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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魔鬼飞翔的荷兰人

等蒲云深的脚步离去很久。

安诵才掀开眼皮。

结果发现那人正单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墨黑的眼神无声地犁开两人之间的空气,定定地搁置在他略显苍白的唇上。

像是已经发现了他已经离开过床榻的事实。

安诵第一次面对他时产生了点恐惧,他的思维原本就被一路奔跑颠簸成了散装,躺回床榻上还没多久。

被蒲云深的眼神骤然一激,怔怔地回望着他。

像是被定住,无力抵抗了。

蒲云深线条冷硬的唇抿了抿:“安安?”

手很会挑时间地、在他发声的时候,放在了安诵脊柱上,顺着他薄而蕴着冷汗的脊背轻轻抚摸。

翻身上了上铺,落在安诵身边,将身体单薄的少年搂紧了。

他在安诵的身体语言里辩识出了轻微抗拒,但安诵只是动作很轻地推了推他的肩头,在察觉被抱得太紧、没办法推开之后,手便滑了下去,轻轻将脑袋磕在了蒲云深胸前。

像是想要警觉,但身体里却灌满全了一种叫做“喜欢蒲云深”的惯性。

蒲云深低垂下眼,紧密地捕捉安诵的表情。

发现他胸膛起伏得并不剧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得很。

所以是,被发现了吗?

蒲云深不动声色地以手指梳着他的头发。

几秒钟内大致理清了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安诵脊背上有冷汗,发丝微乱,西裤也穿在身上。这种装束就一定是刚从外边回来,而不是在床榻上躺着睡觉。

安诵的生物钟极准,一定要在七点二十至八点这个时段,睡上近半个小时,能让他违背生物钟出门的人,还能是谁?

他出去找自己,被靳辰的人拦在了门外。

全都听到了。

蒲云深:“宝宝,一层新开了一家咖啡厅,今晚要不要出去逛逛?”

安诵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那我要梳一下头发。”

黑发少年伸手将脸边的发丝撩到耳后,方才的事没什么好解释的,主要是他俩平时的相处就黏黏糊糊的,突然抱一下亲一下都很稀疏寻常,而且短短的一个对视,阿朗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经识破了他的马甲……安诵像往常一样挺直腰亲了亲男友的唇。

他要好好想一想。

他不想干涉蒲云深的事业。

他的底线似乎被蒲云深又拉低了一点,安诵在他背后怒视着他。

突然觉得男朋友做的事好抽象。

男朋友在背对着他收拾电脑包,电脑是他形影不离的朋友,安诵悄悄地看着他,梳子拿在手里半晌没动。

从侧边看去,二十岁的男朋友比同龄人似乎线条要更冷硬一点,灰粉色的唇习惯性地半抿,眉骨高挺,骨感宽大的手在拉斜挎包的拉链,脚仿佛比他的命都长。

——很奇怪的搭配,就好像、好像这个人的魂曾经在人间淬炼过一次似的。

但每一寸都生长得令他怦然心动。

靳辰是怎么对阿朗说的来着?

——“为什么你不自己来做?”

做这种海上悍匪。

他清透的眼神拉成虚线,忧郁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神情难过,连蒲云深走近他都没察觉。

蒲云深的心脏被狠狠地撕扯了一下。这超出了他的掌控,安诵反应太剧烈了。

“安安,我给你梳。”

少年被叫回神,浓密卷翘的睫毛深深垂下,“嗯,你梳吧。”

……

“波鲁克斯号”是一艘年轻的船,它的孪生兄弟“卡斯托尔号”第一次出海就死掉了,它死于黑手党与白门的第三次火拼,枪战发生的时候,船长死了,失控的游轮载着一千多人驶入浓雾,成了永远无法靠岸的“飞翔的荷兰人”。

也就是这次,双方元气大伤。

“波鲁克斯号”改了名,却仍旧无人问津。

五个月后,大陆上发生了黑手党和白门的第四次火拼,这片海域的所有生物,都仿佛无法忍受这两个势力永无休止的争斗了,包括他们自己,这次的火拼发生在陆地,双方的老大都堵上了全部家当。

自那天起,莫尔斯海域就安静了。

“波鲁克斯号”被人悄无声息地拍下。

传说,这片海域新的老大是个刚娶了媳妇儿的汉子,他撞上大运、渔翁得利的原因,是因为手机里有一只魔鬼。

安诵嘴角抽了抽:“为什么这么说?”

