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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俨微微皱眉,却未深追。他看着李起凡的眼睛,片刻后,语气转淡:“既然你说,都与你无关。”
“那我们就不怕被查。你没参与,我们便可尽情布子,不必再犹疑。”
他目光一扫四周,神情陡然凌厉:“你看不见,但敌人已经比我们多走了好几步。我们再不动,就晚了。”
李起凡低垂眼睫,没有接话。
王俨最后看了他一眼,拱手向沈皇后致意,然后迅速离开。
夜风凛冽,王俨回到东厢密室,冯竹晋已候在其中。
王俨看着他,眼神凌厉,开门见山:“徐圭言不能再让她独来独往。她身上掌握着太多隐秘,且与几方势力皆有牵连。”
冯竹晋应声:“要查她?”
王俨点头:“查。你身份特殊,靠得近,不易引人疑。”
“留意她身边言行,一有风吹草动,即刻禀报。”
冯竹晋沉声应下。
王俨盯着他,语气缓了一瞬:“此事成败关键在你,记住了……”
“等周王坐稳了太子之位,我们自然会对她——”
他语调轻轻一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宽大处理。”
“你放心。”
宫中风声草草,朝堂暗流翻涌。
太子旧案重启,二位皇子风头再起,一时间,长安内外皆风声鹤唳。
而此时的泰王李起云,却在自己的画阁中缓缓作画。他正描一幅《高岭雪松图》,笔锋淡然,墨迹未干,身后传来贴身近侍的禀报:“殿下,太子旧案重查,圣上似有意让秦大人主理,各方人马已有动作。”
李起云手中画笔一顿,嘴角忽而一扬,轻笑出声:“又来了……朝堂果然从不寂寞。”
他语调轻松,看似玩笑,却没再落笔,而是拿起一方干净的布巾,细细拭着指尖墨痕。眸光掠过窗外远山,似在观云卷云舒,实则心思电转。
“有人动了,就意味着有人要倒。”他低声道,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得是那个黄雀才行。”
他思忖良久,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过去这些年虽未犯事,却也未立功。当年旧太子出事时,他人早已去了藩地,清清白白,倒是躲过一劫,但如今再不主动出击,怕是真要在这场风波中被彻底边缘。
他原本打算拿边疆一事入手,党项人屡次犯边,正是出头之机。但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
“可惜……我不是带兵的料。”
他摇头,放下画笔,换了朝服,唤来随从:“备车,去拜访秦大人。”
马车一路驶过长街,李起云坐在车中,低头把玩着一枚墨玉镇纸。指尖转动间,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僵。
“岭南赈灾……”
他喃喃出声,眉头慢慢皱起。
徐圭言那时替晋王出面,立下头功;而李起云自己至今一笔功绩也无。
想到这里,李起云咬了咬牙,苦笑自嘲,“真是太迟钝了,眼看这一局,我竟一点筹码都没有。”
马车在秦府外停下,他正准备整衣而下,却见前方马车隐约熟悉,再一细看——
那马车旁的小厮,不正是徐圭言身边那位贴身小厮?
他眼中微光一闪。
“徐圭言竟在此?”
秦斯礼和徐圭言私下密会,必定非比寻常。他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笑意,也不等通传,径直迈步往府中走去。
秦府下人见状,慌忙拦截:“泰王殿下,秦大人正在会客,未曾吩咐接见——”
“我只随便坐坐,正厅总归没人吧?”李起云似笑非笑,不容分说,径直跨步而入。
正厅空无一人,果真如表面所示客已散去。但桌上茶盏尚热,茶烟未散,空气中隐约还有女香未散。
李起云眯起眼。
“奇怪……”他低声道,忽觉气氛不对,脚步顿了顿。
柜门紧闭,金丝檀木压得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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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未灭,阳光照在院子里,光线透过雕花缝隙斑驳映在柜中。
人影在眼前晃。
狭小的空间里,徐圭言被紧紧压制。她的背抵着柜壁,手已被他反扣在身侧,衣领微乱,呼吸却极轻极浅,咬着牙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秦斯礼的呼吸却极热,灼灼贴在她耳后与脖颈。他埋首她颈窝,声音低哑,像是风一样穿过骨缝:“我不在长安的时候……”
“……你和他,关系不错,嗯?”
