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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霜案后,定远军主帅换了兵部的人,名为尚成和。纪凛前脚刚踏上阙州土地,尚成和后脚就带人迎了上来。
“纪大人!纪大人!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尚成和恭敬地在纪凛面前长揖一礼,身上的铠甲笨重得很,弯腰时都带着铜铁碰撞的声响。
纪凛还礼道:“尚将军有礼了,有劳亲自相迎,纪某惭愧。”
“定远军上下听得陛下关怀,深感圣恩,区区迎接而已,道不尽我们对陛下的感念之情。”尚成和长臂一伸,“军中已备下好酒好菜,大人请吧。”
“无妨。”纪凛竖起手掌,“几日前已经接到尚将军消息,既然漠北虎视眈眈,调兵频繁,在下身为督军,自当先去军营探查一番。”
尚成和微不可察地一僵,就连脸色也微微难看了一瞬,旋即叠声道:“好说好说,那让在下引路,纪大人,请吧。”
定远军军营距离朔阳关不远,一路走过去更是人迹罕至,荒凉不堪,纪凛跟着尚成和走在前头,时不时趁人不注意,转头看了看赵敬时。
赵敬时裹着厚厚的大氅跟在后头,没有回望纪凛的视线。
自从进了阙州,他的视线一直在乱飘,时而望向天上盘旋的苍鹰,时而望向那渺远的雪山冰川。
纪凛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继续与尚成和闲聊。
“到了。”
练武场内,定远军并没有演武操练,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尚成和拍拍手,登时有小兵吹起号角,那些士兵往门口看了一眼,对于急促的军号置若罔闻,连站起来的动作都是慢吞吞。
“干什么呢!”尚成和踹了一脚邻近的士兵,“没看见有大人物来吗?磨磨蹭蹭,成何体统!?”
“大人物?”
一道讽刺的声音自角落里响起,赵敬时不由得询声望去,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士兵坐在门口,面前摆着一只破碗,碗里还有未尽的酒液。
那士兵一口气干了那残余的酒,把破碗一摔:“定远军缺大人物么?来来往往的,很神气吗?”
第34章 凶险这幅身躯就再也动不了了。……
“段之平!白日酗酒还口出狂言!你当定远军军法是废纸一张不成?!老子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尚成和脸色铁青,也顾不得纪凛等人还在场,撸起袖子就要去揍人。
段之平歪歪斜斜地靠在那儿,挑衅地看着尚成和挥舞着拳头向自己走来,唇角的笑容愈发讽刺。
眼看争斗一触即发,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胳膊突然拦在尚成和眼前:“慢。”
尚成和一顿,眼风扫过去,赵敬时披着大氅,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敢以身拦他的拳头,还冲他微笑。
他说:“尚将军请息怒,手下人犯了事,自然是要惩戒,不过眼下纪大人远道而来,自是希望先看看定远军境况,再者说了,您当着督军的面整治,其他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定远军脸面无光啊。”
尚成和斜着眼:“你是谁?”
纪凛道:“此次督军,陛下命我自御史台带人出巡,此人乃是侍御史之一,姓时。”
尚成和忿忿地放下拳头,冷哼道:“看在纪大人与时大人为你求情的份儿上,老子暂且饶了你,关起门来才好打狗,段之平,你且记着。”
他深呼吸了几下,才冲赵敬时拱拱手:“时大人,方才多有冒犯,让您看笑话了,真是惭愧。”
“将军这话说得就见外了。”赵敬时笑容不减,“请吧。”
“请。”
一行人继续前进,赵敬时在人群中脚步稍疑,回头望去,段之平面对尚成和的警告没有丝毫胆怯与恐惧,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们,里头满是鄙夷。
赵敬时一顿,还是跟着人先走了。
演武场上,定远军已经集结完毕。
尚成和带着纪凛一行走上高台俯瞰,垂眼下去,纪凛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定远军是大梁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支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这是赵平川一手训练出的精锐。
他十五岁入军营上战场,两年间连下漠北七城,由此获封定远将军,自此,定远军也在他手中迅速壮大,成为一支强军劲旅。
赵平川掌定远军时,军规军纪极度严苛,尤其重视演武练兵,因此演武场修得格外辽阔,操练时,方圆十里的大地都在震颤。
可随着赵平川的死亡与获罪,如今定远军早不复昔日辉煌,人丁寥落,士兵全部集结后竟然站不满一个演武场,空旷的土地像是定远军衰落的无尽哀叹。
寒风卷过凛冽的冷意,待尚成和与纪凛官腔打完,赵敬时直接钻进了备好的温暖营帐里。
里头火盆烧得旺,赵敬时没将大氅即刻脱下,而是将自己更严实地裹紧了,纪凛进来时,正看他蜷成一团在火盆边昏昏欲睡。
纪凛连忙快步走过去:“冷了?”
