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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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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说:“鬼知道是不是你找的借口。”

赵珩听了半天,问贺羡棠:“我以前也没发现他们俩这么会无理取闹啊。”

贺羡棠说:“他们小情侣的情趣,你不懂。”她用筷子隔空点了下那盘烧鹅,“咱俩吃咱俩的就行。这个真挺好吃,皮脆脆的,你尝尝。”

赵珩喜欢听她说“咱俩”,笑意浮在面上。

那边吵了一会儿,贺少川承诺给Mi买包,终于偃旗息鼓,能安静地吃一顿饭。

贺羡棠吃饱了,托着腮看他们俩,会吵会闹会说笑,Mi也不缺一个包,只是要贺少川送,意义不一样。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

她心里忽然很荒芜。胃填满了,心是空的,细想来三十多年,她居然没正经谈过一场恋爱。

连不正经的也没有。

从对爱情抱有无限幻想的少女时期开始,到而立之年,沈澈这个人就占据了她漫长的轮回的四季。那些无限美好的、怀揣着无限期望的、觉得全世界都属于自己的时光早已过去。

贺羡棠忽然想,会不会我再也谈不成恋爱了呢?

她有点晕碳,迷迷糊糊地想睡觉。

赵珩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困了?”

贺羡棠点头:“嗯!”

她一犯困,反应就迟缓,看起来洋娃娃一样乖。

“那我送你回去吧。”

赵珩刚站起身,被Mi叫住:“今晚我去她家住,等下我们俩一起走,你送贺少川,他没开车。”

贺少川和赵珩对视,同时“啧”了一声转过头,相看两厌。

寒风湿漉漉的刺骨,贺羡棠缩在副驾驶座上,裹紧小毛毯,闭着眼打瞌睡。迷迷糊糊间想起来件事,忽然惊醒。

Mi被她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我今年不和你们去北欧了。”贺羡棠说,“在巴黎开完音乐会我就回来。”

“那就不去了,只在巴黎转转吧。”Mi随口问,“你回来有事?”

“也没什么事。”贺羡棠犹豫了会儿,不知该不该说,她只是不想和赵珩去看雪。

她觉得赵珩口中要告诉她的那个秘密,是他喜欢她。可是贺羡棠不愿意和朋友谈恋爱,情侣一旦分手,就很难再做回朋友。

她不愿意失去这个最重要的朋友,若是戳开那层窗户纸,两个人的关系就没法回头了,贺羡棠没办法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和他相处。

她只能用这种方法逃避,并且期望巴黎也不下雪。

“那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大雪天?”

“就是,就是……”贺羡棠挠挠头,张嘴就胡扯,“我想回来看跨年烟花!”

每年跨年,维港都会放烟火,算是香港的盛事。

Mi不疑有他,毕竟贺羡棠是个很追求仪式感的小女孩,爱跨年爱凑热闹都很正常,扯扯唇吐槽她:“想一出是一出。”

“啊,对啊。”贺羡棠虚心接受批评,“就是这么善变的小女孩。”

车开了一会儿,灯景流光溢彩,拐进贺羡棠家小区时,Mi忽然问:“你觉得赵珩怎么样?”

贺羡棠说:“他人挺好的啊。”

Mi说:“我不是问这个,我当然知道他人挺好。我是说,你觉得他做恋人怎么样?”

“也挺好的。”贺羡棠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你别跟我装傻。”车停进车库,Mi扭头看贺羡棠。到底是多年好友,她也想帮赵珩一把,“你觉得和他在一块儿怎么样?你离婚这么久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不错。赵珩就挺好,跟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没沈澈精明,但品行不坏,对你也殷勤。”

贺羡棠叹口气,怎么就不让她装傻混过去呢?

她说:“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他好像喜欢我。”

Mi挑眉,一脸“你敢说我就敢信”的表情。

“你别这样看我,真的,我以前眼里心里只有沈澈一个人,哪里会想这么多?”贺羡棠仰头靠在座椅上,“你这个问题就像是,选我喜欢的,还是喜欢我的。我喜欢的,我已经选过了,没成,而且短时间内我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至于喜欢我的……”

贺羡棠摇了下头:“这对赵珩来说不公平。”

Mi说:“他求之不得。”

“我还没想好。”贺羡棠心里乱糟糟的,“我……”

Mi劝她:“谈恋爱这种事多尝试几次就好了,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试试别的类型,说不定其实你也挺喜欢呢?”

