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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枝与叶
皇帝虽然宽赦了江铣的罪过,但国法之下,还有家法。
江家别业的书房同长安主宅中的格局大致相似,一面巨幅山水画挂在墙面上,想要阅览画上的壮丽风景,唯有抬头仰望。若是转换视角,倒像是画像上的山水,在俯瞰来来往往的庸人。
才刚回到家,江铣就被五六个持棍护卫压着跪在书房,其实根本不必这样大阵仗,江恒让他跪,他有哪一次反抗过?
不过是为了震慑他而已。
“逆子,逆子!倒行逆施,自以为是。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多少年前的事了,早都过去了,竟然还拿出来说嘴!夫人说的当真没错,你就是个天煞的孤星,不祸害了我们全家性命就不肯罢休是不是!”江恒手持筇杖,一下又一下地责打江铣,“父为子天,有隐无犯。你是不知道吗?!你是她的儿子,她是犯了谋反还是谋大逆,竟值得你状告殿前,在陛下面前哭诉委屈!”
亲亲得相隐,既是天理人性,亦是律法所准。连律法都要求卑幼为尊长隐匿罪过,江铣却将崔有期的事情翻到明面上。
朝堂上发生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但江恒仍是忘不了那时的肝胆俱颤。太险了,太险了。
刘静揭发江铣,大理司直控告江铣,若是他认罪,所折损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可他不但没认,反倒牵扯出崔有期。按律子告父母者当绞,除非罪在不臣。江铣今日在朝堂之上的所做所为,是拼着绞刑也要拖崔有期下水。
分明是要拖着全家人一起去死。
若不是那句“天下大赦”说得皇帝龙心大悦,将这一场闹剧草草揭过,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可即便如此,朝堂上闹了这一出,如今人人都知道崔有期是个妒妇,让江铣与一个庶人缠杂不清,而江恒,
治家不严,懦弱无为,以至嫡庶相争,家宅不宁……那些人会怎么在背地里非议他,弹劾他,根本不需猜。
江府的脸面,江恒的脸面,甚至整个兰陵江氏,连带崔氏一族的脸面也给丢尽了。可崔有期做了什么?不过是给江铣娶了个庶人妻子而已。
“你究竟有什么可委屈的,啊?那个女子……你不是很喜欢吗?不是珍之重之,一会儿要娶作正妻,一会儿又要抬进宗祠……那样一个庶人,一个贱籍女子……也值当你这般费尽心思。”一想到在朝堂上,江铣一纸卖身契差点就能逆转局势,江恒就气愤不已。
有这样的心智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和一个庶人厮混,还要让她做江铣的妻子,做他江府的儿媳,她也配!
气冲上头,江恒没有留力气,三两下就抽得江铣见了血,离开离宫时尚算齐整的一身素衣,现下却是经纬断裂,落拓不堪。
“你!你明日,不,你今日就把她赶出麟游,赶出京畿……听说你在麟游还置了产业是吗?金屋藏娇,当真是不知所谓。你今日就同她断了,给她钱,打发她和她家里人一道滚回并州,再也不要回来。”
区区一个庶人,因她闹出这样大的风波,不药死就算不错了,肯让她全须全影离开麟游,倒不是江恒宽宥,实是此人已经在圣上面前露过脸,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不宜再生事端。
江恒支着筇杖不住喘气,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江铣应声。
自从两年前那个庶人“死”后,江铣就一直是这样,打不听,骂不听,闷不吭声得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也像团软絮,叫人根本没处使力,不声不响地就能气你个仰倒。
再对比朝堂之上,他为了那个庶人女子殚精竭虑,据理力争的模样,江恒怎么还能反应不过来。
江铣根本不是什么性情大变,更不是经过事变得沉稳了,他就是故意要气他,气死他父亲!
江恒气得又打了两下:“你听见没有!”
江铣终于开口,说的却是:“恕儿子不能从命。”
江恒的棍棒再次落下来。
“逆子!连你父亲的话也敢不听,我看你当真是反了天了!”
