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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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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又是一年盛夏。

一定要说有什么新鲜事,就是四旬老汉骆为昭的研究生考试,第一次失败后知耻而后勇,第二次终于擦线上岸。但骆为昭嘴比钛合金硬,说第一年是复习时间根本不够,纯裸考、只是练手……这就是一发入魂!

裴溯:“……”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老大爷。

录取通知明明可以寄到单位,他硬是要寄到家里,寄到某个人脸上。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性感厨娘正裸穿围裙在厨房里炸排骨,十分刻意的“不方便”。只能劳烦裴溯随意套件衬衫出来签收,懒散地拆开ems的信封,配合地发出惊呼:“恭喜啊恭喜。”

骆为昭嘚瑟:“怎么样,我厉害吧。”

裴溯一脸真挚地恭维:“超强的。跟我一样强。”

骆为昭举着长筷出来,单手抓着他的手腕,给他腰上划上一道。裴溯笑着求饶说错了错了,你可是堂堂滨海湾队长,还在乎这点虚名。

在乎的,相当在乎。有了这张汗水与bndon共同浇灌出的智慧之纸,现在他的干部履历表里终于光明正大地加上新洲政法大学硕士研究生,括号在读。这个年纪,这个资质,这个学历……放眼整个新洲都属于干部储备第一梯队,后劲极强,与裴总般配地不得了。

然而裴溯戏称他这是身份降级,拿起纸质通知书遮住形状漂亮的嘴唇,眼睛眨呀眨,小声喊:“好哥哥,叫声师兄听听。”

骆为昭从善如流:“师兄。”

“裴师兄。”他一本正经,又喊。

见他不答,骆为昭继续:“溯溯师兄,乖乖师兄,你和哥哥说句话。”

裴溯同手同脚地转身,僵硬着试图去倒热水冷静一下。

撩拨这件事上,一向都是他占主导,撩得人毫无还手之力。可骆为昭真的反客为主一边亲一边喊,他又无措。

被压在岛台前,脊背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冷热交替,烧得他心烈如火。闭上眼睛,只剩下柔软的嘴唇,带着一腔心思共同荡漾。

冲生菜的水流哗哗流淌,抽油烟机轰隆鸣叫,油温报警器嘀嘀作响,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

骆为昭紧急刹车,拉远距离,说:“等会儿再亲,先办正事。”

裴溯怒极反笑:“哈?”

他正打算身体力行地传授一些毕业技巧,于是张牙舞爪地就要去抓人。

骆为昭一个侧身,拉开餐桌前的椅子,把人摁下坐好。厨房的推拉门轰然关闭,隔出有烟无烟的楚河汉界,他在里面喊:“浪费水电可耻,节约菜籽油光荣ok?你等一会儿吧乖乖,一会儿就好哈。”

行,行吧。

高温拖过面衣形成焦香的脆壳,篦子上滴漏下浮油,骆为昭从门缝里夹出来一块长骨,“先垫垫。”

裴溯抽张餐巾纸包着尾巴接过来,十分优雅地坐在餐桌前开吃。

他去年整个冬天仍是不舒服,好在骆为昭盯得紧,稍有苗头不对就赶紧灭火。直到开春后,身体才养得稍微好些,能吃点大荤油的东西,不再像之前动不动就要吐。

小时候没满足的口腹之欲,长大后变本加厉,裴溯热爱炸物,热爱橙橙各种莫名其妙的零食。骆为昭练就一手家庭作坊制作垃圾食品的本领,纯为他服务,见缝插针地给人上点肉。

裴溯一边嗦骨头,一边看着他真实又忙碌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他起床时间临近中午,日头盛大,一切浮光跃金,连漂浮的猫毛与灰尘都在勾勒出美梦般的光景。

如此够了。平底锅趴在窗边晒太阳,裴溯习惯性瞥一眼水碗,所剩无几,提着恒温壶又加些水进去,接着掀开工作电脑看下周的安排。

他现在是薛定谔的忙碌。新园区背靠国资好乘凉,顶着各种债权债务问题稳步推进建设,裴氏独资的配套酒店如期完工,万事俱备,只待挂牌。与酒店三街之隔有一个小型的体育场,近期要开演唱会,正在通过传媒公司的老股东传话,和他们商量能不能提前开业。

不同于其他地方酒店激烈竞争,卷价格、卷服务杀到眼红,滨海湾文旅产业还是一片蓝海市场。之前新区游乐园的大获成功,滨海湾得到新洲层面整体战略重视,规划建设&quot;艺术北斗星&quot;大剧院、博物馆、美术馆建筑群,配套三大商业综合体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已经落马的上一任傻逼区长四处权利寻租,所有一切都停在要么刚刚招标,要么建设进度极其拉胯的状态。

