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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凌人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但细听之下,就会发觉比平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厌,“族中传讯,言有要事相商,需我回去定夺。”
原怀玦沉吟片刻:“何时启程?需要我同行么?”
他问得自然,仿佛只是寻常关切。
凌人泽闻言,眼睫快速颤动了一下。同行?这意味着原怀玦将踏入凌家,直面那桩婚约……
这个念头让他心口莫名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极其不舒服,几乎是立刻,他便开口拒绝:“不必。族中事务,繁杂琐碎,我一人处理便好,去去就回。”
他语速略快,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
他不愿原怀玦踏足那个冰冷又带着算计的地方,更不愿他在那种情境下,听到任何关于那桩婚约的风言风语。
原怀玦将他这细微的抗拒尽收眼底,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语气温和:“也好,那你自己小心些。”
他这话说得其实并不十分恰当。在外人看来,凌人泽是凌家名正言顺的少主,地位尊崇,回一趟家而已,何须小心?但凌人泽并未觉得异样,反而因为这隐晦的关切而心尖微暖,在他心中,那个表面光鲜的家族内里,确实并非什么安全温暖的好地方。
话题似乎就此揭过,凌人泽松了口气,正欲再添些茶水,却听原怀玦话锋一转:“待你从凌家回来,恰好有个秘境要开,听闻是上古遗迹的一角碎片现世,宗门打算派遣精锐弟子前往探查,也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
凌人泽愣了一下,按理来说,作为宗主首徒的他一般都是最先知晓门内消息的,但苏云镜并没有告知他这件事过。
知晓剧情的原怀玦说:“师尊和我说的,估计掌门还没通知你,我先说了,你心里有数,可以早些准备。”
凌人泽点点头,将原怀玦面前的茶杯斟满:“何时开启?”
“还有一个多月吧。”原怀玦唇角微扬,笑容带着点漫不经心,“刚好带小火见血开锋。”
他拍了拍腰间的焚天。
被无视正百无聊赖的焚天立刻炸毛:“说了不要叫那个名字!还有,谁要去那种低等秘境开锋,本尊需要开锋吗?!一出鞘就是……喂,你有没有在听?”
原怀玦直接屏蔽了识海里聒噪的抗议。
茶尽人静,原怀玦告辞离开,独自返回无尘峰,3232现身坐他肩膀上:“宿主,你不是要去偷婚书吗,不和任务对象一块回去怎么偷啊。”
原怀玦站在剑上,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在暗夜里依旧锐利深邃的眼眸:“谁说不和他一块回去了?”
“啊?”3232懵了,“可你刚才明明拒绝了任务对象同行的邀请啊?”
“我只是说,不和他回凌家。”原怀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显得有几分狡黠,“可没说不和他回玉宣城。”
玉宣城,正是凌家宗族所在的大城。
原怀玦说:“到时候自然能找到机会的。”
“好吧。”3232接受了这个理由,又担忧道,“那你要不要暂时克制一下,比如,别对他笑得那么,嗯,别让他陷得太深?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任务……任务对象对你的感情越淡,以后你的下场或许能好些?”
