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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生不想让她在外面,却又拧不过崔韫枝,只好作罢,只是一直巡视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人行不利。
崔韫枝拍了拍她的手。
“放心吧,没人认得咱们。”
“况且,你们少主还不知道背地里派了多少人看着呢,无妨的。”
禾生这才一改方才紧张兮兮的样子。
旁边的议论声一直没有停过。
“底下能不乱吗?各地藩镇蠢蠢欲动,听说连皇后都被废了!”
“废后?哪个废后?哦!谢家那位?啧……这潭水浑得……”
“哎呀!你知道吗?这大陈现在的皇帝,原来可不是什么嫡子呢……”
“……”
崔韫枝瞬间愣在了原地。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将她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心脏拧得死紧,骤然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小腹开始有些难受。
“呃……”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殿下?”禾生和周知意同时察觉到她的异样,慌忙上前搀扶。
“回……回府……”崔韫枝死死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撑着禾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强忍着那阵翻江倒海的剧痛和眩晕,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禾生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催促暗卫去备车。
周知意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
然而,崔韫枝并未回寝殿休息。
腹部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但她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压倒了一切生理上的痛苦。
她直接去了前院的书房,命人立刻将栗簌找来。
栗簌很快赶到,看到崔韫枝面无血色、冷汗涔涔地坐在那里,心中便是一沉。
“殿下,您这是……”栗簌努力维持着镇定,试图上前搀扶,“您身子不适,属下这就去唤……”
“栗簌!”崔韫枝的声音冰冷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她盯着栗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大陈,到底怎么了?我父皇母后……究竟如何了?”
栗簌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很快恢复如常:“殿下,您这是听谁胡说了?大陈那边一切如常,陛下和谢娘娘也都安好,只是路途遥远,消息传递不便……”
“安好?”崔韫枝猛地一拍扶手,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腹痛,让她痛得冷汗直冒,“酒楼里的人都在议论,父皇疯了,朝局大乱……还有我母后吗,他们竟然说我母后被废了?这叫安好?你告诉我,这叫安好?”
她喘着粗气,腹部的坠痛感越来越强烈,眼前阵阵发黑,但一股倔强支撑着她。
“栗簌,”看着眼前人还不愿意松口,崔韫枝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她撑着扶手,试图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你若再不肯说实话……好,我现在就去军营,亲自问沈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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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躲着我吗?”
“那好,让他亲口、来给我说。”
第63章 乱世鬼我又在骗她。
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每一次颠簸都让崔韫枝本就紧绷的神经和不适的身体雪上加霜。
她靠在铺了厚软垫的车厢壁上,脸色苍白,一只手无意识地护着小腹,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袖中那柄贴身藏着的、小巧却锋利的匕首。
冰凉的金属触感不断提醒着她昨日的争执。
昨天在书房,栗簌还在试图搪塞,崔韫枝所有的理智和忍耐都被愤怒烧断了。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匕,毫不犹豫地横在了自己纤细的脖颈上。
冰冷的刀刃紧贴着皮肤,瞬间压出一道浅痕。
“栗簌,我再问最后一遍。”
“沈照山,他人在哪里?”
栗簌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庞,在那一刻彻底褪尽了血色,变得煞白。
她看着崔韫枝脖颈间那抹刺眼的红痕,看着她因生气和腹痛而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她不顾一切的决绝。
栗簌知道,崔韫枝不是在吓唬她。
这位大陈最尊贵的公主,骨子里的烈性一旦被逼出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殿下!您快放下刀!”栗簌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属下说,属下这就说!”
“他……主子他……近日一直驻军鹰愁涧。”栗簌的语速极快,额角渗出冷汗,“昆戈已定,大军正在鹰愁涧旁扎营,处理战后事宜和接收降部。”
鹰愁涧?
崔韫枝的心猛地一沉,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松,反而更逼近了一分,血珠沿着刀刃沁出。
“鹰愁涧离燕州城不过半日马程,以前战事胶着,他尚能抽身回府,如今大事已定,他为何反而不回来了?”