蒲云深懒散地屈着一条腿,将脸对准海风吹来的方向,像是没在听,又像是听得很认真,那老妪絮絮叨叨:

“事情肯定是这样的,这个汉子呢,他救了一只被困在手机里的魔鬼,正巧他的媳妇被黑手党抓走了,他就在长星下声泪俱下地对魔鬼许愿,要把媳妇救回来。”

安诵闻到了熟悉的味儿,这是什么拉丁神灯文学,果然么,伟大爱情故事是每个趣闻里都喜欢夹杂的。

“还有呢?”他托着腮。

“听说呀,当时月黑风高,伏尸遍野,会喘气儿的就剩中央几个老大,那汉子就哆嗦着腿,提着刀上了,他一抖,手机里的魔鬼就飘出来抽他的脸,他一抖,魔鬼就抽他,直到现在,那汉子成了莫尔斯海域的霸主,脑袋仍旧被抽得转不过来呢。”

蒲云深:“……”

“嗯……”安诵沉吟。

离奇的故事夹杂着一缕几部可查的真实。他瞥了蒲云深一眼,由于此时两个人关系出了点问题,蒲云深原本懒散地吹着风,被他看了一眼,脊背立时无声地挺直了,安诵对老妪说,“谢谢嬷嬷,要喝点什么饮料嘛?”

老妪讲得很是心满意足,摆摆手,又与这个友善的年轻人说了一会儿话。

安诵听得专注,连桌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都没注意。等老妪去帮新来的客人续茶了,他才注意到桌上多出来的靳辰。

靳辰:“这是……造谣。”

蒲云深极冷淡地瞥他一眼。

一言不发地起身,矮下身去,安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唇嗫嚅了下,下一秒,他突然就被一只粗劲有力的手托住了腰内最柔软的地方,毫无还手之力地抱了起来。

打横抱起。

公主抱。

安诵:“……蒲云深!”

对方一字未语,抱着他就走,另一手扣在他微丰的臀部。

这种严密嵌合的姿势完全不会让他掉下来,怀里的人扭动了几下,最终老老实实地回归安生,实际上蒲云深早在一个小时前就想这么做了。

第92章 掠夺躺椅上有两道影子

他做事惯常先想最坏的结果,先完成补救工作,再行进攻,就在方才老妪讲述的时候,“安诵可能会因此厌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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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里转过一遍又一遍,如果按照蒲云深一惯的做法,他已经开始着手行动,从各方面防止事情发生。

他是一层层把安诵冷漠的外衣剥开的。

上辈子做的大量笔记起了作用,安诵也正如他所料地爱上了他。

但他天性就工于心计,冷漠地算计着自己所有想要的一切,再重生后他这种特性更加变本加厉,他性格里那种不稳定的因素被彻底剥离了,躁郁症不能再对他造成影响,四十多岁的成熟灵魂在面对一个很年轻、很瘦弱的安诵的时候,对方的角色不再是哥哥。

他懂得怎样让这个年纪的安诵爱上他。

重生给他带来了很多先知的福利,莫尔斯海域的事件只是其中之一。

但是这种类似的事,他是不能与安诵说的。

就像蚌永远不会把粗粝冷硬的外壳露给祂的珍珠,他也只愿让年幼的爱人看见自己温柔、可靠的一面。

会被分手么?

可是他都能解释。

晦暗的星空在蒲云深脸上落了一道影,他低着头,像在思索。

安诵挺直腰肢,手按住蒲云深肩头用力,正要起身,又被他故作不知地按进怀里。

夜越深的时候,游轮之上的狂欢就越火热,但这并不能波及游轮最边缘的一角,夜最深的地方。

躺椅上有两道影子。

其中一道纤细修长的,突然倾身朝另一方吻去。

手勾在对方脖子上。

这种举动无疑在表示安诵还是愿意接纳他的。

蒲云深几乎立马给出了反馈。

此次的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入,迷人英挺的鼻梁挤进他柔软的脸,安诵意识朦胧,口腔内壁的细胞群似乎过了一层电流,手痉挛地绞紧、又放开,只能无助地抓紧男友的袖子,来不及给予回应,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么浓烈的吻。