“孟柔的卖身契是如何落到刘静手里,孟壮又是如何闯入护卫重重的离宫犯禁,父亲当真不知道吗?”江铣顶着筇杖抬眸,说的虽是质问,可他面目平静,像是已经习惯了,“岑十六是什么人,您与她夫妻多年,儿子究竟有没有说谎,您还能不清楚吗?子为父隐,父为子隐,如此才能算得上亲亲相隐。今日之事究竟是谁捅上天听……”
“住口!”江恒惊疑不定地瞪着他,倒退一步。
也不知道是惊愕于江铣所说的内容,还是惊愕于他竟然宣之于口。
“她害我,要毁我的前途,害我的性命。当年种种,今日种种,哪一样不是她有心算计。父亲,”江铣道,“如若换做是您,当真能够做到亲亲相隐吗?”
“住口!住口!你这个逆子!”
江恒想着要让江铣闭上嘴,下意识挥舞着筇杖打上去,江铣侧过脸,颧骨上赫然多了一道伤痕。
皮肉迅速肿起,丝丝血痕鼓胀着渗出来,似是因为疼痛,江铣眼眶迅速变红,唇角却挂上一丝笑。
似在嘲讽江恒,又似是在嘲笑他自己。
房内一时无人敢说话,仆从们对视一眼,悄悄退出去把守在房门外头。
“你如此怨恨……到底是怨恨你母亲,还是也连带着怨恨上了,怨恨上了……”
江铣只顿首:“儿子不敢。”
是不敢,而是没有。
怎么可能不怨恨?五年前是如此,五年之后也是如此,崔有期要他死,江恒或许舍不得,可若崔有期只是想要让他吃点苦头,江恒权衡之下,便会顺从妻子的意思。
而当江铣声名受损,前途无望,失去所有利用价值时,便是要他死也无有不可。
毕竟崔有期是他的正妻,育有嗣子成年,又是崔氏女。江恒当年能够顺利坐上这个国公的位置,能够坐稳工部尚书这个位置,可都多得清河崔氏襄助。
父不父,子不子,还谈什么亲亲相隐。这样的事,明明五年前发生过,这样的结局,明明他已经经历过,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江铣默念着这句话。孟柔说的没错,明知道江府是个虎狼窝,他却不肯另宅别居,只怕因此而背上不孝罪名;明明恨极了崔氏的暗害和江恒的放任,却还是将他们当成父母对待,不敢反抗,不敢失礼。
不过是因为不敢。
“崔氏五年前勾结狱卒,戕害庶子,有违律法,且犯七出善妒。父亲身为家主,不追问,不追究,不治罪,不休妻,只问我为什么要将此事翻出来……”
还问他为什么喊冤,他本就冤枉,喊一喊又怎么了?