栗簌的嘴唇翕动着,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巨大的为难。
她无法回答,也不敢轻易回答。
“属下……属下不知主子具体考量……”栗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军务繁杂……”
“不知?”崔韫枝冷笑一声,“好,好一个不知。”
“那你现在就带我去鹰愁涧,我要亲自去问他!”她手中的匕首一直维持在方才的位置,“要么,你带我去;要么,你就看着我死在这儿,然后自己去向他复命。”
崔韫枝知晓这是在为难栗簌,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再留给沈照山机会,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糊弄自己。
况且如果栗簌答应了她去鹰愁涧下的大营,反而说明那
儿其实没什么危险。
栗簌看着崔韫枝脖颈间刺目的红,看着她因不适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毫不怀疑殿下的决心。
带走她,可能还有转圜余地;若真让她在自己面前自戕……栗簌不敢想那个后果。
“殿下息怒啊,属下……属下带您去。”栗簌几乎是咬着牙应下,声音带着颤抖,“请您……请您务必放下刀,属下即刻安排。”
崔韫枝这才缓缓移开了横在颈间的匕首,那冰冷的压迫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的痛感和一阵眩晕。
她脱力般靠回椅背,冷汗浸透了里衣,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栗簌一边飞快地吩咐暗卫备好最稳最快的马车,铺上最厚的软垫,备好温水和应急药物,一边立刻取出了昆戈部用于紧急传讯的驯鹰,匆匆写下密信绑在鹰腿上。
看着那苍鹰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鹰愁涧的方向,栗簌的心沉到了谷底。
……
崔韫枝闭上眼,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腹中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
但她知道,她必须去。
马车疾驰,离了燕州城,奔向那险峻山涧。崔韫枝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景,心绪如同这颠簸的车轮。
*
鹰愁涧,临时帅帐。
矫健的苍鹰如箭矢般落下,亲卫解下鹰腿上的小竹筒,恭敬地呈给正准备与昆戈部几位归降首领议事的沈照山。
沈照山展开那卷小小的纸条,目光扫过栗簌那熟悉的、此刻却略显潦草的字迹,眼神骤然一凝。
他握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
斜倚在他旁边的明晏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气息变化。
待帐内只剩下沈、明二人,明晏光立刻收起那点强装出来的轻松,凑上前急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殿下那边……”
他看到了沈照山手中纸条上那触目惊心的一行字,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羽扇都忘了摇,“我的天!持刀相逼?她……她怀着身子呢!栗簌怎么搞的,不是让她稳住殿下吗?”
沈照山将纸条放在案上,用镇纸压住,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那双幽蓝的眼眸比平时更加沉了几分,像是强压下风暴的海面。
他沉默地拿起案头一封刚刚写好的、准备送回府中的信笺,动作平稳地将其折好,放入信封。
“她来了。”沈照山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波澜。
“来了!现在怎么办?”明晏光急得在帐内踱步,羽扇扇得呼呼作响,“纸终究包不住火!大陈那边……皇帝疯癫,朝局崩坏,谢皇后她……她自缢身亡的消息,迟早会传到她耳朵里!”
“你现在告诉她,她受得了吗?可你不告诉她……”他指着桌上那张纸条,“她都持刀相逼,自己找上门来了!这……这简直是……简直是死局啊!”
