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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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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来快步走来,不像是来围截她与岑无望的。

果然,徐清来开门见山:“听闻你要远行,我作为友人,前来送一送你。”

云杳窈放慢脚步,她道:“徐师姐,你不能出现在这里。”

她与岑无望可以一走了之,可出身西晴徐氏的徐清来仍有族人,仍有许多斩不断的牵挂,若是其他同门看见了,难保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徐清来是个很好的人,没必要和他们牵扯到一起。

然而正因她是个极好的人,所以面对云杳窈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话语,她仅仅是抿了抿唇,道:“诸多原因,万般理由,都不能阻止我送别友人。”

她将一颗留影石递了过来:“不能和你一起看的风景,就记在这里面吧,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还能重逢。”

云杳窈拿过石头,上前与徐清来拥抱。

她还沉浸在分别的伤感中,徐清来推开她,道:“杳窈,你自由了。”

接着,徐清来又面无表情抹过脸上突兀的泪痕,继续说:“不要为任何人停留,快走吧。”

她松开手,就像是平静的松开了一场少女时期的梦。

现在,梦醒了。

徐清来有点遗憾,可究竟在遗憾些什么,她在原地思考许久。

大概是那些未曾和她一起读完的书卷吧。

徐清来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人潮往这里奔涌而来,很可惜,她不是能够戏水的游鱼,也不是远航的船。

她要融入这片泡沫中,化成一滴水。所能做的最大助益,就是推一把决定远离死水的人。

所以,她对同门撒了个谎:“我途径此处,没看见他们从这里走。或许就是为了逃避门中追捕,才特意没从这条近道逃走呢。”

第55章

过山门不过是逃离乾阳宗的第一步。

山门大阵的结界范围自山门开启,一路延伸至山脚下。没有花在溪帮衬,云杳窈和岑无望只能试着强闯迷阵。

山路崎岖难行,云雾缭绕。

或许正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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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看不清前方的路,云杳窈其他感官被放大数倍。她能清晰的听出岑无望粗重的喘息和萦绕在鼻腔的血腥味。

岑无望身上的鬼气越来越浓重,云杳窈隐约看见他眸中红光闪烁。

脚踝被铁链洞穿的伤口无法愈合,他还不知痛似的,半个痛字都不会说。

云杳窈搀着他,汗从额头滑落至鼻尖,在她低头时摇摇欲坠。

“再坚持一下。”云杳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我会带着你离开的,岑无望,你再坚持一下。”

鉴义的在前侦察,铺天盖地的丝线分散向前,极快的消耗着云杳窈的灵力。

饶是这般,她与岑无望的下山速度也并没有加快多少。

她像是鼓劲似的,将岑无望的手臂架在肩膀上,攒着心口一口气道:“没事的,我已经把弟子玉牌丢在了山上,他们暂时没办法准确找到我们的方位,还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岑无望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鬼气,他能闻到云杳窈身上淡淡的香味,还有越来越浓烈的,隐于肌肤之下的血香。

本能令他头脑发昏,嘴唇嗫嚅着,想要寻找到什么。

云杳窈费劲儿听了半天,才听清楚他所言仅仅一字而已。

“渴……”

“渴……”

“渴……”

岑无望冰凉的鼻息扫过云杳窈侧颈,开始在无意识环抱住她,这让她寸步难行。

云杳窈知道他受鬼气折磨,不免产生些幻觉妄念。鬼化能提升岑无望的修为,代价却是让他逐渐丧失作为人的特质,直到变成一个只被欲望和杀心驱使的恶鬼。

她知道岑无望难受,但又担心他会在神志不清时伤害自己,于是干脆停了下来,一口咬上岑无望手腕,尖利的虎牙深深嵌入岑无望的皮肉里,直至他被疼痛唤醒神志,她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冷声询问:“醒了吗?”

