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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2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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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睡了一晚上,又好像白睡了,在床上一滚,只觉得身困体乏。有种干了一天重活的累,又有那种低血糖似的晕眩,总之想早起是起不来了。

他在床上闭目养神了好半天,为了积蓄精力,还吃了方菲做的早饭,这才攒足了力气出门。

不需要做什么剧烈运动,只是这样平常地走在路,他也觉得累。周杰森默默衡量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积少成多了,他总感觉自己今天的精力下跌格外明显。

再一想,如果他都这样了,那兰亭身体这么虚的,只怕更糟糕。

他越想越觉得不妙,虽然精力不振,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只等着先和荆白碰上头,再想别的办法。

结果一走到荆白的院子附近,发现地上洒了不少纸钱,他心里就不禁咯噔一声。

哪来的这么多纸钱,还白花花地洒在地上!

他想起昨天荆白说张思远家接过亲的事,以及给他们看过的那张张思远的身份卡,稍微一想,就想到了昨晚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脸色雪白。

他脚底下也不知是因为踩着纸钱,还是因为过度惊讶,竟然有些发麻了,走到荆白家门口的时候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他就这样走到了院门前,直到看见院门开着,房子的门也开着,隐约还能看见有人坐在客厅里,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周杰森跺了几下脚,才快步往里走,边走边喊道:“路哥——路哥!!你没事儿吧?!”

他走进房间,却没有看见荆白和白恒一,只有两个有些眼生的人坐在客厅里,看见他来,一脸莫名地盯着他。

他一下没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好像闯进了什么平行世界,一个“路”字卡在喉咙里,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才瞧出来是谁,神色顿时变得警惕起来:“一号?你们俩怎么会在路哥的房子里!!路哥去哪儿了?”

昨天路玄说了,除了他,一号也在张思远的房子门口出现过。现在路玄的房子门口莫名出现了一堆纸钱,原本不应该知道他的住处的一号又出现在他的房子里面。

这很难不让周杰森怀疑——她不会是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吧!

眼前的女人也站起身来,似乎想说什么,周杰森被她的动作吓得连退几步:“你你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摇人了啊!”

正在这时,紧闭的卧室门轰然打开,一个熟悉的、冷淡而清越的声音道:“怎么,你要摇谁?”

两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一前一后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们一看就是刚洗漱完穿好衣服,白恒一甚至还在扣衣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周杰森愣住了,他看着毫发无伤的荆白,又惊又喜之下,一时没说得出话,白恒一倒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也不用摇,我看这里人已经够多了。”

荆白似有所感,转过头看了白恒一一眼,看青年嘴角弯弯的,只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外——

没一会儿,果然有人走进了院子里。那是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没有双臂,背上背了个文弱的女孩。

这是王坚和兰亭过来了。

荆白的心反而沉了一下。昨天到今天不过一夜的功夫,兰亭竟然就已经不能行走了吗?

第304章 阴缘线

一进房间门,王坚就埋低身子,把兰亭放了下来。

兰亭看着比昨天更憔悴了一些,脸色苍白,但她是自己从王坚身上下来的,似乎没到不能走路的程度。

她一抬眼,见客厅里站了五个人,除了白恒一都在看她,便冲荆白笑了笑,道:“见笑了,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见除了周杰森,季彤和罗意也在这里,她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问:“路哥?”

荆白简短地道:“季彤他们准备加入我们,我已经答应了。”

季彤见周杰森和兰亭都能熟门熟路地找过来,就知道他们三个肯定都是同伴,便站起身,礼貌地冲两人笑了笑:“我昨晚遇到点事,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和路哥撞见了,还请教了路哥一些事情。我实在是佩服他,才厚着脸皮加入你们的。”

周杰森和兰亭的目光不由得都汇聚到了荆白身上,荆白沉着地点了点头,说:“昨晚发生的事,和今晚可能会发生的事,确实都和季彤有些关系。”

今晚?

周杰森忍不住张了张嘴,道:“路哥,你现在就知道今晚会出事了?”