“受不住的寒。”赵敬时打了个哆嗦,伸手拢了拢领口,指尖都泛着青白色,“阙州还是……太冷了。”
纪凛的指尖与他交错而过,赵敬时拢好了,又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纪大人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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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凛搓了搓指尖撩过的一片凉,低声道:“嗯,是冷。”
赵敬时一怔,笑了:“我是说定远军,纪大人想到哪里去了?”
“误会了。”纪凛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往火盆里又扔了几块碳,“定远军如此溃散,尚成和功不可没,他是在扮猪吃老虎。”
火光映出赵敬时脸上几分血色,他将手臂搭在曲起的膝上,又将头枕上手臂。
“一军主帅,在勒令集合时手下懒懒散散,平素军营中酒水不忌,若是换个真心实意做将军的,早就军法伺候,以儆效尤了。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让朝廷知道,曾经皇帝担心会危及皇位的定远军如今再不成气候,皆是些放荡懒怠之徒。”
赵敬时声音轻得仿佛呓语:“可是阙州是边境要地。”
“所以,尚成和就是想让皇帝早日撤销定远军的建制和番号,毕竟当年定远将军身亡后,皇帝念着舆情与赵将军在百姓心中的威名,没有裁撤定远军,而是让旁人接手,本身就给这后来者留下了一个烫手山芋。”
做得好,那是下一个赵平川;做得不好,那是将边塞安危放于水火之中。
尚成和左右逢源,千里走钢丝,居然找出了一条平衡之道。
“不过我倒觉得,这主意不会是他一个人定的,尚成和看起来没有那般聪明的脑袋,倒是那位段……”赵敬时眸色蓦地一沉,“谁——?!”
说时迟那时快,孤鸿剑脱鞘而出,划过一道森然剑光,嘶啦一声刺破厚厚的毡布,钉入漆黑夜色里。
赵敬时掀开大氅一跃而出,帐前已空无一人,孤鸿剑躺在地上,压着一摊新鲜血迹。
他用手指沾了些:“难道是……”
话音未落,纪凛已经拿着大氅从后头将他裹住,暖意自后背拥来,赵敬时一怔,这次感受到不过须臾便已经冻僵的手指。
纪凛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知是被那动静闹的还是怎么:“当心一会儿又着了凉。”
“无碍。”赵敬时将指尖递给他看,又抬了抬下巴,“校场那边好像人多起来了,去看看?”
“嗯。”纪凛用指腹擦去那一点血色,自然得让赵敬时都没反应过来有何不对之处,“估计是尚成和在处置段之平。”
赵敬时眉间划过一丝忧色:“纪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你想保他?”
“嗯。”
赵敬时还在盘算着给出一个合理的缘由,但纪凛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应下:“好。真到万一时,我会拦着尚成和。”
赵敬时抿了抿唇:“我是觉得……”
“不必解释。”纪凛打断了他,直接拢了拢他的领口,“我会让你如愿。”
校场上点了好几簇火光,一入夜天气更冷,段之平却被扒光了上衣,赤着臂膀,就这么被按在冰冷刺骨的铁床上,嘴唇都冻得青紫。
尚成和手里拎着铁棒,缓慢地绕着他走,像是在狩猎后玩弄自己捕回的猎物:“段之平,你如今胆子是愈发大了,你这条命若是不想要了,早日知会本将军一声,本将军自会成全你。”
“成全?难道不是我在成全尚将军吗?”段之平牙齿都在打颤,但还是冷笑道,“尚将军想让朝廷看到什么,我不是就在演什么吗?怎么,表演的到位将军还不满意?那将军你真是难伺候极了。”
“放肆!!!”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抽在他的脸上,段之平被打得偏过头去,转回来时有鲜血蜿蜒自他唇角流下。
尚成和指着他的鼻子:“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揣测我的意思!?”