/

年底最后一场音乐会,在香榭丽舍剧院举办,是钢琴与管弦乐团合作的形式,六首曲子,贺羡棠弹其中一首圣桑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她较少开独奏会,一是没那么有事业心,二是此前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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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精力大多放在沈澈身上,学着当合格的沈太太,必然要分出时间陪他出现慈善晚宴或者各项会议。

结束后有在后台合影留念和签名的环节,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等彻底忙完,只有赵珩还等在后台休息室,Mi和叶微早就溜了。

他抱着束花,用千日红点缀的小雏菊,俏皮可爱。贺羡棠很喜欢,说:“谢谢,很漂亮。”

赵珩说:“我今晚可没睡着!”

贺羡棠往外走,听见这话,笑了:“坏了,我是不是弹错音了?”

她还穿着上台演奏的抹胸礼服,短发长了些,落在肩上,光洁的颈上没有多余的饰品,素净典雅。

赵珩给她披上提前准备的羊绒大衣,说:“外面冷,别着凉。”

“那你呢?”贺羡棠扫他一眼,“你穿的也好少。”

依旧是西装衬衫,看着不保暖。

赵珩说:“我耐寒。”

走出剧院时,天彻底黑下来,临近圣诞,街上安置了一株巨大的圣诞树,蒙田大街两旁的树上也都挂着金色的圣诞灯,节日氛围浓郁。

贺羡棠抬头望天。

下雪了。

这是巴黎的初雪。

贺羡棠缓缓眨眼,觉得这是一种宿命。她有点信命了。

赵珩伸手接雪花,喃喃道:“都说欧洲的天气预报不能信,没想到还真下雪了。”

他扭头,目光闪烁,像有两把小火苗在烧似的:“cici,你……”

这种话只能一鼓作气,赵珩朝贺羡棠咧嘴一笑:“你看你也离婚了,我又单身,实在不行,咱俩试试呗?”

贺羡棠抿着唇。

“跟我试试吧。如果试不成,你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朝思暮想,他贪嗔痴念,如今就站在他眼前。赵珩有点等不及了,牵贺羡棠一只手,缓慢地俯身,要去吻她,却还是把选择权放在她手心,“cici,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随时叫停。”

他笑的阳光又干净,贺羡棠抱着小雏菊,居然有片刻犹豫和动摇。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碎彩云散,她其实不愿意看到赵珩的笑容碎在脸上。

更何况,贺羡棠想起Mi劝她的话——“谈恋爱这种事多尝试几次就好了。”

赵珩的唇近在咫尺。他的嘴唇长的很好看,形状标致,唇角微微上扬,永远笑吟吟的模样。不像沈澈,薄唇,没表情的时候,天然透着威压。

贺羡棠脑中一片空白,忽然有什么声音,在这雪花一样的空白里闪了一下。

“cecili。”

是沈澈叫她的声音。

贺羡棠猛地回神,后退半步,循着声音望去,一片大雪纷飞中,沈澈正朝他们走来。他的唇紧紧抿着,胸腔剧烈起伏,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连垂下的指尖都在发抖。

25

第25章

◎他怎么也想不到,几年前的话,千回百转地扎到了自己的心上。◎

沈澈捏着贺羡棠下巴抬起来,拇指在她唇上擦过。

前段时间公司里事多且杂,他被牵住,这么一拖就到了贺羡棠的音乐会,沈澈一闲下来,总是想到那张黑胶唱片,干脆买了张票,飞来听现场。

音乐会结束后沈澈没找到贺羡棠,就在剧院对面蹲点,方散场,观众鱼贯而行,直到人渐渐少了,贺羡棠才和赵珩一起走出来。

她穿着条白色缎面礼服,很简约大方的款式,蒙上头纱能直接去结婚。沈澈捻灭烟,丢进垃圾桶,抬脚要过去,谁知这几秒钟的功夫,雪下密了,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望过去,赵珩牵着贺羡棠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神情虔诚而焦躁。

沈澈很熟悉这种神情,跟雄孔雀开屏求爱一样。他眯着眼瞧,赵珩俯下身,姿势像是要去吻贺羡棠。那一瞬间,赵珩脸上焦躁的表情转移到他脸上了,沈澈听见心脏漏了一拍,指尖抽了筋似的,说不上是麻还是疼。

就差一点点。如果他今天不在,贺羡棠是不是就要答应赵珩了?