没等荆白开口,白恒一转向周杰森说话的方向,慢悠悠地说道:“事实上,不是今晚,而是从昨晚开始,每一晚,应该都会出事。”

周杰森等人都露出惊色,连素来沉默寡言的王坚脸上都不禁浮现出担忧之色,看着坐在一旁,面色苍白的兰亭,就更别提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上了的季彤了。

季彤忍不住又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她已经差不多接受这件事了,但提起来时仍旧面上露出苦意。这时便叹了口气,尽可能平静地说:“对,今晚就轮到我了。”

她感觉到兰亭飘渺的目光似乎并不是在看着她的脸,而是她的头顶上方,不由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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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冲她笑了笑,礼貌地问:“这是怎么知道的?”

荆白接过话,道:“这就是我要说的。”

他看了一眼季彤,道:“我们和季彤他们,在被拜访的前一夜,都收到了预告。如果今晚你们有谁,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或者做了什么异常的梦,那明天纸人上门拜访的就是那个人。”

周杰森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先打了个冷战。他转头看了一眼外面被纸钱铺得白花花的地面,虽然荆白没怎么细讲,但稍一联想昨晚发生的事,他就越看越觉得瘆人,不禁战战兢兢地问:“路哥,你们昨晚遇到了什么啊——外面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你们怎么逃过此劫的?”

荆白注视着周杰森的眼睛,回答得非常平静,他说:“没有逃,也没法逃。”

他把和季彤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对周杰森和兰亭道:“现在的情况是,无法预计你们各自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因为张思远遇到的是红事,我遇到的是白事。但遇到的事具体是什么,其实不重要。”

“不——不重要吗?”周杰森满脸不可思议,甚至重复了一遍。

这就是还没明白。在场的另外几个人也面面相觑,白恒一便道:“不要管他们以什么名义来。这些都是有名无实的形式,是纸人找上门来的借口。纸人上门也不意味着一定会死人,要看你们自己怎么应对。”

这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原本“供养”的机制已经足够像一个死亡倒计时了,现在竟然还要被纸人找上门来……

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周杰森不禁忿忿地道:“这什么鬼地方,也太欺负人了吧!”

他就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和红线媪签那个契约,脑子里得进了多少水啊!

只是现在后悔也是无用,毕竟有句话叫来都来了。红线媪的能耐鬼神莫测,周杰森嘴上虽然在骂,但没到必须孤注一掷的时候,他还真不敢去和她硬碰硬。

见周杰森发起怔来,兰亭环顾四周,先看了季彤一眼,做了个口型。季彤反应很快,对罗意道:“阿意,你帮路哥他们收拾一下外面的那些东西吧?”

白恒一知道这几个人多半要谈些什么他们不方便知道的事情,他甚至都猜到了会说什么,便在荆白掌心敲了敲,挣脱出来,对罗意所在的位置笑了一下,说:“多谢。我带你去吧?”

兰亭冲王坚点了点头,沉默寡言、袖管空空的黑衣男人也站了起来,三个纸人一起走了出去。

见他们先后走到了院子外面,兰亭才轻声道:“路哥,我们昨天去清净台,都拿到了东西。”

周杰森这时也回过神来,他们本来就是来告诉荆白这件事的,结果满地纸钱的冲击力太强,荆白说的内容也足够石破天惊,一时竟忘了。

这东西也不大,又事关紧要,他们都是随身带着的,这时就都拿了出来。

季彤虽然不曾同他们商量,也同样带在身上,但她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因此动作慢了半拍——

听他们这意思,路玄昨天难道没去清净台?

荆白没有作声,沉默地看着三个人先后拿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竹制的,圆筒形,几寸长短。不必打开,他也看出来这是什么。

荆白眉头皱了起来,连声线也不自觉地放沉。他问:“这是火折子?”

