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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101章有鹤鸣
仿佛有清风拂过面颊,又仿佛那是一片柔软的轻纱,林寓娘从一场极长、极深的梦境中醒来,浑身像是陷身于云雾之中,闲适又安宁,浑身轻快得好似能飘起来。
她起身,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并非飘在天云上,手掌用力,陷入带着些许湿润的,带着青葱草叶的松软土地。
她在
哪?
这个疑问不知从何而来,也如洇了水的墨痕悄然散去。
林寓娘满心茫茫然,不知为何却十足宁静。
她似乎是在等一个人赴约。
等了十足久,清晰明朗的声音自遥远处传入耳畔。
“你来啦。”
林寓娘循声回头,惊喜地笑开来:“老师!”
楚鹤笑了笑,是她记忆里有的那种笑法:“寓娘,好久不见。”
两人并排在晴朗天穹下往前走,既不知身后从何处来,也不知前路往何处去,只是信步。林寓娘看着师长熟悉的面孔,极亲近,极思念,她好像已经离开楚鹤很久了,却又想不起究竟有多久。
像个孩童一样,细细掰着指头数。
“……老师藏医书的地方不大好,若不是包着油纸,险些受了潮。”
楚鹤好笑:“油纸是谁包的?”
“是……老师。”林寓娘急匆匆又道,“医堂掌柜的人挺好,还记得老师,收留我住了许久。”
“嗯。”楚鹤点点头,“若你学艺不精,也难能留下。”
林寓娘抿着唇笑了笑,又道:“对了,掌柜的遇着件难事,幽州使君来信,说是家中老母身染沉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
“……孙家母子虽猖狂,但能实见他家儿媳病症,倒也算是不虚此行。她身怀骈胎,本是祥瑞之兆,却因为听信所谓‘尖男圆女’之说,自寻土法落胎,药力不足,只娩出死胎其一,其二留存于母体,竟达两月之久。凡常死胎留存母体恰如尖刀在喉,不过须臾,母子俱亡。但这位儿媳浑身透黄,日夜难安,拖延两个月,竟还以为是亡灵缠身,也算是命大。
“胎死腹中,原该以真珠汤或是大豆汤利下,但拖延两月,母体已经冲任不固,用药刚猛,只会适得其反。既要尽快娩出死胎、化瘀排毒,又要荣卫气血,我便……”每次问诊时都记录了医案,此时说来历历可数,林寓娘带着点兴奋,说到最后却是一叹,“只是他家眼见儿媳身体有损,或许于子嗣不利,后续医药上便不再精心,最后的药方究竟有没有成效,大概没有机会实证了。”
楚鹤静静听着,突然问道:“接下来,你做了些什么?”
“什么?”
“你得知孙家儿媳无力治疗后,你做了些什么?”
“我?”
林寓娘脑海中的记忆随着这点勾画,渐渐变得明晰。
“我什么也没做。”
那日孙家母子突然发难,林寓娘伤了人,仓皇之间落荒而逃,哪里还顾得上躺在床榻的孙家儿媳。
后来离了幽州城,更是再没心思想起那群人。
若不是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或许她会尽己所能,想办法治好孙家儿媳吧?林寓娘不确定地想,毕竟是自己接手的病患,她既想要看见病患被治愈,也想知道自己开出的汤药方剂究竟能不能生效,又能生出些什么效用。
“总算有些长进。”
楚鹤却极满意地点点头。
“孙家母子合谋害你,母子行凶于室内,另有一子望风于室外,绝非突然起意。孙家儿媳日夜与孙家母子三人共处,早有所闻,却不肯提前知会于你,瞒而不报,分明是共谋。他们要杀你,你举刀还击不过求生而已,若是还有余力,就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林寓娘听得一愣一愣:“可他家儿媳沉疴在身,或许并没有参与进来。”
楚鹤却问:“她知不知晓,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林寓娘无言以对。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一点。以直报怨已是圣人作为,你还没成圣人,却总想着以德报怨。”楚鹤无奈摇头,“我就怕你善心大发,满脑子普济天下人,却不看看瓮中究竟有几碗水,够不够你自己解渴。”
言过其实。林寓娘腹诽,她哪有那样做。
说得她像个满街撒花钱的傻子。
楚鹤却好似能听见她在想什么,斜乜她一眼:“你没有么?”
