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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111章
◎是我不配为人师。◎
期末考试结束后,在考试前几天让学生打分做的教师学年考评结果也出炉了。
林慧颜把三位专业老师也加到了九班的考评名单中,仅作为内部查阅,不在年级组公开。
楼以璇喜提全年级组的最高平均分93分,林慧颜才得了89分。
紧随着这份喜人的“成绩”,楼以璇又收到了另一份来自海帆的通知,经多方评估后作出决议,将由她继续担任天木中学高二美术实验班的色彩学科老师。
林慧颜阅完卷回家,刚开门进屋,家里的小猫就轻盈一跳地挂到了她身上:“林老师你回来啦!”
自从确认她抱得动自己后,楼以璇就经常性地往她身上“蹦”,说是变相地帮她强身健体,而楼以璇自己也偷偷在家举哑铃、踩椭圆机,手臂的肌肉线条都快练得像模像样了。
那椭圆机还是林慧颜去年十月份买的,买来后也就用了三个月。
自寒假起就再没踩过了。
哑铃,是楼以璇月初才新买的……
“海帆的通知我也收到了。”林慧颜托着楼以璇两条大腿,和她亲了亲,“楼老师任重道远,再接再厉。”
“只有口头表扬吗?”楼以璇搂紧林慧颜脖子,眼含期待。
“下周有年级组的暑假团建,带你去?”林慧颜边说边往客厅走。
“带我去?”楼以璇揣摩了两秒,低头去亲林慧颜脖颈,“只带我,不叫刘老师他们啊?”
林慧颜到沙发坐下,双手腾了出来,贴着楼以璇后背:“会邀请一下。四天三晚的行程,我猜他们应该都去不了。”
一听“四天三晚”,楼以璇即刻来了兴致。
她上周就知道了天木中学有暑假团建安排,因此她们的日出日落行推迟到了七月下旬:“刚定下的行程吗?去哪里呀?刘老师他们两个都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去,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什么影响?”
“你说呢?”楼以璇帮林慧颜把镜架摘了,“恐怕到时候有些人又要在背后说林大主任以公谋私、诱骗我这个纯情小姑娘了。”
林慧颜笑:“你这个小姑娘,还需要我诱骗吗?”
看着眼前对自己苏笑的林慧颜,楼以璇忍不了一点。连同跪在沙发上的腿一并使劲,把人压向靠背狠狠地吻。
这一吻,一发不可收拾。
期末阅卷忙了好几天,这几天楼以璇就都没折腾林慧颜。
今天林慧颜忙完了,还带回来了好消息,她也收到了好消息,每一件事都值得开心、值得庆祝。
“林老师,我想了……”楼以璇含弄着耳垂,“我们先洗澡,再吃饭好不好?”
“……好。”
两天后的下午,林慧颜说回学校一趟拿东西,实则独自驾车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客服应房客要求,刷卡带她上楼。
停步在3303房门前,她做了做深呼吸才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楼以璇的母亲——赵芹。
在楼以璇讲述父母和家庭的那一晚,楼以璇对她说的是——我心灰意冷之下跟妈妈按原计划出了国,没解释原因,就说想通了,想爸爸了。
——那几年我一直没谈恋爱,追我的女生男生都有,不过我心里惦记着你,谁也喜欢不上。我爸妈呢也不强求,我就乐得自在,潇潇洒洒地跟着Kinl混吃混喝。
——直到去年决定回国,我向妈妈坦白了,说我这么多年都动不了情,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我回国就是为了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她如果过得好,我待几个月就回澳洲,她如果过得不好,我就留下来陪她,任何身份任何名义都可以,只要能陪着她。
——我妈对于我从出国前就喜欢上女人而成了同性恋这件事还挺生气的,毕竟那时国内的同性婚姻尚未合法。我想绝大多数的父母得知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后,都会生气,都会不理解吧。直至今日同性婚姻合法了,世俗偏见不也仍未完全消除吗?
