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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意识不清了,脖子下的位置几乎全部被血藤吞噬。
最后,他的目光看向因为床榻被毁,而歪倒下来的床头青灯。
灯芯点燃了床被,火势开始越来越大,映亮了整间屋子。
“疯子……”一边的林家主还没有放弃,他低低骂了两声,踉跄着跑出门去求救。
陆蓬静静看着他离开:“怕什么呢?明明早就被种下血藤了……”
但他已经完成他的复仇了。
陆蓬的侧脸在烈火炙烤下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他想起当年比这还要凶猛的大火,吞没了整座丰都城,他的母亲和妹妹消失在大火中。
如今轮到他了。
陆蓬脸上是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在门外越来越近的嘈杂脚步声中,他乳燕投林一般,扑向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砰——”
火焰猛地蹿高,突如其来的爆炸掀翻了房顶,整座角房瞬间沦为火场,倒映在每一个赶来的剑宗弟子眼中。
为首的方凌霄呼吸一滞,朝前迈出了一步,火光照出他动容的侧脸:“陆师弟……”
可惜已经没人回应他。
只有火舌舔舐间,一捧黑灰在夜风吹拂下飘散,如一把没有归途的蓬草,飘向星子璀璨的苍穹。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司辰欢从剑宗离开后,分别去找了花兑泽、苏幼鱼,如法炮制拿出信件,让她们交给器宗宗主和苏家主。
其余其他门派的掌门,他并不熟悉,怕打草惊蛇,只好先暂时按兵不动。
等从苏家出来时,已是月华初上。
月光静静笼罩着偌大废城,头顶一座座巨大飞舟悬停,在夜幕中显得寂静而又庞大,遮掩了道道月光,显得城中更为幽暗不清。
司辰欢在影影绰绰的长街上走着,地上青石板的缝隙间或长出杂草,顶得石板松动,走过时一端翘起,“啪嗒”又落下。
空寂长街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在某个隐秘瞬间,他忽而闪身偏头,堪堪躲过从背后袭来的一柄长剑。
他提气飞掠出三丈,打量着偷袭的人。
“是你?”
来者一袭青色衣裙,大半个身子笼在飞舟的阴影中,只有一张脸暴露在月光下,面色冷艳,正是药宗白芷。
“没想到,竟然让你躲过去了?”白芷冷笑一声。
“鸿蒙书院说将你禁足,看来是阳奉阴违,我看你还是去我药宗监狱吧。”
说完,提剑再次迎上。
凶悍的灵力从她手中长剑挥出,如飓风般荡开。
司辰欢横剑格挡,被巨大的推力生生推出九丈开外,脚下青石板裂开一道深刻长痕,石块外翻。
他心中大骇,上一次在药宗见面时,白芷的修为还只是元婴后期,怎么这么快就到化神了?
白芷蹁跹落地,下巴微抬,冷眼的脸上居高临下睨着他:“你若自己跟我回去,倒省一番苦头。”
“做梦!”司辰欢啐了一声,然后手中花逢君竖剑额间,猛然飞身劈砍,两道强悍的剑弧交错着朝白芷飞去。
“冥顽不灵”。
白芷以长剑虚空画出圆弧,轻而易举消解司辰欢剑招,迸出的劲风吹得她长发飞扬。
然而再一看,原地哪还有司辰欢的影子?
只有长街尽头,一角红衣快消失。
“竟然敢甩我?”白姝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身形如鬼魅,几个呼吸间快速森消失。
司辰欢铆足了劲逃命,他又不是傻子,非要分个胜负,打不过就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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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幸好各宗驻扎地相距不远,他之前又同云栖鹤四下乱转,对附近几条街地形熟悉,很快来到书院附近,只要再过一条街,就能进入鸿蒙书院驻地了。
药宗再放肆,也不会公然闯入门派驻地,要不然让其他门派怎么想?
然而他即将转过街角时,危机感油然而生,他硬生生扭转身形,朝后拉开三丈。
多亏他身形敏锐,因为下一刻白芷就提剑从半空劈砍而下,刚好就在他方才站的位置。
“你还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司辰欢翻了个白眼。
“你……”白芷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布下结界后直接全力一击,澎湃的灵力铺天盖地而来,掀起的狂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这一击避无可避,司辰欢万万没想到都快到驻扎地了,她竟然还如此肆无忌惮使出杀招。
眼看强大灵力转瞬便在眼前,司辰欢咬了咬牙,正准备拼着受伤也要撕开剑光时,腰间忽然一紧,在那剑招落到他身上的最后一秒,如飞鸟一般被人给扯飞了出去。
剑招落空,威力不减地劈砍在长街一侧废旧破屋上,一路掀翻了足足三条街的高墙和房屋,闹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即便有结界笼罩着,也被周围门派发觉。
“发生了什么?”