沈照山将封好的信放在一边,抬眼看向焦躁的明晏光,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
“想到办法?”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却毫无温度的自嘲,“想到办法,我也不会……躲在外面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明晏光心上。
是啊,若非实在无路可走,以沈照山的性格,怎会选择避而不见?这分明是进是一刀,退也是一刀的死局。
沈照山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纸条上,仿佛能透过字迹看到那个倔强到不惜以命相胁的身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恢复了些许惯常的沉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力感:“至少,就栗簌的信来看……她现在还不知道谢皇后自缢的事。”
明晏光颓然坐倒在旁边铺着的狼皮软垫上,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连声叹息:“唉……瞒吧,瞒得一时是一时。可……可她人都到了眼前,你怎么瞒?她一碰到有关大陈的事情,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你还能把她挡在营外不成?再说了,她身子……”
沈照山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掀开厚重的帘子。鹰愁涧凛冽的山风瞬间灌入,吹得他鬓角的发丝飞扬。
他望向营寨入口的方向,那里,通往燕州城的山路蜿蜒曲折,尽头处,尘烟未起。
但很快,那辆承载着他最深的忧虑和无法逃避的决断的马车,就会出现在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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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于驶入大营。
车轮碾过夯实的土地,颠簸稍缓,崔韫枝掀开一线车帘向外望去。
营盘依山势而建,壁垒森严,哨塔林立。
士兵甲胄鲜明,巡逻队列整齐划一,操练的呼喝声震天响,透着一股锐不可当的肃杀之气。营帐井然有序,粮秣器械堆叠整齐,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看着眼前这壁垒森严、军容鼎盛的景象,崔韫枝心头猛地一刺。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悲凉涌了上来。
若当年大明宫之变时……守卫宫禁的禁军能有此半分严整,是否就不会……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她的心脏。但随即,沈照山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可供人后悔的事情。
是啊,没有如果。
栗簌显然早已通报,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帅帐。沿途经过的士兵,无论军阶高低,在马车经过时,都整齐划一地停下手中事务,右手抚胸,向着马车深深行礼。
这无声的敬意,却让崔韫枝的心更沉了几分。
沈照山已经吩咐过了。他预料到她会来,甚至为她铺好了路,却唯独不肯亲自面对她。
马车稳稳停在帅帐前。
崔韫枝深吸一口气,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压下腹中的不适和翻涌的心绪。
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去质问那个躲了她许久的男人?
还未想好,车帘已被人掀开。
不是侍女。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出现在崔韫枝面前。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崔韫枝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逆光中,沈照山高大的身影立在车前,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他穿着玄色常服,未着甲胄,面容比她上次见时更加瘦削,那双幽蓝的眼眸深处,是难以掩饰的疲倦。
崔韫枝准备好的所有质问和冷硬,在看到这张脸、这双眼睛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倏地泄了气。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委屈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没动,只是看着他。
沈照山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伸出手臂。不是搀扶,而是直接探身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她从铺着厚软垫的座位上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谨慎,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琉璃。
崔韫枝身体一僵,却没有挣扎,任由他将自己稳稳地抱出马车,一路穿过躬身行礼的亲卫,径直抱进了宽敞却布置简洁的帅帐。
帐内弥漫着熟悉的墨香和淡淡的草药气息。
沈照山将她轻轻放在铺着厚厚狼皮褥子的长椅上,又拿过一个软枕垫在她腰后。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齐平。
两人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时间却仿佛停住了。
崔韫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清晰可见的红血丝,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所有的愤怒似乎都化作了实质的酸楚,堵在喉咙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而沈照山仅仅是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呼吸,也许是一炷香。崔韫枝终于忍不住,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像被抛弃的幼兽发出呜咽。
“沈照山……”她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你不是说过……不会再骗我了吗?”
这句话如同无数细细密密的绣花针,狠狠扎在沈照山心上。
他幽蓝的瞳孔猛地一缩,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含泪的、充满控诉的目光。他垂下了眼帘,俯身,紧握的拳头重重地撑在长椅旁的矮几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良久的沉默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无尽沉痛和歉疚的低语才从他喉间挤出:
“……对不住。”
这三个字,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崔韫枝心口剧痛。
她看着他低垂的头颅,看着他撑在几上微微颤抖的拳头,看着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痛苦……那些翻腾的质问和指责,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愤怒。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像抓住唯一的浮木,然后泄愤般地、毫无章法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混蛋!沈照山你混蛋!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她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每一拳都带着委屈,却又显得那么无力。
沈照山一动不动,任由她捶打宣泄。他像一尊沉默的山石,承受着她所有的情绪风暴,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着他内心的波澜。
直到崔韫枝捶打得没了力气,只剩下压抑的抽泣,沈照山才缓缓抬起另一只没有撑在几上的手。他的动作有些迟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最终,带着薄茧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拂过她满是泪痕的脸颊,拭去那些冰凉的泪水。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郑重:
“我会尽力的。”他凝视着她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会尽力……保住大陈。”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试图在她面前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你不要着急……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些什么,可刚开始瞒着你……也是怕你又难过。”
“坊间传闻多是谣言,不可尽信……现在大陈虽局势变化了些,但也没那么糟……你别着急,安心养胎,好不好?”