——性取向这种事,就跟有人喜欢甜豆花,有人喜欢辣豆花一样,允许另一种口味的存在,不批判另一种口味的存在,就称得上“开明”了。
——澳洲的同性婚姻法颁布得比国内早,我爸妈在澳洲住了那么多年,对同性爱人屡见不鲜,再有灵暄和雅宁姐珠玉在前,我俩怀璧其后,他们认可并祝福我们只是时间问题。反正肯定是不会阻挠的,所以你就放放心心地买好婚戒,安安心心地准备和我领证吧。
“林老师好久不见。”赵芹率先开口打招呼,表情和声音都相当平淡,没什么情绪显露,“请进。”
“好久不见。”林慧颜带着三分得体的微笑。
阅卷工作开始前,她就找陆灵暄要到了赵芹的联系方式。
本意是想以楼以璇女朋友的身份争取一个能在七八月份拜见他们的机会。
之所以避开楼以璇,是因为她和赵芹之间还有一段楼以璇不知道的“往事”,那件事是否该告诉楼以璇,她得优先摸清赵芹的立场。
但赵芹在电话里说——我已经订了四天后的机票回国,你们的事,等我回国见面再谈。
本来林慧颜也正有此意。
既然赵芹提前就有了回国打算,那她们在国内面谈是一样的。
只是赵芹没在电话里说因何回国,她也不好唐突地问。等了几天,楼以璇也始终没跟她提及母亲要回来一事,她便猜到了一定是赵芹还没接受她和楼以璇。
同居以来,她一次都没听到过楼以璇跟父母打电话,唯一的那次是在病房,而那个时间节点恰巧佐证了她的猜测。
赵芹以为楼以璇和她没可能了,要回澳洲了,母女关系才有所缓解。
后来楼以璇为她留下了,不回澳洲了,赵芹再次伤了心,和楼以璇的母女关系也再次回到冰点。
打完招呼,赵芹侧身示意林慧颜先进:“不知道你喜好,茶几上一杯咖啡一杯白水,你随意,我都ok。”
“谢谢。”林慧颜道了声谢,选了放着白开水这一侧的沙发,站着等赵芹先落座。
今天是她第二次和赵芹面对面地坐下来谈话。
面前的女人依旧是盘发打扮,妆容精致,衣着矜贵,年逾五十仍精气神饱满,由内而外地散发着生命的蓬勃力量,像一棵刚直不屈地青松,也像一块刚硬不折的青石。
岁月不饶人,可岁月奈何不了青松、青石。为什么就不能把女人比作青松、青石?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活成青松、青石?
在听到楼以璇说她和赵芹有一些“像”的时候,她没多大概念,因为太久没见,记忆中的赵芹已经模糊,除了那双似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今日再见,她忽然就明白了楼以璇说的那种“像”究竟“像”在哪里了。
她觉得继续这么“像”下去也好,那样等她也到了像赵芹这般五十多岁的年纪时,和四十多岁的楼以璇应该仍能“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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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芹拥有的,她也都拥有了不是吗?
那她会比赵芹差吗?
不会。
她一定不会比赵芹的状态差,也一定不会活得比赵芹差。
“首先,我要为当年那件事跟你说一声‘抱歉’。”
“……”林慧颜没料到赵芹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跟她道歉。
“我道歉不是判定自己做错了。时间太久远,很多话都记不清了,我的道歉是为我曾经或可能对你使用过的一些伤及你身心尊严的过激用语。”
“……”过激、用语?
赵芹有对自己说过什么过激用语吗?