“是。”这次是季彤抢先回答了。

她说:“清净台那边有说明。只要刺破捆过红线的那根手指,往纸人身上有缺失的部位抹一滴血,沾上血之后,他们会立即纸化。这时候点燃这支火折子,从任意部位点火,都能直接烧掉他们,从此就不用再供养了。”

只说了不用再供养,却不告诉他们,不供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这倒是红线媪的一贯风格。

兰亭和周杰森默默点头,表示她说得没错。

荆白沉吟片刻,问:“要拿这个火折子,有什么特别的步骤吗?”

荆白说这话时看的是兰亭,她素来比周杰森观察更仔细,见荆白瞧她,便轻声细语地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步骤。清净台没有多大,也藏不了什么。”

周杰森附和道:“对。”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说:“我觉得清净台……其实就有点像那种最小的小庙。但是里面没有神,只有一个台子。”

他比划了一下台子的大小,荆白看了看,感觉那个台子也就两张桌子那么大。

“台子前面刻了三个字,‘清净台’。台子上有个木头的——那东西有点难形容,像一个很扁的柜子。下面是七个小抽屉,抽屉下面上面标了我们各自的序号,拉开就是这玩意。”他拿着火折子向荆白示意,手里灵活地打了个转。

兰亭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解释道:“路哥,我们试过,本来想帮你把你的也给拿回来,但是我们只能拉开各自序号的抽屉。东西一取出来,抽屉就会自动合上。我的火折子取出来之后,我就站在那儿,让周杰森拉我对应的四号抽屉,他也拉不开。我自己再去拉,又能拉开了。”

她回忆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荒谬,摇头笑了笑:“这东西真的认人,挺神奇的。”

周杰森想起什么,叹气道:“我们真的尽力了,在那儿折腾了好一阵子。结果抽屉拉不开,柜子搬不走,实在是没办法,就只能带着自己的回来了。”

本来这个信息昨天他就想告诉荆白,结果又没能等到荆白回来,这话又不好托白恒一转交——总不能说,我们今天找到了办法,准备实在不行就把你们烧了吧……

他说到这里,总觉得自己没帮上忙,都不好意思看荆白,荆白却面色如常,对两人说了声“谢谢”。

季彤查漏补缺,补充道:“火折子的使用方法,是那个扁柜子上刻了字写的,别的真没有了。那地方都没这个客厅大,除了清净台的台子,也没别的摆设。”

她一边说,一边好奇地观察眼前青年的脸色。她其实更想知道路玄昨天下午在哪儿。红线媪说了要去的地方,他竟然没有去。

按他的脾气,肯定不是去躲懒了,那又是去了哪里?

她的疑惑没有存在太久,因为荆白很快就说:“我昨天走的方向,也有收获。”

季彤呼吸一滞,看着荆白从怀中拿出了一段鲜艳的红线。

相对于说出来的内容,他语气非常淡定,对三人道:“没被指示牌指出来的另一条路,走到底,有一间月老祠。”

他无意藏私,把自己在月老祠的经历都说了一遍,连昨天点香之后,一夜没有供养的事情也讲得明明白白。

他描述月老祠的塑像时,兰亭的表情变得深思起来,荆白见她手指的姿势来回变化,眼神变得更空,像是在回忆什么。

周杰森已经感动得两眼发红,荆白眼见着他蓄势待发,像随时要扑过来和自己抱头痛哭,谨慎地把凳子往后移了一步。

他这个态度十分明确,周杰森只好把那声卡在嗓子里的、无比深情的“大哥”咽了回去。

荆白往外看了一眼,院门半开半阖,能听见打扫的声响,却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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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白恒一等人在做什么。

兰亭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似乎是回过了神,荆白便问她:“你想起什么了?”