“谁不要命了,不知道禁止斗殴吗?”
“……”
各派弟子纷纷出来查看,因为这一处拐角有白芷设下的结界,一时还没人发现。
此刻,她眉目阴沉地盯着忽然出现的女人,若不是她,不会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花虞则收起长鞭,一边揪着司辰欢后脖,一边瞪了回去:“看什么看,不要脸的,以大欺小,你还好意思?别仗着你是药宗宗主的女儿,就敢公然违禁在丰都城内动手,小心老娘揭发你。”
白芷气得面色青白,到底还是维持住了一份世家该有的体面,没有同花虞一般大呼小叫:“鸿蒙书院带回司辰欢时便承诺,要将此子禁足,可我看他今天出入各大门派,丝毫不知悔改。既然你们书院不会教导,那只好押入我们药宗教教规矩了。”
司辰欢:“你怎么知道我去哪?你跟踪我!”
花虞打了一下他头顶:“别嚷嚷。”
然后看向白芷,语气不善:“如何管教弟子是鸿蒙书院的事,药宗管得如此宽,难道全天下的门派,你们都要管了不是?”
白芷还没说什么,更大的喧闹声响起。
“天呐,这是谁!”
“快闪开,这些血藤会攻击人!”
“小心……”
白芷在听到血藤时,便面色大变,不再同花虞纠缠,径直撕开结界朝喧闹处快速掠去。
司辰欢也想要跟去,却被花虞牢牢揪住命运的后脖,又拍了他一巴掌:“你凑什么热闹,还不跟我回去。”
“师娘,那个血藤很危险,我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司辰欢心急如焚。
怎么城里突然出现了千丝藤?而且还直接公然出现在大街上?
不会和他给陆蓬的那一截滕蔓有关吧?
但不可能啊,自己的小绿腾乖乖巧巧的,才不是那种没有理智只会吞噬血肉的血藤!
可惜不管他如何说,师娘铁了心将他抓进书院驻扎的宅院中关着。
此刻院中人很少,司辰欢估计都出去看热闹了,他就坐在厅堂中,一边给师娘道歉,发誓再也不会乱跑,一边坐立不安地看向门外。
花虞看出他格外急躁的模样,也不免皱了皱眉:“这个血藤,到底是什么?”
司辰欢略一犹豫,决定还是先跟师娘通个气,他拿出写的多的信封,递给了师娘:“您看看就知道了。”
花虞半信半疑接过,扫了没几眼,她面色大变,等匆匆看完后,手上信封无火自燃,快速化作灰烬。
“臭小子”,长鞭划破空气,直接毫不留情地在司辰欢背上狠狠一抽,司辰欢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一鞭。
“哎哟,疼死我了”,他顺着力道趴在茶桌上,口中直喊疼。
“别给我在这卖惨,你告诉我,这封信你还递给了谁?”
司辰欢看到师娘眼中蓬勃欲出的怒火,不敢造次,乖乖把三位掌门的名字说了。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花虞气得举起鞭子又想抽人,然而最终还是将鞭子重重摔了回去,她愁得在厅堂内踱步。
“药宗竟然敢……”
花虞面色几经变化,最后重重一叹,“算你还有点聪明,只给这三位递了信,若换作其他门派,不只是你,恐怕我们书院,也要保不住了。”
司辰欢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药宗怎么敢?”
“玄阴门尚且能一夕覆灭,何况一个小小书院。”
司辰欢先前凭着一股冲动行事,如今吓出一身冷汗,确实是他太冲动了,光想着要让药宗罪行大白天下,却忘了自己身后的宗门。
花虞见他面色懊恼:“现在知道了,药宗估计盯上你了,接下来几天你就待在房间,哪也不许去!”