“没关系的。”原怀玦说,心里却想着,他舍不得。
第43章 撒娇 凌人泽出发返回玉宣城的前一……
凌人泽出发返回玉宣城的前一天, 特意去无尘峰寻了原怀玦一趟。
他并未踏入竹屋,只在院外那片疏朗的竹林边站定,对着闻声而出的原怀玦, 言简意赅地道:“我明日启程。”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仿佛只是知会一声天气变化。
原怀玦倚着门框, 玄色衣袍被山风吹拂,微微晃动, 他目光落在凌人泽清冷的侧脸上,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同样简洁地应道:“嗯, 知道了,路上小心。”
没有多余的叮嘱, 也没有试图挽留或同行的话语。
凌人泽微微颔首,目光在原怀玦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读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翠竹掩映的小径尽头。
第二日,天光微熹,晨露未晞。
凌人泽一身便于远行的素色劲装,未佩任何彰显身份的饰物, 悄然离开了天剑宗山门,他身法迅捷如风, 并未御剑,而是选择掠地疾行,身影在林间穿梭, 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然而,就在他离开宗门范围不足百里,正掠过一片较为开阔的河谷地带时,一种极其微妙的、如同被无形丝线缠绕的感觉蓦地攫住了他。
那不是杀气,也非敌意,更像是一种……如影随形的注视感。
这感觉极其隐晦,若非他五感敏锐远超常人,加之对那道气息有着近乎本能的熟悉,几乎难以察觉。
凌人泽心头一凛,疾行的身影骤然停住,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块巨大的河石之上。
他屏息凝神,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仔细探查着四周的风吹草动,河谷寂静,只有流水淙淙,鸟鸣啁啾,似乎并无异样。
下一瞬,他身形猛地一晃,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原怀玦自凌人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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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门就不紧不慢地缀在后方,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跟丢,又不会轻易被对方神识捕捉。
他姿态悠闲,仿佛真是出门踏青,就在他掠过那片河谷,即将越过凌人泽消失位置的上方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下方那道熟悉的气息骤然变得极其微弱,几乎不可感。
原怀玦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愉悦。
果然被发现了。
并未惊慌,原怀玦顺势减缓速度,从容地落在河谷中央一片较为平坦的草地上,甚至好整以暇地收起了悬在腰间的焚天剑。
就在他双足沾地的瞬间,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带着凛冽的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侧后方的阴影中暴射而出。
那速度快如闪电,角度刁钻至极,剑尖直指他颈侧要害。
“是谁?!为何鬼鬼祟祟跟着……”凌人泽清冷如冰的厉喝声伴随着剑锋一同而至,充满了警惕,然而,那“我”字还未出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凌厉的责问骤然转为惊愕。
剑尖,在距离原怀玦脖颈肌肤不足半寸之处,硬生生顿住。
凌厉的剑气割断了几根飞扬的发丝,轻飘飘落下。
凌人泽握着剑柄的手稳如磐石,但那双清冷的眼眸却因为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而骤然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映出原怀玦那张带着无辜笑意的脸。
“……怀玦?”凌人泽手腕一翻,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将那柄寒气逼人的长剑从原怀玦颈侧移开,不解道,“你为何跟着我?”
原怀玦的手维持着投降的动作,姿态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惫懒。
他迎着凌人泽探究的目光,眨了眨眼,极其自然地扯了个极不走心的谎:“哦,我出门历练啊。”
语气之轻松,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凌人泽:“……”
他额角似乎有青筋隐隐跳动了一下,颇为无言地看了原怀玦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看我像傻子吗?”
深吸一口气,凌人泽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调点破:“马上就要进上古遗迹秘境了,哪有这个时候出门历练的?”这借口找得,简直敷衍到了极点。
话虽如此,凌人泽心弦却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几分。
他意识到,原怀玦并未刻意隐匿行踪,以他的修为和手段,若真想悄无声息地尾随,自己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如此之早地就发现他。
这近乎“光明正大”的跟踪,更像是一种带着点孩子气的宣告?或者,是一种无声的陪伴请求?
这个认知让凌人泽心头最坚硬的地方悄然塌陷了一块,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但他板起脸,试图拿出几分“师兄”的威严,伸出手,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原怀玦往天剑宗的方向推了推,声音也刻意放冷了些:“你快回宗门去,不要再跟着我了。”
还不让他跟?