林慧颜想不起赵芹有没有对她使用过什么过激用语,但她很确定,赵芹没有用侮辱的话骂过她。
九年前天没亮她就逃也似的从楼以璇家离开,怕楼以璇醒后来堵她,她没敢住对门的家,也没回父母的家,而是胡乱拿了几身衣服就到外面找了家酒店开房住着。
上午她才办理好登记入住,一开机就收到了楼以璇母亲约她见面的信息。
——【林老师昨晚做了什么,不用我在手机里说吧?】
楼以璇高三上期的某个周末,她和赵芹在电梯间偶遇,赵芹主动与她互留了电话,说知道她在帮楼以璇补课,也知道她很关照楼以璇,补课费会在高考前结给她。
还说不必告知楼以璇,因为她们目前的关系很紧张,不想因此让楼以璇误会她在干涉她的学习。
林慧颜答应了对她们的“互有联系方式”保密,但拒绝了补课费。
加上电话后,赵芹只在高考前联系过她一次。
希望她能发一个卡号过去。
林慧颜再一次拒绝。
她和楼以璇意乱情迷后的第二天,是赵芹第二次私联她。
见面的时间地点都是赵芹定的,在一栋能眺望到怀安一中的写字楼里。而她们就坐在咖啡厅的窗边,侧眼就看得到楼顶的“怀安一中”四个大字。
那天,赵芹点了两杯咖啡。
——我到今天才知道,她是为了你才跟我闹,要违背我们一家从她十岁起就立好的移民澳洲的约定,为了你,她宁愿跟我们分开,宁愿自己一个人在国内。
——林老师,你觉得今天的自己还配称之为“人民教师”吗?还配站在那个被赋予神圣使命的讲台上教书育人吗?
——当然,这不是该你一力承担的错,我自己的女儿也有错,我会引导教育,还望林老师及时醒悟,迷途知返,体谅一下,配合一下。
——她才十八岁,倘若你们都执迷不悟,那我便先断了她的经济来源。是,你有工作,有收入,可以供她上大学,可纸包不住火,一旦走漏了风声,你跟你的女学生在谈恋爱的事被告发到了学校,你说,你的工作还保得住吗?
——不但工作保不住,你的名誉,你的父母,都将受到不容乐观的负面影响。到那时,你拿什么去跟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谈未来?又靠什么去支撑、保障她的未来?靠那世人嗤之以鼻的,不被世俗接纳的“纯爱”吗?
——你再想想她,如果被打上“师生恋”“同性恋”的标签,别人会怎么看她、怎么说她?
——说她十八岁,不,说她未成年就和自己的高中女老师搞在了一起,说她不自爱、不自重,这样一个品德堪忧、恶评如潮的学生,任凭她专业能力再好再突出,导师也好,学校、公司也好,还有谁会公平公正地不戴有色眼镜地带她、培养她、推荐她、重用她?失去了全部有利条件,她的未来能走多远?十八岁,人生才刚起步就即将一眼望到头,难道就是你和她想要的吗?
——林老师是聪明人,我为什么今天能这么快就来找你,想必不需要说破。双方都留点体面吧。
林慧颜只记得自己当时听了赵芹那句“想必不需要说破”后,惊慌失措到脑子一片空白。
也由此确定了,赵芹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试探,而是证据确凿,带了“威胁”含义。
她对赵芹的为人一点都不了解,但她感觉得到赵芹要修正她和楼以璇发生的这个“错误”的决心。
本来她那时候就对前一晚跟楼以璇有过的种种错乱而追悔莫及、懊悔不已,一早又被楼以璇母亲当头棒喝,更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赵女士,你说错了,我不爱她,我对你女儿没有超出师生以外的任何感情。我和她昨晚,不过是一场酒精作祟的意外。我很抱歉,也真的很惭愧,身为师长却没有掌控好跟你女儿相处的边界,是我枉为人师,也不配为人师表。请你放心,我不会让事情一错再错地错下去,我能体谅你作为母亲的立场,也会配合好。我跟她,今天起不会再见了。
赵芹没说她手里握着怎样的“证据”,林慧颜也不敢设想。
与其说是害怕赵芹将“证据”拿出来与她当面对质或是把“证据”交去学校、交给她父母的恐慌,不如说是对亲密事暴露在当事学生的家长眼皮子底下的无颜以对。
——很好,请林老师记住你刚刚说的话,希望我们也永远不要再见了。
赵芹将一个信封推到她桌前——这里面是五万块的补课费,一码归一码,林老师收下才好两清。
林慧颜没有收,将信封又推了回去。
——我收了,才是欠了。
那天的两杯咖啡,她和赵芹两个人都一口没喝。
赵芹收起信封,先行一步,而她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的怀安一中看了很久。
开机,查看完楼以璇问她去哪儿了的消息后编辑回复道:
——【楼以璇,我跟男人交往过,你该清楚我不是同性恋。对于你,我接受不了。】
——【以后都别见了。】
别见了。
这一别就是八年。