“可是……”
花虞打断:“还有什么隐情,直接跟我或者你师父说,大人办事,总比你一个臭小子来得稳妥。”
司辰欢听出她话中意思,不觉动容:“师娘你真好,不愧是嫉恶如仇、威震天下的花女侠。”
“少贫嘴。”花虞乜了他一眼。
庭院中有人匆匆跑来,容貌映在廊下悬挂的防风灯中。
是楚川。
他眼眸亮得惊人,面上不掩惊惶之色。
“瞎跑什么。”花虞下意识斥责了一声,见他神情不对,这才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楚川停在门口,看了一眼司辰欢的方向。
司辰欢道:“我把所有事都跟师娘说了。”
楚川眼珠子差点没掉地,一副“你竟然没被打死”的怀疑。
司辰欢借机道:“师娘明察秋毫,才不舍得打我呢。”
楚川撇了撇嘴,指着司辰欢因侧身动作而露出的破了一道裂痕的衣服:“你背上的伤还是先上药吧。”
不过只挨了一鞭子,已经是花虞网开一面,司辰欢也皮实,等不及上药,把楚川拽到茶桌边,问他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川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方才看到的恐怖景象。
“……林家主全身已经都被血藤吞没,太恐怖了,若不是他身上残存的衣袍,还认不出他的身份,有不少弟子离得太近,也遭了殃,场面一片混乱,最后附近所有掌门都惊动了……最后林家主还有不慎受伤的几个弟子,都被药宗抬了回去,明天应该会有解释。”
司辰欢听完,忽然道:“那剑宗又出事吗?”
楚川“嗯”了一声,狐疑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据说剑宗的院落失火,烧死了一个弟子。对了,还有一些弟子,称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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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林家主出来的方向,恰好就是剑宗所在的位置,是不是两者有什么联系?”
司辰欢的猜测成真,心沉了下去。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陆蓬搞的鬼,但他为什么要杀林家主?
司辰欢的思绪回到那一日的鬼蜮幻境,想到了当时林昱误杀了陆蓬的母亲和妹妹,不会是因为这个……
司辰欢只觉一阵无力,陆蓬这大半生都活在仇恨之中,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也不忘他所谓的复仇。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到了云栖鹤。
想到了当年玄云门刚刚覆灭、被仙门千夫所指的云唳。
当年十八岁的他以“废物”“魔头之子”重新回到书院,即便有师父还有他的再三保护,也不免有弟子多加奚落,当时的云唳同陆蓬何其相似?
都是一样的被仇恨扭曲,都是执意要走上那条复仇的不归路……
不过自从那个雨夜开始,满腔仇恨的少年忽然沉寂下来,甚至变得倦怠懒散,开始看到除了复仇以外的生活。
但、什么时候人会一夕之间性情大变呢……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楚川推了他一把。
司辰欢回过神来。
他甩了甩脑袋,暂且将多余思绪抛在脑后,然后道:“不管血藤从哪里来,对我们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虽然这么说也些冷血,但他今日刚给三位掌门递信,白芷又盯上了他,今晚来这么一出,不仅药宗的注意力会大大转移,而且他信中提到的千丝藤一事也会大大提高三位掌门的信任度。
司辰欢不求他们能全部相信他,只求掌门们升起警惕心,不要在之后的聚灵大阵上毫无防备,调入药宗和鬼仙的陷阱。
楚川却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快跟我说说。”
“好了,这么晚了,别在这瞎嚷嚷”,花虞明显不想让楚川也蹚浑水,发话道,“你俩都给我回房间去。”
楚川被迫噤声,念念不舍的目光看的司辰欢浑身不自在。
一瓶药膏丢过来,司辰欢接住。
花虞板着脸道:“回去上药,别偷懒。”
司辰欢这一天终于露出个笑,边走边扬起药膏:“谢谢师娘,师娘对我最好了。”
花虞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觉失笑,然而笑完后,却一点点冷下脸色。
她站在廊檐下沉吟半晌,转身去找了楚逢尘。
司辰欢回到房间,将身上衣服换下。
师娘抽鞭子向来不留手,他背后被抽出一道血痕,伤口沾着衣服,脱落时带起轻微的刺痛。
司辰欢也是习惯了,将药膏匆匆一抹,先擦了上下两头,碰不到伤口的地方,唤出了两个小纸人出来,帮他快速抹了一遍。
清凉的药效散发出来,司辰欢收起小纸人,也没有穿上衣,径直趴在床榻上,细想方才云栖鹤的问题。
过往的种种诡异之处浮现,司辰欢不止一次怀疑云栖鹤同他一样做了预知梦,可面对他的试探,云栖鹤的表现也完全不像是见过那本话本的样子。
但他又偏偏对话本的情节了如指掌,甚至许多司辰欢不知道的事,他却如未卜先知一般,每次都能精准打破敌人的阴谋。
那个雨夜……云栖鹤到底知道了什么?