原怀玦眉峰微挑,眼底的笑意带着狡黠。
他顺着凌人泽推搡的力道微微晃了晃身体,却并未后退半步,反而顺势抓住了凌人泽推拒的手腕。
那手腕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温热的触感,骨节分明,却并不柔弱。
“阿泽,”原怀玦的声音忽然拖长,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显出几分委屈和无辜来,“我还没去过玉宣城呢……”
他顿了顿,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凌人泽,带着毫不掩饰的向往,“听说那里是最繁华的大城之一,我想去逛逛见识见识。”他强调道,“就只是逛逛,绝对不跟你回凌家,不给你添麻烦。”
这突如其来的示弱和撒娇让凌人泽的耳根“腾”地一下烧起,心跳骤然失序,被原怀玦抓住的手腕更是传来一阵滚烫的麻意,让他几乎想立刻抽回手。
他张了张嘴,想再次拒绝,可看着原怀玦那双盛满了“期待”和“请求”的眼睛,那冰冷的拒绝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3232叹为观止:“宿主,你说的好办法就是撒娇?你什么时候学了这门新技能了。”
原怀玦在心底淡淡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阿泽不是外人,他吃这套就行,况且,这只算真切的请求罢了。”
不论撒娇还是请求,都是精准打击,效果拔群。
凌人泽的心理防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理智在“让他回去”和“答应他吧”之间反复横跳,最终,后者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上风,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点头,声音都软了几分:“……好吧。”
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挣扎着补上了一个条件:“不过……入城前,你我要分开走。”
玉宣城是凌家根基所在,势力盘根错节,城中遍布凌家眼线,若他与原怀玦联袂入城,无异于昭告天下他与原怀玦关系匪浅,那之前不愿原怀玦涉足凌家的心思就全白费了。
原怀玦说:“都听阿泽的。”
这变脸速度之快,让凌人泽一时都有些恍惚。他失笑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纵容,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真听我的,就不会答应我之后还光明正大地跟来了。”
原怀玦松开他的手腕,笑容不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阿泽那日独自离开后,我一人赶路,顿感索然无味,连这山间的风景都仿佛失了颜色如今还是两人一块才好。”
吃饭,睡觉,赶路……少了一个人,总觉得少了丝鲜活的生活气,日子都变得寡淡了。
凌人泽抿抿嘴,他何尝不是如此,一时间适应不了,才日夜赶路追上返回宗门的师弟师妹们,但和他们在一块也完全不和原怀玦一块时一样,以至于失眠了好几个夜晚,索性爬起来打坐修炼,刻意遗忘那段日子。
于是,原怀玦顺利和凌人泽一块上路。
午时,阳光透过林间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他们在一处清澈的溪流旁停下歇息。
原怀玦处理凌人泽刚才顺手猎来的妖兽,冷冽的溪水洗净了血污,他熟练地运指如刀,将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再用削尖的树枝串好。
很快,篝火燃起,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串在树枝上的肉块,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柴火的烟火气,迅速在林间弥漫开来。
凌人泽默默地去溪边清洗了几枚刚采的、色泽红润饱满的朱果。回来时,原怀玦手中的烤肉已经呈现出诱人的焦糖色。
凌人泽在原怀玦对面的石头上坐下,接过烤得恰到好处的肉串。
温热的油脂浸润着指尖,那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瞬间在口腔中爆开,混合着恰到好处的咸香和一丝野性的甘甜,肉本身的鲜嫩被火焰的焦香完美衬托。
这味道,与他回忆里的完美重合。
然而,品尝它的人,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不再是懵懂模糊的依赖与亲近,不再是患得患失的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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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与隐忍。
他又咬了一口,抬眼看向原怀玦。
原怀玦眉目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树枝,似是感受到了凌人泽的注视,原怀玦抬起头。
四目相对,篝火的光芒在他眼底跳跃,他自然而然地扬起唇角,对凌人泽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悦耳:“怎么了,是我烤肉的技术退步了,不合阿泽口味了吗。”
天剑宗内,弟子一旦筑基,大多会选择辟谷,以纯净灵气滋养己身。
即便是尚未筑基的弟子,宗门也有专门的膳堂供应灵食,只是距离无尘峰路途颇远,原怀玦也懒得让杂役弟子折腾,自动辟谷没再进食。
但既然出了宗门,入了这烟火人间,他自然不愿再委屈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凌人泽,显然也默许甚至纵容了他这份俗念,特意寻来了这最适宜烤制的妖兽食材。
凌人泽摇摇头,垂下眼睫,看着手中香气四溢的烤肉:“不……很好吃。”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是低低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补充道,“我只是,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的窗户纸,竟会以如此顺畅、如此自然的方式被捅破。也从未想过,这份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情愫,竟能得到温柔而坚定的回应。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原怀玦却仿佛已然明了。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温柔地漾开:“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没有追问,只是将手中新烤好的、滋滋冒油的肉串又递了一串过去,“好吃就多吃点。”
第44章 偷婚书 天剑宗距离玉宣城不远,没……
天剑宗距离玉宣城不远, 没几日两人就先后入了城。
凌人泽回到凌家,没有休息,他径直走向凌府深处, 那座象征着家主权威的书房。
书房外守着的两名心腹护卫刚看清来人,还未来得及张口, 便被凌人泽一个淡漠的眼神钉在原地。
书房内光线明亮, 凌川穹正端坐于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手执一卷账册, 眉头微锁, 他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鬓角虽已染霜, 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骤然见到不请自入的凌人泽, 他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特意传信找我回来,什么事。”凌人泽表情很淡的坐下,没看凌川穹一眼。
凌川穹见到他这般没有礼数,放下账册,面皮僵硬地绷紧,训斥脱口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是你爹!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待父亲?”