沈澈觉得后怕。雪天里惊出一层冷汗。

贺羡棠拍开沈澈的手。下一秒,赵珩冲上来双手拎起沈澈的衣领,他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眼圈都是红的,声音嘶哑:“你他妈还有脸出现?知不知道一个优秀的前夫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

坏他好事!

赵珩越想越气,握拳狠狠照着沈澈的脸挥去。沈澈下意识一拳揍回去。

他早就过了和人逞强耍威风的年纪,或者说他根本没那个阶段,十几岁最年少轻狂时他都不相信有朝一日会当街和另一个男人打起来。

“觊觎有夫之妇,”沈澈咬着牙恶狠狠说,“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扭打起来,你一拳我一拳都故意往脸上招呼。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异国街头打架,明天怕是要上当地新闻,传回香港还要不要见人了?

贺羡棠转头就走。

她讨厌沈澈看她的眼神,讨厌沈澈和赵珩打架,像是草原上的雄狮争夺一头母狮,但她不是属于赢得比赛的狮王的战利品,她是个有独立意识的人。

沈澈余光瞥见贺羡棠离开,一把甩开赵珩跟上去:“贺羡棠!”

赵珩也追上来:“cici!”

两个男人在她一左一右,都挂了彩。贺羡棠盯着赵珩嘴角一块青紫,问:“打完了?”

赵珩顿时有几分羞愧,一摸下巴问:“破相了吗?”

“扑街!”他这才觉得疼,骂脏话,“就是今天我还没吃饭。不然老子才不会打不过他!”

“回酒店我给你处理下伤口吧。”贺羡棠说。

赵珩喜滋滋的,伤口也不疼了腿脚也利索了,跟着贺羡棠走,还挑衅似地朝沈澈挤眉弄眼。

为了图方便,酒店就订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步行几分钟的距离。贺羡棠全程没看沈澈一眼,沈澈嘴唇动了动,也无声地骂脏话,想了下,抬脚跟上去。

赵珩问:“你跟上来干什么?”

沈澈说:“顺路。”

他们住同一家酒店,同一层,相邻的两个房间。房卡“叮”的两声,一前一后刷开门,沈澈一扭头,贺羡棠和赵珩进了同一间房,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伸出手挡住那扇门。贺羡棠疑惑地望着他。

“……借个创可贴。”

贺羡棠不喜欢去医院,每次出国,小药箱里都整整齐齐地码满药品,连晕车药都备三个牌子的。

“没有创可贴,有消毒棉球。”贺羡棠转身去找药箱,赵珩翻了个白眼,小尾巴似地跟在她身后,不满地嘟囔,“管他干什么?”

沈澈顺理成章踏进去,反手关上门,环视这间套房。格局布置和他那间一模一样,但贺羡棠添置了许多小东西,入口玄关处摆着加湿器、会客厅点香薰蜡烛,梳妆台上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生活气息很浓,反观他那间,还是样板房一样。

“真当自己家逛起来了?”赵珩把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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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棉球和镊子一股脑扔给他,“拿了东西赶紧走。”

沈澈越过他肩膀往里望,贺羡棠坐在沙发上,低头整理药箱,脖颈弯成一截漂亮的弧度。

似乎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借口了,沈澈干脆耍无赖,长腿一跨,坐下:“我弄完再走吧,剩下的还给你。”

贺羡棠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才说:“沈生请自便。”