我又在骗她。
这个念头如同毒蔓,在沈照山心底疯狂生长。
大陈哪里是“没那么糟”?
谢皇后不堪受辱自缢身亡,皇帝因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彻底陷入疯癫,朝政被权阉和野心勃勃的藩镇把持,早已是群魔乱舞,一片魔窟。
他在那样混乱的泥潭里,又能挽回几分?
沈照山甚至不知道自己送去的那些精铁,到底做了什么用。
可这些血淋淋的真相,如何能说给她听?
尤其在她此刻身心俱疲,腹中还怀着他们骨肉的时候?
他只能编织一个又一个苍白无力的谎言,用来粉饰太平,哪怕这谎言让他自己都唾弃不已。
他别无选择。
崔韫枝仰头看着他,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是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的指尖还带着微凉的温度停留在她的脸颊。她张了张嘴,可最终,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化作一种茫然无措的钝痛。
她看着他眼底深处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重,看着他努力维持的镇定下那掩饰不住的裂痕……
她最终只是愣愣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是信了他的话,还是不忍再逼问眼前这个似乎已到极限的男人?
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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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山低下头,一个带着无尽怜惜和沉重愧疚的吻,轻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那温软的触感,带着他唇瓣的微凉,像一片羽毛,又像一块巨石,落在崔韫枝的心上。
他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试图再安抚几句。
“报——!”
帅帐厚重的帘子猛地被掀开。
一名暗卫神色极度紧张地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行礼,直接凑近沈照山,耳语了些什么。
沈照山的脸色骤然一变。
崔韫枝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知道这绝非小事。
沈照山霍然起身,目光飞快地扫向暗卫,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眼中惊疑未定的崔韫枝。
“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涩然。
说完,他最后低下头吻了吻崔韫枝的眼睫,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帅帐,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帘外刺目的阳光里。
帐内,只剩下崔韫枝一人,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气息,以及那句沉甸甸的“等我回来”。
她靠在狼皮褥子上,腹中的不适似乎又隐隐泛起,心中的那团乱麻非但没有解开,反而缠绕得更加紧密,沉甸甸地压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
帅帐内安静得只剩下偶尔的几声蝉鸣,以及崔韫枝自己沉重的心跳。
方才那番激烈的情绪宣泄和连日来的忧思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在她紧绷的神经稍一松懈时便汹涌而至,将她拖入了昏沉的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沉得像灌了铅,意识在一片混沌的泥沼中挣扎。
恍惚间,仿佛有无数狰狞的面孔在黑暗中嘶吼,有冰冷的手扼住她的喉咙,有尖锐的哭声撕心裂肺……她猛地一抽,浑身冷汗淋漓地从长椅上惊坐而起,失声喊道:
“沈照山——”
空旷的帅帐里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在回荡。
喊声出口的瞬间,那令人窒息的梦境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心悸和一片茫然的空白。
她努力回想,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梦中哪怕一丝清晰的景象,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撞击得肋骨生疼。
腹中又是一阵闷闷的、牵扯般的难受,虽不似先前在酒楼那般绞痛,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内脏,连同心口那团沉重的乱麻,一起绞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覆上隆起的小腹,指尖冰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哄道:“乖一点……不要闹娘亲了,好不好?”
