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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大胆往前走,底气在这儿……

经此一事, 齐剑霜的内患算是短暂解决了,他没了后顾之忧,便能大胆向前冲, 把刀尖直直对准北匈。

在回玄铁营的前一晚, 齐剑霜对韩家俩人说:“你俩不是要慰问军中将士们么, 跟我走吧,慰问完, 赶紧滚回中州去。”?

韩裴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韩琰浅笑道:“泓客啊, 你真是……”

齐剑霜正细致地为云枕松的剑涂抹茶油,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语气毫无波澜:“这屋子里也没别人, 装给谁看啊。”

他又用棉布蘸取茶油, 一点点抹在刃口,让油脂慢慢渗入细微的缝隙。

韩琰表情滞涩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变了。”

“不。”齐剑霜终于分出一瞬的眼神给了韩琰,“我从未变,我以前也是这样, 口无遮拦, 不委曲求全, 不谄媚讨好。是你们变了,变得重权重财, 韩琰,你用你的脑子想想,以前和你说话,会用什么狗屁敬语么?你他娘跟我说话,会时时刻刻端着么?”

韩琰无言以对, 不等他再有什么反应,齐剑霜便起身离开了,没给他多留一句话。

齐剑霜在一次次的尝试,试图唤醒韩家兄弟俩,他们从前是同窗、是朋友、是兄弟,所以兄弟之间,是不讲究这些的,即使你身居高位又如何?如果真认他这个齐大哥,真伤心昔日的齐大哥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冷淡,不会是现在这副一味埋怨、一味嫌恶的神情。

罢了,情感是小孩子才看重的东西。

翌日,云枕松揉着腰,早早爬起来。

却被齐剑霜一胳膊搂进怀里,齐剑霜睡眼惺忪,音调黏糊糊的:“干嘛去?”

“警告你啊,别乱摸,”云枕松缩进齐剑霜的怀抱,用侧脸蹭了蹭齐剑霜的胡茬,嘟囔道,“你该刮胡子了,好扎人。”

“嗯,”齐剑霜没一丝犹豫和敷衍地应下,他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听来多了几分清明,“枕松,你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云枕松眯了眯眼,对齐剑霜的反应了如指掌,掀被子之前,坏笑着在他腿间抓了一把,然后迅速溜走:“您老缓缓吧。”

齐剑霜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自语道:“手欠。”

二人之间的调戏时间很短,下人们忙忙碌碌地准备,用过早膳后,所有人整装待发,云枕松瞧见跟来的韩琰和韩裴,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侧目望向身旁的齐剑霜。

齐剑霜往他后腰摸了一把:“大胆往前走,底气在这儿呢。”

“嗯”。云枕松点点头。

齐剑霜翻身上马,云枕松站在马旁,仰头带笑地望着他:“泓客,我要你平平安安。”

“会的。”

“泓客,以前我没问你,现在问呢,也就是忽然想到了,没什么其他意思。”

“什么?”齐剑霜把剑身歪向另一侧,生怕碰到云枕松。

“在我之前,你有过其他人吗?”

齐剑霜结结实实一愣。

他未解释,是因为云枕松说他相信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年少轻狂,爱玩是板上钉钉的事。况且,貌似云枕松也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齐剑霜忽然明白过来。

云枕松怕自己惹齐剑霜不高兴,所以小心翼翼地没问。或许他在想,过好眼前的日子就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再追问似乎也没有任何价值。

而眼下,又到了分离的时刻,下一次见面,可能要到冬天了。

云枕松越爱一个人,越怕对方离开。

齐剑霜心脏被酸涩灌注,满眼的心疼,他抓紧缰绳,深深矮下身子,凑到云枕松耳边,轻声细语道:“十几岁的齐剑霜,只听曲听戏,不上床,因为给钱大方,受很多人喜欢。从始至终,齐剑霜的心只给过云枕松。”

“云枕松对齐剑霜,随便打,随便骂,齐剑霜不会生气,更不会离开。”齐剑霜轻轻地亲吻云枕松的耳朵,像蛊虫一样引诱云枕松,“心肝,重复一遍。”