沈澈听这个称呼特别刺耳,盯着她看。

贺羡棠开了盒新的消毒棉球,用镊子夹出一块,招手让赵珩过来,赵珩像条闻见肉包子味的狗,仰着脸半蹲在她身前。

“从小打架就不行,下次别逞能了。”贺羡棠给他处理伤口,她做事认真,神色专注,眉眼低垂着,灯落在缎面长裙上,反着点暖黄色的光,油画一样的质感。

“疼疼疼!”赵珩嘶嘶地倒吸冷气,“你轻点儿。”

比格犬一样聒噪,就会驴叫。沈澈移开目光,抬手,棉球重重地按在伤口上,敷衍潦草地擦了几下,连同镊子一起丢进垃圾桶,听见贺羡棠轻声细语地说:“我已经很轻了。”

赵珩握住她的膝盖晃了晃:“我今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考虑呗。”

贺羡棠淡淡“嗯”了声:“不先说这个。”

“真的?”赵珩猛地在直起身子,棉球碰到伤口,因贺羡棠毫无防备,所以这下估计挺重的。赵珩鼻子眉毛皱在一块儿,还要呲牙裂嘴地问,“你真考虑一下?”

沈澈听不下去了,霍然起身,拎着赵珩脖子往门外丢,他十几岁就混在北美的射击场里了,动起真格来赵珩这种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花拳绣腿根本比不过他,门“哐当”一声关上,赵珩一屁股摔在走廊地毯上,听见沈澈还丢了句话——“真个屁!”

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贺羡棠差点儿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骂了沈澈一句“你疯了吧”,要去开门,被沈澈一把按在门板上,背重重摔上去,有点疼。

紧接着男人俯身吻她,熟悉的气息渡过来,温热,伴着粗重喘息。沈澈吻的急切,因此不得章法,用牙齿咬她的唇,仿佛饿了一年,循着本能撕咬猎物吞进腹中的野兽。贺羡棠推也推不开,就咬回去,尝到铁锈般的血腥气后,手上再用力,这次推开了,又是清脆的一耳光。

贺羡棠对上沈澈阴戾戾的面孔,眉眼覆着层冰霜,脸颊上有五指红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被她咬破的伤口往外渗血珠。

沈澈随手擦了下,血珠晕开,触目惊心的一抹红。他冷笑,用近乎质问的口吻问:“你跟我离婚,就看上这油头粉面的小子?”

贺羡棠其实什么都还没想好,但她觉得没必要和沈澈解释,反唇相讥:“是啊,我已经跟你离婚了,我看上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沈生有什么立场,来过问我的私生活?”

贺羡棠其实是个很温婉的性子,她教养好,身份摆在那里,也从不盛气凌人,相反,或许因为从小身边围着的都是温言软语和和气气的好人,她很能共情别人的感受,对不喜欢的人,说话也客气谨慎,从来不会有哪句话伤人。

若是哪天她说话不客气起来,只能说明她是故意的。

沈澈呼吸一顿,冠冕堂皇般说:“我们离婚的事情还没有公开,在公众眼里,你依旧是沈太太,如果你这时候和赵珩在一起,会对我和集团造成很大的困扰。”

不提这回事还好,一提起来,贺羡棠更生气了。她勾唇,气笑了:“沈万州已经死了,你的计划也达成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公开?你这样一直拖着,对我的生活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其实她的语气很轻,羽毛一样飘在空气里,却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沈澈伪装出来的坚硬。他眼底浮现出悔恨的神色,手上松了力气,直愣愣地看着贺羡棠,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开口问:“cici,怎样才能原谅我?”

贺羡棠说:“你跪下道歉呢。”

她敢说这话,原本是笃定沈澈这样好面子又常年身居高位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像说气话一样过嘴瘾的,谁知话一落地,就看见沈澈扑通一下跪下了,单膝点地,欧洲中世纪骑士的跪姿,代表着对君主永恒的忠贞。

贺羡棠一下子愣住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但我自私地希望你能再给一次补救的机会。过去几年,是我不懂珍惜,之前沈濯告诉我,给老婆低个头认个错不丢脸,别等离了婚再后悔。最近我就时常后悔。”沈澈牵过她的手,蜻蜓点水般在无名指上吻了一下,“Cecili,求你原谅我。”

