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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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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裂痕

◎小情侣装模作样,老搭档裂痕渐生,最后一票已上膛◎

基兰·达菲提着洗好的餐具匆匆离去, 步伐轻快了不少,显然卸下些担子——最关键的是,他也全然不像准备找只猫出来的样子。

何西阿目送他消失在营地另一端, 无声地吸了口气。这口气吸得谨慎,只到喉咙口便停住。

若说马掌望台的晨雾口味是山风、森林和营火余烬混合的凛冽, 克莱蒙斯岬边的是清冷的水汽、鱼腥与湿木头……这里,谢迪贝莱, 则是水草腐烂、淤泥沉淀的甜腥, 混杂着某种更深层、更顽固,如同死亡本身缓慢分解般的湿腐气。这味道无孔不入,粘在皮肤上, 钻进肺腑里。

还有猖獗的苍蝇。仿佛凭空从沼泽的瘴气里滋生, 嗡嗡声天不亮就开始,如一层油腻的纱幕笼罩着营地。它们贪婪地绕着昨夜狂欢残留的杯盘狼藉打转, 在皮尔逊尚未收拾干净的炖锅边缘起落,偶尔还会不知死活地撞向人脸, 惹得人心烦意乱。

“早啊。马修斯先生。”

一道带着疲惫、却依旧利落的女声自身后响起。何西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苏珊·格里姆肖,营地的“总管”兼纪律委员, 正叉着腰站在那儿, 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 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刚刚苏醒、尚显懒散的营地。她手里攥着块抹布,显然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巡视。

“格里姆肖女士, 早。”

“昨晚简直一团糟。”苏珊皱眉,用力拍开一只袭来的苍蝇,“奥德里斯科的杂种都摸到营地里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何西阿微微蹙眉, 本能地环顾四周。四下无人, 营地边缘的树影还在晨雾中影影绰绰地晃动。

“确实, ”他压低声音,“能摸进来,说明他们把咱们的底细摸清了。昨晚恐怕只是个开头。”

“我就是这意思。”苏珊的嗓门也压低了,“我怕他们还会再来。下回人更多,麻烦更大。”

“我会跟达奇提。”何西阿点头,“还好昨晚亚瑟跟普莱尔发现得及时。”

“是,多亏他们俩。”苏珊脸色稍霁,但随即又蹙起眉头,“说起来,何西阿,那个城里来的小子——普莱尔,怎么还跟亚瑟挤一块儿?”

“这房子再破,好歹有屋顶、有墙。之前在湖边没办法,大伙儿都躺地上。现在既然有地方了,要是他打算长住,咱们是不是该给他腾间屋子出来?”

何西阿:“……”

何西阿干咳了一声。

“嗯……格里姆肖女士,你的考虑很周到。”何西阿语气深沉,“不过,普莱尔先生的情况……有些特殊。”

“特殊?”

“那孩子是地道的城市货色,保不齐还念过寄宿学校。”何西阿慢条斯理地陈述,“对野地、对营地、对我们这套……生活方式,完全不熟。你看他那身行头,老天,他这年纪,甚至连烟酒都不沾。”

苏珊哼了一声。

“城里人的毛病。”她咕哝着,又皱眉想了想:“不过亚瑟倒是被带得讲究多了。前阵子我去收他的脏衣服,件件都跟新洗出来似的。”

不,它们就是新的。

何西阿默默想着,面上却是一副过来人对城市少爷了如指掌的笃定——

“问题就在这儿,苏珊。普莱尔那些城里人的讲究,在这种地方反而成了麻烦。你想想,一个行李放好、先问哪儿能洗手的人,晚上单独住,万一找不到路摸黑乱走,一脚踩进鳄鱼窝,得惹出多少乱子?”

“道理是这个道理……”苏珊思忖着,“可亚瑟呢?你知道亚瑟的脾气……他会乐意天天看着普莱尔?”