云枕松眼眶湿润,垂眸小声说:“云枕松可以随便打、随便骂齐剑霜,他不会生气,更不会离开。”

“乖宝儿。”齐剑霜很轻很轻地拍了拍云枕松的脸,为他拭去眼角未落下的泪,“想我了就给我写信,不管多远多忙,当晚一定搂着你睡。”

云枕松被他逗笑了,带着浓浓的鼻音笑骂他:“净哄我。行了,你快走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齐剑霜淡淡地抬眼扫了一圈或带探究或带鄙夷的眼神,突然扬声:“羽生!周巳!”

“在!”

“你们主子受了一丁点委屈,派鲁仪来找我!”齐剑霜直起身,脊背挺拔,威风凛凛,“那人,必死无疑!”

马蹄高扬,跺起大片尘沙,一行人往玄铁营的方向奔袭而去。

云枕松静静看着齐剑霜远去的背影,明白他所有的良苦用心。

齐剑霜不可能让韩家人留在自己身边,而韩家人也不会多逗留。

在皇帝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该积累的人脉、权势,都积累的差不多了,韩裴在朝中已有了不容小觑的势力,他在皇帝身边待得很不顺心,本以为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但韩琰从天而降的身份让韩裴在震惊之余,多了一丝窃喜,这是他从未料想到的一条捷径。好像老天爷突然眷顾了他,给了他这么一个极佳的机遇。

同时,面上装得云淡风轻的韩琰,也只是面上装装,骗一骗旁人得了,一遇上像云枕松这样的,根本瞒不住。韩琰估计也在找一个机会能让韩裴知道,云枕松突然出现,当时韩琰是怕的,但后来一细想,这不正好,便不再阻止,配合上了云枕松。

借此,云枕松保住了原青县,控制住了能掌管中州一举一动的韩裴。

在短时间,原青县乃至玄铁营都不必担心中州会给他们下绊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们中州自个儿斗着,他要先确保齐剑霜打仗不能分心。

云枕松说:“走吧,回府。”

*

巡查一圈,韩裴带着胥信厚等人离开玄铁营时,正好碰上了被邓画带着骑马的安然公主,吃惊地愣了愣。

安然看见他,心神慌了,连忙叫姑姑:“平姑姑,扶我下来。”

平姑姑刚抬起手,飘忽的视线猛地定在韩裴身后——韩琰身上。

邓画闻言,抬头扫了他们一眼,瞧见安然那副焦急的模样,叹了口气,不等她笨拙地下马,双臂一楼,把人横抱下来,稳稳放到地上:“不急,这里是玄铁营,再说韩相哪儿来的胆子数落你一个公主。”

“我……知道了。”

韩裴等人先向安然公主行过礼,不咸不淡地说道:“公主何时学会的骑马?”

安然公主紧攥袖口。她是先帝最小的孩子,和当今陛下差了十多岁,生母出身又不是很好,自从先帝去世,她便被养在偏宫,一天皇帝突然找上她,让她发挥一下自己最后的价值,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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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皇家没什么用的人。

邓画向他行了个礼,笑道:“前些时日,是在下教公主,先帝曾说过,要文武具备,公主笔墨扎实,就是舞刀弄枪差点,在下斗胆当了几天公主的老师。”

韩裴冷淡地瞥向邓画:齐剑霜,你的手下怎么和你一样。”

“没屁别硬放。”

“……”

韩琰一个踉跄,差点撞韩裴身上。

其实韩裴一开始是想用美人计的,真正和齐剑霜接触后,发现他现在除了云枕松,看不上任何人,也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这条路算是被堵死了。也不能完全是韩裴的错,他哪里会想到,曾经的花花公子,竟真能收心。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把安然公主接回中州了,一个女子住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是有很多不方便的,从小养尊处优的公主,哪里受过这等委屈,这些韩裴心里清楚。