撒花钱,当然没有。
林寓娘腹诽着没敢反驳,诺诺应着。
鼻子却不由得一酸。
“老师,我是在做梦吗?”
记忆渐渐回笼,关于现实的认知也逐渐由指尖遍布全身,林寓娘虽然还有些恍惚,却大略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并不应当存身与此间天地,她与楚鹤也早已经天南地北。
或许阴阳相隔。
那么此间世,究竟是楚鹤魂魄入她梦境,还是她自己的一番臆想。
“当日在麟游县,江……有医工替我诊治,说我曾经被人用药暗害,导致小产,日后,再难有孕。”林寓娘绞尽脑汁思索许久,终于想出个她想得知,而楚鹤从没告诉过她答案的问题,“老师教习我医术时,数次替我把脉诊治,为何……没有看出来?”
若她早知道真相,或许在麟游县时,便不会那般惊诧,那般痛苦,也……
也不会对结局有任何改变。
这个问题,对于林寓娘来说无伤大雅,对于孟柔来说却很重要。问题说出口时,她究竟是在替谁问话,她自己也有些分不清了。毕竟无论如何分割,林寓娘和孟柔,始终是同一个人。
她带着点忐忑等待答案,而楚鹤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否曾经小产,将来是否会妊娠。”楚鹤神情十足古怪,“我又不是你爹,这同我有什么干系。”
林寓娘呆愣一瞬,突地笑出来。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是楚鹤会说出的话。
楚鹤仍有些不自在。
长安世家林立,大家大族里头的阴私事盈千累万,不可胜数,婢女被下药绝子不过是最寻常的那一类。在城门口捡到孟柔时,见她气促不匀,面色霜白,就知道此人气血双亏,必然遭受过大患难。
后来到了船上,确定师徒名分,再一过脉象,九成的猜测变作十成的把握。可是,何必问出口?
关于孟柔的一切全都留在了长安城里头,眼前活生生的人姓林名寓娘,他只认得林寓娘。
又何必再提起旧人旧事,徒惹人伤心呢。
楚鹤左支右绌,再掌不住先前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林寓娘越发确定他就是楚鹤,笑容中也越发带上苦涩。
他确实是楚鹤,并非自己臆想,也就意味着,嬴铣说的确实是真的。
“老师,您是真的已经……”
楚鹤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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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平静温和,一如从前。
林寓娘匆忙别开眼。
“老师给我的三十卷医书,我抄录了两份副本,一份留在了江城,仍旧用油纸包好存放在沐春堂地下,另一份同原件一起带在身上。”她抑制住哽咽,勉强弯起唇角,“印书的事虽然还没有头绪,但我已经在想办法,此次东征据说陛下亲征,又有许多权贵随行,我若立有功绩,或许也能……”
“抄医书?”楚鹤皱眉,“你若只知死记硬背,照本宣科,倒不如烧了那些死物。”
“我没有照本宣科。我只是怕弄丢了……”林寓娘眨眨眼,“平日里遇着病症或与医书所列相似,或有相左,我都有记录在案,如何增减,效用如何,全都写有附注。医书上的药方,我绝不敢偷懒直接采
用,老师随时能检查。”
她原本想说,每一个过手的病人她都有记录医案在册,可突然想起,这几日忙活的大多都是外伤一类,太多人来不及问名字,治疗手法又大同小异,就没来得及记。
于是慌慌张张改了口,梗着脖子,假装自己毫不心虚。
楚鹤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林寓娘被他看得头皮直发麻,正疑心他什么都知道,想着该如何弥补疏漏,可楚鹤对她的医案压根不感兴趣。
他更好奇的是:“你将实际所见到的,与医书所举相关的病例,全都记了下来?”
林寓娘连连点头。实际上,这些记录正是从她日常所记医案中筛选得来。
可她没敢提医案的事,只小心翼翼道:“老师写的医书毕竟高深,我师从老师,虽然知道开方如做衣,要量体而成,但尺度如何,终究要躬行许久才能拿捏分寸。我初开方时,尚且有老师在旁把持考量,可日后医书若是传印于世,没有老师在侧的医生,又或是师从庸碌之人的医生,量体开方时却无尺规可依。”
若是能将她行医时的所见所闻,附录医书其后,一并刻版印书流传于世,想来后世之人研习时,也能更快上手、更精准地用药。
如此,也免于庸碌之人按书用药有所偏左,不但害人害己,还会辱没了楚鹤的声名。
“这只是我自己私心这样想……”
楚鹤打断她:“你写了多少病例?”