岑无望眼神迷离,他看见云杳窈唇边一抹红,只觉得天地倒悬,眼前仅剩下这么一点润而艳的色泽。

这目眩神迷的艳丽让岑无望的牙根有点发痒,嘴唇上的干涸越来越明显,他俯首凑近,带着痛苦与渴望,颤颤巍巍发出一声近似呻吟的祈求:“能不能……”

下一刻,云杳窈捂住他的口鼻,佯装镇定。

“不能。”

她警告道。

“无论你在想什么,都要忍住,不能真的放任自己失去理智,明白吗?”说完,云杳窈看见岑无望眨了眨眼,似乎是恢复了些神智。

这回岑无望没有道歉,他无师自通般对着云杳窈的掌心吐了一口气,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惹得炸毛。

“你有病吧。”云杳窈甩了甩手,岑无望却低声笑了起来。

云杳窈重新架起岑无望,抱怨道:“岑无望,你的骨头硌得我好疼。”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害怕岑无望的意识再次迷失,所以不断翻找着话题。

“万鬼窟可怕吗?你给我讲讲,我之前被晏珩关在崖底,并没有真的进入万鬼窟,光是听见万鬼哭号的声音都会做噩梦。”

岑无望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听见她的声音,费力思考一番,才回答:“还好,就是黑了点。”

不小心踩到一个石块,他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小心!”云杳窈稳住身形,浑身肌肉都紧绷着,害怕岑无望带着她顺着山道滚下去。

两人缓了口气,接着往前走。

“万鬼窟就和这里一样黑。”岑无望说,“你害怕吗?”

云杳窈说:“我不害怕了,我们就这么互相扶持着,我就想不起来害怕了。”

阳光被树荫遮蔽,云杳窈只能凭借着零落的光斑和鉴义辨认道路和方向。

在所有不可视的危险中,满身鬼气的岑无望反倒让她的心踏实了不少。

“我在万鬼窟,杀了很多鬼。”岑无望突然说,他说得很艰难,仿佛那一摔已经消耗了他太多力气。

云杳窈被他压得喘不过来气,她将岑无望快要滑落的手臂往上抬了抬,沉声回复:“没事,都过去了。有我在呢,我救你,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万鬼窟的鬼里,都是晏珩百年来从世间搜集而来的,穷凶极恶之辈。”岑无望说,“越往深处去,就越是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云杳窈忽然感受到一滴水落在她的后颈肌肤,灼热到她难以忽视。

她何其聪颖,几乎是没费多少力气就明白了岑无望的言外之意。

但她不能顺着岑无望的话继续说下去,她害怕越说越泄气。

“别怕。”云杳窈抬头,终于看到前方有光亮出现。“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我们先出去,活着的人总比死了的更有价值。”

岑无望说:“万鬼窟的深处,全是我染病而死的族人。”

无一具骸骨,他却能嗅到尸山血海的腥臭。

千年前的噩梦还历历在目,他如今总算能真情实感共情灵君。

云杳窈无言,她的汗还在继续流淌,已经和那些泪融为一体,沁入衣衫,不分你我。

“你觉得自己是罪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只有生者才能创造意义,历史由死者缔造,却由生者书写,活下去的才能看见希望。”

“你觉得对不起他们,就为他们正名,为他们立碑,让他们真正得以安息,难不成化为厉鬼,浑浑噩噩活了数千年就是什么好事吗?”

岑无望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从万鬼窟带出的我,到底是人是鬼。”

原本空洞的脚踝伤口再次被锁紧,铁链如影随形,如同生长在他身上的一部分,将他锁在离乾阳宗出口的最近处。

云杳窈半个身子已经离开阵法,暴露于阳光之下。

阵外,怀璞长老将拂尘

一甩,口中念念有词。

岑无望的鬼气在剧烈的痛苦中不断外溢,他的双手已经成了枯骨,牙齿如兽齿,森然可怖。

“老朽久候多时,你们真是让我好等啊。”怀璞长老睁开双眼,他道:“这锁魂链是为恶鬼打造的,能穿透魂魄,困锁鬼魂,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他此前一直没有寻找到机会单独教训岑无望,积怨已久。

廖枫汀是他的得意弟子,就这么草草死在外头,他不可能放过罪魁祸首。

如今没了晏珩在侧,他恨不得直接将岑无望杀死,为爱徒报仇。

怀璞长老道:“你们不会以为山门大阵不过是个摆设吧。”