何西阿:“…………”

是。亚瑟不乐意。何西阿继续默默地想。不乐意到都给普莱尔嘴上啃那么个口子。

何西阿无比真诚地清了清嗓子。

“亚瑟要是真觉得不方便,早把人轰出去了。”他发自肺腑地说,“再说,普莱尔那孩子不傻。等他熟悉了这鬼地方,知道哪是哪,到时候再给他单独弄间屋子也来得及。”

苏珊离开了,更多的帮众陆续起床。约翰和哈维尔靠在昨晚狂欢残留的狼藉旁,正凑在一起点烟斗。劣质烟草燃烧的辛辣气味飘过来,混杂在沼泽的湿腐里,奇异地勾起何西阿喉咙深处一丝久违的痒。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指尖只触到药瓶光滑冰冷的玻璃壁——该死的咳嗽,该死的肺病,该死的戒烟。他咂咂嘴,强行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渴望,目光转向主屋前庭。

帮派领袖不在那儿。晨光又爬高了些,懒洋洋地照在这破败、但好歹勉强算是个房子的建筑上。主屋二楼,属于亚瑟——现在大概也属于普莱尔——那间拐角房,所有的窗户都拉着帘子,严严实实。

……啧。年轻人。

何西阿无声地叹出口气。警惕吗?肯定的。这事儿本身就透着股不对劲。一个谈吐斯文、身家清白的城里阔少,怎么会碰巧在荒郊野岭被亚瑟“捡”到?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跑到他们这伙亡命徒窝里来示好?他也年轻过。他太清楚普莱尔那双深色眼瞳里,那股看向亚瑟时燃起的、不容错辨的明亮热度意味着什么。

但……亚瑟看起来,至少比跟玛丽纠缠那会儿要放松些。而且,普莱尔那些药水和药粉确实管用。甚至,先前亚瑟还提过,说普莱尔有门路能弄到合法身份。

该怎么说呢?达奇也老说要弄块地。

何西阿走进屋子。木门是新加固过的,脚下的地板却不太争气。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在控诉这栋建筑的衰老。他还没走到通往达奇房间的走廊,倒先看到老搭档从里面拉开了门。

“真巧啊,老朋友,快请进!”

达奇热情地招呼,依然是那身标志性的丝绒马甲、口袋巾配怀表链,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仿佛随时要去赴一场体面人的晚宴——

“瞧瞧这儿!虽然破败了些,但骨架还在。挑高的天花板,这些雕花的门楣……你感觉到了吗?何西阿,这才是体面人该有的生活!”他推开阳台门,目光投向外面浑浊的沼泽晨光——

“坚固的墙壁,能遮风挡雨的房间,和我们之前蜷缩的那些破窝棚完全不同。跟罗兹镇那两家百年庄园,跟圣丹尼斯那些讲究屋子比起来,也就差层光鲜皮囊。”

“是。能睡在真正的床上,感觉确实不同。”何西阿谨慎地笑了笑,“至少能把那些该死的苍蝇挡在外面……多少挡一些。不过,达奇,我得说实话——这地方,它像个捕兽夹。”

“离圣丹尼斯太近,四周全是烂泥塘,马都跑不开蹄子。平克顿那帮猎狗要是真闻着味儿摸过来,我们就像被堵在死胡同里的狼。昨晚那几个奥德里斯科的杂碎能摸进来绑人,就像警钟!”

达奇脸上那点沉醉在体面生活里的恍惚神情瞬间蒸发。他猛地转过身,何西阿的心也跟着一坠——

他这位老伙计脸上浮现的,绝不是他期望的审慎。

“警钟?老朋友,不。”达奇的声音沉了下去,“这恰恰是机遇在敲门。它告诉我们,不能再像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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螂那样,只满足于舔食残渣了。”

“康沃尔这条毒蛇还缠着我们,平克顿的猎犬鼻子越来越灵,现在连奥德里斯科都能轻易摸到我们床头……时间正在溜走。”

他猛地挥了挥手臂,仿佛要劈开眼前无形的障碍:“所以,我有一个计划。银行。圣丹尼斯的心脏,一家毫无疑问被勃朗特那条老狐狸的爪子罩着的银行——”

“达奇。”何西阿眉头紧锁,试图截断那股灼人的狂热,“我们没必要去找勃朗特硬碰硬,我们压根就探不清那潭浑水有多深。”

达奇又一挥手。

“不,何西阿,安吉洛·勃朗特对我来说狗屁都不是。是圣丹尼斯。”他向前一步,神情间重新燃起对未来的憧憬:

“我去过那了。那座城市不一样,那里沉睡着真正的金子,就放在勃朗特庇护的银行金库里。那笔钱,足够我们所有人——你,我,亚瑟,约翰,还有营地里的每一个人,彻底洗掉身上的泥巴和血污,在阳光底下,用干净的手去摘芒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烂泥塘里跟苍蝇和鳄鱼争抢腐肉,还得提防着背后的刀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达奇。”何西阿深深吸了口气,只觉肺部被药剂压下的隐痛又翻涌上来。“城里的银行是好,但我们……或许不该那么火急火燎。”