林寓娘大略算了算:“约莫有……二、三十例?应当还不到四十例。”
也够成书十卷了。
楚鹤默默看着她,目光十分复杂,有些赞叹,又有些无奈,林寓娘被他看得有些慌乱:“老师若是觉得我记录得不好……”
“我初时编撰医书,也是从病例开始,几十甚至上百个病例反复试验过,才敢成就一方。是以区区三十卷,就已经写了一辈子。你可知书中为何只有医方,而无病例?”
林寓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自古以来,医方就是医方,七情配伍,君臣佐使,样样清晰明了,哪怕不是医工,不懂阴阳辨证,只要认识字,会用戥子,便能照书本配出一样的药方。
从来医方都是这样写成的。但古今情势、病势迥异,人的体质也大有变化,斤、两虽仍随旧名,其实质却迥然不同,是以,为着令今人用药能与古人效力相同,楚鹤才立志要编撰新书,不但搜亡救佚,集百家所长,还由此创立新方,令许多奇症、急症也有方可用,有药可医。
但他即便做了这么多,也从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医案一同流传于世。
因为从没有人这样做。
一个药方能治一种病,一纸医案只能够救一个人,总结出医方已经能成大用,再有医案传世,除了令篇幅冗长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用处。但若是将药方与医案同时传世,后世之人不但能依方辨证论治,在论治时,也有了可以参照的法度。
医生从习医术时,总要有师长从旁指导,或添或减,如修剪小树枝丫。
而林寓娘的设想一旦实现,她记录下的一个个医案,就会成为医生们的师长,成为大树生长的准绳。她会成为他们每个人的老师。
楚鹤心内震动,他垂眸看着林寓娘,她仍旧满脸懵懂,一副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好事的模样,战战兢兢,只等着他抓到她的错处,打几个手板再添些教诲。
“真是个呆货。”楚鹤忍不住念叨。
林寓娘扁扁嘴:“不让附录就不附录嘛,做什么骂人……”
楚鹤瞪她一眼。
“四十卷医书若真能付梓印版,别忘了把你的名字也给写上。”
不是三十卷,怎么又成了四十卷?林寓娘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扬起眉毛:“老师是说……”
可随后又落下去:“可是……”
心里想的东西,一眼就能望到底,还说不是个呆货。
“不是让你沽名钓誉,但垂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要往外推?我可没教你这般清高。”楚鹤屈指敲一敲她脑袋,起先的那点飘飘仙气是荡然无存,“救病治人,总不会超脱阴阳五行之外,再不抓紧著书立说,只怕后来者居上,你手里头攥着宝贝似的东西,不管是三十卷还是六十卷,总归都会变作废纸堆。”
毕竟是楚鹤的嘱托,他从来也只托付给她这一件事,林寓娘一向很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又更多觉几分紧迫。
“是,老师放心,我一定尽快办成。”
见她眉心紧蹙,楚鹤便知道,这是又想歪了。
“也不是非得让你印书……”
他早存死志,当日病榻前托孤,也不知是将此生心血都托付于这唯一的学生,还是将林寓娘托付给那三十卷医书。
楚鹤沉默下来。
东兔西乌,玉走金飞,心念一动,天穹便布满霞光。
林寓娘似有所感,才刚忍住的眼泪瞬间又盈满眼眶,透过模糊视线,她看见楚鹤神情温和,目光中充满包容。
“我的路已经走完了。”
楚鹤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比起老师,更像是一位兄长。
“你的路该怎么走,要自己决定才是。”
“可是老师,我……”
林寓娘只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还有很多话没有问明白,她始终不能相信楚鹤就这么离她远去,却又隐隐察觉到,这似乎就是师生之间的最后一面。
可是她……还有许多话……
泪盈于睫,啜泣不止,忽而听见一声鹤鸣响彻云霄。
睁开眼。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
“林娘子你可算是醒了,我不过是打了个盹儿,你怎么就晕倒在医舍门口了?姓赵的说你是劳累过度才晕了过去,躺一躺就没事了,幸好他说的是真的,否则要是让大将军知道了……”吴顺絮絮叨叨,话里话外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是梦见了什么,怎么伤心成这样。”
林寓娘缓缓转动眼珠,人虽然醒了也睁开了眼,可好似魂还沉浸在梦境中,泪水留个不停。