掌控性和掠夺欲在此时的蒲云深身上一览无余。

意识随海风涨涨停停。

靳辰是对的,他的男朋友才该干海盗才做的事。

他喜欢掠夺。

蒲云深左手无意识地往下,在意识到什么时,蜷起指尖,放在安诵髀骨上。

海浪渐起,甲板上民营的帐篷都收了摊,安诵低声说:

“……我就是觉得很危险,毕竟很少有十九岁的男生,指挥这种距离我们生活很远、很不可思议的事。”安诵偏着头,捏捏蒲云深的手指,“阿朗我觉得好危险,其实我总有一种现在的你,和我印象中的你很不一样的感觉。”

蒲云深:“哪里不一样?”

安诵其实说的是前世。他对蒲云深上一世的印象,就是一个温柔乖巧的学弟,但这一世遇见的蒲云深,每每都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绝对的掌控欲。

从学弟变成了爹系。

安诵:“我觉得,现在的你比我之前遇到的更成熟。”

蒲云深喉结滚了滚。

四十岁的灵魂,自然比二十岁的时候更成熟。

但是年纪太大了他也不好意思说。

——其实他抱着安诵的时候,总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安诵的指尖顺着他的颈部抚上了他的喉结:“可是我很喜欢这样的你,有一点坏,但是我觉得你老做这种危险的事,真的很让人担心。”安诵顿了一下,低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但是我不太明白这些贸易之类的东西,如果你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玩一玩也无所谓的。”

谈恋爱其实就是互相磨合,他不会太过干涉蒲云深的个人癖好,他只是有点担心。

第93章 论坛出前男友,全暇不刀

蒲云深凝坐不动,手指在安诵眼尾湿润的地方细细摩挲。

海的尽头仍旧是海,天黑了,冷风簌簌,所幸他的脊骨足够挺拔,也足够硬,不会叫冷风吹到安诵清瘦的身体上去。

那双手在自己腰间仍旧扣得很紧,像是没从危险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安诵又低声补了一句:“我喜欢你,蒲先生。不会分手的。”

他看见蒲云深眼底的黑沉彻底褪去,像是被他点中了某种心思一般,眼周泛起了红晕,执拗地盯着他。

似乎一开始追安诵时,所有的花样、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说了,语言的功能被浓烈的酸涩情绪压制,暂且失灵。

他认定了心里的白月光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不愿让自己任何不好的一点进入对方眼中。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绝非一个稳定居家的模范男友,他和老爷子手底下豢养的一批外八门的疯狗打交道,他利用重生的先知性打击对手,扩大商业版图,他喜欢权势,金钱,可以说除了安诵,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有精确的利润规划。

他是蒲家人,骨子里流淌着扩张、盈利的冰冷属性,从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安诵是他人生里唯一一朵浪漫的花。

他心里想了好几版措辞,都被自己一一否定。

安诵被他养了这么些日子,已经被养得脸颊有些软肉了,黑色长发好似瀑布一般倾泻在他干净的脸边,美好而孱弱,蒲云深依旧微红着眼,手指穿过发丝轻轻掐着他脸边的软肉,一言不发。

他的眼睛包含了许多种不明含义的情绪,就显得很可怕。

安诵乐了:“不是要出来和我解释嘛。”怎么一个字都不说。

他捏了捏蒲云深高挺的鼻。

蒲云深:“我——”

“先回去吧,”安诵将脸贴在他手心蹭了蹭,腰身在他另一只手里矜贵地卷了卷,“明天再商量,我冷了。”

蒲云深从喉腔深处凝出一个沙哑的“嗯”字,这是他俩跑出来之后,安诵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随及对方又低声:“那我背你。”

片刻之后,安诵伏在男朋友脊背上。

长发绸缎似的半披在安诵腰上,他很瘦,发量却极多,有那么几缕萦绕在了蒲云深前胸。

“你为什么不哄我呀?”