“难道不是吗?”段之平笑容愈发灿烂,“莫非将军就不怕如赵将军一般,忤逆了‘那位’的意思?”
“你——!!!”尚成和怒不可遏地指着他,“打,给我往死里打!狗杂种,你还以为你是谁,还是那个耀武扬威的副将?我告诉你,定远军早变天了,朝廷也早变天了!你这般死性不改,倒不如殉了你的旧主!!!”
隐在暗中的赵敬时身形一动,又硬生生按捺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铁棍砸在段之平肌肉虬结的背上,本就淤青未褪的脊背上刹那间青紫一片。
段之平兀自忍了不吭声,紧紧抓着铁床,冷声道:“尚将军,只怕别会错了意,依我看,那位纪大人可不比‘那位’好相与,小心一着不慎,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就是第二个赵平川。”
“给我打!!狠狠地打!!!”尚成和气疯了,厉声道,“打完了给我拖到雕像下头去!让他跪着!不许睡觉!不许穿衣!就这么跪一晚上!冻死了活该!!!狗杂种,贱骨头,去死吧!!!”
沉闷的声音响了许久,段之平口鼻都是血,尚成和才终于发泄够了怒火,两名士兵上来架起已经陷入昏迷的段之平,一路把他往东拖去。
军营与民区的交界处,那两名士兵终于拖到了地方,把人往地上一甩,其中一个踢了踢他,没反应,只好低声叹道:“你说你这犟脾气,非要与尚将军作对,哪次真把自己玩死了,还有谁能给你收尸了?”
他们叹息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双手合十冲着白玉雕像拜了拜,口中默念了几句什么,才推推搡搡地走了。
冷风拂过地上仿若尸体一般的人,四周寂寥无人,纪凛和赵敬时这才急忙向段之平跑去。
纪凛随身带着创伤药,但这人实在伤得不轻,又在冷天中冻了这么久,几乎是顷刻间就烧了起来,连微弱的呼吸都是滚烫的。
赵敬时从怀中掏出药丸给他服下,在纪凛询问的目光中解释:“保命用的,平时接任务凶险惯了,真到要死的时候含一颗,能延半日寿数。”
纪凛看起来想说什么,但终究将话语与眼中痛色一同憋了回去,只是道:“此处不是治伤的地方,夜已深了,尚成和也不至于为了泄愤而专程过来查看,先把人抬回去救治吧,再待下去真要没命了。”
话毕,他蹲下来,由赵敬时动手帮忙把人抬到他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纪凛捞住他的腿弯,听见段之平在他耳边含糊不清地呓语:“将……夫人……”
纪凛眼瞳微闪,把人牢牢地背稳了。
赵敬时扶着他们一同起身,看着段之平那青红交替的脊背,心下一寒,不由得叹了口气,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方才那两名士兵敬拜的雕像。
只一眼,一瞬间仿佛血脉冻结,赵敬时的眸子蓦地一缩,这幅身躯就再也动不了了。
第35章 慈母“我要剑指金銮殿。”
“阿时?”
纪凛背着段之平走了几步,没听见跟上来的声音,才发现那人仿佛失了魂一般僵在原地。
“阿时!?怎么了??”