“除此之外,我也想为自己说两句,虽然当时很生气,对你抱有很大的情绪,也刻意让你以为我是在威胁你离开以璇,但我从没想过要亲手将事件曝光出去。哪怕你不退缩,哪怕她选了你,也不会。”
当年林慧颜认清、退缩得太快、太容易,让她深信了林慧颜所说的“酒精作祟”。
也就更认为女儿识人不清,错付了青春最宝贵的那场情动,喜欢了一个根本不值得被喜欢的人。
“我知道你对我必定仍有猜疑,实话实说,当年我的确瞒着以璇在她所住的那套公寓里装了隐形摄像头,就一个,在玄关,也只看得到玄关。”
“她是个很有自己想法和主见的孩子,思想和生活上都不太依赖我们。高一开学前,她央求了我两件事,一件是给她转班,说新班的班主任是教英语学科的,而且是市级高级教师,有利于她学英语、考雅思,我帮她转了。”
“第二件是,她不住校,想在校外租房,方便她画画,上艺校。我也帮她租了。”
“她很懂事,成绩也好,所以我们家每个人对她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可她毕竟才十几岁,她想清净,想独立,不让家里人陪她住,我就说给她请一个只负责做饭洗衣和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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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的阿姨,早上来晚上走,不住家。”
“她也不肯。”
“没办法,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我趁她不在家时找人上门安装了摄像头,确保她每天平安出入家门,我才能安心。”
“摄像头的事从始至今都只有我一个人知情,你们在玄关的画面,也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隔天早上看到的。视频没存档也没备份,出国前就已删除销毁。”
赵芹又解释了很多,可林慧颜却重点在深想她说的楼以璇转班、租房子的两件事。
转班转来了她的隔壁班,租房租来了她的对门。
那么巧吗?
“我想问一下,转班前她被分在哪个班?”
赵芹想了想回道:“三班。”
“三班?”林慧颜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因为三班的数学老师,也是她。
“有什么问题吗?”赵芹去学校开过家长会,知晓林慧颜是楼以璇隔壁班的班主任。
“没什么。”林慧颜摇摇头,压下心中疑惑,“那鸿鼎苑的房子呢,是谁找的?”
“租在鸿鼎苑是她提的,学区房离得近,各方面都很合适,我也没意见,就陪她一起找中介看过一次,但没看到满意的房源。我让中介带我们去附近的小区也看看,可她认准了鸿鼎苑,自己私下又去找了好几家中介,才在开学前的两天终于租到了。”
“……”开学的前两天,也就是说,楼以璇租房子租得比她早两个月。
“你比我们租得要晚,我见过在你之前的那位房客,看样子也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女孩子。”
“……”年轻女孩子?这话听得林慧颜有点红温。
“一切都很巧对吧?所以我也曾暗想过,这些巧合印证着你们的一种师生缘分,便对她跟你的往来放了心。只是没想到她会对你……没想到她会爱上你。澳洲漫长的八年都没让她放弃或忘记对你的爱,我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她青春期的情窦初开只是错将依赖当成了喜欢?”
赵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悲楚。她突然起身走进卧室,过了两三分钟才又出来坐回沙发椅上。
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却已边角发黄的信封。
轻轻放在茶几中央。
“我不知道关于她右耳听力受损的情况,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但我觉得,作为她认定的伴侣,作为……”赵芹斟酌了一下语言,接着说,“作为我们这个家庭未来的一员,你有权利知道所有事实。”
【📢作者有话说】
实在没写完55,想了想还是分成两章吧[猫头]
正文还剩最后一章,周五更新[害羞]
番外有什么想看的剧情都可以留评说说[捂脸偷看]
给我提供点有趣又刺激的灵感,意会cp双核cp都来呀[坏笑]
也请宝贝们多多收藏联动文《一吻再吻》《你要如何才爱我》[红心]
下一本会越来越好!!!泥萌相信我!!!