然而他如今还身在药宗,注定不能给司辰欢答案。
想到这里,他又忧心起来。
今天只是给三位掌门递信警示,但不能保证他们会反对云栖鹤祭阵的决定,甚至……万一为了所谓的仙门安全,他们也赞同呢?
而且这个可能性还很大。
跃动的烛光下,司辰欢两条眉毛打得难舍难分。
偏偏今天一个白芷就叫他差点应付不过来,药宗之后肯定会对他多加防范,就怕他前脚刚从院子出去,后脚就被抓进药宗。
那他同云栖鹤,两人都完了。
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司辰欢在心中安慰自己,云栖鹤向来算无遗策,他如果当真通晓话本情节,肯定对今天的局面早有预料,而且如今齐阙也一直没有出现,没准又是他在布什么局……
理智上他是相信云栖鹤的,但感情上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一日云栖鹤替他转移伤势后的虚弱模样一直浮现在他眼前。
他的伤势怎么样了?胸口的破洞愈合了吗?仙门既然让他填阵,应该在修补结界之前,先给他好好疗伤吧……
这一想便不自觉往最坏处发挥,甚至还想到了云栖鹤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可怕景象,把司辰欢自己想得惴惴不安,心里发慌。
住脑!不能瞎想了!
司辰欢爬坐起来,狠狠摇了摇头,想要把脑海中那些可怕废料甩出去,然后盘腿打坐。
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抓紧时间提升修为。
今天白芷的化神修为也是激励到他了,虽然不知道此人是如何快速提升修为的,但对于司辰欢来说,从开始梦到自己挡刀命运时,他的目光便一直是化神期。
甚至,他忍不住想,如果那一日在厅堂下他有了化神修为,是不是就能及时拦下陆蓬刺出的一剑,而不用云栖鹤还要费尽心思为他转移伤口?
……
司辰欢眉间越发沉凝,气息翻涌,一截碧绿色的滕蔓从他衣袖中缓缓探出。
他体内金丹处的千丝藤,比起最开始粗壮了许多,不同那些狰狞可怖的赤红血藤,司辰欢炼化过的千丝藤不仅颜色碧绿清新区,而且表面泛着淡淡灵光,一看便是清正灵力蕴养而来。
他想起白姝前辈提到,她创制的化魔丹所用的主要材料,正是她自己炼化后的千丝藤。
说明千丝藤之间,两种不同形态的滕蔓相生相克,如今他总共吞噬过三次血藤的母藤,每一次吞噬,不仅让他体内千丝藤粗壮一圈,他自己的修为也能大涨。
上一次从白姝身上吞噬的血藤,因为纷至沓来的琐事,他还没有仔细消化,如今正是时候。
司辰欢凝神静气,开始缓慢尝试从千丝藤中,抽取尚未消化完的母藤力量。
……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正当花虞惊讶司辰欢怎么如此听话时,风卷云涌,层层叠叠的劫云笼罩在庭院上方。
更准确的说,是笼罩在司辰欢房间上空。
花虞和被吸引而来的楚逢尘对视一眼,快速给他布下能抵挡些许雷劫阵法,并且吩咐跑来的楚川多去拿些灵石丹药,以防他后力不继。
“这臭小子,也不打声招呼,说渡劫就渡劫了。”花虞抱怨了一声,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骄傲神色。
司辰欢已是元婴后期,再次渡劫,那便是化神修士了。
二十岁的化神啊,可是比当年那位天下第一人的云琅,还要更早十年。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旷古奇才了。
但一切的前提,便是他要自己能熬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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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毕竟化神的雷劫比起元婴,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房间外,注视这一方向的楚家三人,脸上全都写满了担忧。
这一片醒目雷劫,也自然吸引到其他门派的目光。
虽然这些时日,因为在鬼蜮幻境中经过历练而提升修为的不在少数。
但这可是化神期,而且还是年轻弟子一辈啊,让那些都还不曾结丹的弟子情何以堪。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于是酒楼中成日凑在一起的世家弟子们特意换了一处位置,就在靠近鸿蒙书院的一处屋子里面,看着那片劫云,七嘴八舌地讨论司辰欢能不能度过雷劫。
大部分弟子都语气酸涩地表示不能成功。
苏幼鱼听得多了,第一次扯下高冷面具,直接把那群嫉妒得面目全非的人大骂一顿。
气得那些世家弟子放出狠话:“要是司辰欢能渡劫成功,我们就当街学狗叫!反过来的话,就是你当街叫!”