他看了看憋笑的安然公主,不是那么想带一个拖油瓶回去,耽误脚程,还碍事。

所以,他选择了漠视。

没给安然公主提出要求的时间,把谢放和陈元留下了,带着胥信厚等人回了中州,回到中州,他需要军队。

邓画瞥了眼安然,说道:“他不管你啊。”

安然天生对他人的态度敏感,一早便看出韩裴的嫌弃。她看着软弱,骨子里是个自尊自爱的姑娘,不愿受嗟来之食,也不会强人所难。

“不要他管,我在这里挺开心的。”安然公主挽着平姑姑的胳膊,“平姑姑,带我去回帐,换身衣裳。”

平姑姑久久没动。

安然奇怪:“姑姑?”

“诶,是公主。”平姑姑一反常态,有些心不在焉。

邓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平姑姑,提醒了一句:“把公主伺候好。”

“好、好的,邓将军。”

“去吧。”邓画顺手帮安然拍掉裙子后面的灰。

另一边,士兵刚为齐剑霜掀开虎帐,齐剑霜身子还未进去,就瞧见不远处李延从齐彦的军帐里走了出去,神清气爽的,反观他身后的齐彦,满脸通红,能滴出血似的。

李延抬眼瞧见齐剑霜的视线,忽而一笑:“呦,把人送走了?”

齐剑霜点了点头,微弯腰走了进去,李延牵着齐彦紧随其后,齐剑霜尚未坐下,邓画也进来了。

齐彦一把甩开李延的手,无声骂了他一句。

齐剑霜额角一跳:“瀚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本王有欲啊,本王巴不得阿彦主动牵我呢。”李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齐剑霜对齐彦道,“你小子,不会硬气点?”

齐彦登时急了:“我……”

“哎哎哎,齐将军别教坏他。”

“操。”齐剑霜懒得管了,从胸前掏出一封信,扔给李延,“枕松给你写的,看完烧了。”

李延一把接过,抖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表情从一开始的不正经到严肃,然后变得震惊、不可思议,直到最后的凝重,精彩极了。

与此同时,齐剑霜简单复述了一遍,邓画和齐彦均是吃惊。

听后,齐彦问道:“云县令不是说不让消息传出那间屋子吗?现在都让我们知道了,能行吗?”

李延道:“兵不厌诈,韩裴对云枕松的压制,不会善罢甘休。”

齐剑霜正色道:“邓画,你去把安然公主叫过来,枕松交代过我,如果韩裴不管她了,我要安置好她,怎么说安然公主也是被我连累的。”

邓画领命:“是。”

*

“公主……”

平姑姑犹犹豫豫,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安然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水珠,声音闷在毛巾里:“刚才就感觉出姑姑有心事,怎么了吗?”

“我……老奴……”

安然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收笑,蹙眉吩咐:“说,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平姑姑真的感觉公主变了,变得更勇敢、更有力量。

安然挥退其他下人,拉着平姑姑的手,一字一顿道:“姑姑是看到了什么吗?还是想起了什么?”

平姑姑看着安然的眼睛,安然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心里,早把安然当成自己亲姑娘照顾了。

她自己没成家,更没孩子,安然去哪儿,她就要去哪儿,安然平安,她也平安。

于是平姑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同安然说了,语毕,安然沉默许久。

反应过来时,手心里满是冷汗。

这时,外头护卫正好向赶来的邓画打了声招呼,安然瞬间回神,一下子攥紧平姑姑的手。

“怎么回事?下人都去哪儿了?”邓画一进来,发现就一个姑姑在公主身边伺候,颇为不满,“怎么就平姑姑一人伺候?”

安然强忍下情绪,佯装平静:“邓副来是有事吗?”

平时邓画来找她,多是在上午,喊她出去骑骑马,透透风,这会儿齐剑霜刚回来,肯定一堆事,邓画怎么有空来找她了。

“哦,齐将军受人之托,要照顾好你,特意派我来请你去虎帐里商讨一下之后的去留。”

安然略微慌了慌:“去留?”