江恒被说到痛处,脸色唰地惨白,紧接着又涨得通红:“住口,住口!你当真是……”
“父亲的为难之处,儿子全都明白。”江铣却语气一缓,“家族声誉不容有失,而今兰陵江氏全凭国公府支撑,若是国公府被弹劾丢爵,不但父亲官位有失,只怕整个江氏全族都将难以支应,家族一旦败落,便会被人鲸吞蚕食,子孙沦为覆巢之卵,安能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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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身。父亲的所作所为,实则是因为,放不下家族声誉,万世传继。”
心存畏惧的何止江铣一人。
老国公去世之后,江府长久未再有出息的子弟,继任的江恒又才干平平不得重用,兰陵江氏已然出现颓势。江恒在朝如履薄冰,下朝攀附崔氏,弹尽竭虑,也不过为了保全自身,保全家族不要败亡而已。
江恒的所有质问堵在嗓子眼:“……你既然知道为父的为难之处,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
江铣当然知道。江恒两次放弃他,表面上看是为了保全嫡妻,放弃庶子,但江恒真正要保全的,是兰陵江氏与清河崔氏的姻亲,是国公府的赫赫门庭。血脉亲情,夫妻之义,在真正的利益得失之前,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江铣低低笑起来:“可是我该放下了。”
江铣能够读书,能识字,能够参与科考被点为探花郎,是因为出身兰陵江氏。旁人为生计奔波,为了升斗粮食埋头挥汗时,他能够在家中彻夜苦读,也是依托于兰陵江氏。甚至就连当年幽王案发时,江铣没有被就地处斩,能
够活到入狱受刑的时候,也是因为兰陵江氏。
家族荫护子弟,子弟回报家族,就像树根支撑枝叶,而枝叶遮蔽树根。而若是枝叶于树干有害,就该干脆利落地斩断联系,远远抛下。被抛下的枝叶也不该有怨恨,因为就连他们的存在,也都依托于盘旋的大树根基。
他出身兰陵江氏,是江恒的儿子,是崔氏的庶子,因为家族,他科考中举,名扬长安,也因为家族,他从不敢真正逾越礼教。就连怨恨都不敢,何谈报复?父母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就算他因此而死,又怎么敢叫屈。
难道想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断绝所有希望的牢狱里,做一个动弹不得,生死都不由自己的江五吗?
被家族抛弃的日子,他已经经受过一次了,没有家族荫护的日子,他也已经过够了。可他却不甘心。
孟柔说他既要又要,实则没有说错。即便回到了长安,回到国公府,做回了江铣。可每每看见江恒,唤他做父亲时,江铣总忘不了小厮转述的那句“晦气”;每每唤崔氏做母亲时,膝上旧伤就入蚂蚁噬咬般抽痛;明知道自己该遵循所有世家子弟的规则,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做正妻,从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不肯放开孟柔的手。
毕竟让他流落到安宁县的,正是他的父母亲族,对他不离不弃却是孟柔。
他是被抛弃水中的浮木,是飘萍,牵系着他扎根泥土的,也从来不是家族荫护,而是孟柔。他不敢失去家族荫护,可当他失去一切时,扶持着他重新站起来的,也是孟柔。
江铣早该意识到这一点,是他弄错了,全都错了。
他害怕再一次成为江五,可其实变成江五,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所想要的,所该要的,其实从来就只有一个孟柔。
“儿子自知不孝,无颜侍奉父母膝下,自请离家出族。”江铣以额加地,“从此,再不以江氏子弟自居。”
第82章 第82章当远游
江恒觉得江铣疯了。
不,他确定江铣疯了。
土地,宅院,金银,对于寒门或者庶族来说,离家出族所失去的或许就是这些吧,可是又何止那样简单。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父母在堂而另立宅院,不知供养,已是有亏于孝道,何况是出族。
族谱去名,从此兰陵江氏再无此人,江铣失去姓氏,成为无名之人,哪怕沦落乡野也该遭受唾弃。官身自然是不必再想了,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门,“事孝亲,故忠可以移于君”,父母家族,手足骨肉,这是天生的血脉亲缘,若连自己的族人都背弃,甚至到了被逐出家族的地步,还谈什么忠君报国。
不孝不仁,不悌不义,就连为人都不配,何谈为官呢。