他快步来到赵敬时身边,顺着僵硬的目光望去,干枯的树枝虚虚掩着一座白玉的雕像,久经风吹日晒,那人面其实都有几分斑驳不清,纪凛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那是谁。
但赵敬时一眼就认出来了:“纪大人。”
纪凛应声:“你说。”
“他们这儿……居然立着孝成皇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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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像。”
夜色都遮不住这人脸色惨白,唯有那艳丽的眼尾泛着猩红色,赵敬时摒着呼吸,嘴唇颤了几下,连呼吸都是抖的。
半晌,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笑:“真稀奇啊。无事,我们走吧。”
一路默默,纪凛背着段之平,无数语句从喉头划过,又在看到赵敬时平静的侧脸时咽回。
虽然赵敬时身上伪装一层又一层,但在知道他是谁之前,纪凛就能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各种情绪,这次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他无法言说的委屈。
哪怕他表现得很正常,手脚麻利地给段之平处理好了伤口,纪凛还是明白,那些委屈就像平静海面下汹涌澎湃的暗流,没有一刻止息。
因此纪凛一直没睡得很沉,一半的心神都牵扯在赵敬时身上,在他深更半夜轻手轻脚地起身时,纪凛几乎是立刻就醒了。
赵敬时果然摘了件大氅,掀开营帐的帘子出去了。
其实他自己也很久没有察觉到委屈这种感受了,有人心疼才会委屈,在成为赵敬时的那一刻,他就不觉得这世上还会有任何一个人心疼自己,满手血腥、满身罪孽,人人都道孤鸿是世间难寻的利器,可他最趁手的兵刃正是他自己。
恨意、赌注,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不在乎自己的未来,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会让自己成为第一件也是最好用的牺牲品。
可这一切都在见到郑念婉的雕像时功亏一篑。
没有孩子不依赖母亲,幼年时受伤了第一个唤的人是母亲,长大后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倾诉的还是母亲,赵敬时站定在那座白玉像前,伸出冰冷的双手呵了呵气,仿佛又回到那年的明懿宫。
那年先有朱砂案令他囚于延宁宫禁足,后有郑氏、赵氏全族下狱,入狱的消息传到延宁宫时,一同传来的是皇后上吊自尽的消息。
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终于崩溃,他不顾父皇旨意闯出了延宁宫,明懿宫宫门大开,太医来来往往,甚至请了祈福寺的僧人来为皇后诵经祈福,而他被阻拦在殿外,他的父皇断绝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跪在宫苑里,十指深深插。入松软的雪中,将自己撞个头破血流,也没能见到娘亲最后一面。
大难不死后,他其实最想询问靳明祈的不是为何不相信自己,也不是为何不彻查怀霜案,而是一句——父亲,那天为什么不让我见娘?
郑念婉那温柔的眉眼成了赵敬时一生求而不得的痛。
赵敬时伸出手,轻轻地将落在雕像上的一根枯枝摘去了。
雕像上的郑念婉坐姿端庄,笑容温婉,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以一国之母的慈悲慈爱注视着这片苍茫大地,赵敬时迟疑片刻,才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
冰凉的触感握在掌间,赵敬时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已经好久都不会哭了,只那么一颗,落在他与母亲的手背上,又渐渐干涸。
赵敬时裹了裹大氅,矮身跪下,小小地伏在雕像的膝头,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短暂地再次当了一回少年。
他用力地闭上眼,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郑念婉。
那时郑尚舟与赵平川谋逆的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皇帝心下疑窦丛生,却没有实证,靳怀霜每日在延宁宫中战战兢兢,心如乱麻,郑念婉的贴身女官却在此刻邀他去明懿宫品茶。
他哪里喝的下去,再香醇的茶香也变得刺鼻,郑念婉倒是气定神闲,妆容与鬓发丝毫不乱,像那些风言风语与她无关。
她放下茶杯,对儿子的焦虑视若无睹,只是问:“太子,本宫听闻最近你心神不宁,连课业都落下了些,可是有何处不解?”
“我——”靳怀霜抬头,触碰到母亲不慌不忙的目光,难堪地低下头,“……母后,儿臣自小苦读诗书,便知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也一直将它铭记于心,可总是有人质疑儿臣为人子为人臣的诚心,儿臣……儿臣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郑念婉目光不变:“那太子觉得如何呢?”
“人言自是不惧,行得正坐得直,儿臣当然没什么可避讳的,只是怕……只是怕父皇听信谗言,儿臣总想表露孝心忠心,却不知从何处起手。”靳怀霜坐不住了,冲郑念婉一跪,“儿臣请母后赐教。”
郑念婉没有立刻作声,而是摆了摆手,屏退左右后又让他走上前来,靳怀霜走到她面前,还不等说什么,就被她拉住手,像小时候遇到难题了一般,郑念婉示意他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靳怀霜眼眶一酸:“娘……”
“阿时,娘问你几个问题。”郑念婉温柔地看着他,“你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那么你一直遵臣礼、守仁孝,对否?”