邓画赶紧补道:“全看你的意愿,你要觉得待在军中不方便,将军会派人把你送到原青县,那里衣食住行都会舒服些,侍女也很多。而且,就是原青县的云县令拜托将军照顾公主的。”

安然忽然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感动。

她第一次进虎帐,里面很宽敞,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势图,四周摆放的不是锋利的武器,就是各种军事旗子和文书,除了齐剑霜,帐中还有两人,安然敛回探究的视线,在邓画的安排下,坐在了她身边。

齐剑霜向她说明来意,有了云枕松的嘱托,他尽量夹起嗓子,怕嗓音太粗太响,吓到对方。

“安然公主,玄铁营的环境不是很好,男子也多,眼下中州不会再严管公主了,如若你要是嫌弃这里,可以去原青县,县令人很好,你也见过,云县令身边还养了个小姑娘,挺招人喜欢,公主可以和她……”

“如果我说,我就要留在这里呢。”安然突然出声打算。

齐剑霜一点也不意外,没思考,直接回答道:“那就留下,全看你的意愿。”

这都是云枕松告诉他的。

齐剑霜一个粗人,想不到这么细腻的事情,是云枕松一点点嘱咐他:公主离家千里,孤立无援的,你要善待人家;公主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不要强迫她做任何事。

安然半生飘零,无根无靠,自己从未真正掌控过人生,她预想过未来,要不就是被送到北匈和亲,要不就是用来牵制官家,如何也不会有现在的自由。

无需端着所谓的公主风范,可以放肆地笑,可以在马背上尽情地奔驰;无需提心吊胆地害怕未来的丈夫,齐剑霜看不上她,她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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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紧张的平姑姑,想起姑姑刚才说的话——

“老奴本不敢说,但现在这件事,已然成为公主唯一的筹码。老奴没什么本事,全仰仗公主,才能安稳地活到现在。”

再抬眼,安然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搏一把,我的命运,迟早要我自己掌控一回。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从此李家再无李瑀。”……

一直没说话的李延顺着安然的视线, 看到了平姑姑。

李延很早便离了中州,对这位小妹没什么情感,但冷不丁看到平姑姑的脸, 觉得很熟悉。

安然说道:“平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 原先在父皇身边伺候, 我出生后,父皇就把姑姑送到我身边了。平姑姑曾经……和洪全走得很近。”

洪全, 先帝的贴身公公,先帝驾崩后, 被当作陪葬的了。

齐剑霜坐正了身子,和李延对了下眼神, 李延冲他摇摇头, 也是一脸疑惑。

齐剑霜说:“公主, 你要什么?”

“七哥。”安然看向李延,很平静地说,“等一切结束了,让安然公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此李家再无李瑀。”

皇室女子, 要不掌权被世人诟病, 要不牺牲被世人唏嘘。

既然如此, 狗屁皇家,老娘不稀罕。

李延忽而一笑, 郑重答应她:“好,七哥答应小妹。”

安然抬手一指齐剑霜:“齐将军,你做个见证。”

齐剑霜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一愣,随即点点头:“行。”

其实安然还有要求, 是关于邓画的,让邓画从此跟着她,但转念一想,对邓画不公平,而且自己未来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贵人了,让一个副将保护自己,未免太心口不一。

安然沉吟片刻,问:“各位知道韩琰的真实身份吗?”

齐剑霜顿了顿,缓缓道:“知道。”

安然意外须臾,又问:“那知道韩琰生母是谁吗?”