吴顺啧了一声,拽起袖子胡乱给她抹了抹脸,悄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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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睡吗?我给你守着,没人敢来打扰。”
林寓娘盯着她好一阵,缓缓摇了摇头,她坐起身,手掌按在硬如铁板的床榻上,这才醒过神来。
她人还在高句丽,在战场上,外头正在打仗。
至于方才的梦……
林寓娘抹了把脸,泪水淌了许久,终于是止住了。
“……也不知究竟做了什么噩梦,伤心成这样。”吴顺嘀咕。
林寓娘笑起来,又摇摇头。
“不对,是个好梦。”
“不管好坏,能做梦就好。”吴顺见她笑了,总算也松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究竟有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
整日待在医舍里头,不是缝补伤口就是开药方,吴顺光是看着就觉得累,这样的日子,吴顺一个武人都几次熬不住睡了过去,临睡时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林寓娘在替人把脉,醒来后的第一眼,又是她在替人上伤药。
“你只有一个人,两只手,全军上下几千人,你就算累死了也照料不来。”
铁打的人也没有这样苦熬的。
吴顺随手拧干铁盆里的布帕递给林寓娘,顺势坐在榻边,压低声音道:“医舍里头又不只有你一个医工,也该让旁人多干干活。若不然咱们搬回绛帐去,你也好好修养一两天。”
“旁人难道没有做活计吗?”
林寓娘不由得好笑,她虽然累得晕倒,但仔细想想,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些什么苦工——她受队正照顾倒是不必出医舍,但其余人,要么每到鸣金时就要去往前线搬运伤兵,要么手执扫帚水桶洒扫不停,还要替伤兵们喂水换药。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谁还能有精力给人问诊?
林寓娘仔仔细细将脸擦干净,想了想:“吴顺,我能不能托你办件事?”
“嗯?”吴顺道,“林娘子直说便是。”
“我想托你去找大将军,医舍人手不够,请他拨派一队人马增援。”
“林娘子说笑了,军营里头的都是些大老粗,做不来把脉包扎的精细活计……林娘子?”
“医工不是武夫,不该搬运伤兵。”林寓娘神色认真,“还请你转告大将军,让他拨派些人手来帮忙。”
吴顺嘲弄地看着她。
“是,医工都是读书人,都识字。可我们军士也不都全是不通文墨的白丁。”
若非察举只看门楣,科举又有赖家族底蕴,他们这群寒门何必铤而走险在刀锋上讨生活?武人立了功转尚且能够入流,可是医工,这些只知做糟践活计讨生活的庶人,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他们?
“你误会了。”林寓娘只道,“军中各队,骑兵骑马,步兵步行,弓箭手持弓箭,盾牌手持盾牌,各展所长,各司其职。既然如此,医工就该集中精力医治伤兵,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搬搬抗抗的事上。”
吴顺反驳:“从前在军营里头,这些事都有医舍照管,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对。”
林寓娘也是头回随军出行,军营里的事她不大清楚,只大概在心里猜测,从前医工、药童都足数,多做些活计倒也并不妨碍什么,只是眼下医工不足数,药童更不足数,于是药童医工全都一概而论,医工该干的活,药童该干的活,也都全由这几个人一并混着做了。
若不是他们实在腾不出手,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等着林寓娘施治?而就算她昼夜不停,累得当街晕倒,也还是不能照顾到每一个人。
于是人人都累得像被抽了筋骨,外头未被诊治的伤兵却还是越来越多。
“若再继续这样下去……别说伤兵,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林寓娘透过门帘往外望,仿佛能透过短短一截帘帐,看见外头深受伤口折磨的每一个人,“伤兵们被送进医舍,却得不到救治,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等死而已。”
吴顺渐渐冷静下来,这些日子,医舍里头的情形她全都看在眼里,她心里也清楚,林寓娘说得不无道理。医舍里头的医工屈指可数,需要医治的伤患则与日俱增,医工们镇日奔波于医舍和前线之间,根本没有精力来医治伤兵。
若当真如林寓娘所说,调拨些人手分担些活计,倒应当能缓解些医工们的压力。但现在,哪里不缺人手?