他启阵,无数灵气如刃,向岑无望削去。

岑无望如今是半鬼半人,在锁魂链的催动下鬼化更加明显。

而山门大阵中的灵刃,不止有削骨断筋之能,更能直击魂魄,让强闯乾阳宗的恶鬼试试什么叫凌迟之痛。

问心剑气作挡,拦下第一波灵刃。

灵刃与问心还有鬼气交缠,因其数量多,且阵法内几乎没有死角,很快,那些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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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就从各种意想不到的方位飞出,向岑无望袭去。

“云杳窈,你若执迷不悟,还要护着这戕害同门的恶鬼,我也再难顾及微尘师弟的颜面。”怀璞长老摇头,“我一直以为你与枫汀关系近,至少不会在此事上犯糊涂。如今看来,你的清白不过是微尘师弟的一面之词。”

拂尘再次扬起,几名在怀璞长老身后的乾阳宗弟子迅速围了上来,将云杳窈和岑无望分割开来。

几人身位变换,数剑齐发,剑意组成的阵列将云杳窈围困在一方狭小空间内。

为首的那名弟子,云杳窈记得他的名字:“段祐。”

段祐听见她喊自己,抿着唇脸色阴沉下来,问她:“云师妹,你到底是不是岑无望的帮凶。”

云杳窈道:“岑无望是被冤枉的,他根本不是杀害廖枫汀的凶手,而我自然更不能称之为帮凶。”

段祐看着她,道:“那好,即便真如你所说,他岑无望并非杀害廖师兄的真凶,那你该如何解释他如今的这副模样?他可是鬼,潜入宗门,必有所图,你替他百般辩解,是因为你顾念兄妹之情,还是压根被他所操控,以至于一叶障目,不见实情。”

他越说越愤慨,身体不由得微微前倾,连本命剑都随之颤抖。

他身侧的弟子立刻提醒:“师兄。”

段祐稳住心神,他眼眶微红,不顾同门暗示,继续道:“你明知道的,廖师兄他是个多么好的人,你怎么忍心让他断送性命,甚至为了袒护凶手迟迟不肯回宗门,你肯为岑无望日日赴约命殿,难道就不肯替廖师兄的亡魂上一柱香吗?”

他微微有些哽咽:“你明明知道……连整个常慎峰的弟子都能看出来,廖师兄他对你多有照拂。”

段祐的手已经不稳了,云杳窈趁此机会,提问心破阵。

其余几位弟子很快便反应过来,缩小剑意范围,想要提前截断她的出路。

在常慎峰弟子们围攻云杳窈时,她突然感受到一股灵气自丹田而起。

她突然在交手时提前预感到了这些招式的落点。

一直止步不前的境界在这一刻突然提升,没有任何征兆。

除却灵气的提升,她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段模糊的记忆。

常慎峰弟子所用剑阵,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56章

并非在乾阳宗,熟悉感令云杳窈手中剑偏离半寸,险些刺伤阵列最前的段祐。

眼前闪过一角红衣,段祐的身影仿若和脑海中那个一闪而过的红袍银甲少年重叠,她不自觉张开嘴唇,眼角的肌肉随之抽搐,手腕狠狠一转,这才及时避开。

与此同时,陡然进阶的境界伴随着巨大的灵气流转,在这一刻,万物的面目突然清晰,空气中的灵气运行仿佛有了固定轨迹,冲散刚才的画面。

云杳窈的发丝衣袖纷飞,左手握住手腕,汇入灵气,将满眼震惊和慌乱的段祐振开。

他向后滑行数丈远,地上留下一道长且深的痕迹。即便如此,段祐仍是没有停下来,最终还是怀璞长老抬掌,将他拦了下来。

段祐紧着腮肉,喘了几口气,没等师父和众师兄弟上前查看,就重新握剑冲了上去。

招招狠厉,直冲云杳窈面门。

“你与岑无望狼狈为奸,残害同门,还我师兄性命!”

云杳窈左右闪躲,避开几招又急又凶的横扫和刺挑。在段祐改变方向,突然冲她下身挥砍时,她并没有立即往后退,而是轻盈一跳,稳稳踩上他的剑尖。

云杳窈知道多数情况下,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廖枫汀的死无可挽回,而晏珩威望深重,即便她把嘴皮子说破了,也没人会信实情。

但她不能任凭他们污蔑。

“我再说一遍,我们没有杀害廖师兄。说到底,你们并没有证据证明凶手是我们,空口无凭,为何就要笃定是我与岑无望杀了他。”

段祐说:“廖师兄的棺椁就停在命殿后的,他的身上还有鬼气残留,不是岑无望难道还能是花师兄吗?”