“是。”
“那么好,娘再问你。你觉得你的父皇,他做错过吗?”
靳怀霜愣了愣,没能明白郑念婉眼中划过的是何等情绪。
靳明祈做错过吗?靳怀霜回想了过往种种,其实他一直不理解靳明祈对靳怀霁与靳怀霄的冷待与无视,身为君王自是要威严,但威严之外他也是父亲,合该有些温情。
他也不理解靳明祈对郑念婉的疏离,正因经历过少年时如同寻常百姓一家三口那般的和睦,才更觉出靳明祈对郑念婉愈发君臣有别的隔阂。
但他只是不理解,他从未想过靳明祈有错。
君是天,父是天,靳明祈生来就是君父,是靳怀霜心里无法逾越的山。
他的威名与尊严象征着这个国家的名望,他的旨意与决断维持着这个国家的运转,若他有错,那么天下万民还能信赖谁呢?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可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不慈,子奔他乡。”郑念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却也前所未有的坚定,“阿时,娘理解你对父亲的崇敬,但是他也是人,你已经长大了,除了孝与敬之外,娘还要命你,从此刻开始,你要剥离掉他所有的身份,只将他看成一个人来判断他。”
“阿时,娘也不知是什么教得你这样,你太过善良敦厚,的的确确是个好孩子,但绝对不是一个好太子。”郑念婉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发,“你太重情重义,生在帝王家,这会害了你的性命,也会害了你的青云路。”
那双温柔渐渐变得冰冷,赵敬时在寒冷的夜中睁开眼。
“……娘。”赵敬时轻声叹道,“我有临渊身,却步青云端。你想说的是这个,对吗?”
靳怀霜懂得太晚,不过幸好,赵敬时从来都懂得。
所以他在接手拘魂道的第一日,便将其改名为“临云”。
“一切都来得及。”赵敬时喃喃道,“我已经不在乎也不崇敬任何人了,什么君臣父子,我早就没有父亲。你知道吗,我有一笔大单子要完成,整整七条人命,我已经杀了两个。而最后一封未写出名字的人……”
“他叫靳明祈。”
赵敬时五指收拢,紧紧地攥住雕像的手指:“我要剑指金銮殿,让他在九泉之下向你、向外祖父、向姨父、向小姨、向赵叔秦姨、向赵氏郑氏两族共五百六十八人,谢罪的。”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真有魂灵,娘,求你,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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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保佑我吧。”
*
赵敬时蹑手蹑脚回到营帐,床上却空空如也。
他心下一惊,纪凛便撩起帘子走了进来,看起来还有几分困倦,一双眼是刚刚睡醒时的惺忪:“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赵敬时手指一蜷:“我……你干什么去了?”
“起夜,同你一样。”纪凛若无其事地抓了一下他的手,“怎么这么凉,怕冷你还不多披几件衣服?”
这借口找得顺手又合理,赵敬时借坡下驴,露出个心虚的笑:“这不是睡糊涂了么,忘记了,我这就回去暖和暖和。”
话音未落,他立刻换了衣服缩进被子里,折腾了一天本就疲惫,不过片刻就睡沉了。
纪凛躺在他身边,听着呼吸渐渐平稳,这才睁开眼睛。
赵敬时在雕像那儿站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无数次想出去将人拢进怀里,又怕惊了这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只能硬生生按捺住。
他听见赵敬时的呓语、哭泣和委屈,用力到掌心都被攥出几道月牙的白。
“我帮你。”纪凛替他掖紧了被,“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无论那人是无名小卒还是九五之尊,你想要他的命,我都帮你取来。”
*
次日清晨,赵敬时醒时纪凛已经走了。
昨夜睡得太晚,整个人思绪尚在混沌,赵敬时坐在床上醒了片刻的神,蓦地被颈间一道冷光吸引回了神思。
段之平不知何时醒了,持着长剑抵在赵敬时喉咙口,哪怕那剑锋一直因他体力不支在颤抖,他也依旧气喘吁吁地逼问道:“你绝对不是什么时大人,你是谁?”