提及这个,兰亭连苍白的脸色都恢复了一些,似乎终于打起了精神。她漆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出几分振奋的样子:“那个一手布囊,一手书卷的月老的神像,我有一点印象——那应该是求姻缘的正神。”

她看了一眼荆白手中的红线,思索着道:“如果真的是正神,那么,月老庙赐的红线一定是有大用处的。”

但是……如果月老祠那里的才是正神,他们墙上那个面目空白的神像的存在,就变得更可疑了。

第305章 阴缘线

“不管那老太婆说什么,今天都得去一趟月老祠。”周杰森也看着红线,难得显出几分严肃之色。他活动了几下自己的胳膊腿,哀叹道:“供养哪怕能停一天也是好的,再供养两次,我人都要挂了。”

他说完,羡慕地盯着荆白看了一阵,直到荆白莫名其妙地回视回去,才说:“难怪路哥你今天看着和昨天差不多……”

荆白之前注意力都在信息上,听了他这话,方才正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三个人。果然,他们都是一副力倦神疲的模样。

这也就刚过了三天,瘦是瘦不到哪里去的,但这三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累,脸色苍白,精气不足。

季彤看上去更糟,做了一夜噩梦,她眼底下的青黑快比眼睛都大了,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疲乏不堪。

荆白忙了一夜,甚至根本没有睡过,也并不觉得有多累。看周杰森艳羡的眼神,显然他看上去精神气色都还不错。

他想起了什么,转向兰亭,问:“我们身上的‘气’,今天有变化吗?”

兰亭早在先前就把众人一一看过一遍,就等着他问,这时便道:“路哥,你的没变。”

她只提了荆白没变,周杰森就知道自己多半是变了,背上一阵发毛,向来多话的嘴,这次一句都没敢问。

但是逃避是没有用的。下一秒,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女就忽地转过头,对他道:“但是你的变了。”

周杰森脸上还行,椅子上的两条腿却不禁来回倒腾了两下,道:“变、变什么样了?”

兰亭摇了摇头,有些遗憾似的道:“你头上的‘气’,颜色变淡了。我自己估计也一样。我没见到方菲,看不见她的,但我能看见王坚的。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感觉王坚头上的‘气’颜色明显变浓了一些。”

她见季彤满脸迷惑,便主动和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和这两天观察到的“气”的变化,季彤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

她们说话时,周杰森消化了一阵兰亭说的话。其实他昨天就有所预感,但被兰亭亲口证实,还是不禁哀叹道:“这个‘气’,其实就是生命值吧,合着就是我们拿命供他们呗……”

季彤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道:“真有危险,也是他们挡在你前面。阿意还救过我的命呢。”

周杰森反驳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多白眼狼似的……那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们对我们来说不就是危险?要不是白哥说月老祠还能再拖一天的时间不供养,再多供上两天,我们还能喘气儿吗?”

两人言语间升起几分火药味,兰亭眨了眨眼,她没料到两人几句话间竟然就快吵起来了,不由得转头去看荆白。

面容清隽的青年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脸上。

兰亭就坐在他身旁,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透过窗户,那是对着院子的方向。

原本合了半扇的院门不知什么时候全打开了,有个身形挺拔修长的人站在门边。他俊逸的面容被蒙住眼睛的黑布挡住一小半,阳光洒在脸上,连五官的轮廓看不清,只能看到微微扬起来的唇角。

意识到他在看谁,兰亭有种自己窥探了什么的感觉,连忙将目光收回,却在此时正好同荆白眼神相触。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目光冷淡而平静。兰亭之前一直以为他走神了,没听见周杰森和季彤斗嘴,这时才发现,他连自己的一个眼神都能注意到,不可能错失了任何信息。

他只是选择了不参与。

心头猛然跳了两下,兰亭见季彤还要开口,担心事态升级,连忙道:“我看,我们还是等先去了月老祠再说吧。这样至少今天不用供养,还能拿到红线。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何必起无谓的争执。”

兰亭这话既有道理,又四平八稳,两边听完都安静了下来,但上头的情绪并没那么快过去。无论是周杰森还是季彤,脸色都说不上好看,气氛也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荆白这时才转头过来。

兰亭猜得没错,谁说了什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见他们没闹得太厉害,就懒得参与或者调停。这时见他们的话题终于回到正题,才将目光移到了季彤身上。

季彤见他盯着自己,以为他要替周杰森说话,不由垂下目光。

但荆白只是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季彤,我复述一段词 ,你确认一下,是不是和你听到的差不多?”