第112章——正·完——
◎我们还会更幸福。◎
“搬离鸿鼎苑的那天,她形迹可疑地想往你家门缝下塞东西,被我察觉了,把东西夺了过来,也就是你看到的这个信封。”
信封保存得很完好,边角整齐无翻卷,也无半点折痕,仅有一点点泛旧的岁月痕迹。毕竟九年了。
“我拿到手时,信封里只装了一张她手绘的自制书签,上面写了一段给你的话,也都被我看到了。为此我们发生了激烈争执,吵闹不休。在回家的路上出了交通意外,而我和她都在那场车祸里遭受了不可逆的伤痛,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皆有。”
赵芹拿走信封看了“信物”后就塞到了包里,所以它在车祸中幸免于难,没受什么损坏。
她也想过不止一次要将它撕毁扔掉,但最终都没下手。
而是将其保留了下来。
“车祸发生前,她说她只是还想再见你一面,还有一个问题想亲口问你。”
“车祸后,她因为耳朵的伤产生了应激,很怕听到杂音、电子音,也不许医生护士以外的人靠近她,但她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再提起有关于你的任何事。就连信封的下落,也未再问过。”
“我们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换了更权威的有专家坐诊的医院对她耳朵进行针对治疗,但都没什么起色。又两个月后,她主动说要出国。”
——妈,不治了,我们出国吧,你按原计划去澳洲工作,我按原计划去澳洲留学,我们,按原计划去澳洲和爸爸团聚,就当车祸前的那些不愉快统统都没有发生过。澳洲的医疗技术也很发达,到时去那边的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治好我的耳朵呢?治不好也没事,反正我画画需要安静,少听点噪音也好。再说,还可以戴助听器。
“说实话,那几个月里,我已经没有强迫她跟我出国的想法了,只要她跟我说她想见你,我一定会答应,甚至,只要你们真的两情相悦,我会试着给你们时间去证明你们可以克服当前和未来所面临的一切困难。可她什么要求都没跟我提,也不用手机跟任何人联系。直到出了国后,她慢慢适应了新环境,适应了助听器,才又重新用起了手机。”
林慧颜还震惊在车祸的实情里。
原来楼以璇一笔带过的几年前的车祸,不是三五年前发生在澳洲,而是,而是发生在九年前的国内。
就在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而她却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的她,今生第一次希望时光能倒流,倒回至九年前赵芹来找她的那一天。
不,倒回至她喝醉酒的那一天。
她自己打车回家,或是让秦凤茹来接她,之后的不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这些年我跟她的母女关系不好不坏,不近不远,我知道她心里对我有愧疚,就像她知道我心里对她也有愧疚一样。”
“我们都觉得亏欠对方,又都不懂得如何表达,又或者说,是害怕再次将伤口撕裂,加深我们之间的那道难以修复的隔阂。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今天这样,很多心里话都没办法当面开口去说。”
“春节她回澳洲那次,趴在我怀里大哭了一场。那是八年来,我和她的心离得最近的一次。”
说到此处,赵芹脸上淡薄的表情才稍微有了一点松动。
眼神里流露着温情,展现出少有的温和一面。
“我以为她回国在你那儿受了挫,受了苦,终于肯放弃了。外加她那次回来后,跟我和她爸都亲近了很多,可以说,那半个月是我们一家三口在澳洲有过的最温馨欢乐的日子。所以,我对她回到我们身边充满了期待。”
“很遗憾,我们没有等到她回家。但也不可惜,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家。”
赵芹看向林慧颜的目光逐渐有了温度,由疏离变得亲和,像是一种赞许:“一周前她给我发了一封很长的邮件,把你们八年前、八年后的来因去果都讲清了。”
“你值得,她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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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回国的目的很简单,”赵芹伸手压着信封朝林慧颜推过去,“化解我们之间的嫌隙,再亲自送上一份身为长辈的祝福。”
“信封里除了那张书签,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们共同的生日。”
林慧颜怔了怔,连她们“共同的生日”这么细节的事情,楼以璇都写信和母亲说了吗?
那她们打算在那日登记结婚,是不是也说了?