这座小体育场方圆五公里就他们一家五星级,还是待开业状态。让新洲层面的巡查组感慨,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估计要再等三五年。

“你之前是不是说要演唱会票的?”裴溯端着电脑隔着玻璃门问他。

“哎,对的,妈想要啊。她去看那什么音乐剧,迷主唱来着”骆为昭侧脸粗略一扫宣传海报,不禁对慕小青同志的审美表示赞许,“但我没答应啊,你之前不是说票务公司卖给干互联网的了,现在要啥啥没有?没有就算了呗。”

裴溯无奈瘪嘴,心说之前和你这大爷解释过交叉股权、实际控制的知识完全没往脑子里去是吧这票想有肯定能有,对你肯定有他调出页面,展示酒店集团提交的提前开业策划申请,简单陈述:“人问到脸上来,配合开业的话有票,你要不要,要我就同意,不要就算了。”

“要的要的。”骆为昭边说边用脚推开玻璃门钻出来,手里端着一盆炸藕饼炸排骨炸茄盒,嗵一声往桌上一放,斯哈斯哈着去水池冲手,显然是高估自己枪茧消退后的皮糙肉厚程度。

金黄的香气勾着两只猫都来桌前。

“不麻烦吧?”

裴溯奇怪地看他,“这有什么麻烦的,原定也就是那一周,提前四天而已,不然人也不至于来问。”

骆为昭说:“行,那你找铁像寺大师算一下。日子好那就开啊。咱给慕小青女士弄三张票,她小姐妹也要,多长脸。”

裴溯倒牙,说行吧,请、请大师再看看,这笔没票的管理费用加上去,苗苗又要骂你。

骆为昭:“上次聊还说这事儿呢,大师说他可以开咨询费发票,他有公司,依法纳税呢。”

裴溯:“还挺讲规矩。”

骆为昭表示那是自然,不讲规矩的话早就不来往,他有自己的一套人际交往防火墙。他又表示等会儿肖翰扬来送香肠,但不留他吃饭,我们后面吃。

裴溯嗯嗯两声,表示好的,重新上床窝着等开饭。

叮铃咚隆门铃响起,谈话中只听见小眼镜一个人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见骆为昭应声。听起来越发不让人放心。

裴溯忍不住走出去看,又不能干看,只能假装嘴馋。

“别吃多,反酸烧心你又要难受。”骆为昭制止他试图伸向那盆炸物的魔爪,“都是你的,等会儿跟中饭一起吃噻,别现在东拈一筷子西拈一筷子的……”

裴溯眯眼笑:“有点馋,大概是看着你才特别有食欲啊师兄。”

肖翰扬拘谨地站起来,请示:“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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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为昭一点下巴,“继续说。挑重点。”

裴溯竖起耳朵,以为他要提出点什么不合理不合法不合规的要求,正准备火力全开地把话头顶回去。

肖翰扬:“那个骆队,霍萧老家有个村,想要办个国家地理的绿色农产品标志我该找哪儿个单位办啊”

就这?

“哈。”裴溯嘲讽一笑,“你就一天到晚拎不清吧,这事关你什么事?让想办事的人自己想办法。还有,走错路了,雷公还能管降雨?平时都是去财神庙求送子是吧?”

“工作工作不努力,事业事业不上心,再过几年岚乔姐都正处了你还搁那儿副科呢……天天就盘你那破核桃,文旅局怎么不给你发个旅游推广标兵……等木乃伊入侵霍萧老家,核桃弹碎脑子,剁吧剁吧一起炖,搅合的那根棍子就用你,又硬又杠。”

肖翰扬:“……”

骆为昭:“……”原来昨晚他俩看的电影《木乃伊入侵大东北》还有这用处。

肖翰扬:“裴总,我还是怀念你躺在床上喊师兄的时候。”

裴溯恼羞成怒:“你别说话!我帮你问行吗,快走吧!”