“全军上下拢共只有四千人,要对阵的敌军却又足足七万。”吴顺语气仍有些僵硬,“等数相悬,这本就是一场硬仗。外头每日都在死人,每日死多少人都算寻常。”
伤者救治不及,也是寻常。
战场上从来如此,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搏一个富贵显赫,运气不好的就马革裹尸,她是这样,她兄长也是这样,何力、大将军,谁人不是如此。
吴顺同样望着那道帘帐,正有些神伤,却听林寓娘道。
“你在盖州时决意回营,是为了送死吗?”
“当然不是,”吴顺耸耸肩,“有谁是会为了送死才……”
她突然发觉不对。
吴顺当然不是为了送死才回营的,她是为了建功立业,征战沙场。
可是还没见刀锋,她的心气是什么时候被磨没的?
林寓娘道:“医舍之内,有多少人认为自己会必死无疑?”
吴顺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难看了些。
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若受的只是轻伤,行动尚且能够自如的,根本不会往医舍里头来,会被抬进来的,只有那些在前线受了极重的外伤,听见鸣金之声无法按令集结,只能被医工们扛着拖拽着带上板车,运回来的伤兵。
这样重的伤势,又是在战场上,一旦没能得到救治,外伤暴露在外,多则一两日,少则顷刻之间便会命丧黄泉。
身侧是时不时被抬出军营的同袍,身上是不断溃烂的伤口,医舍里头昼夜不息的哀嚎声连吴顺这个手脚齐全的人都听不下去,那些伤兵日日听着,又该怎么想?
“军中的规矩我不大懂,但我认为,医工应当做的,是诊治伤兵,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回到家乡。”
林寓娘看见王九的尸体时,第一反应便是懊恼自己为什么没能再快一点,可即便她手脚再快,动作再迅速,又能如何?她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一双腿,全军上下几千人,就算是累死了也不可能一一照管过来,自从与敌军交锋之后,死的人又何止王九一个。
可是,林寓娘想,或许其他的人能够活下来。
医舍队正的声音太小,传不到军中主将的耳朵里头去,但林寓娘说的话,赢铣或许会听。
垂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不取?何况能救人。
普济天下人,她的确做不到,可若是能多救回一个人,为什么不做。
“军士为国征战,而医舍里头的医工则是伤兵们的保命符,搬运伤兵的事医工不是不能做,只是太过浪费时间,也太过浪费伤者生机。”林寓娘道,“想要填充不足的人手,只能从军士中另外划派出一支小队,顶替补阙。”
正想着该怎么继续说服吴顺,可吴顺竟然转了态度,一口答应下来。
“旁处人手短缺,自有军报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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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舍内人手短缺,只怕没人会告知大将军。”吴顺点点头,“我去找我阿兄,应该能见到大将军,把这里的情形告诉他。但是军情紧急,我不敢保证大将军会不会答应。”
伤兵便是受伤了的军士,是同袍,是手足。吴顺来时心高气傲,野心勃勃,在医舍里头待了不过几日就十分懊丧。伤兵们毕竟行动有限,再失意绝望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若是其他军士也受到了影响呢?