“我们的口袋不是空的,亚瑟带了三千出头,查尔斯、蓝尼这些孩子在城里——还有普莱尔。哪怕最坏的情况,也够支撑一阵,甚至能再往西挪挪,找个更偏远、更安全的地方喘气。”

“而且,电车站那事儿之后,城里的警察肯定都绷得像弓弦。现在动银行,等于往火药桶上扔火柴。”

这回帮派领袖皱了眉,盯向何西阿的眼睛。

“老朋友,连你也开始怀疑我了吗?”

何西阿只觉得荒谬。

“你连这都要看成怀疑吗,达奇?”

达奇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我知道——抱歉,老伙计。”他的声音变得疲惫,“我最近……脑子里塞满了事。搬家,那两个种植园,这该死的沼泽,还有那见鬼的电车站。”

他顿了顿:“连莫莉都……她跟我吵架,说我冷落了她,整天待在城里不回来。女人啊,她们永远掂量不清男人肩上的担子。”

“原谅我刚才的失态。”他走近来,伸手搭在老友肩上:“只是……我不想让大家失望。他们都指望着我,相信我能带他们趟出条路来。”

何西阿拍拍那只手:“我们都精疲力尽了,达奇。”

“所以,我们必须干最后一票。”达奇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股钢铁般的决绝:“我们缩在这里,只靠着亚瑟和普莱尔给的那点钱,能撑多久?够我们买几张去塔希提的船票?”

“圣丹尼斯的银行,不是我们贪得无厌,何西阿。它是我们唯一的活路。是通往阳光、空气和自由的唯一一张船票。这不是梦,是救命稻草。我们必须干,而且要快如闪电。”

“相信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干完这一票,我们就甩脱这该死的一切,去种芒果,或者甘蔗,或者管它是什么树。最后一次,何西阿。”

达奇变了——不,或许没变。

也许只是此刻,那些伪装终于剥落。

何西阿静静站着,感受肩上那只熟悉的手的收紧。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叶和劣质烟草的浊气,他忽然觉得,这破屋的墙再厚,也抵不住某种渗进骨髓的寒意。

“会过去的,达奇。”他稳住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尽可能平和、坚定,“你说最后一次,那就最后一次。我们都跟着你。”

达奇点了点头,沉默地。他的身影融进走廊深处的暗影,很快被吞没。何西阿踱到楼梯口,驻足。达奇的行动,下意识想到的总是亚瑟。

那孩子是达奇的利刃,也是他们的杰作,是他们热血岁月的倒影。也许……他该让亚瑟一起来,看看能不能拽住达奇。

……但亚瑟边上黏着那个城里崽子。更要命的是,亚瑟显然更乐得跟这位新朋友厮混。

午餐,他们杳无踪影。餐具才收拾完,这俩却像约好了似的,一前一后溜出了屋子。连个招呼也没打,肩上的猎枪随意一挎,转眼就扎进营地外的密林。年轻人气力旺盛,马也照顾得好,背影很快消融在茂密的枝叶间。

这一趟直到暮色四合才见人影。两人三马拖拽着一头硕大的野猪。营地里登时骚动起来,约翰、皮尔逊和女士们呼啦围上,连杰克都扒在边上,兴奋地嚷着想搭把手。

不多时,晚餐锅灶边飘起诱人的烤肉焦香。喧闹声里却空了几个位置。何西阿目光扫过人群,数来数去,少了四个——达奇,迈卡,比尔,哈维尔。

这组合透着股邪气。达奇和迈卡凑在一起就够呛,再加上比尔那个莽撞鬼、仇视当局的哈维尔……活脱脱是某种不祥预兆。不过,好处是少了四张最能分肉的嘴。直到第三天中午,每个人碗里的肉块依然堆得像小山,每个人脸上都油光满面,喜气洋洋。

除了古斯。

城里来的年轻人被年长的同住者强行发了个碗,一番无声的眼神交锋后,古斯悻悻然地钳着那只铁皮碗,一步三晃地蹭到篝火圈的最外围,那神情活像在嗅一堆刚剥下来的、还带着膻味的羊皮。

他吃得愁云惨雾,眼神发直。亚瑟并未特意凑近,嘴角却分明噙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窃笑。何西阿看得暗自摇头,索性端了自己那份,坐到古斯身边。

“不合胃口?”