他用气声问,话里带着质问、怀疑,甚至……一丝近乎控制不住的情绪。
秦斯礼说的时候,手下一捏。
徐圭言浑身紧绷,明明想推开他,却被他压得死死的。她不答,只咬着唇,睫毛轻颤,像是压着某种委屈与愤怒。
秦斯礼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看着她的侧脸,徐圭言什么都不说。他却像是非得逼她承认一般,动作一顿,又近了些。
“他给你画画,你就陪他赏花,陪他饮茶,陪他说话。”
“我一回来,就见你频频出现在他身边……”
“徐圭言,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从岭南活着回来的?”
他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像是连多说一字都带着满腔情绪,情欲藏匿其中。
柜门外,李起云缓步前行,却忽然停住,耳根轻动。
第143章 西平出山地动摇【VIP】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
秦斯礼又吻了吻徐圭言的嘴角,一脸沉沦。
“刚才那样,喜欢吗?”
鼻尖碰着她的脸颊,轻轻一蹭。
徐圭言抬手将她的脸往一旁推去,柜内空间太小,秦斯礼的头只偏了一寸,而后他闷声哼笑,抓住徐圭言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掌心里开出一朵花。
柜外的李起云喝了一壶茶,都没等到人,便悻悻离去。
丫鬟们进来收拾东西,徐圭言想推开她身上的秦斯礼,可他怎么都不松手,脸埋在她的胸口,闷声闷气地说,“我们两个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徐圭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觉得好笑,嘴上戴着刀子,“一直做姘头吗?”
秦斯礼抬起头来,眼神本是迷离,在徐圭言冷嘲热讽的话里逐渐清醒过来,“你是过来求我的。”
徐圭言哼了一声,低头系自已的衣服。
秦斯礼一把推开了柜门,外面正在收拾东西的丫鬟被吓了一跳,看到了秦斯礼,里面还有个女人,也不敢仔细看,拎着裙摆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徐圭言听到了开门声和丫鬟的惊吓声,头也没抬一下,仍旧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已的衣服。
秦斯礼盯着她看,橘色阳光照进柜子里,洒在她身上,脸庞上,还有他刚才吻过的额头上,她一侧脸,秦斯礼甚至都能看到徐圭言脸上的绒毛。
他皱起眉头,之前没见过,抬手摸了上去。
徐圭言抬脚就想要踹他,可秦斯礼压着她,徐圭言动都不能动一下。
“还来?”
秦斯礼看着她瞪自已,突然笑了一声,瞬间就明白了冯竹晋的乐趣所在,可再多的他想了会生闷气,点到为止。
他松开了手,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日后涉及到你父亲的事,我都来问你,如何?”
徐圭言眯了眯眼。
秦斯礼笑看着她,“不满意?”
没等徐圭言回话,他接着说,“我很满意。”
“我不是来和你做权色交易的。”
“我知道,”秦斯礼笑弯了眼。
徐圭言看着秦斯礼,搞不清楚他到底在笑什么,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秦斯礼嘴角一撇,收敛笑容,踏出了柜门。
徐圭言跟着起身,秦斯礼在柜门边扶了她一下,徐圭言甩开他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秦斯礼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笑出了声。
徐圭言走出了屋子,都还能听到秦斯礼在屋里的笑声,她停下脚步扭头看去,一脸严肃,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她急匆匆地离开秦府。
槐香暗浮。
国子监内,窗外树影婆娑,檐下松鹤铜铃轻摇作响,几声风过,便敲得人心微动。
国子监祭酒沈承晖身着深青朝服,半倚着竹榻,正抚一卷古籍,茶香袅袅,神情悠然。此人出身清望士族,年近花甲,却精气未衰,须髯整齐,目光不甚锐利,常年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世人皆道他“笑中藏刀”,无人敢轻看。
院门外,王俨一袭绯袍至,负手而入,神情恭敬有礼,步伐却从容不迫。
沈承晖听闻通传,放下手中书卷,嘴角微动,看着来人,笑意更深:“呦,这不是王长史嘛,近来可是炙手可热的,怎有空来寒舍?”