姿势方便得很,安诵咬了下他耳尖的部分,咕哝:“可是你都不哄我,你要出来和我解释,但是一个字都不讲,连理由和借口都要我给你找,你就说我能继续和你谈下去,是不是我在做慈善……”

“嗯,是。宝宝。”

蒲云深背着一个人,走得很稳,他似乎找回了此前的流利口吻,“靳辰是我姑姑的孩子,算是我表弟,所以姑姑之前也有拜托我照顾照顾他,当时他走投无路我就在暗网上帮了他一把……”

即便是这番话也是避重就轻,但令他突然卡壳的不是这件事。

他的耳尖,突然间碰到一个温软湿润的物事,那柔软的潮湿尝试性舔了舔他,动作像是在吻,绝非无意间触到的,蒲云深稳定低沉的嗓音陡然变了调,喉结克制地滚动了下:“安安,脏,不许舔。”

实际上他发出命令的时间晚了,脊背上的人已经由于太困,停止了很过分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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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倦地闭上了眼。

……

七月十五号,晴。

依旧是暑假时段,该度蜜月的正在度蜜月,该泡实验室依旧回不了家。

一个帖子在A大论坛炸开了。

楼主:玫瑰

主题:【出二手前男友,178本校,白皮男大,盘靓条顺,开学自提。】

楼主:价格私,不议价。

一楼:楼主,全暇吗?

楼主回复一楼:半暇。

六楼:楼主id挺眼熟的,让我往以前的帖子里翻翻。

七楼:笑死我了,楼主这是遭受了什么刺激了,把前男友挂上来了哈哈哈哈

十楼: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和死了似的,楼主不会被前男友骚扰了吧?

十八楼:我靠了楼主!你是不是gy啊!你不是那个谁,挚友哥吗?和挚友谈上的那个。

二十楼:就是啊,哪有挂商品不把商品的属性说清楚的,对方是gy这种重大属性都不说清楚的吗?我差点儿就私信了嘤嘤嘤

二十五楼回复二十楼:20L说实话,你是想加楼主看热闹呢,还是真想买。

二十七楼:嘿嘿,看热闹嘟。

四十楼(玫瑰):嗯嗯,他是gy,抱歉我没有说清楚。

四十九楼:报告!前线最新战果!

我去私信楼主了,明码标价-1000,是负数诶!他是真给前男友的微信号让你加,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楼主这是遭了什么罪啊,要这么搞

五十七楼:我靠了哈哈哈楼主倒贴卖前男友吗,笑死我了

五十八楼回复四十九楼:49L细嗦!你真去加了吗?话说楼主这么做好像有点儿不道德吧,一个合格的前任不是应该跟死了一样吗?楼主现在又去骚扰人家是怎么个事儿-

楼层继续加高,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增长到了五百,安诵睡完一觉去看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在帖子里留的企鹅小号,已经有一百来人来加了。

随手往下滑了下,发现一个眼熟的id“普朗克常数”。

蒲云深下午和靳辰约了谈生意,就在方才,他醒的时候才刚刚出门,冲浪已经冲到最前线了。

他刚通过普朗克常数的好友申请,对方立马发来一个收款码,附文字:“你好同学,你的全暇前男友我收了,请你给我转一千块钱,并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包让他不再骚扰你的。”

安诵纠正:[半暇。]

朗:[宝宝,你打错了,是全暇。]

安诵咬着手指笑了一会儿,先把这个小号搁置在了一边,暂且没理会蒲云深。

毕竟他也不想真的暴露喻辞的联系方式,让人遭受网暴。他只是被源源不断的好友申请骚扰烦了,他不知道喻辞哪来那么多微信小号,从昨天开始,突然就锲而不舍地加他好友,问他是不是出去和蒲云深旅行了,问他俩有没有睡一个房间。

第94章 日记十万方海水

他的眸光若有所思地停顿在喻辞最后发来的信息上。

[我前天胃很痛很痛,在实验室昏倒后,师姐给我叫了救护车,然后我被送进icu抢救了。在家那会儿,你总是提醒我好好吃饭,给我做好带到实验室的便当。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没有分开会怎么样。

你能来看看我吗?]

安诵单手托腮,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上辈子他是被戒同所灌食了太多的奇怪物质,用来驱逐他身上的同性恋病毒,导致了很严重的胃穿孔,死的时候胃都快坏得不成样子了吧。

那时候的他很想摘除痛觉神经。

所以他这辈子ptsd发作时就会胃痛,仿佛仍旧生活在那种令人绝望的环境中。

但喻辞今天告诉自己,他胃疼得住院了。

这怎么不算一种报应。

他有意避开了喻辞求他回去看他的字眼。

但眼里滑过一些信息,总会在脑子里留下印象。

死、病!