云杳窈眨眨眼,突然笑了:“你自己都说了,只是鬼气残留,这些浮于表象的东西都可以搜查,如若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不是被鬼所杀,为何当初不趁头七没过,用聚魂之术强召他魂魄,好好问问当日真相。当时进入幻境的又并非岑无望,晏珩是不是撒了谎,也未可知啊。”

段祐额头青筋鼓起,剑向上挑。

云杳窈借力飞回岑无望身边与他背靠背,各自击退聚在身旁几个弟子。

段祐喘着粗气,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看,咬牙切齿道:“住口!是你们!你们明明把师兄的魂魄都打散了,还敢提聚魂,你们何其狠心!”

云杳窈的笑僵硬在脸上,她道:“不可能,我那时进入卫英台,明明……”

几位弟子再次聚集起来,配合着段祐再度围上来,怀璞长老挥动手中拂尘,为段祐护法输送灵力,这下原本略显吃力的段祐灵力猛增。

“莫要与她多言,将这二人速速拿下。”怀璞长老道。

他说罢,转动拂尘,在手中翻转后,拂尘化为一柄长剑,毫不犹豫向云杳窈和岑无望刺去。

好快!

怀璞长老的速度极快,快到云杳窈根本看清不清楚他灵气的运行,他的剑气就已经来到了面前。

云杳窈想要横剑挡住这正面一击,然而怀璞长老来势汹汹,境界的威压直接盖在所有人的肩上,根本不给反应的机会。

她甚至能听见有人的膝盖坠地,跪出巨大声响。

风势已经袭击到了脸上,但云杳窈动作始终慢一步,双腿犹如灌了铅。

心脏就要跳出来了,身后还站着岑无望,她边下意识喊着岑无望的名字,边抬剑去试图抵挡。

“岑无望!”她喊,却并不是寻求帮助,“走!”

云杳窈的腿都在抖,然而她想,就这一次,哪怕让她就逞这一次的英雄,让岑无望快逃吧。

她是个惜命胜过一切的人,但是为什么会在此刻奋不顾身,她也不太清楚。

这是个完全遵循本心的反应。

是对少年岑无望侠肝义胆的模仿,还是对自己过往懦弱的补偿,亦或者,仅仅是因为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作怪。

总之,云杳窈确信,她是想让岑无望自私一回的。

在剑落下前,浓郁的鬼气从云杳窈背后升起,排山倒海般将她包裹住,无数只鬼手挡在她身前,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她身侧飞了出去。

云杳窈这才大口呼吸,汗瞬间浮起,浸湿后背。

剑破空的声音消失,虫鸣与山间鸟啼也消失了。

万物陷入寂静,这一刻,似乎连风的声音都被强制剥夺,灵气和鬼气聚于一点,那个熟悉的身影挡在前面,抬手解了喉间的封印。

岑无望发出危机情况下的第一道指令。

“弃剑。”

声音浑厚有力,分明是怀璞长老的嗓音。

音咒的效果立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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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影,怀璞长老感觉到自己的手像是不听使唤了一般,逐渐松开五指。

剑随之落地,尘土与碎石纷飞。

第一道音咒使用完,岑无望的鬼化程度更深,他的乌发在空中飘飞,苍白肌肤之上没有血色,无数条血管在皮下爆裂开 ,泛出蜿蜒的暗红痕迹。

不知何时,一个青色衣衫的少年自山间迷雾中御剑而至,自后方冲入鬼气,如鬼魅般轻巧。

一只微凉的手搭在她肩上,道:“别动。”

横在云杳窈脖子上的,是一柄扇子,且是扇骨暗藏锋利刀刃,足以割喉见血的扇子。

与岑无望一般身形,甚至连音色都有些相似。

鬼气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让他一路通行,并没有发起攻击。

闻佩鸣亲昵在她耳边问候:“许久不见,师姐怎么都不和我打声招呼再走?”

“闻佩鸣。”她还是思索了一下,才想起这个名字。

“嗯,我在。”闻佩鸣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落,“我两次为师姐而来,师姐却吝啬于给我些笑脸,是不是太薄情了些。”

云杳窈恨声:“你想做什么?”