说了吧,不然赵芹也不会用到“她有了自己的家”这种说法了。
祝福她很乐意收,可是银行卡……
“从她出生那年起,我们就每年都为她存了一根金条,给她做成家后的保障,如今全都折现存到了这张卡里。这是父母给女儿的,你和她一体,属于她,自然也属于你。林老师,你这回不能再拒绝了。”
赵芹没用“嫁妆”或“彩礼”之类的词汇来定义这笔钱,只说是对她们“成家”的祝福,已是充分尊重她和楼以璇的这段“同性恋情”。
看出林慧颜的纠结和为难,赵芹端起咖啡浅喝一口:“不收,就是仍在怪我当年拆散你们?”
“不是,您别误会。”林慧颜稍显心慌地辩白,“站在您的立场,我从来没有怪过您,同样也不觉得您当时的做法有错。”
换作一些急躁蛮横的家长,遇到那种事,哪会那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她谈。
别说是挨骂了,挨打都有可能。
更甚者还会举报她,将不守师德的她逼至身败名裂才消得了心头之恨。
以往的社会新闻里,也不是没有这类令人不齿的罔顾伦常的案件出现过,往往都是年长者被大众先入为主地审判,去担负更多的责任和罪名。
说一点都不怕,是假的。
“我和以璇的分开,不是您拆散的。就算您那天没有来找我说那些,我自己也想得到后果。以璇她很了解我,之所以她后来没再跟您提起我,是因为她知道那时那刻的林慧颜,既然做了不再见的决定,就绝无挽回、转圜的余地。”
林慧颜稳定心神后,直言不讳道:“即使不存在您手中‘监控画面’的威胁,我也没勇气承认自己竟对才十几岁的女孩子动了那样不堪的心思。我心里的关,我自己就过不去。”
她是一个怯懦的、不折不扣的胆小鬼,那段时间她内心每天都在激烈地斗争,世俗和道德压得她挺不起身来。
自甘堕落就罢了,还要拉着这么好的一个女孩给自己垫背吗?
她的一生已成定局,平凡得一眼就能看到头。
还堆积着理不清的污糟。
可是楼以璇那么年轻,又那么干净。
楼以璇还没有去闯过外面的世界,还没有去看过外面的风景,她怕自己稍一动摇,楼以璇就会被她困住在怀安,囹圄终身。
“我也了解以璇,所以我很确定,不论是九年前您来找我谈话的事,还是您在门口装了摄像头的事被她知道了,她都一定不会怨您、恨您。”
“我也相信当年她自愿出国的决定性因素里,更多的是她对您的爱。不忍您担心她独在国内,不忍您为了她而改变出国和丈夫团聚的计划,她说那曾是她的梦,也是她和爸爸妈妈共同的约定,她很爱你们,所以愿意陪您一起去履行那个约定,并非是受您或受情势所迫才不得已出国。”
赵芹听了她的话,并无丝毫或惊或疑或感动的反应,神情与姿态永远那么的从容不迫,也永远那么地运筹帷幄,好像一切都尽在她的意料之中。
林慧颜有些汗颜地垂下眼眸,尽量避免与赵芹直视。
“抱歉,我说得太多了。”
“无事。”
见林慧颜收敛着锐气,赵芹笑了笑,还拿起勺子搅了搅咖啡。
“想知道她在邮件里是怎么跟我形容你的吗?”
“……”话题陡然转到自己身上,林慧颜一时接不上话,默了几秒才道,“说我跟您在某些方面有点像?”
她能想到的,自己和赵芹扯得上关联的话题,也就这一个了。
“说她刚和你重逢的那会儿,觉得你很像传统印象里冷面无情的教导主任,还强调说了那个时期的你跟我也最像,特指神态和气场。”
赵芹自认为自己是在以一种朋友间闲聊的轻松口吻复述着女儿的信件内容,于是又喝了一口咖啡后,似征求意见般地诚恳发问道:“林老师以为呢,我很像教导主任吗?”