苏幼鱼一掐腰,柳眉倒竖:“好啊,这可是你们说的,若是他不能……呸,肯定没有这个可能,你们就等着吧。”
等方凌霄想要阻止时已经晚了,这意气用事的赌约就这么定了下来,甚至各自还签了名过了天道一关,也就代表着哪一方都不能违约。
苏幼鱼只有一人,而笃定他不能成功并且签字的,足足有二十名弟子,其中以药宗、洛家、林家为主,甚至还有白落葵。
方凌霄叹了一口气,担忧地看向天空中的劫云,心中偷偷为司辰欢祈祷。
隔着几条长街外的药宗,某处隐蔽的房间中。
这房间没有窗户,光线极其有限,却出乎意料得不算简陋,床榻、茶几、茶具……该有的都没有差。
但房间里的人任何东西都没碰,只是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坐,忽然间,他似有所觉睁开了眼,眼中寒意潋滟,幽深如潭。他微微侧耳,听到了房间外有隐隐雷声传来。
在他睁眼的一刻,一道黑影忽然穿过墙壁,在他面前快速凝聚成一个人形。
白衣黑带,眼前覆纱,是白雪庭。
他姿态闲适地在云栖鹤身前蹲下,低沉华丽的语气中藏着动人心弦的蛊惑:“我说的提议,考虑地怎么样了?只要你乖乖让我夺舍,不管是司酒,还是鸿蒙书院我都放他们一条活路。”
云栖鹤恍若未闻,没有丝毫动摇,同几天前一般,将他当作空气。
白雪庭也没用失望,只是看着他侧耳动作,忽然开口:“你知道吗,司辰欢正在渡化神的雷劫?你猜,我现在要是动动手脚,他会不会就会死在雷劫下?”
云栖鹤这一次终于给出了反应。
那双狭长上挑的眼尾冷冰冰看过来时,这位鬼仙竟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心悸。
上一次,还是在同云琅的那一场生死对战,他拼尽全力假死逃生,勉强存活了下来。
这不美好的回忆让白雪庭从容的唇角缓缓平直。
果然这对父子,都是一样的惹人讨厌啊。
但也幸好的是,这对父子,同样都有一个软肋。
白雪庭想到什么,面色兴奋,语气也迫不及待起来:“你若现在让我夺舍,我便放过司辰欢一马,如何?”
云栖鹤嗤笑一声:“你不会动手脚的,你们这种阴邪鬼修,见不得光的东西,最怕雷劫。就算你不怕受伤,但城内的剑宗、器宗宗主,以及八大家掌门,可不是吃素的。在修补结界前,你不会想暴露自己的。”
白雪庭丝毫不恼,反而抚掌一笑:“你说得对,可是云唳,这还是你第一次说这般多话,果然还是害怕了,想来提醒本座。”
他的身体如虚无缥缈的影子,快速飘到云栖鹤另外一个方向,鬼魅无比,俯身吐出的话语也像是淬了毒,“别忘了,你的父亲是如何死的。你若还是这般不识趣,到时候,可不要连累了你深爱之人。”
他最后的尾音上扬,仿佛某个恶毒的诅咒。
说完,他整个人又消失在了空气中,毫无痕迹。
云栖鹤的眉心缓缓蹙起,他听着房屋外隐隐的沉闷雷声,终于显露出一丝忧色。
……
司辰欢这次渡劫渡得很艰难。
他修为提升太快,纵然前期云栖鹤压着他进行修炼,然而体魄和经脉的淬炼远远不足。
如今在雷劫中一次次锻体和拓宽经脉,濒死的痛苦让他几度熬不过去,几欲昏死。
然而每当他差一点要坚持不住时,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会诡异地减少些许。
减少地并不多,却能恰好在他承受的极限内。
若是一次两次,司辰欢只以为是自己极度痛苦下的幻觉。
但次数一多,他便反应过来。
是云栖鹤。
他把痛苦又转移到自己身上去了。
司辰欢一时情绪翻涌难以自抑,差点忘记升起新的屏障抵御雷劫。
但一想到若是他受伤,云栖鹤这个笨蛋肯定会分担更多痛苦,他便精神一振,更加小心坚定地抵抗雷劫。
……
硝烟散尽,院子已是一片狼藉,屋顶也在雷劫中毁了大半,露出光秃秃的房梁。
楚家三口还有书院弟子们紧张地守在门外,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
楚川甚至冒了满头的汗水。
待房门打开,毫发无损的司辰欢走出来时,众人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接着是欢天喜地的惊叹声。
“司师兄太厉害了,二十岁的化神修士啊!咱们书院这下要扬名了哈哈哈哈!”