一场朝堂会审,江铣声名扫地,又牵扯出崔有期等一干事情,此时若是出族,倒是能让所有矛头都指向他,或许有关崔有期贿赂狱卒,私下戕害庶子的非议,也可稍减一二分。
只是……
江恒看着江铣,手中筇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这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么下得了手。
何况江恒是兰陵江氏家主,自己膝下出了个这样的不孝子孙,只怕难免族老一场申饬。
江恒不肯答应,可江铣却已经做了决断,家法不能叫他畏惧,棍棒不能让他服软,江恒根本拿他毫无办法,也只能暂时关在书房令他自省,严命封锁消息,另急书召留守长安的戴怀芹前来麟游。
江铣当年被赶出长安,花费整整三年才回来,却为了一个庶人闹出这样多的风波,又闹着要离家要出族,戴怀芹得知消息险些晕倒,当即便套了马车往麟游赶。
“五郎!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父亲说的是真的?”戴怀芹攥紧他肩膀,“你当真要——”
戴怀芹在路上走了几天,江铣就在屋里跪了几天,江恒铁了心要让他吃教训,没让送食水,也没让人进来给他看伤,只让他跪着反省。
这么多天了,江铣受杖刑时没喊过疼,忍饥挨饿时没出一声,被扣住肩膀时才忍不住闷哼一声,吓得戴怀芹立时松开手。
这才看见儿子发丝散乱,衣衫褴褛,处处血痕透出来。
“你……你父亲打你了?哪里伤着了,让阿娘看看。”戴怀芹关心则乱,一双手虚虚地护着儿子身躯,竟不知该在哪里放下,也没发现她方才触碰到的那侧肩上实则并没有出现血痕。
江铣没有解释,只是稍稍侧过身护住左肩:“阿姨怎么来了。”
“郎主传信说你要……你要……”提到正事,戴怀芹面上的担忧僵了僵,出族两个字太重,即便房内只有母子二人,戴怀芹还是没有再说出口,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好一会儿,也不知看出了什么门道,换了劝说的语气,“五郎,阿娘知道,你素来是最孝顺的孩子,你父亲虽然平日不爱说,可心里其实还是很看重你的。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呢?你好好同他说,别再说这些吓人的气话……”
“阿姨知道我说的不是气话。”江铣抬眸看向墙上的巨幅山水,风景极眼熟,像是兰陵老家的大宗山,他轻声问,“阿姨,你为什么杀了我的孩子?”
戴怀芹浑身僵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娘不知道你在说什……”
“你给孟柔下药,瞒着她让她堕胎小产,还下红花药想要让她……你明知道,”江铣眼眶泛红,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带上哽咽,“那也是我的孩子。”
屋里连滴漏都停了,一时无人说话,只有浅浅的,控制不住的呼吸声。
“五郎,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糊涂。尚未娶妻,先纳姬妾,这也就罢了,她还是崔有期安排的人,还是个庶人下流。”再开口时,戴怀芹也带了哭腔,“她的孩子要是生下来,那就是你的长子,你还怎么议婚?还怎么同县主娘子结亲?有个庶长子在前,日后你的妻子如何做人,又该如何抚养你真正的嗣子!你如今也看到了,那个孟……孟柔,她根本就是来害你的,你……”
“大郎也是庶子。”江府的大郎,夭折早逝的长子江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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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戴怀芹亲生,他也是庶长子。
提起去世的长子,戴怀芹眼泪立刻掉下来:“这怎么能一样?我怎么能同她一样?我是……”
“阿姨自然不一样。”江铣道,“因为原本,江府的主母应当是你,对吗?”
齐国公江府原是军功封爵,世代习武从军,先老国公江源离世前,亦是当朝名将。老国公与夫人鹣鲽情深,夫人在世时不曾纳妾,在夫人离世后,也未再续弦,只一心一意教导独子江丹。江丹天资聪颖,年少成名,若是没有意外,也当能有一番作为,可惜的是,未满十三岁就早早去世。
江丹是江源唯一的儿子,独子去后,江源一蹶不振,再加上旧年在战场上积存的暗伤一并发作起来,短短一月就病入膏肓。齐国公是倒了,可齐国公府不能倒,兰陵江氏的族老日夜兼程赶上长安,没费什么功夫就说动江源收养旁亲子弟为嗣子。
在众多候选者中,唯有堂侄江恒血缘最近,年岁也最合适。但江恒亦是家中独子,古往今来,从没有独子出嗣的道理,若是江恒出嗣,绝嗣的岂不就成了他的亲生父亲?