四千对七万,交锋几日,死伤无数,敌我等数悬绝,军心原就不稳,若真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
吴顺稍一细想,便要惊出一身冷汗。
林寓娘不是军中之人,她所见所想只有医舍方寸之地,但吴顺却是自小在军营之中长大,林寓娘只想到伤兵们饱受折磨会失去求生欲望,吴顺想到的却是……
哗变。
吴顺直觉不能再拖,得尽快将后方消息往上通报,转身便掀帘出去了,林寓娘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也起身翻箱倒柜。
林寓娘想行李不多,翻找起来并不难,何况是才刚用过的东西,她很快翻出了一堆白色的桑树皮。
桑皮线绵软滑润,能够缝合伤口,在伤口愈合后便会融入人体,比棉线、丝线更能保护伤口,她原先从幽州带来的那些用过几次早就见底了,幸好军营周围还生着桑树,便托队正剥了些准备晒干了自己取线。
林寓娘从中选了块偏硬的,她不知道楚鹤的生辰,也不知道他究竟死在何处,想了许久,只能在其上写下吾师楚鹤的名讳,再用柔软些的树皮缠裹起来,放在窗户边上,如此就能算作是一座神主了。
一个梦境不能代表什么。或许赢铣是在骗她,或许是她自己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可是……楚鹤若真死了,她作为不肖弟子,总不能让他的魂灵无处可依。
做好了神主牌位,林寓娘又觉得这实在是自作多情。
楚鹤自来潇洒,若能摆脱俗世束缚,自然是要乘鹤去方外之地,岂会甘于依托在这小小树皮之上。
想了又想,还是将神主牌位好好用树皮包裹起来,同箱笼里那三十卷的医书存放在一起。
提起药箱走出门外,正看见吴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林娘子,不负所托。”吴顺脸上不见喜色,反倒是满满的凝重,“大将军听说医舍里头的情形,果然派了五个人来帮忙,但是……”
在她身后的五个军士身形瘦弱,面白无须,年岁看上去比赵石大不了多少。
原本以为赢铣肯点头派兵,就是知道医舍人手短缺,至少会派遣几个精干壮硕的来作为帮手,可是看着这五个小郎君,肩不
能扛手不能提的,倒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林寓娘倒不觉得有什么,赵石都能够做得动的活计,这些军士看着再文弱,想来也都能做得了。
最关键的是,要将医工们空闲出来,其余的事情才好说。
正想着,那头鸣金声起,队正招呼着医工们列队集合,又要出门去,瞧见这头莫名多了五个杵着的新兵,连忙过来探问:“林娘子,这些人是……”
兵荒马乱的,总不至于是赢铣怕林寓娘哪里磕碰着,特地拨来给她使唤的吧。
队正虽然没有猜中事实,但也相去不远了。林寓娘道:“队正容禀,从今日起,医工们不必再去外头抬伤兵,而是由这几位军士代劳。”
“什么?”队正瞪着眼睛来来回回地扫视那五个人,有的红着脸一副羞赧模样,有的则满脸不忿,显然并非自愿,“这是……”
“这是大将军的意思。”吴顺帮忙解释了两句,“事出突然,我就直接将人带过来了。”
“这、这怎么能行呢……”
队正仍是反应不过来,军士们长途跋涉来到高句丽,是为了上阵杀敌立功转,管理医舍已经是最次的活计,怎么还会有人前来帮忙运送伤兵呢?
虽然事出突然,但是林寓娘和吴顺的身份摆在这里,五个军士站在这里,倒不至于是在诓骗他,假传军令,何况真要队正去赢铣跟前质疑抗命,他也没那个胆子。
说到底,这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坏处。
队正暂且按照林寓娘说的,指挥着军士们列队走了,转头看向稀稀拉拉站在原地的医工们,目光划过他们同样充满疑惑的脸,最终定在林寓娘身上。
“林娘子,这些医工留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
医舍中央的空地上满是伤兵,艾草已经燃尽,没有烟雾的遮蔽,蝇虫便无所顾忌地往伤患伤处扑咬,伤口暴露在外,躺在地上的人连挥赶的力气都没了,只将胳膊搭在眼上,对自己的身体置之不理。而站在人群中的的医工们,个个面色发青,眼下发黑,气色比起倒在地上的人好不了多少。
“医工还是太少,受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林寓娘抿了抿唇,却没再像先前那样,只要有伤兵送到跟前立马打开医箱动手救治,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诸位前辈,请先暂且听我一言。”林寓娘伸手击掌,示意众人看过来,“伤兵们人数太多,伤情有轻重缓急,一概而论只会延误病情。请诸位暂且停手。”
医工们方才看着林寓娘与队正一番交谈,都清楚是她求来了几个军士,让他们不必再出门去做苦工。不用去搬搬抗抗自然是好,只是能留在医舍,并不代表就能在榻上降服,几个医工呆站了一会儿,便自觉弯下腰去检视身边伤兵的伤口。
“停手?”其中一人因着林寓娘求援多给她几分薄面,顺嘴反驳道,“你也看见了,伤者这样多,哪里还有空闲能停手。”
“若是现在不停手,让垂危者与轻伤者一同等待,又能等多久?”
军中受伤者论深浅,有人伤及性命,危在旦夕,有人伤在骨肉,尚且能够喘息。伤在骨肉者能等,伤及性命的人,却当真等不起。
平日坐馆时,风寒病人与肠穿肚烂的伤患同时求医,便是一同等候问诊的人都会自觉让步,因为自己的病症尚且能够忍耐,而地上那人性命却只在旦夕之间。如今换了个地方,同样是治病救伤,却怎么就轻重不分了呢?