贺羡棠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看窗外的雪,下的那样大,鹅毛般飘飘洒洒。现在十二月下旬,又是一年岁尽了,贺羡棠已经决心让这段婚姻不再进入新的一年。

“我原谅你,然后呢?覆水难收的道理,三岁小朋友也懂。”贺羡棠缓慢地垂下头,与他对视,“沈澈,别这么幼稚。”

这话很耳熟,沈澈忽然想起来,几年前他对贺羡棠说过。那时高朋满座,鲜花似锦,烛火和灯光亮过高悬的明月。贺羡棠捧着一颗真心放在他面前,满心期待,他这样回复。如今地位对调,他才知这话有多伤人。

四肢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窗户没关紧,风雪刮进来,沈澈如坠数九寒冬之中。

他怎么也想不到,几年前的话,千回百转地扎到了自己的心上。

【作者有话说】

回旋镖biubiubiu~

26

第26章

◎我希望你不再有任何遗憾。◎

贺羡棠说我经不起沈生这样大的礼,拉开门请他出去,谁知一开门,听见叶微和Mi同时“哇”的一声。

这俩人显然是刚血拼回来,印着巨大logo的购物袋横七竖八散落在走廊地毯上,Mi端着咖啡,嘬了一口,伸长脖子往里瞧,看清是谁,一张嘴就开始跑火车:“贺羡棠一夜御两男!”

叶微啧啧称奇:“了不起了不起!”

赵珩很崩溃:“你们俩嘴里能不能靠点谱啊!”

“啧啧啧……”Mi伸手去勾赵珩下巴,“战况很激烈嘛。给姐姐瞧瞧,这么靓的仔,打成这样,回去姐给你报个班练练哈,咱们争取下次扳回一城。”

说完她看了眼沈澈,扭头又去夸赵珩,小声说:“已经很不错了,也没让前夫哥讨到便宜。”

赵珩挑了下眉毛。

沈澈脸色越发阴沉:“闹够了吗?”

他声音不高,语气也淡,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依旧十分迫人。Mi眼珠一转,权衡片刻,开开玩笑就得了,真得罪沈澈还是算了。同一个圈子里也分三六九等,沈澈这种年纪轻轻就当上家族话事人的和他们这种信托宝宝还是不一样,更何况这人心眼小。Mi干脆很识时务地拎上叶微溜了,溜到一半又倒回来把赵珩也拎走了。

赵珩使劲拽着衣领:“你自己走呗你带着我干什么?不是你轻点啊我要走光了!”

Mi翻了个白眼:“痴线,不走等着沈澈找你算账呢啊?”

吵吵闹闹的声音渐远,耳边总算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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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扭头去找贺羡棠,想牵她手,她背着光站在门里,向后退半步。

“不早了,沈生还是早些休息吧。”

“你别这样叫我。”沈澈听过很多人这样叫他,却从没在贺羡棠嘴里听过,这个称呼像一层无形的玻璃罩,把他隔绝在贺羡棠的生活之外。他们不再相干,仿佛只是陌生人。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贺羡棠轻轻歪了下头,神色语气中带着天真的无辜,“前夫?”

沈澈心脏抽了一下。

贺羡棠默了片刻,沙沙的风雪声好像近在耳畔,她忽然也觉得老这样拿话刺他也挺没意思的。她问:“为什么来巴黎。”

“来听你的音乐会。”

“哦。”贺羡棠点了下头,又问他,“为什么特意来听?”

沈澈淡声说:“来听喜欢的人的音乐会也需要理由吗?”

贺羡棠盯着地面,恍惚片刻,又忆起往事。

她是个分享欲很旺盛的人,刚结婚那会,养的鲜切花开的很漂亮要告诉他,排练时弹错一个音要告诉他,乐团里有任何八卦也想告诉他,但这些通通得不到回应。

贺羡棠理解他工作很忙,时间长了也不再有事没事就找他聊天,要求降低到希望他能在空闲时间陪陪她,去看她的演出或者在傍晚陪她坐天星小轮看日落。

沈澈连这也做不到。

贺羡棠觉得他太忙太忙了,自己调节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沈澈其实是有时间和光千照去射击场、打高尔夫、共进晚餐和参加游艇会的。