不知为何,年轻人浑身一僵,背脊瞬间绷得笔直。

“还……还行,就是有点……太纯粹了。我是说,很健康。”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肉,清了清卡住的嗓子:“野味嘛,膻点、韧点很正常。您的咳嗽好些了吗?”

何西阿细细打量着身边这个年轻人——皮相上努力维持着客人的礼貌,实际却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尖叫着抗拒。这转移话题的手法生硬得可怜,分明是在拼命摁住骨子里那呼之欲出的挑剔劲。

有意思的是,这么个被荒野生活硌得浑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的城里少爷,却还端坐在这散发着烂泥和烟火气的沼泽边缘,强行把那块糟糕的野猪肉往喉咙里塞……

何西阿的目光状似随意地瞟向不远处的亚瑟——答案简直要写在脸上。要不是为了紧挨着某个人,这位普莱尔先生恐怕恨不能立刻策马狂奔,一头扎回他那铺着雪白桌布、飘着香槟气泡的文明世界去。

“好多了,多亏你的药。”老人神色如常地接过话头,“异……烟肼,是吧?年轻人,你有双被天使亲吻过的手。”

古斯嘴角抽搐了一下:“事实上我跟天使们不太熟……”

“啊,抱歉,我老了,忘了。无神论者。”何西阿宽容地弯了弯嘴角,“罕见的选择。说起来——”

“何西阿。”

亚瑟漫不经心地走过来,结实的身躯不由分说地楔入两人之间,像堵厚实的墙隔开了何西阿和古斯。他脑袋一偏,对向古斯:

“怎么,普莱尔先生?营地的粗鄙伙食不合您那金贵的口味?”

“摩根先生。”古斯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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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换回那副无懈可击的彬彬有礼,“肉非常新鲜,只是我的味蕾尚在适应这种……未经雕琢的、原始粗犷的风味。”

何西阿:“……”

演吧。两个傻小子。

何西阿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爱情。让精明的脑袋变浆糊,让小心的脚步变毛躁。可紧接着,贝茜的影子从记忆深处悄然浮现——她曾就着篝火的光缝补他的衬衫,低低哼着爱尔兰小调,偶尔抬眼,目光正撞上他的凝视。

他出了会神,正想借着这旧影说点什么——

马蹄声。

由远及近。急促纷乱。亚瑟霍然起身,下意识将古斯完全挡在身后,手已按在腰间枪柄。站岗的莎迪·阿德勒也闪电般端起了温彻斯特,枪口稳稳锁死声源方向。

但很快,她放松了肩膀。

“自己人!”

四骑轰然闯入营地。打头的是达奇,跨着他那匹神骏的白色阿拉伯马“伯爵”,紧随其后的是迈卡,比尔和哈维尔殿后。所有人衣襟和袖口上都溅着大片可疑的、已经发暗的深色污渍。

“先生们!女士们!”

马蹄未停,达奇嗓音已然炸响,惊得沼泽的苍蝇似乎都飞起不少——

“从今往后!无需再担忧安吉洛·勃朗特那条盘踞在圣丹尼斯的毒蛇了!”

何西阿看着他利落地翻身下马,那缀表链的胸膛起伏,浑身散发着领袖的煊赫威严。

这姿态……也像极了当年。

那时只有他们三个的范德林德帮,成功劫下里霍伊特银行。那时的达奇还带着青涩的棱角,激动得喉结都在上下滚动,却死命绷着老练的架子。他跳下马时狼狈地趔趄了一下,但马上梗起脖子,对着他和亚瑟宣告:“先生们,好戏才刚开场!”

那时候,何西阿打心眼里相信他。

此刻,同样的姿态,同样的豪言壮语,撞进何西阿耳中,却只激起一片冰冷的陌生感——

“那个妄图控制一切的意大利蛆虫,圣丹尼斯腐烂心脏里的毒瘤,被我们亲手送下地狱了!”

达奇的声音在营地中央回荡,如同宣判——

“现在!只需要再干漂亮的最后一票,塔希堤的芒果园,细沙海滩,好得冒泡的日子,就他*要砸到我们头上了!”