他笑眯眯答:“自然是,想要随师姐左右,我早就说过,我这一世受上苍使命而生,三千命数中,有三条不可更改的既定命途,其中一条便是我的红线。”

闻佩鸣唇边笑意越发明显:“命定之人就在眼前,我自然要抓住机会。”

云杳窈其实一直都不懂得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只当是少年天真,拉着她说些狂言,以此凸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很信这三条预言。

明明是这么傲气的人,为什么会如此迷信这些虚无缥缈的预言?

云杳窈不懂,她重来一世,虽仍未能报仇雪恨,但已经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既定的命数,也有可转圜的余地。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些什么新奇言论。”云杳窈道,“这么信命,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死期?”

这种刻薄的话没有让闻佩鸣恼怒,他思索片刻,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但我看到过另一个人的死局。”

他将云杳窈挡在身前,回身想要刺穿他咽喉的岑无望硬生生停了手,指尖距离云杳窈的眼睛很近,她看不见岑无望的狠厉杀招,只能看见他脸上狰狞密布的伤痕。

“哎呀。”闻佩鸣用手心蒙住云杳窈的眼睛,对岑无望说,“你这副模样,千万别吓坏她了。”

岑无望道:“放开她。”

“不能呢。”闻佩鸣说,“我照渊阁向来遵循公平交易,你有什么等价的珍宝能换吗?就敢口出狂言向我讨人。”

两人间的火药味弥漫,怀璞长老横插一脚:“闻佩鸣,快,先带她到我这里来。”

他咳了两声,借剑站了起来,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血从口中溢出来,狼狈异常。

“你也同理。”闻佩鸣礼貌道,“长老可是想起手中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怀璞长老又是一口血,他皱着眉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闻佩鸣转了转扇子,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飞舟。

绿紫丝线绣成的鸩鸟图腾在旗帜上翻飞,栩栩如生,飞舟遮天蔽日,很快就在他们上方停下,在大地上投射出一块阴影。

“少阁主。”天枢落地,抱剑躬身行礼。

他身后紧随着一众黑衣劲装的照渊阁侍从,迅速将场面转成他的主场。

“此地不宜久留。”天枢道,“毕竟是在乾阳宗山下,为少阁主贵体着想,还是先随属下回到飞舟内,再将实情一一告知云仙子。”

他斜睨了岑无望一眼:“还有这位……岑仙长。”

“你这是要干什么?”怀璞怒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服管教,这就是照渊阁与我乾阳宗结为同盟的态度吗?少阁主如此出尔反尔,是否是阁主授意?”

他不停咳嗽着:“这二人杀我爱徒,我定要让他们偿命,你今日若执意带走他们,就是向我乾阳宗宣战。纵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循迹而至,亲取他们的性命。”

每个字都带着血和恨。

云杳窈早听说怀璞长老有意将廖枫汀作为继承人培养,爱如亲子,却还是在看见此情此景后难免有些惊讶。

毕竟他的亲生儿子花在溪,并不怎么受他待见。

看来于怀璞长老而言,廖枫汀的分量,远胜亲子。

天枢根本没正眼瞧他,低头谦卑请示:“少阁主,要杀了此人吗?”

第57章

闻佩鸣一直将云杳窈挡在身前,扇骨的暗刃划破了云杳窈的颈间肌肤,渗出丝丝鲜血,才让岑无望有所顾忌。

他抬抬下巴,很快几名照渊阁侍从就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法器,将岑无望彻底围困捆束。

将云杳窈交由天枢手中,闻佩鸣打开扇子,轻轻摇了摇,掩下唇边讥诮,摇了摇头。

“虽说我至今未曾正式行拜师礼,但这老头总归是乾阳宗的长老,即便师徒缘份浅薄,也不至于杀了他。”

闻佩鸣上下打量了怀璞长老一番,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行了,恕在下不能送长老回去,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他自顾自从属下的手中接过两根根略显破旧的褪色长纱,佐以灵力。

长纱像灵活的蛇,分别缠在闻佩鸣和云杳窈手臂上。

云杳窈想甩开,但绸带丝滑向下,将她的手指卷好,不给她机会解开。

两条纱在空中再次交缠,打成一个连环回文的结。

“缘牵一线,绾结同心,师姐你瞧,我们牵在一起像不像……”

闻佩鸣话未说完,岑无望在重重束魂网中挣扎,骤然爆发的鬼气险些将网撑开。

岑无望怒吼:“问心,这时候还不知道护主,要你何用!”