“……”这,林慧颜抬眼望回了对面,不知该怎么答。
上一次跟赵芹会面,她感受到的是强大而无形的压迫感,而今日的会面,压迫感是消失了不少。
但……
“看来是很像了。”赵芹帮她答了,再微微低了头含笑道,“不过……”
赵芹话音里的笑意深了些,接着道,“她又说你们在一起后,你变了个人,对她温柔体贴,无限地宠她爱她,所以就问我,要是她在我跟前也像在你跟前那样撒撒娇,我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样,每次在她撒娇时都能温柔地摸摸她、抱抱她。”
“……”林慧颜抬起没两分钟的眼又垂了下去,连带着脸也别开,涨红发热。
暗恼楼以璇怎么什么都跟她妈妈说了。
被长辈目光如炬地“审察”,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女朋友的母亲,不是一般的让林慧颜赧然。
“我有一个多月没跟她通话也没回她消息了,我一直在等,等她哪天发来质问我当年为什么要偷装摄像头监视她、侵犯她隐私的消息,或者,等她发来责怪我当年为什么要用威胁的下作手段逼你离开她、害得你们生生分别八年之久的信息,但这两种都没有。”
“我等到的,是那封长达八千字的,字里行间写满了爱意的邮件。信里有对你的爱,有对我和她爸爸的爱,还有对灵暄、徐雅宁、杜老师、何老师这群亲朋好友以及对她的学生们的爱。”
“不瞒你说,她在澳洲的生活过得十分优越、顺遂,也十分自在,但她在国内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富足,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有爱、有意义、有价值的人生。”
“谢谢你,让她找到并拥有了她的理想人生。”
一向宠辱不惊将悲喜置之度外的林慧颜,这下是真的受惊了。
她难为情地去端杯子,用了两只手端,喝了两口水。
也不知楼以璇究竟都在邮件里交了多少她们日常恩爱的底,让她还怎么在赵芹面前抬头?
羞都要羞死了。
“果然,林老师跟她在信里说的一样,看着面冷心傲,实际经不起夸,一夸就害羞。”
林慧颜差点被水呛:“……”
她不是经不起夸,她是经不起未婚妻母亲的夸。
再者,她在楼以璇面前的害羞跟在赵芹面前的害羞也有本质上的区别。
不能一概而论。
“都说开了就好,我也是不希望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误会。”
赵芹优雅地喝咖啡,林慧颜尴尬地喝水。
她本身就不善交际又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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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辞的,应对心爱之人的母亲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做再多心理准备都不管用,更何况家里那只小坏猫还用一封邮件给她增加了难度。
静默了几分钟,赵芹看眼腕表上的指针,她们竟不知不觉地聊了快两个小时了。
咖啡见底,她将整套杯具往左推动一点位置,打出“送客”的暗语:“林老师若无别的想问,就把信封收好,回去看看吧。”
林慧颜拿起了信封,明明很轻,她却感觉沉甸甸的。
能不沉吗?
这里面装着楼以璇对她的爱,也装着楼以璇父母对女儿的爱,和对她们的祝福。
“您这趟回来,是没打算见她吗?”
“见不见……没想好。”
赵芹侧身看向窗外,而窗外,能看到海帆艺校最高的那栋楼。
林慧颜从她的犹疑和话语里读出了一些隐秘的讯息。
望去同一个方向:“她这两个月正好休假,八月份才有新的一届周末班要带。我想,她在信里应该也跟您说了我做得一手好菜吧?她最近被我们养胖了几斤,但还是没到一百,每周偶有锻炼,身心状态都挺好,等中旬我会带她一起去医院做全面的体检。”
“嗯,你的生活作息比较规律,多监管监管,少让她熬夜画画。家里如果有浴缸,你也多叮嘱留意,她喜欢泡澡,有时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很危险,所以要给她定闹钟,规定好时间。她体质不是很好,对很多东西都过敏,比如碱性物质,比如酒精,比如尘螨,比如过强的紫外线,比如芒果、菠萝,包括多类海鲜、多种药物。她……总之,请你多上心。”
“好,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照顾好她。您放心。”
林慧颜原想借着自己做饭好吃的由头邀请赵芹到家里吃晚饭,这样或能帮赵芹解除“近女情怯”的心结。
但听到赵芹对女儿的个人小习惯和过敏源如数家珍后,她决意换个法子。
她看得出来也感受得到,赵芹很想见女儿,但碍于堆砌太多年的那些复杂难言的情绪开不了口。
赵芹那扇想打开又打不开的心门,一直在等一个人。
那个人,又何尝不是一直在等她?