102 ? 分歧

◎“这是我和他的生意。”◎

剧情变了。

正午的阳光白晃晃地砸下来, 在油腻的篝火铁锅和狼藉的杯盘上反射出刺目光斑。古斯诧异地越过亚瑟的肩膀,视线扫向达奇身边——

迈卡。比尔。哈维尔。

除了比尔,这完全不是游戏任务里, 被达奇领着坐小船去偷袭勃朗特的那几个。

是这几天过得太松懈了。亚瑟不主动提达奇,自己竟也乐得不管, 只顾在房里厮混,出门打猎, 琢磨未来的屋子布局……仿佛在谢迪贝莱偷得一段假期, 浑然忘了这伙人是活生生的亡命徒,而非固守原地的NPC。

亚瑟本是游戏的主角,更是范德林德帮最致命的枪手。无论现实还是隔着屏幕, 达奇有事总会第一个叫上他。可这一次, 亚瑟却像被有意晾在了一边。

嗡嗡的议论声浪压过苍蝇的聒噪,如同一圈圈涟漪拥向达奇, 又自达奇脚下荡漾开来。勃朗特,那圣丹尼斯教父突然的死讯, 还有那通往塔希提的“最后一票”,点燃了这群亡命徒眼中压抑已久的贪婪和戾气。

帮派下雪山时救下的寡妇莎迪·阿德勒背着枪, 从站岗位置阔步走来:

“那么达奇, 什么时候带我去抢劫?”

——好, 这才对味!

达奇心中一声喝彩。这才是他的营地:无畏,贪婪, 像烈火一样渴望自由和金子!除掉勃朗特的计划太对了!这干净利落的行动洗刷了之前所有的耻辱!黑水镇的惨败?电车站的糟心?勃朗特的羞辱?一切都已翻篇,崭新的未来正在等待!

但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恰到好处地压下喧哗, 将全场的焦点牢牢吸附在自己身上:

“请耐心点, 女士, 时机需要像钟表一样精确……不过,”他刻意地顿了顿,让那份期待和焦灼感在空气中绷紧,声音陡然拔高几分——

“多几个像你这样无所畏惧的灵魂,我们就能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而不是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

“再来几个她这样的人,世界怕是连渣都不剩——”*

“——啊哈,也许吧。”

达奇用友善的笑声打断他,转向篝火旁。

是亚瑟。只能是亚瑟。达奇看着那个从小带大的小子就站在篝火边上,几步远的地方。黄昏的光把他脸上切出一道道阴影,将他与四周的兴奋割裂开来。亚瑟甚至没怎么动弹,只是稍微侧侧脑袋,视线平静地迎过来。

总是这副德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或者说,自从认识了那个普莱尔之后,这种不合时宜的冷静,那股好像看透一切的嘲讽劲,就越来越明显。一如沼泽里的冷雾,悄然渗透进他刚燃起的烈火。这不仅仅是质疑,这是在动摇人心!

于是,达奇也热情地走过去,满载长辈对迷途晚辈的夸张宽容。

“小心谨慎是好事,孩子。我理解。尤其是我们经历这么多磨难之后。但,是我带着你们,一路从北方雪地活下来,如果连我都胆怯,咱们早就死在黑水镇了。”

“现在,是该付出行动的时候了,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忧虑吧。跟我来,伙计们,咱们得好好计划计划!”

达奇伸手,重重按了按亚瑟的臂膀,继而大步走向主屋。靴子踩在泥地上,每一步都像征服者敲响胜利的鼓点。

塔希提。这个词滚烫地在舌尖翻转,在脑子里转个不停。它不再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而是近在咫尺的现实。阳光、沙滩、蓝得发亮的海水,芒果和甘蔗的香甜味道……除掉勃朗特,就像踢开最后一块绊脚石。圣丹尼斯银行的金库,那沉睡的黄金巨龙,就是通向天堂的钥匙。

只需要最后的、漂亮的一击。

潮湿木头、灰尘和若有若无的沼泽甜腥气里,迈卡第一个跟了进来。虽然这家伙嘴上没把门,又总是过于……热衷见血,枪法也比亚瑟差一截,但那又如何?迈卡懂得什么叫忠诚,懂得什么叫有远见。最重要的是,迈卡从不质疑,从不对计划泼下冷水,眼神里燃烧着和自己一样的火焰。