他的面容狰狞,险些要破网而出,天枢等人迅速围了上去,掐诀稳固网上封印。

这蕴含了灵气的一声叩问发出,问心陡然焕发出异样光芒。剑气直冲云霄,自亮光中隐约可见一微弱人影。

乌云密布,天际忽然传来一声沉闷厚重的轰隆巨响,不像雷鸣,更像是某种隐于云层之后的绝迹神兽重现于世。

这柄上古神剑终于展露真容,剑灵在雷光中现身,身形瘦削高挑,眉目坚毅,乍一看雌雄莫辨。

剑灵的人形类持剑者,这柄剑的剑灵说不出哪里与云杳窈相仿,偏偏眉目神似云杳窈,看起来清丽无害,却睚眦必报,带着一种隐而不发的坚韧和不甘。

剑是没有性别的,但剑灵能够选择自己的性别。她的身法比挥出去的剑气还快,天枢根本来不及看清剑灵的样子,只感觉腰腹剧痛,再有意识时已经被震出去几十丈远,身体将远处的新树砸断,他口吐鲜血,五脏六腑移位,无法动弹。

而后,天同剑灵迅速与云杳窈交换眼神。

或许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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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和本命剑之间的默契,今日头一回相见,便如同旧相识,仅仅一瞬,她们在擦肩而过时交换身位,云杳窈握着问心的本体奔向岑无望,而剑灵以灵气化出一柄光剑,想要以同样的方式挟持闻佩鸣。

闻佩鸣的反应速度不及她,可天同却自发挡在他面前,替他挡过剑灵的第一击。

然而剑灵根本不给它喘息的机会,轻轻转动手腕,就把问心挑飞。

落地一瞬,有个尚不能显现真面目的模糊人形光影还想应战,问心剑灵抬腿横扫,将他狠狠压在地上。

她踩着尚未完全显形的天同剑灵,剑指闻佩鸣的咽喉要害,明明与闻佩鸣相对,她眼睛却斜睨着地上的故交。

闻佩鸣似乎没看见眼前威胁,场上攻守异势,竟然还有心思继续攀谈:“久闻问心威名,未曾想能亲眼见证剑灵现世,果真是非比寻常。”

“闭嘴。”她不耐烦道,“竖子狂妄,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问心 。“地上的光影突然说话。

问心挑眉,她的手很稳,先是将闻佩鸣以同样的力道打出去,直接把他的嘴强行封上。

而后剑尖回到原位,摆出明晃晃的威胁姿态:“千年不见,你都沦落到为这种人作配了?”

天同想要起身。

“也是。”她嗤笑,小腿发力,将刚离地三寸远的天同踩回去,“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他没有反驳,许是两柄剑本就同根同源,天同虽然一直被压制着,可身影却逐渐清晰,在模糊光影散去后,是一个面目寻常,甚至稍显木讷古板的脸,他的眼睛眨了眨,没有焦点。

问心看出他的不对劲,弯腰凑近,问:“这是瞎了?真是神了,剑灵也能瞎啊。”

她指尖的灵气钻入天同体内,发觉他岂止是瞎了那么简单,体内五感滞涩,分明是还受困于封印,不知为何跑了出来,连维持人形都很艰难。

若是人失去了五感,无异于陷入绝望,天同身为剑灵,如今只能感受到同源而生的问心,以及握剑之人的号令。

闻佩鸣尚未见过天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指挥他。

那么天同急于现身,极有可能是为了另一个可能。

“快逃。”天同道,“逃啊!这里是……”

远处,拨雪的剑气破空而至,将他的话绞杀在喉中。

没有血,剑准确刺穿天同的喉咙,灵气顺着贯穿伤四散逃逸。

他使出全力,凭借直觉向前推了一把。

问心顺着他的推力避开了拨雪剑气划分出的范围。

折了几条肋骨,逐渐恢复视线的闻佩鸣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用天同支撑着自己的躯体,狼狈地喘了几口气,将口中的血沫子吐了出来。