第36章 速战“纪凛——!!!”……
赵敬时冷静地看着段之平,明明被挟持的人是他,段之平却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胆怯,在赵敬时平静如水的视线中无所遁形。
“你——”段之平手攥紧了些,“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赵敬时笑笑,“这话该由我问你,纪大人已经当着尚将军的面儿说了,我是御史台侍御史之一,姓时,段之平,我大发慈悲救了你,你居然醒来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起伏的情绪牵扯到后背的伤口,段之平疼得蹙紧了眉,但手上剑还端得住,他艰难地喘息了几声,才终于咽下喉头翻滚的血腥气。
“不可能。”他低声道,“侍御史乃是文官,可你手上茧子分明是习武之人才有的。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挥毫泼墨的文人,你是个武将。”
赵敬时挑挑眉,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文人又怎么,武将又怎么?”
“武将……你是来取代尚成和的吗?”段之平呼吸急促,双目沁血,“你不必取代他,曾经是块肥肉的定远军已经没有油水可捞了,你们的算盘打空了,滚吧,回到你们纸醉金迷、软玉在怀的京城里去享受吧,快滚吧!!”
赵敬时抿了抿唇,还未说什么,段之平便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身形晃了晃,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背后的伤口全迸裂了,鲜血涌出,段之平的视线都变得模糊,只能大概看清赵敬时蓦地蹲了下来,旋即一阵药香拂过鼻端,清凉的药膏贴在灼热的伤口上。
他想躲开,但手脚发软没有力气,只能任由赵敬时将药膏在他后背抹开,冰凉的药膏后是温热的指腹,段之平揉皱了膝头布料,声音低哑又痛苦。
“滚吧,算我求你了,你们都是一样的。”他紧紧攥着拳,压下喉头一阵又一阵血腥气,“每一任督军都来,走时一定会带些什么,定远军就是这么被毁掉的,第一次带走了我们的主帅,第二次带走了我们的粮草,我们如今所剩无几,士气寥寥,只有建制和番号了,就这一些东西,难道还要夺走吗?”
指腹一顿,赵敬时望着他痛苦的神情,突然叹了口气:“昨晚帐外偷听的人果真是你。”
段之平唇角微翘,是个讽刺的笑容,声音却愈发微弱:“是我又如何,反正尚成和看我不顺眼,我也看如今的定远军不顺眼,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尾音几不可闻,段之平身子一歪,赵敬时猝不及防地被他砸进怀里,袖口蹭花了刚涂好的伤药。
“段之……”
“阿时。”
营帐偏偏此刻被撩开,纪凛神情急切地闯进来,见状骤然僵在那里。
段之平整个人都倒进了赵敬时怀中,上衣褪尽,红肿的伤口上覆了一层未干的药膏,大半却都蹭在赵敬时里衣的袖子上。
赵敬时眼瞧着纪凛的脸色蓦地阴了下来。
“纪大人,他昏过去了。”赵敬时不知怎的一阵心虚,“是他刚刚醒了,但是——”
话音未落,纪凛直接将人从他怀里捞起,往背上一甩,那力道想必是不轻,撞得昏迷中的段之平都闷哼了一声。
赵敬时眼睛一眯,下意识地替段之平抽了口气。
“漠北有异动,定远军已经紧急集合出发朔阳关,尚成和也写了请援信,让相邻平、襄二州调兵支援。”纪凛语调冷得如耿仕宜死后那一晚二人对峙,“我去安顿他,你先跟上督军队伍。”
他顿了顿,又从包袱中挑出一件足有三件大氅厚的外袍,兜头扔在赵敬时身上。
“那边冷,多穿。”
*
漠北居住在冰川雪原之上,按照部落群居生活,之前的调兵事宜皆在部落内部进行,今早尚成和突收急报,说昨晚漠北各部突然紧急合兵,汇成一支庞大军队,正向着朔阳关前进。
朔阳关伫立在阙州极北,外头便是茫茫雪原与连绵冰川,赵敬时裹着那件外袍,将寒风朔雪都挡在外头,但见尚成和冻得不住发抖,便知这温度已到了常人能忍的极低。
“这帮畜生,打得人措手不及。”尚成和骂骂咧咧地丢掉窥筩,用力跺了跺快要冻到没知觉的双脚,恨声道,“这几日阙州又再度降温,极寒环境加上风雪天气,相当有利于漠北人作战,却极其不利我们——可探出了将领是谁?”