然后是比尔、哈维尔、莎迪、苏珊……他们眼中同样闪烁着对未来的渴望。这才是团队应有的样子:目标一致,步调统一,没有杂音。

当然,还有亚瑟。或者说,曾经完全属于帮派的那个亚瑟,他最得意的门徒,站在门口,光影交界的地方,仿佛犹豫着要不要踏进来。还是被何西阿拍了拍肩,才终于跟上。

然后是那个……普莱尔。

没谁特意邀请这城里崽子,但他跟着亚瑟来了。一身仿佛刚从裁缝铺取下的整洁衣服,紧紧黏在亚瑟身后半步,像一道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那种亲密,不该出现在两个男人之间。至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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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影响到亚瑟。也许正是这扭曲的关系,软化了亚瑟的棱角,浇灭了他的火焰,让亚瑟变得犹豫、多疑、扫兴,甚至背叛了自己的血性。

达奇移开目光,站往厅堂中央。剥落的墙纸一如岁月赋予的勋章,松动的地板就像通往自由的跳板。余晖透过脏污的窗户,往灰尘中投下几道光柱,像命运女神为他的宏图大业撒下的金粉。

他要把握住这股气氛,把它推上顶点。

“好了,先生们、女士们。”

达奇清清嗓子,让自己的嗓音显得隆重又热忱:“让我们来规划未来——我们真正的未来!”

“我们,熬过了雪山、荒野,熬过了那些该死的警察和一场场血战,现在总算是暂时回到文明世界了。但,这还不够。”

达奇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那张新买的圣丹尼斯地图,径直走向主桌——刚好是张圆桌。传说中,英国佬们就是围着这样的圆桌,制定无数重大决策,改写王国命运。现在,轮到他了。

“金子就在这里,等着我们。”达奇手指重重点在银行的位置,抬头扫视每个人的脸:“我需要你们每一个人。需要你们的勇气、决心,还有你们对未来的渴望。每一步都不能有半点差池。迈卡,说说你的想法,我知道你脑袋里总装着些有魄力的点子!”

迈卡·贝尔咧开嘴,露出一个忠实的笑容。

“哦,没错,达奇。依我说,咱们就该像收拾勃朗特那样——快,利落,打他个措手不及!让那帮家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死得七零八落!”

“要像捅猪肚子一样捅进去!”他狠狠一挥拳,“正门?后门?都他*一样!挑个人少的时候,凌晨,或者深夜……直接冲!火力压制!谁挡路就他*送谁去见勃朗特!等那些穿制服的软蛋反应过来,咱们已经上船了——就跟您这次一样干净!”

比尔咧嘴一笑:“说得好,迈卡!还得带上点炸药,我就爱听那响动!”

“哈。”亚瑟却在这时笑出一声。“谁都可以用炸药,除了你。”*

那次劫康沃尔的火车,正是比尔负责炸药,结果死活点不响。如今时节自冬末走到暮春,亚瑟依然没放过这茬。比尔顿时瞪起眼,脸上涨红: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是吗?”*

迈卡斜睨亚瑟一眼:“所以,摩根,你是在等着别人替你下手?”

亚瑟连头都懒得转:“我倒觉得你们幽默——冲进去,杀光守卫,炸开金库,抢走金子……然后呢?”

他直勾勾地看过来:“达奇,你告诉我,抢完圣丹尼斯最大的银行后,全城的条子、平克顿、还有那帮想踩着勃朗特尸体往上爬的杂碎,会像欢送英雄似的,由着咱们带着金子,大摇大摆地出城?”

屋里骤然安静下来。比尔挠挠脑袋,正要开口的哈维尔闭上嘴,连迈卡脸上那抹惯常的笑意,也有瞬间的凝滞。达奇呵呵干笑一声,还未及开口,他另一个看着长大的孩子——约翰,竟然也上前一步:

“亚瑟说得对,达奇。咱们在圣丹尼斯已经惹够麻烦了,现在还想去捅这个马蜂窝?”

“等等,你们都怂了?”比尔不服气地嚷起来:“以前咱们干过比这更狠的活!”

“以前咱们可没这样接二连三地干!”亚瑟冷冷道,“罗兹镇之后才多久,就是勃朗特?现在勃朗特刚死,咱们又要去抢银行?”