他把白恒一听到过的内容转述了一遍,多看了季彤一眼,道:“你回忆一下,这应该就是你昨晚做梦的时候听到了一部分,但没有听全的那首歌。”

季彤点了点头,在脑海中不断重复荆白复述的那段话。

“同心合意结良缘,剪作两张难两全。神仙压顶难翻身,红线一根系团圆。”

这显然是关键信息。听闻季彤昨晚做梦的时候听到了这个,周杰森都不禁肃然起敬,早把方才斗嘴的火气抛到了脑后。

“红线说的其实就是这个红线吧?”周杰森摸着下巴道:“红线媪那边儿的红线,咱们也接触不到。她那个房子黑咕隆咚的,每次进去恨不得摸着走,哪儿能找到什么红线啊。”

兰亭没说话,但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赞同周杰森的观点。

他们分析的功夫,季彤绞尽脑汁回忆了昨晚听到的东西,再对上荆白转述的,果然差不多,便向荆白确认道:“我觉得是同一首,可惜唱歌那个小女孩口音太重了,我那会儿又很迷糊,没能听出来。”

她顿了顿,纳闷地问:“路哥,我昨晚是梦见出殡的时候听见的,你不是说他们送走白哥的时候,你不在旁边吗?”

“所以我没听见。”荆白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刚才告诉你们的这几句词,是白恒一在棺材里听出来的。”

他面前的三个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荆白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道:“前面两句暂且不说,‘神仙压顶’这个,我需要你们今天去月老祠的时候帮忙确认。”

三人连忙应了下来。

而荆白用“确认”这个说法,其实恰恰因为,他并不认为歌词中的“神仙”指的就是月老。

月老祠他昨天已经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月老的神像是直接坐在台子上的,两者一体。他连蒲团下的三根立香都翻出来了,不认为还会有什么遗漏。

除非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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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在昨夜的歌词出来之后忽然出现了什么变化,荆白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他总觉得可能性不大。

但是……除了月老,这里还有哪个神仙?

如果以纸人的观点来看,如果不是墙上的神像,就只剩红线媪了。

神像,今天回来已经看了一次,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实在瞧不出什么异常,就算想检查它身下有没有压着什么,也被那种无端的力量隔开,伸不进手。

只能再往红线媪那里跑一趟看看了。

几人差不多商定,都决定不再耽搁,先往红线媪那里跑一趟再说。

虽然现在还早,但周杰森他们三个都精力不济,体力下降也很厉害。月老祠又离得那么远,红线媪如果再布置什么任务,时间一耽误,三个人恐怕天黑之前都回不来。

兰亭苦笑道:“我们几个里面,我是情形最糟糕的那个。我今天早上差点起不来床,多走几步就觉得心跳得厉害。好在我瘦,王坚体力又好,今天全靠他背着我走了。”

供养在每个人身上表现不同,有的人身体好,有的人身体不好。她和季彤都是女生,她睡了一夜,依然像大病初愈,虚弱不堪;季彤和她一样要供养,但昨晚一夜没睡好,都能活动自如,身体素质比她强多了。

荆白出去把白恒一几个人带了回来,她说这话时,两人刚好踏进门,白恒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荆白盯着白恒一的脸,目光一动不动,语气却很随意,问他:“你又在想什么?”

白恒一顿了顿,笑道:“想你啊,还能想什么?”

即便隔着那层黑布,看不见他的眼睛,也能通过他弯起来的嘴唇猜到那必然是在笑的。

这人犹嫌不足,凑到荆白耳边,小声说:“我体力也很好,需要背的话,随时开口。”

他当然是在开玩笑,但是荆白没有回应。相反,他脸上瞧不出丝毫笑意,神色反而变得更冷了。

白恒一浑然不知,因此态度怡然自若,客厅里的众人却看得出荆白的脸色,互相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在白恒一察觉出异常之前,荆白转头对众人道:“你们如果急,可以先去红线媪哪里。”

他说完,也不管客厅里的其他人什么反应,直接把白恒一拽进了卧室,顺手用力带上了房门。

厚重的木门砸出“砰”的一声,被丢在客厅里的五个人看着紧闭的房门,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有些无所适从。

周杰森道:“我们——这,我们要先走吗?”