无人知晓。

齐剑霜和李延都是沉重地一摇头。

“韩老的青梅竹马,花缘阁的舞女,”安然看了眼平姑姑,说道,“也是北匈女子。”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洪全在皇帝身边侍奉久了,多多少少知道点秘密,将听来的事情前后串联,就能得个大概。

先帝微服私访那年,因为韩老的缘故让先帝认识了韩琰母亲——黛女,后来黛女有了身孕,本以为能母凭子贵,可先帝得知她是敌国女子,可不能带回中州,便让韩老除掉那孩子。

黛女深夜找到韩老,哭得梨花带雨,本就是娇弱惹人怜爱的模样,又和韩老是旧时,黛女以死相逼,韩老心一软,便帮了黛女。

不知韩老是有意为之,还是真动情,在皇帝回中州前夕,发妻怀孕,韩老向皇帝求情,让自己陪发妻到生产,先帝只以为他刚杀了个孕妇,心虚怕老天爷降罪到发妻身上,便准了。

一步错,步步错。

谁知黛女难产过世,孩子成了烫手山芋,韩老不得不把孩子养在身边,但这孩子的来历迟早要被人发现,他必须给孩子按个身份,于是,便让发妻假死,把黛女生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的韩琰,当作发妻生的。韩老向发妻保证:“我迟早会把你接回中州,一家人团聚。”

韩老不想辜负妻子,当发妻不远万里来到中州,先帝仅仅派人查了一下,东窗事发,先帝叫来韩老,看着那半大的奶娃娃,和他娘的眉眼很像。问先帝对黛女动过情吗,那是必然的,得知黛女去世,唯一的遗物便是这孩子,加之自己膝下子嗣稀少,便爱屋及乌留下了。

但先帝当时不打算认回身上还流淌着一半敌国血液的孩子。

发妻身份始终得不到正名,受尽中州各官家中主母的白眼,疼惜小韩琰的生母尸骨未寒,便有了后母。发妻生下韩裴后,本就多病的身子更是身心俱疲,最终撒手人寰。

从此,韩老一个男子带着两个奶娃娃过上了日子。

韩老扪心自问过,自己对韩琰是什么情感,是黛女临死前含泪告诉他“让这个孩子有出息”,是皇帝觉得这孩子成不了大器的“你且养着吧,这孩子要真有本事,朕自有安排”,是发妻抱着他们真正的孩子向他哭诉“你是昏头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毁了这个家”。

最终,种种情感化作执念,要让韩琰认祖归宗的执念,这样,他做的一切才有意义。后来,在韩琰那里,他既不像父亲,又不像臣子,不能把对韩裴的纵容用在韩琰身上,更不能加以打骂,他倾注全部心血去培养韩琰,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潜移默化中,韩琰成了他最得意的作品。

但是,韩琰是个孩子,是活生生的人,在他那里,旁人口中的韩老就是他的父亲。

每每看到弟弟向父亲撒娇,他心都一阵绞痛。

“先帝曾经藏了一份遗诏,某日韩琰入宫,他离开后,洪全发现和遗诏放在一起的画像没有了。”

齐剑霜问:“画像?”

“对,一个女子的画像,上面写着字——花缘阁。”

齐剑霜和李延猛地对视,半空中视线的暗流涌动在心底掀起惊涛。

花缘阁豢养过的死侍两次刺杀齐剑霜。

而花缘阁是韩琰生母生前所在之处。

与齐剑霜相仿的字迹,一早便将齐剑霜身份泄露出去的信件。

时至今日,一切水落石出。

韩琰一步步地棋,下到今日,真是手段高明,深藏不露。

如果说先前仅靠直觉而无实际证据,爱恨分明的齐剑霜对他还存有一丝幻想,眼下,只剩下深深的痛恨和厌恶。

李延率先打破死寂:“那画上,到底藏着什么?”

安然道:“地图,遗诏所藏之处的地图。”

“好。我正好要动身去中州,我会想办法拿到这副画,或者……毁了。”

齐剑霜道:“中州那边,除了那幅画,其他的你打算怎么办?”