可到最后,江恒还是过继到了江源膝下,成了齐国公府的嗣子。
清河崔氏与江府原有婚约,只是原本定下的是江丹,如今江丹死了,齐国公府的嗣子换了个人,婚约也就换成江恒履行。江源病得快要死了,为着冲喜,也为着避开孝期,过继之礼刚行完,便是江、崔两姓联姻。新嫁娘上百台的嫁妆堵得坊道水泄不通,人人都争着抢着抓花钱,哪有人还记得,江恒亲生的高堂姓甚名谁。
更没有人知道,江恒原本订过一门亲,只是在出嗣之前就毁约了。
那个未曾过门就下堂的未婚妻,正是谯郡戴氏嫡女,戴怀芹。
埋藏多年的心头隐恨,
多年胸中不平,多年筹谋算计被人骤然点破,戴怀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是往门外看去。幸而江铣自请出族一事事关重大,外头的人只是把守,并不敢探听。
“五郎,你……你说的什么糊涂话,阿娘怎么会……”戴怀芹盯着儿子,不认识他似的,目光极为陌生。
崔有期是五姓七望出身,眼高于顶,目下无尘,她虽然嫁入江府做夫人,但打从骨子里瞧不起抛弃生父出嗣也要做国公的江恒,更瞧不起戴怀芹这个宁可做妾也要挤进江府的贱妾。
妾通卖买,生下的庶子也只能认正妻做母亲,就算再出息,就算得了诰命,该受封的也是他正经母亲。至于妾?妾不是庶子的阿娘,只是阿姨而已。
可江铣也曾唤过她阿娘。在戴怀芹的记忆中,小小的江铣没有膝盖高,才扶床学步,就知道跌跌撞撞地来牵她的衣角,软软糯糯地喊她“阿娘”。
是什么时候改了口?是……
“阿姨进府不过半年就生下大郎,大郎是庶长子,阿姨又与父亲有旧约。即便父亲轻诺毁约,但因为这份旧日婚约,阿姨便觉得,有朝一日也能使庶子袭爵。可是大郎死了。”
江锦是戴怀芹头生的儿子,又是早于江谦落地的庶长子,谯郡戴氏虽然没落,但终究是一地豪族,戴怀芹拼着不要名声也挤进齐国公府,自然不是毫无想望。
况且江锦那样聪慧。想到早早去世的孩子,巨大的痛苦漫上戴怀芹心间。江锦天生聪慧,五岁能诵,七岁能文,在他的对比下,江谦几乎是个痴儿,江恒无数次私下谈到过,等到江锦中举任官,或许能请陛下恩典,立江锦为嗣子,而非江谦。
可江锦没能顺利长大,她分明那样精心照料,精心呵护,一刻不敢离开视线,可江锦还是死了。未满十三就死了。
大郎出殡的那一日,戴怀芹几乎哭尽了所有眼泪,回过头,向来被忽视的幼子江铣,跪在身后泣不成声。
论资质,江铣远不及江锦,论地位,他不占长也不占嫡。可他是戴怀芹的最后一个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了。
于是一月之后,戴怀芹声泪俱下,逼着江铣弃武从文,同他兄长一般走科考的老路。江铣也的确争气,不但一举得中,还被点为探花郎,有了那样好的姻缘。
可是后来……
“阿姨来了麟游县,十二郎怎么办?”
江铣冷不丁发问,问得戴怀芹措手不及,她直觉这是个极重要的问题,可她根本来不及好好想答案。
只支吾着道:“十二郎有傅母在家照料,暂时无碍。”又流着泪发劝,“五郎……你……”
江铣瞥见她衣袖上的墨点,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没再追问,深吸一口气打断她。
“阿娘,”听见这一声唤,戴怀芹猛然想起来,自江铣弃武从文那一日起,江铣就再没唤过她阿娘。
“我已决意出族,族谱除名之后,我便不再是江家子。阿娘若是与我一同离开,儿子会尽心尽力奉养您。但若是您要留在江府……”江铣道,“此后你我母子亲缘,就此断绝。”
第83章 第83章还骨血
戴怀芹愕然。
“你是我亲生的儿子,是从我身上掉出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断绝亲缘?!”想到他正闹着要出族,又语气一缓,“……事情还没到这地步,你父亲说的那都是气话,况且你圣眷正浓,你看,崔有期有心算计你,闹到圣上面前,那不也是没成么……只要你服个软,你父亲就算看在陛下的份上——”
一连串未尽的话语,在江铣的视线下戛然而止。
江铣说,他是决意出族,没有再可转圜之地。他想要出族,总能逼得江恒不得不答应。
戴怀芹悚然一惊:“就、就为了那个庶人……你要抛下江家,要、要抛下我?我是你的生身母亲!”