虽然听路哥的意思,他们俩应该都一夜没睡,但是……总不至于要赶着现在补觉吧?

季彤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或许是她和荆白没那么熟,总觉得有些尴尬:两个主人关在卧室,房门紧闭,一群客人挤在客厅里……

她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五个人待在客厅里也怪挤的,不如我们去院子里等一会儿?横竖也不差这十来分钟,要是过一阵子路哥他们还不出来,我们再去红线媪那儿?”

倒不是说非得和路玄变成连体婴,但这几天下来,他们都发现,有路玄在的地方总是更有安全感。

周杰森觉得她说得在理,兰亭也道:“确实,早上的阳光晒一晒,说不定我还能补补阳气。”

虽然不知道房间里的两人在做什么,房间外的几个人却都不自觉地放轻动作,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子。

白恒一因为看不见,对方才山雨欲来的架势一无所知,一头雾水地被荆白拽进了卧室。

他觉得自己只是开了个玩笑,却不知荆白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再听荆白还把门甩上了,还面露疑惑:“怎么了?真要我背,我背你过去就是了。反正去红线媪家里那条路我已经记下了……”

时间紧张,荆白根本不和他绕弯子,欺身向前,冷冰冰地道:“黑布摘下来,眼睛让我看看。”

白恒一怔了一下,失笑道:“怎么一下跳到这了,我不是说了吗,现在睁不开,摘下来我更想睁开,反而难受……”

荆白脸色兀地沉了下来,语气发寒:“你还想骗我?”

白恒一露出愕然的神色,荆白此时却根本不管他的反应,直接将手覆到他蒙着眼睛的那块黑布上。

纸人们给白恒一的寿衣就是丝质的,蒙眼的布料也很轻薄。荆白当时把白恒一从火场里救出去的时候,白恒一告诉他眼睛长出来了。

荆白自然又惊又喜,他当场就想查看,但白恒一当时用睁不开眼睛,拿下来更难受这个借口推搪过去了。当时黑布虽然没拿下来,但纸人裹得不如白恒一平时自己裹的厚,隔着那层布料,荆白能摸到他眼皮下新生的眼球的滚动。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撞到了季彤两人,得知了接下来的顺序果真如白恒一的猜测;到家之后,周杰森和兰亭又接连上门,分走了荆白的注意力。等几人开始说话时,白恒一又和罗意他们一起善解人意地避出去了。

但正是他避出去了,荆白才察觉了些许端倪。

他最开始往外看,只是不习惯白恒一离开他的视线,但等他们打扫时,院门敞开,他真能看见白恒一了,就发现……白恒一一直是对着光站的。

眼睛长出来了,甚至能动,就算没有视觉,应该也有光感。如果白恒一蒙着那层黑布是因为摘下来会刺激他习惯性想要睁眼睛,他就应该避着光站才对。

但荆白隔着窗户看了他很多次,他换了很多次站姿,但没有换过站着的方向,一直是迎着光站的,状态还很放松。

那就一定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个理由了。

荆白从把他叫回来开始就在有意试探,给了几次机会,白恒一话不少说,实话却一句没有。他索性照直问了,白恒一竟然还在搪塞,终于彻底激发了荆白的怒火。

白恒一也听出来他生气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坦白从宽,便举起双手道:“是我的错,但也不是完全骗你。确实是睁不开……”

他一边说,一边想去握荆白的手,却被用力挣开。

荆白刚关门来逼问他时,两人靠得是最近的,近乎呼吸相融;但白恒一没说实话,荆白动了真怒,反而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几步之外,抱着双臂不说话了。