李延刚准备开口,又放弃了:“啧,说了你也不懂,本王没时间跟你细讲,自个儿问你媳妇去。”

没来得及有脾气的齐剑霜,被他一句“你媳妇”给哄开心了。

其实现在想再多,也于事无补,齐剑霜能做的只有打败北匈,解除外患。

齐剑霜好不容易有眼力见,看出李延想和齐彦说点悄悄话,让邓画把公主送回去,自己也带人离开,加固边界线去了。

“齐彦,你先别再走。”李延叫住要溜走的齐彦,上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齐彦最怕李延正经,他一正经,所有的情话好似都变成了他李延的临终遗言,搞得齐彦坐立难安,不能回避,更无法拒绝。

李延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此去中州,少不了应酬,也会有不少人……往我房里送人,但你不要担心我不会碰她们,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齐彦震惊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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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脸逐渐红起来:“谁、谁管你!”

下一秒,李延眼疾手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齐彦腾地一下起身,落荒而逃,留下略微烦躁的李延。

*

云枕松收到了李延的来信,内容让他唏嘘良久。

同时,李延还告诉他下一步打算拉拢朝中和韩裴不合的老人,他们既认李延这个李家人,又恨韩裴这个大肆改革的丞相,虽然这些老顽固们很保守,认死理,但在朝中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暂且与他们交好,未来掌权后,会逐步选举新人,继续推行韩裴的政策。

读完后,云枕松随手把信封放在了一摞文书的上面,揉了揉眉心,头又开始疼了,连带着眼眶都有些发胀。

但手头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今早临县托人来问修葺水利的问题,此刻天已经彻底黑了,要是齐剑霜在,肯定不能让云枕松继续忙下去。

一想到齐剑霜,云枕松总会感觉轻松一点。他笑了笑,抽走被标记好的册子,原本被放在上面的信封掉在了地上。

云枕松就瞥了一眼,没打算现在捡起来。

视线刚收回来,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将目光移回。

没有被压实的信封,除了原本的信件掉出,还有一个露出一个角的长纸条。

云枕松挑了挑眉,弯腰捡起,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短短两行字。

——分离三日,甚是想念,泓客一切安好

——愿吾妻按时服药,早些休息,切勿过于操劳,盼早日团聚

字体很潇洒,一撇一捺尽显齐剑霜的张狂,就是笔画有些抖,感觉是一边动一边写下的。

齐剑霜交代过,凡是送到原青县的东西,一定要让他过目,于是送信的小兵同正骑马练兵的齐剑霜禀告后,齐剑霜连忙叫人拿来笔墨,抵在马背上,飞快写出这两行字。

他总不想放过任何和云枕松说话的机会。

云枕松捏着纸条的一角,久久沉默,心里五味杂陈。

当晚,云枕松没再逃避喝药,即使一堆事情没处理,他也按照齐剑霜要求的时间睡下。

转天一早,云枕松给齐剑霜回了信。

本想些点腻歪的情话逗一逗齐剑霜,可落到笔尖,愈发觉得字字珍贵,就连写出的文字都郑重了许多。

——泓客勿念,我亦一切安好

——有一事要问,先帝驾崩前,你为何急于回中州,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枕松靠坐在藤椅上,静静地望向院子里那棵树。

曾经齐剑霜在树荫下,坐在小板凳上洗被褥,手里搓两下就会抬头看一眼云枕松。

齐剑霜写下:韩老丞相突然来信,告知先帝病重,命我速回,有要事相告。

韩老丞相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

【现发布奖励:五十万金币,增加二十年寿命,增加二十点信服值,增加二十点幸运值,增加十点技能值】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任凭山风吹乱汗与血浸湿的……

“好狗不挡道, 东西我得亲手交给你们首领。”无恙领了韩琰的命,来北匈送一份东西。

骨浪佝偻着背,恶狠狠地盯着他。

无恙拇指扣在剑柄上, 剑身出鞘半寸, 眯眼警惕地看着不怀好意的骨浪。

远方的汉子赤手空拳地搏斗, 暴虐的低吼听着让人心惊,高大的马匹横冲直撞, 眼看就要撞上来却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突然,里面传来一句无恙听不懂的北匈话, 马匹猛地被勒停,前蹄冲起滚滚尘土, 无恙抬臂遮挡, 紧接着, 骨浪把他推了进去。

无恙踉跄两步迅速站稳,定了定心神,看见了坐在鹿角椅上的哈勒巴,他靠在原生兽皮上,多月的休养生息让他恢复了之前的威武有力, 整个人油光满面, 肌肉贲张。

帐内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难闻的浓膻味。

无恙将东西推送到哈勒巴面前的桌案上, 沉声道:“公子说,时机已到, 您可以动手了。”

哈勒巴苦等多时,终于等到这一天,豪迈地喝光樽斗中的烈酒,一抹嘴:“这是玄铁营的守备图?”