探子急急从风雪中冒出头:“回将军,是陆南钩。”
尚成和这次骂出了声:“操!陆南钩都派出来了,此战绝无善终。”
“尚将军,大敌当前,切不可如此长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
尚成和脸色难看地回头,赵敬时拢着袖站在那里,脸上笑容不减反增。
“陆南钩又怎么,就算是漠北王又怎么,定远军从前又不是没打过,怎么大人还没见敌手,先要给结果下定论了呢。”
“时大人,御史台掌监察事,但行军打仗可不是靠嘴皮子。”
尚成和本就对赵敬时好感不多,看在纪凛与御史台的面子上才对他客气三分,如今见他一而再再而三怼自己,再加上本就被漠北扰得心烦意乱,更是没了耐心:“要是说好话就能打胜仗,本将军带着定远军一同跟你说,看看能不能用好话把那帮畜生轰回老窝,如何?”
“如果尚将军平时就是这般打仗的,那本官倒是知道为何定远军为何只能仰赖其他军队才能守住朔阳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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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凛缓步走上来,轻描淡写地往尚成和与赵敬时之间一站,那挺拔的脊背便如同朔阳关外千年不化的冰川。
尚成和的脸色霎时青红交加。
“本官不知从前的督军是如何办事,又是如何同陛下禀告的,但此次大战,本官身在一线,就必须做好提醒之责。”纪凛偏头转向探子,“平州军与襄州军到了吗?”
“到了,之前按照纪大人的吩咐,早早就在阙州外面候着了。”
尚成和脱口而出:“之前你就——”
“是啊,近几年来不都是如此?”纪凛拢起袖子,“莫非此战尚将军想独自迎战?可本官分明记得你之前不是这般说的。未雨绸缪,本官身为督军,替将军多想一步,不必客气。”
他如此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倒让尚成和没了回嘴的余地,便只好悻悻道:“那便多谢纪大人提前筹谋,尚某还能少一桩烦心事。”
纪凛不搭理他了,伸手搭上冰冷一片的墙砖,看向渺远的风雪尽头——有一支虎视眈眈的军队正在向这里全速前进,厉兵秣马、狼子野心。
是场恶战。纪凛蹙了蹙眉。
“但却也是一场短战。”
赵敬时在他旁边,声音不大不小,瞬间吸引了城墙上所有人的注意。
尚成和问:“时大人何意?”
“字面意思。”赵敬时手指轮流扣在墙砖上,哒哒哒,像是在永不止息地盘算,“漠北在各部族之内调兵是易事,将调兵集结出战更是易事,但于他们而言有一件事难上加难。”
纪凛动了动唇:“粮草。”
“正是。”赵敬时侧首看向尚成和,“探子报了那么多次,尚将军,漠北可有紧急征调大批粮草?”
“这个……”
尚成和眼风一扫,探子立刻道:“属下无能,尚未探查出。”
“查得出才奇怪。”赵敬时勾勾唇,“他们想要发动持久且大规模的战争,至少提前半年筹措粮草,否则漠北为何自始至终对大梁虎视眈眈——生存,一个国家生存出现问题,只能向周边国家发动战争,掠夺资源,漠北常年困于冰川雪原,物资匮乏,哪怕与大梁互市,但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屡次进犯大梁。”
“此次发兵突然,漠北又一路疾行,若是有粮草车,是不可能这么快的。”纪凛接道,“唯一一个可能,就是如方才尚将军所言,漠北看准了大梁不善冰天雪地作战,于是打算速攻,因此粮草也不会筹备很多。”
“速战速决,打这种仗最好的解法就是不要与他们硬碰硬,只守不攻,以待他们弹尽粮绝,我们再度反扑即可。”赵敬时收了手,“无善终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尚成和探究地看着他:“……时大人倒是懂得颇多。”
“在下幼时喜欢游历山川罢了,不是什么非比寻常的大事。”赵敬时笑笑,并不多解释,“不过,尚将军,在下还是需要提醒一句,这只是第一轮,漠北也并非没有后手,我们能只守不攻第一次,但却不能一直当缩头乌龟,以后的事……”
“一直当缩头乌龟,那不就成赵平川了。”
尚成和此话一出,仿佛风雪都默了默。
“不过纪大人与时大人不必担心,赵平川是以此作胁,本将军虽然不如赵平川那般骁勇善战,但论以军挟政,本将军还是万万不敢的。”尚成和勾勾手指,“传我军令,朔阳关吊桥全部收回,严防死守,拖也要拖死这帮畜生。”
*
赵敬时估计的不错,漠北来势汹汹,精锐集结,却没有安营扎寨,一看就是做了速攻的打算,尚成和令定远军备好沙石木块,在漠北军撞门爬墙时,自高高的城墙上砸下,滚滚沙石砸落一个又一个漠北兵,漆黑的铠甲坠地就是一片红色的血。
号角声在一片喊杀中盘旋升起,那群漠北兵仿佛抱着必死之心,远远望去黑漆漆一片,如一团浓重漆黑的潮水,迅速将朔阳关关隘裹挟。
有漠北兵跳上城楼,瞬间与定远军厮杀起来。
“襄州军在城下死守,不得打开城门!!!”尚成和撕心裂肺地吼道,“平州军与定远军一起杀!不能让一个漠北人跨过朔阳关!!!”