白恒一知道这次事情大了,一边解开黑布,一边道:“我不该瞒着你,这对眼睛的状态,比之前是好一点,但我怕你看了更不舒服。”

荆白还是不说话,白恒一只能听他的呼吸声,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里也纳罕,他自觉不算什么大事,以前没见过荆白发这么大的火。

但他这时也不敢再随便玩笑,只能老老实实将黑布摘下来,用最真实的状态面对荆白,小声道:“……就是这样。”

他听见荆白呼吸猛地起伏了几下,随后又安静下来,神色就变得更忐忑了。

他是看不见,不知道他把黑布一拿下来,荆白的眼睛就发红了。

第306章 阴缘线

白恒一听见的猛烈的呼吸起伏,已经是他极力克制的结果,他此时眼眶通红,神色犹在极力忍耐,面孔却已经冷得像冰,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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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还在等他的几个人,看到这时候的他,恐怕都要吓得绕路走。

白恒一确实没有完全骗他。

他眼睛上面蒙的那层黑布一取下来,能看见峻拔的眉骨下是深邃的眼窝,但眼皮下的部位和之前不一样,有了眼球的填充,是饱满的,虽然没有睁开,却是一张毫无疑问的极英俊逼人的面孔。

但这张脸,现在给人的感觉非常诡异。

因为在眼皮和下眼睑的连接处,是被红色的细线硬生生缝起来的。甚至针脚细密,层层叠叠地在皮肤下不知道穿行了多少次。

在眼球长出来的同时,他的眼睛也被缝上了。

荆白当时从棺材里把白恒一扶起来时,就感觉到他疼得背都在发抖,火场是荆白一力把他拖出来的。他后来发现有异,白恒一没有让他查看眼睛,只是隔着这层布,让他摸了摸已经被填满的眼眶。

但这样是摸不出来针线的痕迹的,所以白恒一只是告诉他睁不开,没有说自己的眼睛是被缝起来了。

荆白信了。

漆黑浓密的睫毛也遮不住细密而鲜艳的缝线,白恒一等不到荆白的回复,忍不住叫了一声:“荆白?”

什么场面没见过,总不至于是被吓着了吧?

荆白背靠在墙面上,抱着双臂,用力到微微发颤,才能克制住自己扑过去摸他眼睛的冲动。他还要维持语气的冷淡,因此忍了又忍,才开口问:“被缝起来的地方,有感觉吗?”

白恒一正要开口,荆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眶仍是红的,能给白恒一听见的语气却像冰锥一样,又冷又尖锐:“你再在我面前说一句假话试试。”

白恒一也不料他能发这么大的火,又看不见他的脸,听他语气发寒,此时态度摆得端正无比。

他挺直了脊背,老老实实地说:“有一点。我能感觉到眼睛被缝上了,但是缝得很紧,我触觉又不是很明显。用力要睁开的时候会有点拉扯感,除此以外,没有太大的感觉。”

要说疼,长的时候才是最疼的。他其他部位的触觉不明显,但眼睛不是,因为那是红线媪用来控制他们的部位。荆白掀开棺盖,从棺材里把他叫醒的时候,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只感觉到眼睛处尖锐的刺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地生长,填满那个原本干涸的部位,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眼皮和眼睑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针来回穿梭着缝合。

可当时情况紧急,人还靠着棺材,脑子里是驳杂繁密的信息,敏锐的听力能捕捉到身边全火焰吞噬一切的声音,荆白还在语声急促地和他说着话。

白恒一只能忍耐。荆白扛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疼得想把新生的眼球挖出来,也只能咬牙忍着,甚至不能发出声音,因为这样会分散荆白的注意力。