林慧颜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才站起来,微微颔首向赵芹告辞道:“以璇还在家里等我回去陪她吃晚饭,您……再想一想吧,随时给她或给我打电话。”
“嗯,你回去吧。”
赵芹没起身,只微笑着点了下头。
出门站到走廊上,林慧颜深深地看了眼房门号。
她没下楼到车库,而是到酒店大堂的休息区找了个空沙发坐着。
一手捏着信封,一手捏着手机,忖了忖,还是先给楼以璇发去了酒店名字:【打车过来,带你见个人。】
赵芹已为女儿飞越了大洋,那剩下的几步路,就应当让楼以璇这个女儿来走了。
邀请赵芹回家吃饭的话,也应当由楼以璇来说。
等待的时间里,林慧颜取出了信封里放着的那枚楼以璇手工绘制的书签。
书签的一面画着小牛顶的红枫,而另一面写着:
林慧颜
我没有对别人动过心
我只喜欢你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同性恋
……
楼以璇花了半个小时来到酒店,怕林慧颜和神秘人等急,她都只擦了粉底液遮遮脸上的痘印,画了眉毛,涂了口红腮红,眼妆是丁点儿没来得及画。
“林老师。”楼以璇穿了条白裙子,小跑过来,“你要带我见谁呀?现在能说了吧?”
“见了你就知道了。”林慧颜帮她捋捋鬓边跑乱的几缕头发,“很重要的一个人,能不能请动她跟我们回家吃饭,就看你了。”
“噢,还有任务呢。”
“是啊,一项只有你能完成的任务。”
两人在大堂会合后,林慧颜请了前台眼熟的那位服务员再次带她们上楼。
套房楼层属于高级客房区,电梯需要刷卡或房客授权才能直达。
林慧颜牵着楼以璇的手走到赵芹房门前,抬手敲了三下,才挠挠身边人的手心温声说道:“进去后可以像在我面前一样,对她撒撒娇,抱抱她。”
楼以璇满头问号,门开了。
门里门外,楼以璇和赵芹双双惊愣与错愕。
“我到楼下等你们。”
林慧颜走了,把时间空间留给了半年未见的母女俩。
她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楼以璇喊“妈妈”的哽咽声。惊愕过后的那声“妈妈”,满满的都是欢喜。
赵芹被女儿扑得后退了半步,她拥上女儿的背,眼眶也瞬间就盈满了泪水。
“我好想你,你不接我电话,还不回我信息,邮件也不回,要不是爸爸还会理我,我都以为我们家要对我查无此人了呢。妈,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不是你唯一的宝贝女儿吗?”
听着画风转了又转,赵芹没绷住:“你就是这么花言巧语把古板正经的林老师哄到手的?”
“妈妈,那我这么哄你,你开心吗?”
“……”
母亲不说话,楼以璇委屈巴巴地埋在她肩上吸了吸鼻子,下一秒,飞快地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亲得赵芹花容失色。
连心脏都莫名其妙地咚咚跳个不停。
她都记不清女儿有多少年没亲过她了,更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亲过女儿了。
“妈妈,我爱你,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被女儿又抱又亲又撒娇的,赵芹就是铁石心肠也热了软了。
可算是明白为什么林慧颜看着那么正经八百又冷淡的一个人都能被女儿融化成了爱脸红的小女人了。
“好,不生气。”
“谢谢妈妈。”楼以璇在母亲的另一边脸上也亲了一口,“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
林慧颜下楼只等了二十多分钟,就接到楼以璇的电话,说任务完成了。
楼以璇挽着母亲下楼来退房,林慧颜帮忙拉着行李箱。上车时,楼以璇陪母亲坐的后排,途中听林慧颜的话,在软件上下单买了菜。
“妈妈,以后干妈再打电话跟你唠家常夸雅宁姐的时候,你也有人可以夸了。”楼以璇紧挨着母亲,视线时不时地就和林慧颜在后视镜里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