可戴怀芹害死他亲生血脉,下药拖死孟柔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是他生身母亲。
江铣问了最后一遍。
“阿娘,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走?走去哪,去麟游,去长安?一个庶人,一个没有家族荫护,没有亲友尊长庇护,背宗弃家,无根无源,遭人唾弃的庶人,究竟能去哪?
戴怀芹看向江铣的眼神几乎带着恐惧,这里是江恒的书房,地砖是特制的防火砖,一块能抵上千金,紫檀的桌案,湖州的笔,鲛人织造的软罗纱,在这里不过是糊窗用的。
江铣生在这样的地方,长在这样的地方,竟然要抛下这一切去做个无名无氏的庶人——
他当真是疯了。
戴怀芹没有回答,江铣便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实则这答案也在意料之中。
江铣哂笑:“你害死我的孩子,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这也是个不需回答的问题。
……
虽然江恒有心拖延,可江铣到底是留不住了——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兰陵老家的族老们竟日夜兼程赶到了麟游县。
算算时日,竟是江铣出事的当日,族老们便已然收到了消息。崔有期正在江府别业,消息究竟是如何传到兰陵老家的,简直一目了然。
戴怀芹苦劝无果,江铣态度坚决,再有族老们声色俱厉地要江恒除恶务尽,事已至此,江铣终于是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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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业大门敞开,六位族老齐齐坐在堂上,就连家主江恒也只能屈居末位。江铣仍旧穿着那身烂衣衫,被小厮们架上堂前时,脸色白如金纸,仿佛下一瞬就要晕厥。
可当荆棍抽到背上时,他却挺直了脊梁,没有一瞬退缩。
“悖逆祖宗,忤逆父母。不敬不孝,是不是你!”
“是。”
“士庶通婚,玷辱门庭,良贱相婚,有违律法。不忠不信,是不是你!”
“是。”
“为人臣,无才无德,为人子,弃义离亲,为人兄弟,苗而不秀,不足为训。”族老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既然知错,可会悔改?”
荆条抽在身上的那一瞬,全身肌肉也跟着绷紧,伤处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战栗,还没忍过这阵疼,下一道刑罚如期而至。江铣浑身都被血水、汗水打湿透了,大颗大颗混着红丝的水珠顺着发丝低落下来,击打在地面上,散成一团水花。
足足三十棍,肋骨似乎断了,肩骨也应当折了,江铣紧紧闭着眼,咬紧牙关,腮骨突起。
开口却是:“不悔!”
怙恶不悛,顽固不化,既然不肯悔改,自然就该出族了。
族老长叹一口气,微微抬手,四周仆从簇拥上前来,剥去江铣衣衫,扯去他的鞋靴,拔去他束发玉簪,让他同罪人一般被发跣足,又有人捧来香案供炉,笔墨纸砚。江氏列祖列宗都在长安国公府内院,情况紧急,来不及在祖宗牌位面前清算,只能以三柱清香为媒,请天地神明都来做个见证。
再有沉甸甸一大本族谱,业已翻到正业。江氏子铣,行第五,字晦明,政启十七年中举为探花郎,武功四年征东突厥擒可汗有功,升右卫中郎将。
余下的事还没来得及抄记上去,族老便提起朱笔,将江铣二字,连带他的所有事迹一笔勾去。
自此,兰陵江氏再无此人。
“今逐尔出族,戒之慎之,好自为之。”
族老们远在兰陵都能及时赶到,麟游县百姓们更是消息灵通,一大早,别业门前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众人摩肩擦踵,从清晨直等到烈日高照,终于看见一个散着头发,光着脚,浑身伤痕的人蹒跚走出来。
“他就是那位大将军?茶博士说他有九尺高,力大如牛,身如重山……这怎么……”
“浑身都是伤,又这样瘦弱,倒同那些打马过街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他出来了,这就是被出族了……他还是大将军吗?”