“您看了就知道了。”无恙退后两步,抱胸道, “公子让我提醒您一句,机会不多,齐剑霜有多难对付您不是不知道,谨慎为上。”

哈勒巴费劲地听他说完,一边探身去拿东西,一边答应:“老子要打输了,头砍下来给你踢。”

“告辞。”无恙敛眉扫了眼哈勒巴,出去了,路过骨浪时,对方极其挑衅地吹了声口哨。

下一秒,无恙从袖中掏出骨哨,放到嘴边吹了一声,只见一匹白马冲过重重栅栏,撞翻许多人,稳稳停在无恙身边。

无恙翻身上马,全程无视骨浪,扬长而去。

身后是住不住的谩骂,在狂风中,无恙抚摸了两下光滑的马颈,面无表情地从马鞍下摸出一份纸条,妥善贴身放好。

“驾!”

鬃毛张飞如墨,四蹄踏过浅草,风掀起他的衣襟,猎猎作响,在夜幕降临之前,无恙赶回了韩琰身边。

周泉刚从韩裴房中退出来,就看见了蹑手蹑脚的无恙,快速冲无恙使了个眼神,后者迅速隐入黑暗,下一秒韩裴从房中走出,周泉紧跟其后。

藏在黑暗中的无恙松了一口气,侧身溜进韩琰房中。

韩琰背对着他,却一下听出他的脚步声,他抬手倒了杯新茶,淡淡道:“明日入宫,你不能再这么毛毛躁躁的了。”

“知道了主子。”无恙声音闷闷的。

韩琰将刚倒好的茶水推到无恙面前,微微抬了抬下巴:“喝吧,早为你晾好了。”

*

齐剑霜本来不打算亲自护送李延离开,瞥了眼地图,发现正好会路过裕州,听闻裕州的果脯蜜饯出了名的好吃,腌制过能放好久,齐剑霜一想云枕松那么畏苦,每次一让他喝药都要找一万个理由,正好让他买点给他尝尝鲜。

有关云枕松的一切,齐剑霜都不愿假手于人,于是,破天荒地大发善心送了一段李延。

齐剑霜看着车队逐渐走运,他同手下说了声:“你们去前面等我,我进城买点东西。”

他特意戴了个斗笠,找了家生意最好的店面,精挑细选了两大包,付过银子后,把东西塞进胸口,临了还下意识拍了两下。

谁知一转身,差点被人撞倒,齐剑霜侧身躲了过去,一手按在胸口,才皱起的眉毛在看到是火急火燎地老郭后,心一下提了起来。

果不其然,老郭下一秒气喘吁吁道:“将军不好了!一营遭袭,被困望山!”

齐剑霜在心里骂了一句,方才还不错的情绪,一瞬间被打入谷底。

如果走官路,就算快马加鞭,从裕州到望山最少要两个时辰,一营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不过消息都传到这里了,玄铁营内部一定也知道了,有邓画在,援兵会在极短的时间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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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剑霜火速做出决定,从林子里抄小路绕过去。

齐剑霜早已把望山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地形熟记于心,林中速度受阻,但好在没遇到什么意外,齐剑霜带着二三十的人马赶到时,正好遇上程绍带兵从山下围攻。

北匈是趁一营在野外练地形的时候偷袭的,目标很明确——杀人。

铁甲的寒意顺着脖颈钻进衣领,幸亏今日护送李延之前,齐剑霜念着云枕松的嘱咐,费劲地把这一身重甲穿在身上,现在看来,不算多此一举。

胯/下的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齐剑霜弓起身子,像根紧绷的弦。

毫无准备的一营已经被完全压制,加之山谷地形复杂,整队被打散。只见程绍带领训练有素的援兵搭好弓箭,长矛不断挖掘山侧巨石,下一瞬,信号烟“嗖”地一声锐响被放出,在天空炸响!