这两个字眼仿佛撬动了他脑海深处、被刻意抛弃了的回忆。

为什么他死之前求喻辞放过他,他却不肯。

为什么他死的时候是被关在四角房子里,无人可求、有病无医。

在绥州大地上,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很难想象到有一个家境富裕的男生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初恋都有一个幻灭的过程。

从安诵签完了财产转移书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人在他面前就一点都不装了。

他的ptsd已经好了,胃也不会再痛了。

为什么喻辞就不能安安静静地消失呢?

给前男友发消息说自己快死了,这很荒谬,是让自己买通医生,加速他的死亡速度吗?

安诵鼻尖抽动了几下,他湿润的眼眸注视着手机屏幕,低低地给蒲云深发语音:[阿朗,我难受。]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

空间开阔。

十万方海水漫游在游轮之外,碧空如洗,云朵在海面上倒映下洁白的纱影,由于事关莫尔斯政府,交谈绝不能在逼仄的空间里进行,唯有疏朗的天空才能盛装下人类渺小的秘密。

地上有安诵先前遇到的A大男生,还有健身房的老板屈冷,身上被绑了条绳子,嘴里也被塞了块布。

“我知道你一定在想回国之后,把今天发生的事上告A大校方,或者在网上传播。”蒲云深没有看地上的人,而是速度极快地浏览着论坛的帖子,笔挺的脊骨显示出他良好的家教。

靳辰坐他对面,一言不发。

而是饶有兴致地通过镜面的反射,去瞅蒲云深手机里的内容。

蒲云深翻手就把手机扣在桌面上,靳辰不满地抬起眼睛。

“但你觉得你为莫尔斯政府做事,谋害H国公民的罪名重,还是我为了保护H国公民的安全,把一个危险分子绑起来的罪名重?”

屈冷嘴里堵住的布条被扯开,暴露之后,莫尔斯A级特工的素养毕显无疑,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而另一个男生就没有他这么淡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出任务。

蒲云深扯扯嘴角,“H国的法律可不为莫尔斯海湾的人提供庇护,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连身份都是假的吧?”

他们一开始可能并不是冲着安诵去的。

毕竟安诵和莫尔斯海域的政治无关,他们的目标只有靳辰。

但是安诵去接近一个人如此容易,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该怎样取得别人信任,知道该怎样让人喜欢他,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动了安诵的心思,想把安诵送到靳辰身边,借他这个人,获取有价值的情报,在海上博弈中占取先机。

海上就是这样的,黑死病和特工同样猖獗,许多地方都在进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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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更替,比不得H国太平。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在这件事里就不会有话语权。

上一世他并没有成为老爷子的继承人,没有与母亲相认,也没有要保护的、年幼的爱人,所以手段就比较随意。

病死在了四十二岁那年,也算是善始善终。

但这辈子,他很在乎自己的手是否干净。

……

安诵晚上的反应有点应激,他似乎极度缺乏冷松味的灌溉,也许是对莫尔斯群岛水土不服,到站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所幸一路随行的顶尖医疗团队。

蒲云深当晚回去的时候,门就在紧闭着,窗也以一个不合常理的角度关紧。

他录入指纹,进入门内。

安诵的状况的确算不上好。

头底枕着蒲云深厚厚的日记本,浓密的睫毛细细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眼却始终没有睁开,他身上盖有自己的黑色呢子大衣,黑的布料,白的肤,细腻柔软的肌肤在昂贵的大衣底层若隐若现。

他似乎需要更多的衣物来盖住自己,这些衣物又必须是蒲云深穿过的,带有冷松香,这个条件很难达到,因为蒲云深本人有穿衣后立马换洗的习惯。

扒拉了半天,也只能找出这一个呢子大衣有少许的冷松味。

日记本掉了出来,安诵顺手把它压在了枕头下。

自己的衣服被爱人的手指紧攥着,甚至蒲云深伸手去掰也掰不开,因为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蒲云深心里潮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伸手试了试他额角的温度,烫的。

