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别太张狂(2 / 2)
于是,她亲自写信给都察院,请求彻查此案,并主动要求将毓琛停职待审。此举震惊朝野。有人赞其大义灭亲,也有人讥讽她是做戏给皇帝看。
半月之内,调查展开。令人意外的是,那所谓“证人”竟在狱中翻供,哭诉自己被理藩院某主事诱骗签字,许诺事后赏银百两。顺藤摸瓜,竟牵出一个专门伪造证据、打击异己的“清议堂”组织,其幕后资助者,赫然是理藩院左丞本人!
真相大白之日,朝堂哗然。
康熙震怒,当即下旨:理藩院左丞革职查办,抄没家产;其兄吏部侍郎贬谪云南;户部年继昌押赴刑场,凌迟处死,以儆效尤;丹津部被边境守军拦截,迫其退兵,朝廷另派钦差宣谕惩戒。
至于沈婉晴母子,非但无罪,反而因“秉公无私、大义凛然”再获嘉奖。康熙亲书“一门忠节”匾额,赐予赫舍里府,与前两块并列悬挂。
风波落定,沈婉晴却未松懈。她知,此次对手虽败,但其网络深远,必有余党蛰伏。真正的较量,仍在暗处。
春寒料峭之际,她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她向康熙请旨,愿率北麓学院十名高徒,前往归化城设立“边地讲学堂”,专授律法、算学、农政与外交之道,旨在培养通晓蒙汉两语、熟悉边务的实务人才。
“边患之所以屡禁不止,”她在奏折中写道,“非仅因武备松弛,更因沟通隔阂、互信缺失。若能让草原子弟识汉字、明朝廷法度,让朝廷官员懂蒙语、知牧民疾苦,则兵戈可息,社稷可安。”
康熙阅毕,抚案长叹:“此女之志,不在权位,而在万世太平。”
遂准其所请,并拨银五万两作为办学经费。
五月启程,沈婉晴带着学生北上。一路风沙扑面,车马颠簸,她已年过五十,却坚持与弟子同餐共宿,每日授课不辍。抵达归化城后,她在城南租下一栋旧宅,挂起“北麓分院”木匾,门前张贴《招生告示》:凡蒙古、回部、察哈尔各族少年,无论贫富,皆可入学,束?全免。
起初无人相信。草原贵族不屑子弟读汉书,牧民则疑是朝廷圈套。直到一名失明老牧人的孙子被收留,沈婉晴亲自教他识字,还请来大夫医治眼疾,才渐渐赢得信任。
半年后,学堂已有八十多名学生,其中不乏台吉之子。他们学成归来,有的成为部落与官府之间的翻译,有的参与草原本土赋税改革,更有两人考中举人,赴京参加会试。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当年曾参与丹津叛乱的一名青年将领,在战败后流落民间,听闻讲学堂之事,竟徒步三百里前来求学。沈婉晴毫不犹豫收下他,还让他在课堂上讲述草原骑兵战术,供学生们研究边防对策。
“仇恨只会滋生更多仇恨,”她对学生说,“但理解可以化解刀剑。”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毓朗也未闲着。他利用多年积累的财政资料,编写《边饷收支实录》,揭露历年军费虚报、粮草克扣之弊,引发兵部震动。十三阿哥据此推动“军屯新政”,责令各地驻军自行垦田养兵,减少中央负担,成效显著。
十年光阴,悄然流转。
康熙六十一年冬,皇帝病重,卧床不起。临终前,召十三阿哥入寝宫,握其手良久,只说了一句:“朕百年之后,江山托付于你所信之人。”
三日后,康熙驾崩,遗诏立雍亲王胤?为帝,改元雍正。
新君登基之初,朝局动荡。许多人担心沈婉晴昔日得罪四阿哥(今雍正),恐遭清算。果然,不久便有御史弹劾她“干预先帝晚政,结交宗室,图谋不轨”。
消息传来,北麓师生群情激愤,联名上书愿以功名换取她的平安。归化城数百牧民甚至集体南下,请愿“留沈先生一日,胜过千军守边”。
然而,沈婉晴只是淡然一笑,写下一封奏折,递入紫禁城。
数日后,雍正帝亲笔回信,仅八字:“往事如烟,先生依旧。”
自此,无人再敢妄议。
雍正三年,沈婉晴正式辞去八旗审计司顾问之职,退居书院,专心著述。她耗时三年完成《民本政要》一书,系统阐述赋税、教育、司法、边防四大改革理念,被誉为“清代女子第一政论”。
七十寿辰那日,满朝文武、天下学子纷纷致贺。连远在伊犁的十四阿哥也派人送来一幅亲手绘制的塞外山水,题曰:“巾帼不让须眉,风骨照耀千秋。”
她坐在望雪山房,听着楼下琅琅书声,轻轻翻开一本泛黄的日记??那是她年轻时所写,最后一页写着:“若此生能换得一丝清明,纵万劫不复,亦无悔。”
窗外,春风拂过,柳絮如雪飞舞。
她合上书,微微一笑。
这一生,她未曾执剑,却斩破黑暗;未曾居庙堂,却影响江山;未曾求名,却被万人铭记。
她不是皇后,不是妃嫔,不是烈妇,也不是隐士。
她只是一个不肯低头的女人,在男权倾轧的时代里,用智慧与勇气,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而这条路,后来者称之为??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