“去去去!都一边去!国公府邸门前怎可如此放肆!”松烟抱着披风匆匆赶来,一边呵斥着围观者,一边抖开斗篷遮住江铣头脸。
五郎生来尊贵,年少成名,向来心高气傲,平日受了再重的伤也不肯轻易表露颓色,怎可这样轻易被人看来看去,议论不休。
可他的驱赶不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倒招惹来进一步的羞辱。“啪”地一声响,不知是谁掷来一枚鸡蛋,砸在两人身前碎裂了。
“不忠不孝的东西,还有脸苟活于世,呸!”
这仿佛是一声号令,人群中又有许多人扔来杂乱的东西,烂菜叶,烂泥巴,还有路边随手捡来的碎石块,只要能发泄厌憎之情,都只管往江铣身上扔去。群情激奋之下,松烟自顾都不暇,又哪里能护得住江铣。幸而很快有披甲武侯赶来。
“国公府邸门前,何人在此喧哗!”
周围百姓止了声,前头的人想走,又被后头的人堵在巷道中,一时竟是动弹不得,松烟瞅准机会,连忙扶着江铣悄悄离开。
江铣已经出族,江府别业,江府的所有产业,已再无他容身之地。幸而江铣早早在麟游县置了另一处院子,原是为了安放孟柔,如今看来,倒像是有先见之明。
院子里住着的是庶人,院门也十分简朴,跨过门槛绕过照壁之后,才能看见连绵不尽的亭台楼阁,如画一般的小桥流水,还有无处不在的丫鬟仆妇。
江铣伤势颇重,能够强撑着走回来属实不易,见到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下一松,竟是瞬间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松烟捞不住他,连忙招呼众人:“死了吗?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搀扶五、五郎。”
江铣被出族,原先的行第就同他再没什么干系了,兰陵江氏自他以下的弟妹都会重新序齿排行,七娘会变成六娘,十二郎也会变成十一郎。
院中的人,也不当再称江铣为五郎,而该改口叫郎主了。
想到这里,松烟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亭台楼阁的维护需要钱,水道疏通也要钱,豢养这样多的仆婢,每日也都开销不小,如今江铣已经被赶出江府,虽说原先置办院落,购买仆婢,外加每日管理院子的开销都是从江铣私库中出的,同江府原就没什么关系,但出族之人,按律是不能任官的。
不能任官,别说接下来进项没有着落,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没有官身庇护,也难保不被人盯上。
偌大的一个院落,院落中这样多的人,往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松烟也算是这院子里的管家,知道这院子如今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盛着满腹心事,但瞧瞧江铣浑身是伤,站都站不起身的模样,终究是将话咽回肚子里。
众人抬着江铣回到后院,乌泱泱一群人,惊动了原本坐在窗边看书的林寓娘,她趿拉着鞋皱眉看众人把江铣搬进屋里,又看着他们笨手笨脚地将人抬起来,置放到床榻上。
揭开披风之后,浓烈的血腥气直直冲出来,缠着纱布的光裸身躯上,满满当当都是伤痕,杖责,鞭打,还有临行前,林寓娘用发簪在上头戳出来的一个洞——或许因为被纱布绑缚得太久,竟是江铣身上唯一没在渗血的伤口。
那日她离开万年殿,被内官亲自送回这里后,就再没见过江铣,可如今也不过才短短几日。
江铣竟然受了那么多的伤。
面色青白,下唇被咬出深刻的痕迹,只一双眼眸璀璨如星子。
倒有些像当日在安宁县时,她初嫁给他时看见的模样。
仆从们打水的打水,扯纱布的扯纱布,忙活得脚不着地,可江铣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阿孟……”
林寓娘厌恶地皱起眉:“我不是什么阿孟。”
江铣像是被谁迎头一棍,张了张嘴,本就灰败的脸色更加惨淡下去。
顿了顿,却又重新挑起笑容。
“孟……孟柔,不,林寓娘。”江铣默念着这个名字,笑容里甚至带着点谄媚与讨好,“寓娘,我今日已经出族,与江府再无关系了。”