凌人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无聊的话,懒懒地掀起眼皮, 眼底清晰地映出凌川穹带着怒意的脸,却激不起半分波澜:“你想让我有什么态度, 卑躬屈膝吗,家主大人。”
他声音带着嗤笑,像是在嘲讽凌川穹在痴人说梦。
凌川穹脸色由红转青, 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但他知道再说下去是他自己找罪受,强压下火气,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起正事:“你在天剑宗,也有几年了吧?”
凌人泽没有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轻响,仿佛在问:然后呢?
凌川穹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说了下去:“天剑宗乃当世剑道魁首,底蕴深厚,资源更是远非我凌家可比。你能拜入其中,是你的造化,也是我凌家的荣光。”
他顿了顿,放下茶盏,目光带着审视和不容拒绝的意味,看向凌人泽,“如今你已在宗门站稳脚跟,也该为家族做些事了。”
凌人泽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嘲,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无波:“哦?家主大人想让我为家族做什么,是去坊市看铺子,还是去矿场监工?”他刻意将“为家族做事”说得轻描淡写,带着浓浓的讽刺。
“胡闹!”凌川穹眉头一皱,斥了一声,随即语气转为一种理所当然的强硬,“自然是利用你在天剑宗的身份和人脉,你三叔家的弟弟人峰,还有二长老的孙子启明,都是族中年轻一辈里资质尚可的苗子,尤其凌启明,刚满十六,已是筑基后期,正是拜入大宗门的好年纪。”
凌人泽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直直地看向凌川穹,没有任何温度:“资质尚可,为何没有参加纳新大典,在天剑宗没见到他们,难道是去了云渺仙宗和玄虚宗却没被选上。”
凌川穹尴尬的顿了一下。
倒也不是没有选上,只是他们瞧不上外门弟子这个身份,就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凌人泽这突破。
“所以,家主的意思是,让我动用天剑宗的关系,把这两个人,塞进去?”
他刻意加重了“塞”这个字,其中的不屑与嘲弄毫不掩饰。
“什么叫‘塞’?”凌川穹被他直白的语气刺得有些不悦,声音沉了下来,“是引荐!是举荐!以你如今亲传弟子的身份,向宗门举荐几个族中优秀的后辈,这有何不可?天剑宗招收弟子,不也看重各方的推荐吗?这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大大增强我凌家未来的根基!你身为凌家子弟,难道这点责任都不愿承担?”
凌人泽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直到凌川穹说完,他才慢慢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这突然寂静下来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责任?”凌人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冰冷,“当年,我在漏风的院里,饿得只能啃院子里冻硬的草根时,怎么没人跟我提责任?”
他向前微微倾身,盯着凌川穹骤然变色的脸上:“我被你那些好儿子们堵在族学后巷,拳打脚踢,骂我是‘杂种’、‘妖孽’,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怎么不和我说责任?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那些视而不见的仆役们,还有你,我‘尊贵’的家主大人你们那时,谁提过一个字的责任!”
凌人泽的童年,是凌家光鲜外袍下最肮脏、最被遗忘的角落。
他那位有着妖族血脉的母亲,在生下他后便耗尽了生命,只留下一个被视为“耻辱”和“麻烦”的混血婴儿。
凌川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对这个意外的产物只有厌弃。他被随意丢在府邸最偏僻、最破败的院子,指派的一两个仆役不仅克扣本就微薄的份例,甚至偷窃变卖,唯一一个还算尽心的老乳母,也只是出于一丝怜悯和怕担责任,勉强维持着他不被饿死冻死的最低生存线。到了该进族学的年纪,他又成了其他凌家子弟最好的欺凌对象。
一切的转折在八岁那年,凌家小辈们灵根测试,他被想要羞辱他的凌家子弟拽上台,却没想到,测灵石在他的手按上去的瞬间发出了耀眼的紫光!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人族与妖族的混血,血脉冲突之下,能活着已是奇迹,资质低劣才是常态,谁曾想,这个被所有人唾弃、踩在泥里的杂种,竟是万中无一的天灵根!