只是他的时间不属于她。

贺羡棠是成熟的大人,并非非黑即白,她看沈澈和光千照坦荡的样子,相信他们只是朋友。

但她也相信,对于沈澈来说,朋友或许比她这个“妻子”更重要。

人是很容易对喜欢的人产生占有欲的,当付出越多,就越期待得到相应的回报。得不到时,自然而然就会积攒失望。

贺羡棠开始退回“婚姻合伙人”的位置而非一个真正的妻子。她试着不主动联系沈澈,如果沈澈有时间,他们会在Tin的安排下一起去餐厅吃饭。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贺羡棠发现自己受不了。

就在她终于决定斩断这段让她深度内耗、自我怀疑甚至自卑的关系后,沈澈居然跑过来跟她讲“喜欢”。

如果这句话出现在半年前,贺羡棠都会很高兴很感动。

但现在,她只觉得荒诞。

“好可惜,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看,感情这回事就是这样,讲究个两情相悦,没办法强求。我当初不能强求你喜欢我,你现在也一样不能强求我继续喜欢你。”贺羡棠朝他笑了下,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别,“我们离婚离的太匆忙,可能有些话没说清楚,今晚就一并说清。沈澈,在公开离婚的消息前,如果你工作上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配合,我非常愿意效劳。但除此之外,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祝你一切都好,也祝你再能遇见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

打扰。

沈澈咀嚼着这个词,片刻后忽然笑了下,说:“行。贺羡棠,行。”

贺羡棠总觉得他笑的阴森森的。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巴黎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一早,贺羡棠推开窗,入目一片白。

晚上Brighten在巴黎歌剧院办高级手工坊系列秀场,贺羡棠和Mi作为vic客户,每年收到数不清的邀请函,倒不会每场都看,林樾和沈家的顾问都会替她置装,只是这次走秀的模特里有叶微,贺羡棠和Mi又正巧在巴黎,去给她捧场。

品牌方安排了工作人员全程陪同。雪已经停了,剧院外的入口处清了雪铺着红地毯,但来来往往的人多,红毯上不免沾上雪水。贺羡棠下车时,滑了一下,Mi在她旁边,只顾着敲手机,还是路过的人扶她一把。

贺羡棠整理头发,道谢,一抬头,一声“thnks”有一半都卡在了喉咙里。

沈澈穿一件黑色大衣,头发全梳到后面,昨夜想是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但精心收拾过,那点乌青就平添了几分禁欲的气质,看着也英俊倜傥。

贺羡棠不由自主地想,她当初鬼迷心窍,暗恋他那么多年,这张脸要负八分责任。如果说十八九岁的沈澈身上还残存着一丝少年心气,那三十多岁的沈澈则完全是个成熟稳重又有魅力的男人,他那一点桀骜也收起来了,气质内敛矜贵。

她也不亏,贺羡棠心想,男人上了三十五岁,各方面就大不如前了,虽然她曾经没拥有过沈澈的感情,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完整地拥有了一个正处在最好的年华的男人。

怎么想这些……

贺羡棠缩回手,沈澈的手也收回去,修长白皙的手指伸进大衣口袋,夹出一支屏幕闪着来电通知的手机,向右一划,接通,同时另一只手掌心向外,朝贺羡棠摆了下,示意她不必客气,背过身走到角落里接电话。

Mi盯着他的背影:“奇了怪了,怎么在哪都能遇上他?”

贺羡棠说:“巧合吧,偶遇。走了快进去,好冷。我们能去后台看看吗?我给叶微泡了红枣枸杞水”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印着helloKitty的保温杯。

工作人员说:“您随我来。”

/

沈濯懒懒散散又抑制不住喜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你怎么知道刚刚我在和晏宁打电话?”

沈澈:“……”

沈濯又说:“你又怎么知道她主动向我解释了她最近的绯闻是假的?”

沈澈:“……”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挂电话的冲动。晚上从酒店出发前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遭遇差不多的倒霉弟弟,遂给沈濯打电话想取取经,接通没两分钟就被挂断了。倒霉弟弟让他先往后稍稍,他有事要忙。

“你怎么追回晏宁的?”

