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8舆论准备(1 / 2)
听到魏广德正在考虑严清作为吏部尚书人选,张科就是微微一愣,问道:“他不是在刑部做的好好的,而且他似乎和张四维没有太多瓜葛才是。
只不过是做了一任山西的父母官而已,张四维就认为他会是他的臂助了?”...
雨夜如墨,南昌城外的荒尼庵在雷声中微微震颤。冯念倚着残墙,冷汗浸透破衣,左臂伤口早已腐烂,脓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与雨水混成黑红泥泞。那婢女名为阿菱,是柳姨娘自幼带大的心腹,此刻正用粗盐水为他清洗伤口,手法虽生涩却极尽轻柔。
“再撑两日,就能到九江。”阿菱低声道,“我在码头有个远亲,掌一艘运粮船,可顺流直下江南,避过官道关卡。”
冯念咬牙忍痛,摇头:“不,不能走水路。张宏已下令沿江设卡,凡自南方北上的船只,皆要查验户籍、搜查夹带。我们若走长江,必被截获。”他喘了口气,眼中燃起执拗之火,“走陆路,穿饶州、过徽州,从小道入浙,再由杭州潜行至京师。这条路……归义营旧部还有联络点。”
阿菱望着他憔悴面容,终是点头:“好,我陪你走完这条路。”
当夜,二人趁着暴雨翻越山岭。冯念一步一踉跄,全靠阿菱搀扶前行。山路泥滑,荆棘撕破衣衫,脚下不知踩到多少蛇虫鼠蚁。可他们不敢点火,不敢歇息太久,唯恐追兵从宁王府杀出。途中冯念数次昏厥,又被冰冷雨水激醒,口中喃喃只有一句:“证据……必须送到裕王手中。”
与此同时,北京城内风云暗涌。
高拱自诏狱归来,彻夜未眠。他在书房踱步良久,终于提笔写下一封密函,封入蜡丸,命心腹家奴伪装成卖炭翁,潜入裕王府邸。三日后,一名老太监悄然出府,携蜡丸返程,在东华门外却被锦衣卫拦下搜身。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黄影疾驰而至??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滕祥亲自迎接,将老太监迎入宫中,声称“奉旨取药”。
高拱得知消息,长叹一声:“天意尚存一线。”
而魏广德仍在诏狱之中,每日静坐冥思。第七日清晨,狱卒送来早饭,竟多了一碟腌菜。他不动声色夹起一片入口,舌尖微麻,随即察觉异样??菜叶间藏有极细的纸条,以米浆粘附,经唾液溶解后显现字迹:“裕王应允,三日后夜半,西角门相见。”
魏广德闭目凝神,将纸条嚼碎咽下。他知道,这是生死一线的赌局。若裕王真愿出手,则天下尚有转机;若此信乃张宏设下的圈套,那他踏入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他别无选择。
三日后,月隐云层,诏狱西侧小门悄然开启。一辆不起眼的粪车缓缓驶入,车上坐着两名佝偻老者,实则是裕王府亲信宦官乔装。魏广德被迅速换上秽衣,藏于车底夹层,随车驶出皇城,直奔德胜门外一处废弃道观。
观中烛光摇曳,帷帐低垂。一人卧于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目深陷,正是三年未曾露面的裕王朱载?。他身旁立着两位心腹:礼部主事张居正与御马监少监陈?。
“魏大人……”裕王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所说之事,可有确证?”
魏广德跪地叩首:“太子之死,非因病亡,而是被人以‘安神定志丸’慢性毒杀。此药含乌头、附子、蟾酥三毒,长期服用可致心脉衰竭,症状酷似突发心疾。太医沈明远曾为主方,现藏匿于通州张家湾。另有账册记载宁王资助青萍会十五年,累计白银八十万两,用于培养‘假龙’替身,意图在壬子年篡夺大统。最关键者,西苑永寿宫偏殿藏有一人,代号‘文伥零号’,乃先帝亲子试验品,今已二十有六,形貌酷似先帝少年时,随时可推出继位!”
张居正眉头紧锁:“如此惊天阴谋,为何此前毫无风声?”
“正因为无声,才最可怕。”魏广德沉声道,“青萍会经营多年,渗透六部、把持内廷。李春芳表面庸碌,实则为其掩护中枢;陈洪精神错乱,恰因其长期服毒,便于操控;张宏掌控京营,封锁消息;而真正幕后主使‘青萍壬’,至今仍未现身。但臣敢断言,此人必曾参与先帝托孤,且深得今上信任。”
陈?冷哼:“你是说……司礼监有人勾结藩王谋逆?”
“不止。”魏广德目光如炬,“是整个权力结构已被蛀空。他们不需要立刻夺权,只需等皇帝驾崩、太子已死、储位空悬,便推‘假龙’登基,再以‘承统’之名昭告天下,谁敢质疑?届时百官俯首,万民蒙蔽,大明江山,就此易主!”
室内一片死寂。
良久,裕王缓缓坐起,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锐气:“若朕要监国,需何条件?”
魏广德朗声道:“第一,取得先帝遗诏副本,藏于内阁玉牒房暗格,上有‘如有奸邪妄图篡统,亲王得举兵清君侧’之语;第二,调动京畿外围三营兵力,尤其是昌平守备营,其指挥使杨博乃高拱门生,忠于社稷;第三,控制通政司与六科廊,切断张宏对奏章的垄断;第四,公开太子死因疑点,逼迫百官表态,制造舆论压力;第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请陛下即刻移驾南苑行宫,远离紫禁城险地。只要您活着,他们就不敢轻易宣布皇帝驾崩,更无法推出‘假龙’!”
裕王呼吸急促,额角渗汗。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是与整个朝廷机器为敌。可若不行动,等待他的将是软禁至死,乃至全家遭戮。
“张居正。”他忽然开口。
“臣在。”
“你即刻起草一份《乞请监国疏》,罗列太子暴毙疑云,请求皇上允准亲王摄政,以安人心。”
“遵命。”
“陈?,你去联络杨博,告诉他,若有异动,本王愿以亲笔信为凭,许其子孙世袭爵位。”
“是!”
最后,裕王看向魏广德:“你暂留道观,不可露面。待局势稍稳,本王自有安排。”
魏广德深深叩首:“臣,誓死效忠。”
夜尽天明,风雨渐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