他将昏迷的爱人团了团,打横抱到了下铺,这里更加方便医生进行检查。

拿留在上铺的呢子大衣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安诵枕头底下的日记本。

这么长时间过去,蒲云深几乎已经忘记了日记本里记载着他曾重生过的隐秘。

这本日记本设有密码锁,如果被强行破开,就会启动自毁程序,将纸面上的字迹破坏殆尽。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直随身带着它,得到安诵后,他几乎就不会再继续写日记了,不需要以纸笔来发泄情绪,而是转成了以电子档记录恋爱日志。

也许是因为他一直想要安诵发现它。

以真实的、重生者的身份与安诵相遇,把前世不见天日的暗恋也诉之于口,这有利于他们关系的推进。

但安诵显然很尊重他的隐私。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仅仅是一个拇指指纹的事,竟然一次都没打开看过。

……

所以经历了一个下午的紧急诊治和心里疏导,安诵脑海中戒同所的记忆被有意地压了下去。

环境已经从小小的舱室变成了滨海别墅,此处的环境依旧和星螺花园很像,墙面像是很久被整饬过的,依旧是灰调和黑调,偶尔有大黑的吠声从门外传进来。

第95章 帖子蒲云深不在,安诵就在阳台……

蒲云深不在,安诵就在阳台上趴了一会儿。

这是个陌生的小镇,街上行走着肤色各异的人种。

经年不休的海风鼓荡、旋摆,深入小镇腹地,礁石群上立了盏很亮的灯塔,将岬角处的光景照得亮如极昼。

他低头划拉开手机。

呃,蒲云深把他的微信号退了,现在在他手机上登的,依旧是个病日期间创立的微信小号。

就像是管控孩子的家长,以一个游戏账号试探孩子有没有自控力,当安诵发起高烧之后,蒲云深就果断地第二次断了安诵和外界的联系,把这只不太听话的鸟,完全保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下。

他本意就很不喜欢安诵与外界交流,但又无权抹除安诵的社会性,毕竟以后安诵总会认识外边的人。

安诵忧伤了。

就在这时,脸边伸来一只骨感修长的手,“哐当”一声,把安诵面前能透过冷风的窗关上。

安诵转脸,对上蒲云深黑漆漆的眼神,对方似乎是顺着他娇弱、像是永远也好不了的躯体巡视了一圈,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

认命地捋了下安诵并不是很顺的毛:“走,一楼,火锅。”

安诵:“微信号。”

蒲云深:“我给你退了,你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接触外边的信息。”

安诵默了默,似乎是认同,其实他这次生病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和不断来骚扰他的喻辞却是没什么关系。

顶多算一个诱因。

蒲云深低头地捋着他黑色的长发,指根从葱郁厚密的发间穿过去:“会还给你的,但是先等等。”

安诵矜贵地“哼”了一声,似乎被他的说法折服了。

两个人下楼。

“我在蒲先生给我的考试中不及格了,一百分的考试我答了五十分,蒲先生决定将我的账号使用权收回。”

“没错,你生病了,安诵。”他将“你生病了”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安诵眨眨眼,将火锅的底料挤进锅,热腾腾的蒸汽从锅里冒出来,他们两个人围着锅坐,挨得很紧,这种氛围像是他俩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了。

“那我还可以去上学嘛?不想继续休学了啊。”

商量好了嘟。

睫羽像是沾上了水蒸气,雾蒙蒙的,他整整守了一个晚上、救回来的长发美人,半张脸都被浓密的头发挡住,被蒸汽熏得殷红的眼尾露出来,蒲云深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神情与语气却透着一股子正在评估危险性似的安静,

“看你表现。”

“哼。”长发美人甩了甩头发。

实际上安诵也知道他每次生病,蒲云深的情绪都极为不稳,手头的事也可能需要往后拖延,这么想着,安诵踮脚轻轻抱了他一下,他听到男友说,

“如果你心脏状况能一直维持,不再恶化,就可以去上学,课表我会调得和你一致,安同学。”

“那很好了。”