王俨上前作揖,笑道:“承晖公言重了,朝中多事,哪敢懈怠?只是想着您这儿清净,我这颗浮躁的心,也来沾点读书人的气。”
沈承晖哈哈一笑,伸手示意:“坐便坐便,王长史一来,老夫这院子倒也热闹些。”
二人落座,茶水新添。
沈承晖亲自为王俨斟茶,问道:“今儿这番风,是刮到我这国子监来了。王大人,您可是周王府内要人,专管风纪律政,来我这等管童生策问礼义的地方,可是走错了门?”
王俨摇头笑道:“承晖公哪里话。如今朝局风动,旧事翻案,朝中谁不是心头发紧?”
沈承晖轻啜一口茶,放下茶盏,眉眼弯弯:“哦?王大人是说……太子旧案?”
王俨低头抚着衣袍角,似漫不经心,却字字有意:“这案子一动,可不像是单查一人两人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各部皆自危,而国子监——掌教化、选士人,历来与储君府交往密切。”
沈承晖微顿,随即又是一笑:“王中丞此言,我可不敢当。经课业罢了。国子监是教坊,不是军府,更非三省六部,那些风浪,我
王俨眸中掠过一丝锐光,笑容未变,道:“承晖公说笑了,国子监虽非军政重地,可历代太子所设讲席、亲贤所托心腹,往往都出自此地。况且……沈大人门下弟子何止百人?如今朝堂中起得风来,那些在朝在野的,哪一个不是出自国子监讲筵?有些人,还师从您沈祭酒多年。”
,语气却微凉,似是无意,又似早有铺陈。
沈承晖依旧笑着,语调不紧不慢:“那是他们命好,得了些官运,与老夫这把年纪的酸儒子弟又有何干?王大人怕是看错地方了。”
王俨将茶盏轻轻放回漆盘,拂尘不惊道:“不敢不敢。只是有些事,查也好,不查也罢,风声总是要吹过来的。我今日来,不过想提醒承晖公一句:旧案动荡在前,朝堂莫测在后,若有人想借教化之名行他图……恐怕便不是风声能掩盖的了。”
这话一落,
堂中炉香袅袅,,浮于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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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案前,一盏茶汤温热,微泛苦香。
王俨缓缓起身,在室中缓步踱着,目光落在那副“周礼图”上。
旁边一幅图他看不懂。
良久,他才似不经意地开口:“沈祭酒,太子旧案这次重启,其实……倒不是为了追究旧人之过。”
沈承晖抬眸看他,含笑不语,王俨继续说着,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当年圣上力主恢复祖制,裁权六部、设外监、开书局、修礼制——这些听起来都是治世之策,可若细细想想,这不是对外戚势力的一次精准切割?”
他转过身,望向沈承晖,目光锋锐,像一柄藏锋未出的短剑。
“宇文一族掌了兵,握了户,行了政,那几年几乎是遮天蔽日。圣上初登大宝,不可力敌,所以借恢复祖之事动刀子。”
他这话一出口,空气似乎都凝了。
沈承晖手中茶杯微动,本想拿起,却一时没扶准,杯身在托盘中轻撞,发出一声轻响。他指腹用力抿住杯沿,勉强将手稳住,然后低头抿了一口。
杯盖磕碰瓷口的声音略重,他咽下茶,嗓中有一丝干涩。
“宇文集团树大招风,明面上看他们只和圣上是敌人,可暗处的敌人,没有浮出水面,谁知道呢……”
王俨眼角余光看着这细节,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走近几步,语气更轻,却带着钉子般的精准:“沈大人,我们都明白,圣上权力再大,也不过是一人,真正有能为之意图者,并非他一人。”
“旧太子生母早逝,自幼长于先皇后膝下,那位先皇后——与宇文氏可谓血脉至亲。可这太子,却在政务上步步切割宇文权柄——您说,他真的是站在先皇后一边的吗?”