“行了。别吵了。”

何西阿轻拍桌沿,语气平和:“亚瑟说得不是没道理。现在这摊子事,咱们得多想想后路。”

“我赞同摩根先生和马修斯先生。”

一道年轻且陌生的声音插进来,古斯缓缓开口:“诸位,我得说,我住在城里的时间比你们都长……那里就是有钱人的地方,警察也最爱帮有钱人办事。”

“银行,那可是有钱行业里最有钱的,谁都知道金库里堆满了钞票。但它能开这么久,没被人三天两头抢一回,肯定有它的门道。”

一个。两个。三个——不。远不止。

日头彻底沉下去,有人划亮火柴,煤油灯点燃,勉强驱散大厅里淤积的暮色。圆桌上银行的位置依然醒目,达奇沉默地扫过亚瑟,以及那几个已经无形中站在他身后的影子——普莱尔,何西阿,约翰。还有远在城里的蓝尼和查尔斯。

五个。整整五个。

过去,这样的小争执不过是点燃豪情的火星。但此刻,除了那个格格不入的普莱尔,这五个人,在这决定帮派命运走向的关头,竟隐隐与他隔开了一道冰冷的缝隙。他们本该是他最坚实的盟友,是他精心培养、带领他们走向自由的家人。

尤其……亚瑟与何西阿。

达奇曾笃信,纵使地狱在前,这两人也会与他并肩而立。是从何时开始的?这个由他一手凝聚、在风沙与硝烟中淬炼出的家庭,何时悄然分裂?是那个紧紧黏在亚瑟身边、浑身散发文明世界腐朽气息的普莱尔吗?还是更早时候,背叛的种子悄然发芽?

但还好。他并非孤立无援。比尔虽然莽撞,但他忠诚,敢于行动。哈维尔沉默,但关键时刻肯定会站在正确的一方。莎迪、凯伦、苏珊这些女人,她们眼中跳动的火焰依旧纯粹,燃烧着对未来的渴望,而不是这些男人们怯懦的妥协。

最重要的是迈卡,如果亚瑟背离了对自由的理解,唯有迈卡还能清晰地洞悉大局,不会被那些琐碎的道德枷锁所束缚,不会质疑一个真正领袖的判断!

达奇猛地张开双臂。

“你们的担忧,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异常平稳,“但是——我们曾经是自由的!”

“我们曾经无所畏惧!睥睨一切!现在呢?连奥德里斯科那帮阴沟里的老鼠残党,都敢把爪子伸到我们的床头边来!”

“继续龟缩在这片烂泥塘里,康沃尔,平克顿,还有那些穿着制服、满嘴谎言的杂种,他们会秃鹫一样一只一群地找过来,一个一个地把我们吊死在绞刑架上!我绝不会让这种屈辱的命运降临到我的家人身上!”

达奇环视全场,抬高声音:“谁愿意接受这样的屈辱?!告诉我!谁愿意跪在那些伪善者面前乞求怜悯?!”

一时间,短暂的死寂降临。屋里鸦雀无声,空气沉重得如沼泽淤泥。比尔第一个反应过来,重重一拍桌子:

“绝不!达奇!咱们不是怂包!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说得好,比尔!”迈卡紧随其后,“有些人被吓破了胆,只配在烂泥里刨食!但我们不一样!达奇,就该拼一把,让那些想看我们倒霉的软蛋死得透透的!”

哈维尔、莎迪、凯伦,逐一点头,回应他的召唤。苏珊双臂环抱,眉头紧锁,但最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何西阿沉默了——这是明智的。约翰抱着胳膊靠在墙边,脸上是熟悉的纠结和茫然,但至少没再跳出来质疑他的计划……

很好。暂时足够了。分歧暂时压下,目标重新统一。达奇深吸一口气,余光里,普莱尔却微微动了动,身体也稍稍前倾。

这个文明世界的败类又想散布什么毒素?这种时候,任何一丝杂音都可能让刚刚团结起来的意志重新分裂!达奇无名火起,正要抢先开口,却看到亚瑟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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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游戏主角被我操作日常》 100-110(第5/25页)

身侧的手……极隐晦又极迅速地一动。

亚瑟是个好枪手,于是此刻的动作,连达奇也无法确定——是手指扯过普莱尔的衣角?是手肘不着痕迹地碰了对方手臂?如此自然,如此亲密,仿佛两人间有着不可言喻的默契。

然后,普莱尔的嘴抿紧,身体重新站直,还飞快侧头瞥了亚瑟一眼。

达奇生生压下心头不耐,假装没注意到刚才那点小动作,挤出一个掌控全局的宽容微笑。蛊惑人心的把戏。他再次在心里给古斯·普莱尔钉上标签。

但至少,这个祸害现在闭嘴了。伟大的计划可以继续推进——

达奇的手按上地图,如同敲下定音锤。

“既然大家目标一致,那么,我们来敲定细节!”