俩人开始往火锅里加料。

因为是刚醒的缘故,安诵身上就穿了一件素白的睡衣,黑色长发在腰上一摇一晃,甚至连耳钉都没戴。

太素了,好像刚从贝壳里出来的人鱼。

安诵低头加着调料,忽而看见蒲云深撑着下巴一直看着他,冷肃沉静的眸光无声地流溢出一点温柔。这种目光让他心里生出来一种紧张,老实说,他今天就简单得梳洗了下,没有涂抹任何唇膏、霜乳之类的东西。

蒲云深为他买了很多昂贵的护肤品,他使用的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可能就会很在乎自己的形象,但今天病刚好一点,可能形象上比往常也差几分,安诵的唇扁了下,“我不好看了……”

“有点素,一点装饰品都没有,你见没见过刚从贝壳里走出来的小人鱼呢,宝宝,你现在就很像条美人鱼。”蒲云深轻轻呢喃,把一条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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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彩的珍珠项链挂在了安诵脖颈上,像是恶龙把自己守护的珍珠递给了心爱之人。

又随手动将那一颗最大的珍珠调整到安诵的前胸,安诵眨眨眼,仰头过去吻了男友一下:“谢谢阿朗。”

吃火锅的时候,Kevin派手下人给他们送来一箱子珍珠,并询问安诵先生的病好到什么程度了,人怎么样。

并告知上次袭击游轮的绑匪已经找到了,问蒲云深要不要参与审讯。

蒲云深神情冷淡,偏头听了一会儿儿,短短几句话打发走了人。

“有绑架事件发生过吗?”

“嗯,在我们来时的游轮上,你水土不服,那几天昏昏沉沉的。”蒲云深嗓音低沉,缓缓梳着他的黑色长发,“出来旅行一趟遭了这么多罪,其实你这样的身体,应该在星螺花园好好养着的,等过半个月回家的时候,可能又要生一次病。”

外边实在太危险,他贪恋安诵在身边的温暖,这次出海就一直带着他。

昨天晚上安诵还毫无声息地躺在他怀里,不会动也不会笑,身体温度算不得高。

一瞬间仿佛又让他回到了上辈子——

安诵的尸体被封锁在水晶棺。

他无声地搂紧了人,身体的形状尽皆印刻到爱人身上,紧紧贴合,安诵偏头看了看他挺拔的鼻梁,放下筷子,声音很小的问:“阿朗,我前几天都在昏睡……你想不想要啊?”

眼神纯净认真,瞳孔也是纯净的黑,像是黑色水晶球。

但问出这样的话,让他的耳根迅速染上薄红。

但在他的话说出口的一瞬,蒲云深就知道自己冒犯了,几乎立马就把安诵抱到沙发上,拿被子盖好他,同时让能够伤到他的自己迅速远离他。

安诵哼了一声。

“现在不行,等过几天。”蒲云深道,“你刚醒,不可以。”

安诵眨巴眨巴眼,他的眼睛很大,“那你坐到沙发边上。”

蒲云深神情好似不愿,但被安诵命令,就身体微僵地坐到他边上了,沉肃冷淡的表情好似一戳就破。

心心念念的美人勾起他的脖子,吻他线条冷酷的唇,然后单手解开他的皮带。

“安、安诵!”

……

在悄无声息中,莫尔斯群岛已经发生过一次烟火味极重的交锋,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在照顾他发高烧的爱人。

Kevin设了一道席欢迎给自己带来财富的蒲先生,但他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掌管他财运的蒲先生,而是恨不得剖了他生吃的亲弟弟靳辰。

第96章 戒指哦,是手

经年未解决的兄弟倪墙在利益的面前,顿时成了不重要的东西。

也就是安诵醒来的当日下午,露星馆收到了一份,由Kevin家的厨子所做,却由靳辰的人送来的牛排,蒲云深才带着身体虚弱的爱人出门,在不大小院里摆了张桌子。

因为这意味着靳家内部暂时达成了和解。

蒲云深低身将安诵抱进了车。

他身上流溢出一种泛着汗的矜贵,连轴转了几天的焦躁似乎在爱侣醒来的一个上午,完全销声匿迹,耳根底部仍旧是红的,柔软的汗液顺着他线条冷厉的耳廓流进衣襟。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似乎一直都是这种状态。

安诵睁大眼睛,借上方的倒车镜,偷偷看往自己身上系安全带的男生。

方才蒲云深不允许他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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