沈承晖低头不语,杯中茶已凉,但他却又抿了一口。那苦味透入舌根,他眉头轻轻皱了一瞬,又迅速舒展,强作镇定。
王俨缓缓坐回位上,换了种更近乎感慨的语气:
“我听说,旧太子当年曾为先皇后求情几次。但那又如何?他本性仁厚,为老宫人求情都不是罕事,更遑论抚养他多年的皇后娘娘。可说话是说话,做事是做事。”
他看着沈承晖,神情不再笑,眉峰微沉,低声道:“我们这些读书人,最知道分寸。说话,是因为我们天生有言说的权力。这嘴,不是皇帝赐的,是天赐的。人言天听,是神的产物。”
“所以他说了,不代表他就做了。”
他顿了顿,冷眼看向沈承晖,眼中竟有几分锋锐寒意:“一个与皇后并无血缘的旧太子,就因宇文氏落马,最后变成谋反之人——说句实话,不是有人暗中搅合,谁信?”
此言如钉,落地有声。
沈承晖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将茶杯轻轻放下,摆正衣襟,嘴角那抹惯有的笑意却更深了些。
他语调轻缓,似乎依旧不动声色:“王长史说的这些,可真不是我这个国子监能明白的。朝堂事,太深、太远,还是该问问李文韬李尚书,那才是圣上倚重之人。”
“这等惊天旧案,若真要翻,去刑部、去御史台、去大理寺都成,怎的转了一圈,反倒跑我这读书教童生的地方来?”
王俨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李尚书?当然是要请教的。”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沈承晖案上的笔墨,一道笔锋未干的朱批落在纸上:“礼乐之兴,始于政清。”
他看了一眼那行字,淡淡一笑:“沈大人果然还是关心国政的。”
王俨站在他面前,良久未动,气氛静得几乎可以听到香灰坠落铜炉的轻响。
他目光如刃,忽然道:“沈大人,我听说过一个隐秘的组织。”
沈承晖动作一顿,手指轻敲茶盏的节奏停了,面上笑意微敛,却仍不抬眼。
“哦?”
王俨声音缓缓,吐字却愈发清晰,一字一顿,像是落在脉搏上的钉:
“西、平、集、团。”
空气如被骤然凿破,原本静谧的堂内,顿时紧张如弦。
沈承晖这才抬起眼来,神情不变,却已无先前轻松之意。他与王俨对视片刻,沉默如山峦对峙。他试图笑笑,缓和气氛,却终究笑不出来,只是问:“王长史今日,是奉谁之命来试探老夫?”
王俨却不说话,只缓缓走到沈承晖面前,竟直直跪了下去。
沈承晖猛地起身,袍袖一动,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他压低声音,厉声道:“王俨,你这是做什么!”
王俨跪姿端正,头垂而不拜,眼中光芒却炽热:
“我王俨今日不是来试探您,是来请命的。”
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没有半分戏谑,只有一股难得的肃穆与急迫:
“西平集团,前朝立下大功。辅佐圣上登基,倡导‘储君须德不须年’,在储位之争中多次以中正之姿调和纷争,拯救朝局于倾覆之际。”
“正因如此,圣上登基之初,便对其疑忌。于是西平集团自解其形、隐退朝野。”
“但我知道,西平集团,从未真正消散。”
他抬起头,望向沈承晖,眼神锋利如刃:“圣上也知道。可他试探了无数次,左宰右丞、外戚内史,一个个地查,却始终揪不出其中骨干。为什么?因为你们藏得太好,分散得太彻底,太清楚如何与皇权共处。”
沈承晖没有言语,只是看着王俨,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王俨继续道:“前太子谋反之案,若真细查,是不是西平集团借圣上之手重塑朝局的一步棋?”