从那天起,凌人泽的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屋子换成了精致的院落,仆役变得恭敬殷勤,修炼资源源源不断,高高在上的孩童们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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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也在转眼间成了亲热的兄弟。
然而,凌人泽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恶心和虚伪,他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发了疯似的修炼,在十岁那年,趁着一次家族疏忽,他独自一人溜到天剑宗参加那一届的纳新大典,顺利被苏云镜收为弟子,他的日子才算真的好了起来。
他看着凌川穹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天剑宗收徒,首重心性与资质,自有其严规铁律。我凌人泽能有今日,靠的是手中剑,而非什么家族荫蔽或人情举荐。您想让我以私废公,为凌家开后门,将两个不知根底、只知仰仗家族的苗子塞入宗门……”
他微微摇头,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了:“家主大人,您太高看我了,也太看轻天剑宗了。此事,恕我无能为力。”
说完,他不再看凌川穹铁青的脸和眼中压抑的怒火,转身便走。
“站住!”凌川穹猛地拍案而起,怒喝道,“凌人泽,别忘了你姓什么,你身上流着凌家的血,为家族谋利,天经地义!没有家族,哪有你的今天!”
凌人泽的脚步在门槛处顿住,却没有回头。他微微侧首,冰冷的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
“凌家的血?”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只有无尽的疏离,“早就冷了。至于我的今天……”
他顿了顿,周身骤然弥漫开一股凌厉而纯粹的剑意,仿佛无形的剑气在空气中铮鸣,书房内的纸张无风自动。
“是靠我手中的剑,一剑一剑拼出来的。与凌家无关。”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门外,身影瞬间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那股令人心悸的剑意余韵在书房内激荡,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如同无声的宣告和彻底的切割。
凌川穹僵立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脸色由青转白,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阴鸷,那杯未饮尽的茶水,在他指下悄然碎裂-
原怀玦比凌人泽晚了大半日才抵达玉宣城。
他没有直接去凌府,而是在城中寻了一间位置相对偏僻但环境清幽干净的客栈落脚。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他坐在窗边的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原文对凌家着墨不多,唯独对存放重要物品的宗祠内部,尤其是守护婚书的守心阁,做了相当详尽的描写。
“宗祠位于凌府东北角,守卫不算森严,但有几处关键禁制……”原怀玦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勾勒着宗祠的布局图,“核心禁制在供奉历代家主牌位和重要契书和婚书的守心阁入口。需凌家嫡系血脉或家主令牌方可开启……硬闯动静太大。”
3232推荐道:“宿主,系统商城里有一种一次性的破禁灵犀符,能模拟特定血脉气息,瞒过大部分非攻击性的识别禁制片刻,效果大概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就是价格有点贵。”
原怀玦点头:“买一张,你直接从我账户里扣吧。”
系统出版品质保证,原怀玦不吝啬开挂。
“好滴,已为你购买。”
夜色渐浓,玉宣城华灯初上。原怀玦换上一身便于隐匿行动的黑色劲装,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近凌府高墙。
凌府作为玉宣城大族,府邸占地广阔,守卫巡逻颇有章法。但对刻意隐匿的原怀玦来说,避开这些外围的筑基期守卫并非难事。
他身形飘忽,轻车熟路地朝着东北角的宗祠摸去。
宗祠区域果然比别处更显肃穆沉静,守卫修为多在筑基中后期,还有两个气息更为沉稳的金丹执事。
他们间隔时间规律地巡视着宗祠外围的回廊。
原怀玦耐心地观察了片刻,抓住守卫交叉巡逻的短暂空档,身如鬼魅般掠过庭院,足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已如一片落叶般无声无息地飘上了宗祠大殿的飞檐。
殿内烛火长明,檀香袅袅,供奉着密密麻麻的凌家先祖牌位,气氛庄重而压抑。
原怀玦没有停留,按照系统地图的指引,如壁虎般沿着殿内粗大的梁柱向上游走,避开下方可能存在的感应阵法,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更深处区域。
守心阁入口是一扇厚重的黑檀木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家族徽记,隐隐有灵光流转,门侧并无守卫,但那股无形的禁制波动却清晰可感。
原怀玦从系统空间取出那枚价值不菲的破禁灵犀符。符箓入手冰凉,他将一丝精纯灵力注入其中,
灵符瞬间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檀木门上的禁制灵光之中。
仿佛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禁制灵光微微荡漾了一下,随即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原怀玦身形一闪,掠入门内。
守心阁内部空间不大,布置简洁。中央是一张长条供桌,上面整齐摆放着几个紫檀木匣。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特殊药水混合的味道,用以保存重要文书。