孩子似乎感应到了她的不安,小小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却并未缓解那份沉甸甸的压迫感。
崔韫枝无力地靠回狼皮褥子,目光茫然地扫过帅帐四周。
帐壁上悬挂着大幅的、被反复涂抹修改的舆图,上面布满了她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标记和箭头,山川河流被勾勒得如同狰狞的脉络。角落里堆叠着卷宗和沙盘,空气里弥漫着硝烟、汗水和墨汁混合的冷硬气息。
这一切,都和她熟悉的节度使府后院的宁静温暖截然不同。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闯入者,一个误入的失路人。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陌生、肃杀和不容置喙的铁律,与她格格不入,将她心底那份茫然的恐慌无限放大。
她扶着长椅扶手,有些吃力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腹中的不适并未完全消退。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步步走向帅帐厚重帘幕的入口。
然而,当她掀开内帐的帘子,尚未触及最外层的门帘时,帐外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了原地。
帅帐门口,并非如她想象中那般只有值守的亲兵。而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严密把守着。
身着玄甲、手持长戟的士兵如同沉默的铁铸雕像,将整个帅帐入口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为首一人,正是赵昱。
赵昱显然早已察觉帐内动静,在崔韫枝掀开内帘的刹那,他便立刻转过身,动作干脆利落地抱拳躬身行礼:“少夫人!少主有令,请您务必在帐中安心休养,切勿外出。此处兵戈之地,恐有冲撞,还请您回帐。”
崔韫枝的心猛地一沉,方才那股冲动瞬间被浇灭。
是她太冲动了。
一丝懊恼和后怕爬上心头。她看着赵昱严肃而恭敬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有劳赵将军。”说罢,便准备放下帘子退回帐内。
就在她转身、帘子即将落下的瞬间——
不远处营地的另一侧,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嚣刺耳的吵闹声。
崔韫枝的动作一顿。
“喝!接着喝!”
“哈哈哈……痛快!”
“他娘的,这燕州的风刀子,哪有咱们草原的酒烈!”
是几个明显喝醉了的、带着浓重异族口音的声音。
那声音粗嘎放肆,毫无顾忌,在军纪严明的营地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赵昱瞬间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立刻侧身一步,更加严密地挡在了崔韫枝和帐门之间,语气急促地再次催促:“王妃!外面杂乱,请速回帐内!末将即刻去处理!”
崔韫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惊了一下,她并
非不知轻重之人,知道此刻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立刻退回安全的地方。
她顺从地点头,抬脚便要退回帅帐深处。
然而,就在她脚步即将完全踏入内帐的刹那,一个拔得极高、充满了怨毒和醉意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清晰地刺破了喧闹,狠狠扎进她的耳朵:
“去他爹的!那娘们就是个狐狸精转世!眼瞧着南边儿的肥肉不要,非要北上啃石头!让姓周的先占了洛阳!呸!我看海日古根本就是被他迷得丢了魂儿了!”
又是这种话。
崔韫枝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猛地回头,透过赵昱的身形和尚未完全落下的帘子缝隙,循声望去。
不远处,几个穿着明显不同于燕州军制式皮袄、身形壮硕、醉醺醺互相搀扶着的异族将领,正踉踉跄跄地走过。
他们满脸酡红,眼神浑浊,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
崔韫枝不认识他们。
他们甚至不是昆戈人。
那里面没有博特格其,全然陌生的面孔。
而他们似乎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自己。
她是不是……是不是不应该让沈照山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放弃?
崔韫枝感觉自己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第64章 累世罪琼山县主杀了博特格其。
凛冽的山风裹挟着尘土和血腥气,狠狠抽打在脸上。
沈照山策马冲入呼衍部营地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的火光。
昔日规整的营盘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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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摇曳,人影幢幢,兵刃碰撞声、女人孩子的哭嚎声、男人愤怒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撕裂了昆戈的夜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不安和死亡的气息。
沈照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勒住躁动不安的战马,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最终定格在营地中央那座灯火通明的王帐上。
那就是风暴的中心。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紧随其后的亲卫,向王帐走去。
沿途的呼衍部士兵,无论是博特格其的亲信还是普通部众,在看到他玄色身影的刹那,都让开道路。
只是他们不再像从前那般热切地上前问候,呼衍蒙上了一层阴影。
帐帘被守卫无声地掀起,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照山踏入帐中,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帐内灯火通明,琼山县主,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几分疏离与清冷的女人,此刻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魂魄,满身猩红的鲜血跪坐在冰冷的地毯中央。她的华服早已被血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颤抖的轮廓。而她怀中,紧紧拥抱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尸体。
那是博特格其。
他高大的身躯了无生气地瘫软在妻子怀里,头颅无力地枕着她的臂弯,双眼紧闭。
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胸膛,深色的血液几乎染透了他整个前襟,也染红了琼山县主环抱着他的双手和衣裙。那曾经充满力量、豪迈大笑的身躯,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琼山县主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毫无血色的、尖尖的下巴。她仿佛一座凝固的、染血的玉雕,一动不动,只有那双沾满血污、指节发白的手,以一种近乎疯癫的姿态,死死地扣着博特格其的臂膀。
博特格其的几名心腹亲卫,手持染血的弯刀,如同护主的凶兽,双目赤红,层层围在她和博特格其的尸身周围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悲痛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任何一丝异动都可能引发彻底的杀戮。
一名亲卫头领看到沈照山,如同看到了主心骨,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低吼了出来:“七殿下!县主她……她杀了首领!可她现在……她不肯让任何人靠近殿下!我们……我们……”
亲卫侧过头去,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悲愤堵住,化作骇人的沉默。
沈照山的目光死死钉在琼山县主和她怀中的尸体上。暗卫的急报在耳边回响——琼山县主杀了博特格其。
既然亲手杀了他,为何此刻又做出这副痛不欲生、死守尸身、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模样?