“去去去,让我也摸一摸司师兄沾一沾喜气,保佑我快点结丹。”
“我也来我也来!”
司辰欢一出来就被一堆弟子团团围住。
白胡子老头一边顺着胡子,一边瞪眼看这群迷信的小弟子,半晌还是绷不住上扬的嘴角,骂了一声:“这小混蛋。”
花虞和楚逢尘也是满脸笑容。
楚川更是直接拨开小弟子们,直接一把揽住司辰欢,一副骄傲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渡劫成功了:“看到没,这可是我兄弟!二十岁的化神修士,天下第一!”
“行了行了,别太夸张”,司辰欢被他们弄得不太好意思。
他现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体内蓬勃的灵力让他看向周围的世界更加敏锐和清晰。
渡劫而来的喜悦虽然还残存心头,但比那更加急切、更加无法掩饰的……是他想要见到云栖鹤的心情。
很想很想。
是即便会被药宗发现也要拼尽所有见面的孤注一掷。
但、不行。
司辰欢面上对弟子们笑着,背在身后的手指却已刺进手掌中。
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背后还有鸿蒙书院。
他是可以孤注一掷,但不能连累书院。
于是只能将这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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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情绪压抑,逼迫自己强忍下来。
只是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院门的方向。
花虞隐约看穿了他的想法,原本轻松笑意的表情一顿,又浮现出愁容来。
她还未说话,门外忽然接二连三响起许多狗叫声。
“汪汪汪……”
“汪汪汪——”
“……”
接连十几道高高低低的狗叫声忽远忽近,把院内正欢呼的众人吓了一跳。
司辰欢也道:“怎么忽然养了这么多的狗?”
楚川知道内情,笑得乐不可支,把他拉到院门口,打开房门,他们也没出去,只是探头去看街上此刻大概二十人的弟子在学狗叫。
他们表情大多憋屈羞愤,却不得不发出狗叫声,甚至其中还夹杂着白落葵!她头低得更像要埋进土里去。
这幅异象引来许多弟子驻足观赏,啧啧称奇。
司辰欢道:“没想到这群世家弟子,还有这种爱好。”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一开口,街上正学狗叫的弟子纷纷转身瞪了他,凶恶的眼神仿佛他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司辰欢一脸疑惑。
楚川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直拍他肩膀乐呵:“别说了,他们学狗叫,还都是因为你。”
司辰欢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扫下去,挑了挑眉:“我可什么都没做?”
街对面的苏幼鱼也看到了两人,她快步走过来,先对司辰欢道谢,再指着街上的弟子们,扬眉吐气道:“这群嫉妒你的家伙诅咒你渡劫失败,非要跟我打赌,呵,愚蠢的凡人,怎么会懂美男肯定不会失败的真理!现在终于自食恶果了。”
司辰欢:“……”
原来是你。
但面对苏幼鱼一副惩恶扬善的得意表情,他只能顶着世家弟子仇恨的眼神,真诚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长街上的快乐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各门派掌门忽然回到据点,宣布明日便是修补阵法的时机。
一时间气氛重新变得凝重。
司辰欢心也跟着重重一跳,既喜又惊。
喜的是终于能够看到云栖鹤。
惊惧的却是,所谓的填阵,云栖鹤当真布下了万全之策吗?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狂风从天地尽头席卷而来,大大小小的飞舟越过太一山脉连绵不绝的群山,错落悬停在晦暗苍穹下,寂静肃穆的气氛油然而生。
此处仍然是宽阔无比的荒野,黑色鬼气笼罩在透明结界内,不知是不是错觉,鬼气仿佛比起上次他们进入鬼蜮中要浓郁许多,阴冷混杂着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还未曾接触,便让人心生寒意,灵力运转都慢了许多。
各宗弟子先后飞掠而下,司辰欢掩在人群中,目光在药宗队伍中来回寻找,却丝毫没有看到那道熟悉身影。
云栖鹤呢?