好在,在他们冲出火场之后,那疼痛很快也就结束了。

白恒一自己悄悄试着动了动眼睛,发现眼球能滚动,但眼皮已经被缝死了。

疼倒是还行,但是一用力就会有种拉扯感,很不舒服,他索性也就不乱动了。

唯一庆幸的,就是那帮纸人“整理遗容”的时候还记得把他的眼睛蒙上,这样荆白至少不用看到。

白恒一其实这次真不是故意想隐瞒。主要是眼睛长出来了,却又给他缝上,说明肯定是有什么条件没达成。一旦达成,估计这层线就会消失或者脱落,也就能看见了。

他自己猜测,事情的解决办法恐怕就落在玉女唱的那几句词,还有荆白手里的那根红线上。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头绪,那也是线索不够的缘故,以荆白的能力和行动力,最多明天就能解决。

当时虽然也疼,但是长眼睛的时候一并疼的,过了那个劲儿也就好了。但看上去就完全不是那个感觉了,毕竟是生生将两层皮□□了起来……

要是一两天以内就能解决,就没必要给荆白再瞧见了。反正他也瞎习惯了,现在眼睛长出来,可以说曙光就在眼前,甚至他都能感觉到真正的曙光了——再差,也比完全没有光感的时候强。

不耽误副本进度,又不算完全骗人,白恒一索性就瞒下来了。明明回来这一路也好好的,不知道荆白什么时候又瞧出来了,还动了这么大的气。

白恒一确实始料未及。荆白的脾气素来冷淡,但是那种非常稳定的冷淡。虽然不爱笑,但同样不爱生气,能撩动他情绪的事情不多。别人冲他笑他不搭理,别人冲他发神经,他一样不会搭理。白恒一根本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件事动真火。

他真的生气了,白恒一当然也不敢再逗,等说完了,就低眉顺眼站在原地,等荆白说话。

可荆白偏偏什么都没说。

白恒一等了又等,等得心情从忐忑逐渐演变成疑惑,依然没等到他的回应。他忍不住往荆白的方向靠近了两步,低声道:“你气我便气了,红线媪那边,今日要是有什么吩咐……你别误了时辰。”

他为了安抚荆白,说话的语气极温柔平和。头微微偏着,专心致志捕捉荆白的动静。

荆白倚在墙上,他只是看着白恒一,目不转睛地看着,凝视着那张脸上两道被强行缝合起来的红线,这一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恨,同时又前所未有地无力。

白恒一脸上的缝线正在提醒荆白,真正掌控着白恒一的,不止是红线媪,也包括他自己。

无论是失去视力,还是恢复视力,从头到尾,白恒一只是他和红线媪之间博弈的工具。

他之前就隐隐有所察觉,此时只是认识到了真相。他发现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一个分成好几局的赌局。

赌局一方是他,一方是红线媪,白恒一……

他之前曾同周杰森等人推测,白恒一等纸人是他们和红线媪合约的第三方,地位低于他们这些带编号的人和红线媪,不是他们真正需要对付的人。

但直到白恒一将缝线给他看到,他才意识到,这些纸人连第三方都算不上,他们只是牌桌上那颗展示结果的骰子。

纸人上门送葬,他找出破绽,救出了白恒一,这一局他赢了。白恒一眼睛长出来了,他且惊且喜,没有想到这视力能恢复原本就昭告了他的胜利。

红线媪一直通过眼睛来控制白恒一,眼球生长出来,眼睛还被缝上,无疑说明了她依然还掌握着这双眼睛。

荆白猜测白恒一眼睛没有复明之前,他都需要付出多余的生命力来“供养”白恒一。

但他如果赢得下一个赌局,白恒一完全复明,应该就会彻底摆脱红线媪的控制。

荆白知道自己或许已经走在了所有人之前,但他并不觉得快乐,因为顺着这个思路,越往深里想,他只会觉得越可怕。

如果复明意味着赌局的结束,那么作为一个纸人,行动自如的白恒一能够离开这个诡异的村子吗?

如果复明了,赌局也不算结束,那说明红线媪手中还有其他的筹码。那又会是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希望白恒一能自由,如果必要,他可以替白恒一杀了红线媪,哪怕付出性命也无所谓,他并不觉得自己一片空白的生命有多珍贵。

但直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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