好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回应。
江铣却没有气馁,自顾自地开口:“……我知道你生气,你气我自作主张,逼着你与何氏和孟壮断绝关系,又将你落入奴籍……可你也看到了,要将你卖成奴婢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至于你身上的奴籍,我原打算等事了之后就将你放良,只是你那时候……”
只是孟柔等不及他的放良文书就逃跑了,甚至让人以为她死在了城门口。
“这件事确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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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对,只想着事以密成,未做成前,不敢提前对你说明详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江铣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有些僵硬,“你说的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崔有期利用你,江婉、郑瑛肆意羞辱你,我阿姨……戴怀芹害死你我的孩子。江府害得你我变成这样,我现在也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再不是江家人了。
“阿孟……”终究还是忍不住唤回她本名,江铣到底有多忐忑,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我和你一样,也同他们断绝关系了。你可以原……”
林寓娘打断他:“出不出族是你自己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林寓娘神色漠然,语气也十足生冷,江铣心中越发慌乱,推开正在往他身上倒药粉的松烟,攀着床柱问:“怎么和你没有干系?你,我……我如今已经出族,不再受家族桎梏,我可以……”
对上林寓娘冷若冰霜的目光,江铣通体冰凉。
“阿孟,我……”
外头又是一阵嘈杂声响,似是有谁在叫门,林寓娘对江铣原就兴致缺缺,不过是因他受伤,多看两眼罢了,见众人都忙着照顾江铣,打了声招呼便往外走。
院外挤挤攘攘站了一大堆人,为首那人穿紫色官袍,戴梁冠,一副内官打扮,手上还托着个木匣,同那日来传旨让她进宫的内官一个模样。
皇帝金口玉言,林寓娘身上的案情已经了结,她不过是一个庶人,皇帝没有原因要再召见她一回。是来给江铣传旨的?
方才听江铣说,他已经出族,已经和江家人断绝关系,还有……
想到江铣的未尽之言,林寓娘眉心一跳,摇摇头,上前行礼,问他前来有何要事。
内官带来的却是一个好消息。
“林寓娘,你既已落籍在江城,没有因由,没有过所,为何在麟游县滞留不去。”内官抬高木匣,“奉晋阳公主谕令,命你即日持过所离开麟游,不得有违。”
第84章 第84章不复还
这是晋阳公主的命令。
没头没尾的,晋阳公主为何让她离开麟游?内官态度如此温和,不像是驱逐,倒像是要送她回江城去。
林寓娘瞬间想到了老师,晋阳公主的决定,和楚鹤有关吗?
她看向内官手中捧着的小木匣,忍不住问道:“这是过所?公主给我的?”
“是。”内官拨开匣盖,里头正躺着张文书,上头加盖了朱红官印,“娘子出门时仓促,恐怕没有过所,公主宽宥,特地命人为您准备好。”
她哪里是出门仓促,她根本就是被强行掳来麟游的,江铣根本没给她准备行装的时间,成箱的医书放在竹下县的屋子里,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何况她原先的过所已经烧毁,后来又是忙着落籍又是忙着筹备婚事,既然不出门,何必又去费功夫办。
林寓娘是被江铣突然带离江城的,没有过所,她也根本不可能离开麟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