原怀玦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其中一个匣子上,匣子侧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契”字。
他快步上前打开匣盖。
里面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地契、矿契等,而在最上层,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卷轴格外显眼。他轻轻解开锦缎,展开卷轴一角——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正是那纸由两家家主共同签署的婚书,上面清晰地写着“凌氏人泽”与“原氏怀玦”的名字。
到手。原怀玦心中一定,迅速而仔细地将婚书卷好,收入自己贴身的储物戒最深处,并将锦缎和空匣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他确认无误后迅速闪身离开,悄无声息地沿着原路,避开巡逻,翻越高墙,彻底融入了玉宣城浓重的夜色之中。
第45章 初吻 回到客栈,房间里烛火未息,……
回到客栈, 房间里烛火未息,原怀玦坐到火光前,认真阅读婚书上的证词, 觉得看不清,掏出个发光的珠子拿在手上照明。
红绸金字, 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分外好看。
原怀玦手指悬在凌人泽的名字上,莫名露出个笑, 但想到后边要做的事, 嘴角落了下来。
希望阿泽不要太过生气才是,虽然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笃、笃笃。”
原怀玦回神, 将红绸妥善保管好,起身开门。
他心中已有人选, 门一打开,果然是凌人泽。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原怀玦呼吸一窒。
门口的青年眼尾洇开一片浅淡却秾丽的红晕,像晕开的胭脂。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唇,比往日更加饱满红润,色泽稠艳得惊人,如同熟透欲滴的蜜桃,带着一种近乎糜烂的诱人光泽,与他此刻有些涣散的眼神形成一种矛盾而强烈的冲击。
他脚下虚浮,仿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门打开的瞬间,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膝盖一软, 整个人便向前软倒下来。
原怀玦眼疾手快,手臂一伸,稳稳地将人捞进了怀里。一股清冽中带着微醺的青竹酒气扑面而来, 混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萦绕在原怀玦的下颌脖颈间。
“喝酒了?”原怀玦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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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揽着凌人泽的腰,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截腰肢上传来的无力感。
“嗯……”凌人泽含糊地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似乎觉得这姿势很舒服,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环住了原怀玦同样精瘦却充满力量的腰身,甚至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了原怀玦微凉的脖颈皮肤上,温热的呼吸带着浓郁的酒气,一下下拂过原怀玦的颈侧,又湿又痒。
“喝了一点。”他一字一句粘腻在一块,像之前在贵阳城吃的蜂蜜浆糖。
青竹酒以清冽甘甜著称,度数并不算高。能把凌人泽喝成这副模样,何止“一点”?
原怀玦感受着脖子那块细腻的触感,定了定神,感觉凌人泽的身体在往下滑,手臂用力,将人往上托了托,半抱半扶地挪到床边,小心将人放到床榻上:“一壶有没有?”
原怀玦试图确认他的醉态程度,一边俯身想替他脱去鞋袜。
“……三壶。”凌人泽声音闷闷。
三壶?原怀玦动作一顿,有些失笑,低声道:“酒量倒是不小。”这量对不善饮酒的人来说,足够醉倒几回了。
原怀玦想直起腰,凌人泽的手却还扯着原怀玦的腰带不肯放开,力道不大,那双眼眸半睁着,水光潋滟,直直地望着他,带着一种懵懂又执拗的意味。
原怀玦无奈,只得俯身,低声哄道:“手松开,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或许是这语气起了作用,凌人泽眨了眨眼,似乎在辨认,片刻后,才悻悻地松开了手,那只手转而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显得有些茫然。
原怀玦迅速倒了杯温水,又从储物戒中摸出一粒清心解酒的丹药,化在水中。
他回到床边,扶起凌人泽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小心地将混着药的水杯凑到他唇边喂他喝了。
凌人泽倒是很乖顺,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将水喝了下去。温水流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些许慰藉。原怀玦扶他重新躺好。
凌人泽躺在那里,眼睫缓慢眨了两下,目光却随着原怀玦移动,室内一时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忽然,他轻轻唤了一声:
“阿玦师叔……”
他的称呼混乱,亲近又有几分克制知礼,像是俗礼下隐秘的亲昵。
原怀玦此刻无暇在意称呼的问题。他坐回床边,看着凌人泽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心头微软,伸手轻轻抚上他发烫的脸颊:“嗯,怎么啦。”
凌人泽凌人微微偏头,脸颊在他温凉的掌心蹭了蹭。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底的迷茫更甚,声音带着酒后特有的沙哑和迟缓说道:“我其实很少喝酒的,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原怀玦“嗯”了下,安静听他往下解释。
大晚上跑他这来,还一副醉酒姿态,不用说,肯定是被欺负了,除了凌家那几个还会有谁?