“我说……我刚和自己的剑灵见面,就这么急着抹杀他,未免有些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天枢还在昏迷,其他人也已经被云杳窈和岑无望牵制住。

他只好挥手,让其余人以他为中心,不再围攻云杳窈。

“抱歉,事急从权,损失的东西我一力承担。”随之而来的是已经突破幻象的晏珩,他衣袂翩翩,荼白袖袍迎风招展,恍若孤鹤展翅翱翔。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闲杂人等,在场环视半周,找到了已经拉着岑无望想要趁乱悄悄逃离此处的云杳窈。

晏珩没有丝毫犹豫,掐诀幻化出十二柄剑,紧随她的背影而去,其中有两道已经抵挡在她身前,提前拦住去路。

拨雪剑气汹汹,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包容和无奈:“为什么总让我担心,那些门规教条还是没印在心里,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学不会。”

云杳窈能听见他刻意的传音入耳,她慌乱之中也没有选择折返向他示弱,而是猛然顿住,盯了眼前寒气森森的拨雪分身片刻,她耳边挤入一道冷静的嗓音:“向上。”

猛然拉着岑无望朝上方飞去。

晏珩眯起眼,以为她想躲到飞舟上,他轻笑一声,两指并拢,闲闲挥去手上寒气,再度凝聚指尖灵力。

天底为之陷入一瞬间的寂静,而后便是无穷尽的冰冷。

像是耗尽了数百年的严冬,在须臾之间,寒气聚集在飞舟附近,很快就有木质断裂的牙酸声音传过来。

晏珩安然落地,站在闻佩鸣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了丝戏谑:“少阁主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掺着冰渣的飞舟齑粉从天而落,晏珩一挥袖,所有东西都停滞在半空。

胜券在握,所以他几乎是漫步走入自己所造就的寒冰炼狱之中,甚至有余力将沿途被殃及的诸位挖出来,解开他们身上的寒冰束缚。

连血液都瞬时凝固的剧痛,几乎要侵蚀人的所有理智,只有晏珩才能做他们的庇护。

所有人都不自觉跟在他身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暂时失去了知觉和思考能力,只为了索取片刻温暖和生意。

烟尘散去,晏珩定睛看向剑阵围住的那一方落点。

没有血迹,没有挣扎,没有人影。

他唇边犹挂着浅笑,漫天的寒冰却陡然被怒火惊醒,泼洒下来,将众人的神智唤回。

包括怀璞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寒颤。

他咳嗽几声,被弟子们扶了起来,他看清了局势,不知道云杳窈用了什么法子逃脱,却能感受到寒冰之下深埋的波涛暗涌,对着那个如雕塑般的身影安慰道:“师弟,没事,人没了再想法子抓就好,不要动怒。”

他的话晏珩不知听进去没有,总之,他对着空气呆愣愣看了一会儿,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雪花即刻消融在他掌心。

怀璞还在想着安慰晏珩的话,他却兀自转身,众人还没看清他脸上变幻的神情,一息之间,他已移至闻佩鸣身前,单手掐着脖子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把握着距离,让闻佩鸣的膝盖刚好够着地面又不能突破强大威压顺势站立起来。

那张与岑无望相似的脸在此刻越发可恨,晏珩感觉脸部的经脉有一瞬疼痛抽搐,明明是他手中的人无法呼吸,他却如同也被扼紧咽喉一般,气血往头顶翻涌。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还真把自己当作一回事了,想玩英雄救美,也要看你配不配。”

他的五指陷入闻佩鸣的脖颈,这世间所有的生命在他手中无比柔脆,他却分毫不在意,甚至懒得维护自己的磊落形象。

一种无法抵抗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他甚至想就这么把在场所有人杀了,这样反倒干净省事。

或者更直接一点,他开始清除所有除云杳窈以外的人,左右这世间不过渺茫的天与地,如真是能仅剩他们一双,就再不会因旁人生出事端。

“你今日杀了我,就再也别想见到她了。”闻佩鸣艰难道,“至少这一世的她,你别想再见到了。”

晏珩眯起眼:“你威胁我,真以为我不敢下手吗?”

他指尖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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