十几块磨盘大的滚石从崖顶砸下来,带着破空的呼啸撞在谷中,最前面的骑兵连人带马被碾成肉泥,铁甲破裂的脆响混着骨骼断裂的闷声,在充血的耳中显得格外突兀。

散落的一营早在看到信号烟的时候便清楚自己人的策略,拼了命地躲开重重碎石,仅眨眼间,未等尘烟平息,北匈死伤无数。

早早就看准北匈逃跑路线的齐剑霜猛地拽紧缰绳,马立起的刹那,他从暗处现身,发出了在这等混乱嘈杂的环境中仍清晰的吼声:“弓手!放箭!”

无数支冷箭突然从斜上方射出,无情挡住敌军退路,可未被层层保护的齐剑霜的位置暴露,须臾间,那帮偷袭的人似不要命、发了疯地朝齐剑霜杀来。

兵力太猛,程绍等人被死死包围,无法突出重围,一营死伤惨重,剩下的一部分人马都在同援兵牵制大批敌军。他们都没太担心齐剑霜的安危,将军的实力,他们有目共睹,对付不到一百个人,绰绰有余。

“嗖——”

一支利箭擦着齐剑霜的眉骨飞过,钉在他身后的树干上,箭羽留有余颤,齐剑霜顺着箭杆望去,嘴角忽地浮现一丝冷笑,眼眸又黑又沉,死死盯住放箭的人,即使是提剑狠狠砍下冲上来的人头,视线也未偏离半分,像一头找准必杀猎物的凶兽,要将其活活生吞,不留一滴血一丝肉。

“秃鹰。”

唇齿慢慢吐出这个名字,两个字被他日夜碾磨,恨不得把他抽筋剥骨。

云枕松现在身上还有伤疤,虽然很淡了,但齐剑霜依旧恨死这人了。

他屈指紧握住剑柄,将士们搭起弓箭,在壮烈的箭雨中,齐剑霜身骑玄马,手提利剑,来一个砍一个,出剑速度快出残影,泥土味混着血腥直往鼻腔里钻,遍身是鲜血和红肉,粘腻在泛光的盔甲上,缠在剑柄上的防滑布条已经被血浸透,齐剑霜坐在马背上喘息。

不知何时,齐剑霜已换握长矛。

远处滚石的轰鸣、兵刃的碰撞、战士的嘶吼拧成一股粗声,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齐剑霜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擂鼓,猛烈撞击着肋骨,从重重猩红中抬起眼眸,对上不远处的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淬毒似的眼睛。

这一秒,被拉得好长。

齐剑霜忽然笑了,他一把扯掉头盔,任凭山风吹乱汗与血浸湿的头发。

陡然间,齐剑霜一跃跳到马背,胯/下生灵感知到他的意图,跺碎血洼,齐剑霜高高举起手臂,秃鹰瞳孔皱缩,紧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浑身冷汗。

火把的亮光将二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苍穹之上,暴起一道惊雷,寒鸦四起,风声和笑声,回荡在山谷,但也只有他俩能听见。

短戟刺向齐剑霜的头颅,齐剑霜面不改色,手腕翻飞,长矛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直直来到秃鹰眼珠前半寸。

“刺啦——”

秃鹰避无可避,硬生生接下齐剑霜冒死都要刺向他的这一击,只见秃鹰面目狰狞地想要拔出身体里的尖锐,却被齐剑霜一拧,五脏六腑跟着旋转。

此刻,齐剑霜全部血性被激发,一拳掀在秃鹰脸上,牙齿横飞,秃鹰已神志不清,第二拳,足有千钧重,齐剑霜使长矛完完全全捅过秃鹰的腹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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