凌人泽继续道:“但有的时候,喝了酒仿佛真的让人忘记一些迟迟忘记不到的事,所以,”他顿了下,视线有些失焦地望着床顶的帐幔,声音轻飘飘的,“这也算是个好东西,不是吗?”
“阿泽说的对。”凌人泽很少露出这种迷茫又稚气的表情,倒比任水还像个需要安慰的三岁宝宝,原怀玦心底柔软,附身吻了下他的额头,轻声道,“若是能叫你舒服些,那它就是再好不过的灵丹妙药了。”
“……”
被亲了下的凌人泽像是被施了净化咒,眼神都清澈了许多,他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就直直看着原怀玦的唇。
他确实是醉了。
酒意麻痹了他的四肢,让思绪变得黏稠迟滞,但意识的核心却诡异地保持着清醒。他来寻原怀玦,不过是潜意识里想寻一处港湾,借着几分酒意得几分温暖与关切。
至于凌家那些糟心事?早已伤不了他分毫,他早就看开了,现在的凌家就像只苍蝇,打不了但又烦人,但要说对他的影响力有多大,大概还比不上顾辰丹新养的石宠吧。
但无论如何,亲吻这种事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以至于感受到额头那个轻吻时,他还奇妙的以为是风吹起床帘拂过了他的头顶。
“回神了。”
呆愣的模样实在可爱,原怀玦坏心眼的又亲了凌人泽一下,这次的吻落在了他的眼尾。
像投入心湖的一颗滚烫石子,凌人泽猛地睁大了眼睛,方才那点被酒意催生出的懵懂脆弱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惶的清醒。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却并非抚向被吻过的地方,而是直接、精准地按在了原怀玦尚未完全离开的唇上。
触感温热,带着一丝方才亲吻他的湿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烛火在两人之间跳跃,将凌人泽眼中瞬间翻涌的震惊、慌乱,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求,映照得纤毫毕现。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固执地停留在那柔软的唇瓣上。
原怀玦也僵住了。
他俯身的动作尚未收回,颈侧还残留着凌人泽脸颊贴过的温热,此刻唇上却覆着对方微凉的指尖,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带着酒意蒸腾下的滚烫温度,远比额头的亲吻更具侵略性,也更……暧昧。
他看着凌人泽那双褪去迷茫、此刻却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眸子,心脏像是被那只按在唇上的手攥住了,骤然失序地狂跳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顺着被触碰的唇瓣,直冲四肢百骸,烧得他耳根发烫。他想退开,身体却违背了意志,只是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凌人泽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微微起伏。他望着原怀玦,那双总是清冽的眼眸,此刻被烛光染上了一层琥珀色的暖意,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影子。那里面有什么?是惊愕?是纵容?还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阿泽。”原怀玦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唇瓣开合间,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凌人泽的指尖。
这细微的摩擦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凌人泽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酒是奇妙的引信。所有的克制,所有的考量,在这一刻被那指尖传来的、属于原怀玦的微颤彻底焚毁。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被酒意和方才那个额头吻无限放大的、滚烫的念头。
他想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凌人泽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按在原怀玦唇上的手指猛地用力,将他拉得更近!同时,他自己也凭着腰腹残余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上迎去!
距离瞬间消失。
两片截然不同的唇,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唔!”原怀玦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得向前踉跄,双手下意识地撑在凌人泽身体两侧的床榻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根本算不上一个吻。更像是一场笨拙的攻城略地,带着孤狼般的凶狠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凌人泽的牙齿甚至磕碰到了原怀玦的下唇,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和血腥的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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