“我老婆根本不用我追。”沈濯声音里的神气都要溢出屏幕了,“她爱我,你懂吗,她一直都爱我。”

沈澈“啪”把电话挂了,抬脚往秀场里走去。没走几步,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取出来看,沈濯发来一条消息——

“砸钱送包送花送珠宝,别以为没用,自己买和别人送的意义不一样。”

沈澈扫了*一眼,又把手机丢回兜里。

Brighten的风格出了名的华丽繁复,秀场布置为了契合品牌调性,也一样到处金灿灿亮闪闪的,油画、水晶吊灯、白蜡烛,楼梯两旁的扶手上用粉白色石蒜花和满天星做装饰,蜿蜒而下,如同一条长长的鲜花瀑布。

贺羡棠和Mi坐在最好的位置,Brighten的大胡子设计师陪同看秀,而贺羡棠另一侧的位置空着,直到秀场开场几分钟后,这个位置的主人才姗姗来迟,裹挟着有一点苦的雪松和天竺葵的气息,凛冽清冷。

这个味道,不久前,贺羡棠刚刚闻到过一次。

抬眼望,果然是沈澈。

设计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感谢他的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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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胡子设计师其实是英国人,一口纯正的伦敦腔,抑扬顿挫,贺羡棠放空大脑,让这种寒暄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却忽然听到他提及自己的名字。

下意识的,贺羡棠看向设计师,微笑点头。

沈澈看出她的走神,附在她耳边轻声解答:“他说我们是一对眷侣。”

贺羡棠忽然想起来,他们的婚纱就是这个大胡子设计师操刀的。

她低下头玩手指,装听不见,偶尔和Mi讨论哪件衣服好看,等叶微出场时,又暗戳戳地给她比大拇指。

身边的男人倒是整场秀都很安静,或许是她昨晚那番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死缠烂打有失他的身份,不过贺羡棠不去想这些事,她看中了压轴的一条裙子,是整场难得素净的一条,没有欧根纱、大裙摆和亮眼的色彩,布料自然垂下的褶皱如流水,开音乐会时穿很合适。

她和设计师交谈,表现出了购买意愿,设计师有些为难,说这条已经被预定了。

按常理来讲,高定都是秀场展示后再出售,但总有些身份尊贵又不会出席秀场的客人不循此例。

贺羡棠不免浮现出遗憾神色,只不过这遗憾稍纵即逝,她也没想到会被沈澈尽收眼底。

结束后贺羡棠和Mi去后台看叶微,三人不打算参加品牌方准备的晚宴,想出去觅食,等叶微卸好妆换好衣服,欧洲区高定总监敲开了休息室的门,说沈董买下了压轴的高定送沈太,请她寻合适的时间去总部量体裁衣。

贺羡棠微笑应下,等总监走后,拨沈澈的电话,一接通,两人居然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不是说已经被预定了,你定的吗?”

沈澈说:“哪个皇室吧,不清楚。”

“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贺羡棠说,“买不到也无所谓。”

她又不缺。

沈澈沉默片刻,很认真地说:“cici,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不再有任何遗憾。”

低沉的、大提琴一样的音色,敲在贺羡棠鼓膜。这次轮到她沉默,几秒钟后,她轻声说:“我会让人把钱汇到你经度银行的那个私人账户上,记得查收。”

沈澈抿下唇:“cici,一定要跟我分的那么清楚吗?”

贺羡棠说:“已经离婚了,还是分清楚点好。”

她挂断电话,沈澈听着忙音,舌根泛苦。

27

第27章

◎“新年快乐,Cecili。”◎

贺羡棠估算了一个差不多的价格,让人转给沈澈。回香港的前一天去brighten总部的高定屋fitting,裁缝师是贺羡棠的老熟人,当年她的婚纱就是他负责量裁的,叫她“MrsShen”。贺羡棠笑盈盈地说:“你应该叫我Cecili。”

年轻女士不愿意被以夫姓称呼,裁缝师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他脖子上挂一条软尺,围着贺羡棠量尺寸,偶尔和她闲聊几句,询问她的意见。