何必?
一股难以言喻荒谬感瞬间冲上沈照山的头顶,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理智的弦被眼前这惨烈又扭曲的一幕狠狠拉扯着,几乎要崩断。
博特其格太重要了。
这个虽然有些偏激,但神功盖世的表兄,是他所有布局中中稳定昆戈乃至整个北地降部的支点。
他还需要博特其格游说在各降部中间,以慢慢减轻他们对崔韫枝的敌视。
他来到昆戈的时候,第一个热的饼,就是博特其格给他的。
他前几天甚至刚刚说准备了东西,要去给崔韫枝谢罪……
可现在,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琼山县主杀了他。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沈照山紧握的拳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支撑大帐的粗壮木柱上。
巨大的力道让整个帐篷都似乎摇晃了一下,木屑簌簌落下。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却浑然未觉,仿佛那剧烈的疼痛才能稍稍宣泄一点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怒火与悲恸。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锋锐的刀锋在帐内灯火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玄色的身影挟裹着骇人的杀意,一步步走向帐中央那坐成雕塑的人。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沈照山停在离琼山县主仅三步之遥的地方,居高临下,冰冷的刀尖直指她低垂的头颅。
就在这时,一直一声不吭的琼山县主,仿佛被这冰冷的杀气惊醒。
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散乱的黑发下,露出一张惨白如鬼的脸。脸上沾着点点干涸和新鲜的血迹,衬得她皮肤更加没有一丝活气。
那双曾经清冷贵气的眸子,此刻空洞得吓人,里面没有任何焦距,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木偶,只是凭着本能驱动着躯壳。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沈照山染血的玄色衣袍上,然后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掠过他紧握刀柄、青筋暴起的手,最后,定格在那柄指向自己的、闪着寒光的刀刃上。
“你来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诡异。
她的目光在冰冷的刀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缓缓移向沈照山布满血丝、压抑着风暴的双眸。
“你要杀了我吗?”她问,语气平淡得要命。
沈照山握着刀的手猛地收紧,刀锋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看着琼山县主那双空洞得令人心寒的眼睛,看着她脸上凝固的血迹,看着她死死抱着博特格其尸身的姿态。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荒谬感瞬间压倒了翻腾的杀意。
杀她?
杀了她,博特格其就能活过来吗?
杀了她,眼前这惨烈的、扭曲的结局就能改变吗?
杀了她,呼衍部就能平静?北疆就能安稳?那些关于崔韫枝的传言就能止息?
有什么意义?
“哐当!”
沈照山手臂猛地一甩,那柄饱饮过无数敌人鲜血的锋利长刀,被他狠狠掼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他猛地将头侧向一边,仿佛再多看一眼眼前这幕,就会彻底击垮他强撑的意志。他紧咬着牙关,胸膛剧烈起伏,努力平复着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暴戾和窒息般的悲痛。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琼山县主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凝固的空气都让人觉得窒息。沈照山才猛地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再看琼山县主,而是对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脸色同样难看的额尔图,命令道:“去……把……把孩子抱上来。”
额尔图一个激灵,立刻领命,转身快步冲出帐外。
琼山县主仿佛没有听到沈照山的话,也没有在意那柄被扔掉的刀。她重新低下头,目光痴痴地落在博特格其沾满血污的脸上。
她抬起颤抖的、同样沾满血污的手,用衣袖最干净的一角,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擦拭着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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