·

这还是半年前的事。

大概是抱着“骆为昭的人都挺好用”的这个想法,骆丞借调优先从熟人借起,监察署的红头文件宛如铜头皮鞭,抽得所有人都如陀螺般旋转。

各单位都哭爹喊娘说你把精英借走我们正常工作都没法开展了啊,只有司法局忙不迭地把肖翰扬这尊大佛借出去。

张淮安案收尾,滨海湾分局全体成员占四成功劳。骆丞也知道家里情况,非必要不麻烦好大儿。只是有一些实在需要骆为昭本人签字配合的机要文件没办法,于是交给带着“肃清张赵余毒”使命、未来即将长期驻点分局开展巡查工作的小肖一个“去找人签字”任务。

滨海湾十年不遇的橙色预警的暴雪天气,肖翰扬拿着鸡毛当令箭,新官上岗一把火刚想熊熊燃烧,不巧得知局长请年假。小脑瓜灵机一动,私交公事混为一谈,午休时间立刻马不停蹄杀到家里来。

你说说,哪儿有这样办事的。肖翰扬但凡放到社会上,就是一个纯不通人情世故,遇到点事就要上贴吧指天骂地,半夜敲人家门只为问问为什么在电梯里抽烟的人。

就是这种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性格,他和监察署简直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干得如鱼得水,编制都调过去。现在恨他恨得牙痒痒的有些人,都管姓肖的叫三姓家奴。

骆为昭开门,见是他,没来得及关在外面,只能在客厅听取情况汇报,翻看文件。低声说,我看一下,裴溯睡不踏实,你帮我应着点。

肖翰扬说行,这个我会。

骆为昭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去书房核对签字,把床旁的位置留眼镜儿。

肖翰扬如坐针毡,蹲在床旁边,大脚趾点地恨不得立起来原地开始跳芭蕾。他也不是没守过,但在医院在家总是不一样,后者更氤氲着私密的气息。

窗帘拉上一半,地暖效果加持,屋子里盘旋着一股沉静的檀木香气,洗去他一身风雪的冷冽。

或许是空气里传来并不熟悉的味道,安全感骤降,裴溯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下意识地喊一声“师兄”。黏黏糊糊,与他曾经骂自己时的果断尖锐完全不一样。

肖翰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眼看着人眼皮振动着要醒过来,忙低声应半句,“嗯。”

裴溯得到一个虚假的安慰,又阖着眼睡过去。

他冬天气更弱,血氧始终上不去,嘴唇泛着令人不安的霜白。侧身躺着,如此瘦削。鼻梁上没有那副时刻反射着阴阳怪气的镜片,像卸下最后一道防线,极其脆弱的样子。

骆为昭核对完所有资料,签字、摁手印,再次推门进来,把档案袋交给肖翰扬,“都签好了。你再对一遍。”

肖翰扬接过,老实交代:“骆队,裴总喊了你三次,我代应了,没事吧。裴总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就是前两天降温冻着。”骆为昭摆摆手,“枪伤落下的老毛病,要静养。”

肖翰扬“哦”一声,就十分没有眼色地在房间里复核起来。

骆为昭:“……”活该你被司法局踢皮球啊老弟。只好当他不存在,毛巾蘸热水后拧干,给裴溯擦冷汗洇湿的脖颈。

要静养,他对谁都这么转述医生的判断。

这已经是比去年要好许多的情况,人虽然一直昏沉,但确实只是受冻后身体机能跟不上导致的体弱。不用住院,不用再经历一次仅把希望寄托在仪器上,人力唯一能做的是祈祷。

体检报告上所有“正常”的指标让骆为昭茫然,数字定义的健康是如此渺小可笑。裴溯这样,起卧都困难的状态居然也算是正常。

他宁肯不正常,这样至少有解决方案可以实践。

这种无助的静养,更像是悬而未决的利剑,让他感觉灵魂被放上一把大火,几乎要烧得他灰飞烟灭。

肖翰扬核对完,正打算走。

裴溯突然开始咳嗽,一串细密地震动,连带着眼皮和睫毛。身体蜷缩起来,绸缎睡衣被他摁在胸口的那只手揪皱,泛着冷淡的光。

他大概是真没力气,被骆为昭扶着,才能侧身撑着床垫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间,解开两颗扣子的领口透出突兀的锁骨。坐又坐不稳,头靠在骆为昭的肩膀上,咳得发丝从耳后垂到耳前,遮住半张惨白的脸。

余光扫到自己,还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久不见啊。眼镜儿。”接着又是咳嗽,肺里空洞地像纸片被吹鼓,再被扎破。

肖翰扬帮忙倒杯水进来,得了一句谢谢。他试图帮忙,骆为昭说倒也没有这个必要,快走吧您,看着您更来火。

肖翰扬走进来,肖翰扬走出去。

平底锅跑进来,平底锅跑出去。

房间里昏暗的光游移不定。

骆为昭想起小时候被骆丞牵着手,一只大手就可以扣住他两只手腕,将他吊起来像猴子一样荡秋千。他比划着裴溯的腕子,眼眶通红,将这才两天就瘦得能摸到一把骨头的手掌,捂在自己的眼眶上,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喷发。

别哭啊。

裴溯张嘴,用气声说。没事的,过几天就好。

还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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