他强忍着焦躁,暗中扫视了全场。
然而,却连那人一丝影子都没有见到。
不可能!
既然要填阵,怎么会没把人带过来?
司辰欢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长眉紧拧。
药宗,又想搞什么把戏?
一侧的楚川早就发现了司辰欢的动静,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楚川拍了拍他肩膀,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只能干巴巴道:“别担心,那小子一肚子坏水,肯定没事的。”
司辰欢却依然愁眉不展。
楚川摇了摇头,心下一叹,看向阴沉晦暗的苍穹,也许是因为此地靠近鬼蜮,就连天空中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望之不详。
总感觉这一次修补结界,不会太平啊。
“锵——”
重物落地带起的震颤声响彻四野,众人身形一晃,纷纷看向金光大作的前方。
聚灵大阵早已准备好,朱砂绘制的符文纵横交织,层层蔓延,布满了大地。
当下,九九八一十个方位上俱有一名掌门镇守,最前方三个中心点上赫然矗立着三宗宗主。
须发皆白、气势强大的药宗宗主居于中间,半人高的丹鼎落在他身侧,刚才就是此物引起震动。
这便是白宗主的本命法器——太一鼎。
此鼎采太一山脉灵气汇聚而成,通体玄黑无一杂色,据说能练出仙家服用的顶级丹药。
剑宗月宗主的法宝自然是长剑,而器宗花宗主身后赫然跟着一个兵人,同他容貌一模一样,相同的强大气息如出一辙。
三位宗主的本命法宝带来巨大灵力波动,让身后的弟子们大开眼界,私下赞叹不已。
而此时三人之间,却不似看上去的和谐。
“两位,这是何意?”白宗主虽是笑着,但目光却是冰冷凌厉,他指着脚下繁复交错的线条,原本该是以他为核心阵眼的法阵,却因为凭空添加的几条符文,赫然变作了三个核心。
也就是说,原本聚灵大阵所聚集起来的灵力不再加身于他一人,而是三位宗主平分。
面对他的质问,花缚暄沉默不语,月怀霁淡淡开口:“白宗主身怀大义,想要凭借一人承受补阵压力,令我等佩服,也想尽绵薄之力,所以连夜修改阵法增添了阵眼,分担白宗主的压力,您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尔等有济世之心,我自然高兴来不及”,白宗主面色不变,只是轻笑说,“不过这上古大阵环环相扣,极难变动,不知是哪位贤才改的阵法,技艺怕是不输阴阳齐家了。”
凡是阵法极难改动,更别说如此庞大玄奥的上古大阵。
不知是谁,又来坏他的好事。
月怀霁眸底暗光闪过,面上毫无异常:“白宗主谬赞,只是我胡乱改的罢了。”
白宗主不置可否,只是转过身去,面对掌门和弟子们,肃容道了一声“结阵——”
他话音落,脚下大地的繁复符纹齐齐一亮,凭空浮现一道庞大玄奥的阵法虚影,笼罩在众掌门头顶,金红色的耀目光彩倒映在外围弟子激动的眼眸中。
与此同时,鬼蜮结界在刺激下,暂时显出淡蓝色的形状,光波流转中,只有一处结界突兀塌陷,约有十来丈之宽,一层极薄的白膜勉强笼罩在破损处,但在浓黑鬼气前赴后继的冲击下,那层“白膜”已经摇摇欲坠!
“咔——”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清脆的碎裂声,齐家全族血祭凝成的“白膜”,终于还是被鬼气冲破,滔滔黑雾源源不断从破损处涌出,隐约伴随着行尸尖啸,刹那间原本就晦暗的苍穹更是黑沉无光。
“补阵,起——”
头顶的玄奥阵法金光大作,化作一道无形结界护住八十一位掌门和三位宗主,三道强大无匹的灵力照亮晦暗天地,裹挟万钧之力直直朝结界破损处涌去!
原本汹涌冒出的鬼气有了一瞬停滞,幽幽塌陷的结界窟窿边缘泛亮光,朝着中间缓慢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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