是一条白色抹胸鱼尾长裙,裙摆比较长,堆在脚下,没什么特别的设计,但这样的款式很挑身材,裹着腰线,勾勒出起伏的一笔。

叶微色迷迷地“嗯哼”了一声。

赵珩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喃喃道:“有点像婚纱。”

“是有点,戴个头纱能去结婚了。”Mi靠近赵珩,小声提醒,“眼睛都直了,有点出息吧。”

贺羡棠的裁缝师懂一点中文,笑了下,拿出一顶礼帽给她戴,很长的面纱垂下来,遮住贺羡棠的脸,上面蝴蝶翩跹,脸颊处一粒钻石闪着光。

沈澈在这时推开门,他来给堂妹沈佑取一条裙子,不曾想能遇见贺羡棠,脚步未停半秒,径直朝她走去,反倒是陪他一起来的brighten母公司总裁站在原地,负手而立。

面纱上的钻石一明一暗地闪着,让沈澈想到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白乐天写尽那种朦胧的、想要让人一窥究竟的美。沈澈此刻也一样。

他抬手,揭开贺羡棠的面纱,素净的面容终于毫无遮掩地映进他眼底,水墨画一般的眉眼,远山隐隐,静水粼粼。

一瞬间有吻她的冲动,但不必想也知道贺羡棠会躲开,沈澈便忍住了,于是又想抽烟。

“很衬你。”沈澈说,“很漂亮。”

他眼眸里晦暗不明,几点痴念。

贺羡棠抬着脸看他,看久了忽然漾出一抹笑,她觉得沈澈这人真够有意思的,离了婚反而后悔,大抵人都是只关注自己没有什么,而不在乎已经拥有的东西。

赵珩不满地“啧”了一声:“动手动脚的,小心告你性骚/扰啊!”

贺羡棠闻言笑的更开心了,朝赵珩摆摆手,问裁缝师:“量好了吗?”

裁缝师说:“差不多。”

“那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她摘下礼帽,“下次fitting的时间我们再约,可以给我发邮件。”

贺羡棠抬脚,绕开沈澈,像在路上绕开一个石墩子,扬长而去。

/

自巴黎回香港,是元旦前一天早上。飞机落地,正是傍晚,天边飘着一蓬淡粉色的云彩,云后隐隐有粉色的天光。

好漂亮的天气。

Mi和叶微并肩站在廊桥上拍照,贺羡棠和赵珩慢悠悠地走在她们俩后边。

赵珩在巴黎冻感冒了,最近几天都病怏怏的不高兴,贺羡棠敲着手机屏幕,和林樾发消息报平安,一抬头看见他面色阴郁,贺羡棠碰碰他:“还是不舒服吗?”

赵珩没精打采,但还会阴阳怪气:“你还会关心人呢?”

他是被贺羡棠拽去雪场冻的,这场感冒贺羡棠要负全责,她闻言戚戚然地摸了下鼻子,正色道:“明天我给你煲汤喝,五指毛桃走地鸡,靓汤,喝了保管就好了!”

赵珩撩了下眼皮,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勉强心情好些,又能任劳任怨地扛行李了。

司机来接机,各回各家补觉。分别时赵珩装模作样地问大家:“晚上出来吃饭吧?去翠园,我订了位置,能看见烟花。”

Mi耸下肩说:“那个点我应该和贺少川在床上跨年。”

贺羡棠:“……”

她又问叶微:“你和周聿安呢?没什么安排就和我们一起吧。”

叶微扭捏了一下说,娇滴滴地说:“我跟我家那位也……”

说完她趁贺羡棠不注意给赵珩递了个眼神,大概是说“哥们儿我就帮你到这了啊”,赵珩给她回了个眼神,夸她仗义。

贺羡棠扫了眼这俩人,完全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你俩眼睛抽筋了?”

“有点儿。”赵珩挠了下眼角,装作十分惋惜的样子,“那就剩咱俩了啊。”

贺羡棠说:“我有点想在家睡觉,倒下时差。”

Mi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一个人睡?太没劲了吧?”她划拉两页通讯录,“都还挺大的,看上谁了,姐给你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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