“首先,更详细的情报:守卫人数、轮班时间、金库位置、逃生路线、附近街道的条子!特别是勃朗特那蠢货死后,有没有新的势力妄图在我们的银行附近插手……何西阿?”

“当然,老朋友。我会带上玛丽贝斯、蒂莉……阿比盖尔大概也会愿意为杰克多挣点安稳钱。喔,还有,”老人顿了顿,忽然转过头:

“普莱尔先生,你有兴趣参与这项……崇高的事业么?城里人看城里,或许能看出些我们这些乡下人忽略的门道?”

正盯着地图的古斯原地一愣。

他正努力回忆原剧情——这场银行大劫案,钱是抢到了,可何西阿却被挟持,最终被平克顿侦探米尔顿下令枪杀。但米尔顿似乎不是个嗜杀的人,杀何西阿,也是建立在范德林德帮一次次挑衅的基础上……

问题来了,眼下帮派算蹦跶过几次了?然后,还有,自己?

“……我去踩点?”古斯错愕道,“真的假的?”

“不行。”

嗓音撞在一起。亚瑟带着一股风跨前半步,结结实实地挡在他身前,隔开了他和何西阿。

似乎也察觉到反应过于激烈,男人脸上又迅速多出几分评估的冷静。

“这位普莱尔先生不记路,何西阿。”亚瑟语气平淡,略带嫌弃,“旅店就在北边,他能从南边开始绕。最后是能找到,但时间也全耽误了。”

“不过,他那些瓶瓶罐罐的本事倒是真的,还真有医生和病人来找他……给他留个地方配药,比进城去数警察脑袋管用。”

“哦?是这样吗?”

一个油滑的嗓音扬起。迈卡·贝尔抱着胳膊,脸上挂着假惺惺的关心笑容:“可我看,普莱尔先生刚才那表情,好像挺乐意为咱们的塔希提大业出份力的嘛……怎么,摩根,怕普莱尔先生太金贵,磕着碰着了?”

他顿了顿,笑容咧得更深:“还是说……怕他兜里那几个钱,在城里弄丢了?”

古斯伸出手,想按住亚瑟的肩膀,但亚瑟纹丝不动。

“听好了,迈卡。”男人很低地嗤出一声,“这是我和他的生意。普莱尔会调那些药,能赚钱的、合法的药,我确保没人抢他的。就这么简单。”

“我挣的钱会交给帮派,但我不想让合作的人去送死。”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在这该死的世道里,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人做生意很不容易。”

他的手自然地垂在枪套边,没有丝毫威胁的动作,威胁却明显。

“这有什么问题吗?”

【&#128226;作者有话说】

*本章中带*部分

“谁都可以用炸药,除了你。”-“你觉得自己很幽默,是吗?”-

“再来几个她这样的人,世界怕是连渣都不剩”

引自剧情原词。因翻译风格略有变动

103 ? 搭档

◎“我们的财产可是共同计算的,亲爱的搭档。”◎

被盯上了。

这是种无法关闭的微妙感觉。四面八方, 细微的注意力缠绕而至。像无形的丝线,又像砸来的雨点,在意识边缘形成模糊涟漪。

绝大部分是好奇、诧异, 带着审视。只有两道格外不同——尖锐,饱含恶意——来自迈卡, 以及达奇。

达奇·范德林德的笑容僵硬地焊在脸上,那目光精准地刺向他, 更刺向他身前的亚瑟。迈卡·贝尔则咧着嘴, 笑意里透着股阴森的恍然大悟。

像极了先前那四个奥德里斯科的余孽,满载着发现猎物弱点的扭曲兴奋。

很久以前,正是因这能力, 他成了为母亲所不喜的“害羞孩子”, 成了家族里最不热衷社交的那个……

每一次,当那些掂量的、恶意的视线黏上来, 他总得克制本能,不去顺着那眼球望进其后的颅骨, 不去制造一点有趣的血栓。每次强行压抑下这种冲动,都像用砂纸反复摩擦过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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