大概是人数实在太多,又人人都带伤带血,轻重不能一眼分辨分明,所以才只能一概而论,能不能活到被施治,全凭各人命数。
那医工听得一怔,手上动作不由自主停下,伤者气得恨不得破口大骂,抬头一看是林寓娘,登时将满腹脏话咽了回去,只拽着医工生怕他跑了。
不仅是这医工,场中众人包括一些伤者都不由自主看向林寓娘。
赵石突地问道:“林娘子要我等停手,可是已经想到办法?”
“是,分帐而治。”
“分帐?”余娘子一愣,“那不是麻风病人……”幸而声量较小,没被伤兵们听见。
前几年某地发了麻风病时,朝廷派人前去救治时,便是征用了寺院、民房充作“疠人坊”,专门收容得了疠症的病患进行救治。如此分帐而治,既能不让未得病的人感染病症,又方便医工们集中处理病人,是以疠病很快便得到控制。
可是军营里头,重症又不会感染轻症,为何要将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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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急,林寓娘尽量快速地说完构想:“凡伤兵入舍,须有人提前检视伤情,将病人分为垂危、重症与轻症三类:仅受金创、折骨等轻伤者为轻症;受金创、折骨较重,或已生疮痈者为重;呼吸受阻、外伤流血不止、多处受伤或是意识不清者为垂危。”
垂危者直接送于在籍医工诊治,重症则由在籍医工或是医生诊治,轻症则由剩下的人来诊治。
如此排出先后次序,便能有的放矢,医工们不必来回奔波浪费时间,伤兵们也不至于空耗性命。
医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站起身。
“该如何分帐?”赵石为难道,“这片地方看着还算大,可若是再支起几个帐篷,看着就小了。”
“不必支帐篷,轻症者留在院内,危重者、重者都抬入医舍。李医工、胡医工和余医工负责危重者,刘医生负责重者……”林寓娘看着众人,“还有谁也懂得医理,治过伤病吗?”
除了赵石,剩余三人都是女子,分别时三位医工的女眷,她们被征来原就是为了充数,队正便没让三人做治伤、包扎的活计,只让她们洒扫庭院,倒水喂药。
三人起先没应声,好一会儿,余娘子突然上前一步:“我在家中时,曾给折骨的牛犊、羊犊治过伤,正骨包扎过。”
“可会用桑皮线?”
“会。”余娘子答,“牛犊生育时难产,便是先开刀再用桑皮线缝合伤口。”
余医工皱眉似是要开口,可余娘子没看他。
畜生命贱,哪里用得上桑皮线?
林寓娘盯着余娘子好一会儿,点点头:“那么余娘子也同刘医生一起照料重者。你们两位呢?”
李医工的娘子倒真是什么也不会,仍旧负责照料院子里的人,发觉不对再通报,胡医工的娘子不懂药理也不会治骨伤,这几日旁观着看医工们包扎伤口,勉强算是会了,也都留在院里照顾轻伤患。
至于赵石,他脑子活,通医理,偏偏医术又比不得正经医工连带同为医生的刘郎君,检伤的活计和轻伤者便交给他处理。
事情厘定清楚,说干就干。几个人连同吴顺再有附近戍守的军士们一同帮忙,很快将伤兵们重新分门别类,重伤者的人数比预计得更多些,医舍内放不下,最后还是暂且从院子里划出一小块地方供他们休息。
“林娘子,你要负责哪一帐?”赵石抱着肩,笑道,“我是知道你的,医术并不比医工差,可别想躲懒。”
林寓娘本也没想躲懒,危重处已有三位医工坐诊,不必担心,重症处却只有刘医生与余娘子两人,只怕人手不够。
“自然是……”
正要往里走,忽而一阵闹哄哄,军士们拖着板车,背着伤兵已经回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一抬小小担架,周边围着好几个将领。
“林娘子,林娘子在不在?!何将军他伤口崩裂了!”
被担架抬进来,身有重创,危及性命,显然属于危重一类。林寓娘正要让人将担架抬进医舍里头去,一抬头,却发现医工们齐刷刷盯着她,待那目光与林寓娘的交汇,便又立马偏移开来。
林寓娘顿了顿,反应过来。
“将人抬去重症处,我立刻替他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