城头混乱无比,当那汹涌的潮水扑面而来时,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就连纪凛与赵敬时都加入了这场厮杀,孤鸿剑用布条掩去了行迹,身上厚重的大氅掩盖了灵活的身形,也让赵敬时的武力压成了符合他侍御史身份的强度。
“定远军是疏于训练了,”纪凛一剑刺破漠北军的心口,一把拉过赵敬时的手,将他扯到自己身边,“你且看看襄州军与平州军的士气,再看看定远军。”
“都这个时候了,大人还不忘督军本职呢——小心!”
赵敬时揽住纪凛胳膊,借力之下腾空而起,将拿着弯刀冲上来的漠北军一脚踹飞,孤鸿剑用力掷出,刹那间血溅三尺。
他松开纪凛,足下一点跃至那尸身旁边,一把拽出孤鸿剑,带起一串洋洋洒洒的血珠。
赵敬时抬眸,脸色蓦地一变:“纪凛——!!!”
第37章 玉露“你叫我什么?”
晚间攻势稍歇,朔阳关却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督军大臣纪凛受伤,性命垂危。
那漠北兵挥舞着砍刀冲上城头,明明扑向的是尚成和,苦于周旋三四个漠北兵的尚将军借力打力,弯腰避开致命一击后,顺势将那一圈人悉数撞倒,最后一个正砸中被躲避开的漠北兵后背,那森然的砍刀就这么直直地冲着纪凛的肩头落下。
意外猝不及防,赵敬时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他奋力一扑,砍刀在他眼眸间一闪,那一瞬他没有看清纪凛的神情,只觉得腰间一紧,眼前被温热的手掌盖住,旋即整个人都被纪凛挡在身下。
然后刹那间,血腥味儿卷着寒风扑向了他。
赵敬时一直守在床前,纪凛自受伤至夜间没有要苏醒的迹象,那双带着墨绿色的眼眸紧紧闭着,薄薄的两瓣唇苍白无血色,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军医来来往往好几拨,都说那伤虽然不及心肺,但创口实在太大,自左肩划落一直到右侧腰肌,如一条楚河汉界,将纪凛匀称的背部肌肉割成两半。
这等严寒天气,又是战场前线,物资本就匮乏严重,为今之计最好是能尽快回到阙州城,但也不知纪凛的身体状况能否经受住颠簸。
如果不能……如果不能……
军医哆嗦着说不出话,赵敬时攥住拳头,紧紧闭上眼。
“你们也知纪大人是何等身份,何等贵重,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给陛下抵命!”尚成和的吵闹声嚷得人心烦意乱,“去找药,就在这里找,路上万一受风受冷,纪大人出了什么意外谁担得起责任,立刻给我调药品过来,就算翻遍阙州城也要给我找齐全!!!”
“……什么?那帮畜生又来了,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守着,其他人跟我走!!!”
话音未落,尚成和就掀开帘子走进了营帐,那副嘴脸登时换上了谄媚的笑,还不等他说什么,赵敬时手一抬,是个不必多言的姿势。
明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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