“你们借着圣上的刀除宇文集团,也帮了周王。”
“如今旧案重启,局势突变,朝堂之中风雨欲来,旧案翻起,暗线浮现。”
王俨上身微前倾,语声低沉而清晰:“西平集团作为朝局的平衡器,现在,还不出手吗?”
沈承晖终于说话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寒林的冷意:“王俨,你知道你今日说的话,一旦传出,是足以诛九族的吗?”
王俨坦然答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如果不说,我们都将被这场乱局吞没。”
他缓缓起身,整了整衣冠:“圣上不是不知道这个集团,只是不知道里面有谁。”
“而我王俨今日,是来传话的,不是圣上的话,是……另一个人的话。”
沈承晖面色微变:“另一个人?”
王俨微微一笑,不言。
但那一笑之后,长厅之内静得几乎连风都止了。
王俨离去时天色已暮,国子监内檐角高挑,鸦影在斜阳下掠过长檐,投下碎碎光影。
沈承晖坐在堂中,良久未动,案前的茶早已冷透,雾气散尽。他面无表情,眼底却沉得仿佛一口古井,风起不起,全看井中是否投石。
片刻后,他伸手从身旁矮几上取过一封帛卷,低头摊开,重新看了一遍王俨方才留下的话语手书。
纸上字迹硬朗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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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帛卷折起,缓缓藏入袖中。起身站定,整了整衣袍,回首看了一眼挂在案后的旧画——那是先帝即位前,太傅赠他的《青松立雪图》,画中苍松傲雪,笔力苍劲,是西平旧人之间往来用印之物。
沈承晖抬手,轻轻抚了画角一瞬,而后转身入了内堂。
片刻后,他亲自点起一支沉香,净手之后,于书案前铺开五张素纸,执笔蘸墨,提气书写,每封信内容不同,但语气皆沉稳老辣,用字极为讲究,几近暗语。
五封信皆写完后,沈承晖未多言,只轻声唤来亲信门生,“鹤三。”
“在。”
“挑最快的马,最稳的人,分五路送出。切记,不许走官驿,不许留信迹,不许出差池。”
“是。”
那门生接过信时,只觉信纸不厚,却如压了千钧,忍不住抬头看沈承晖一眼。
沈承晖却已转身负手,望向远处国子监后园那棵老槐树。
那树下,曾是西平集团旧日议事之地,多少清议之士,多少储君争论、朝局更迭,皆始于一场又一场的密会。
天色微亮,朝阳未起,秦府灯火已明。
秦斯礼立于厅中,手执案卷,身后立着四人,皆是他亲自挑选的办案人手,分属不同系统。
“此次复查旧案,涉及太子谋逆之事,极其敏感。”他目光扫过众人,语声清冷,带着一贯的克制与威严,“你们四人,皆由大理寺、御史台严选调派,不是为我秦某人查案,是为国查冤。若谁心存异意、徇私遮掩……我先斩后奏。”
无人作声,空气如凝霜。片刻后,一名中年御史抱拳:“属下刘彧,谨记职责。”
另一名年轻的大理寺丞亦拱手:“闻案复起,愿尽绵薄。”
秦斯礼点头,又看向自已身后两名亲信:“你二人随我多年,此案由你们统筹卷宗调度。”
他将手中两份令签交出,“三人出外办事,今日先去两处:国史馆史官房,以及大理寺旧案馆。取前太子旧案中,所有当年相关记录。名字、言词、笔供,一一摘录,需在三日内完成。”
两派人马分头行动。
国史馆内,沉静古朴,尘埃浮于晨光。三人中年者敲门入内,年老史官抬眼看他们一眼,道:“又来翻旧案?太子一事,当年圣上亲批,尔等还敢查?”
御史刘彧上前,低声一礼:“是奉秦大人之命,不是质疑圣断,而是重审细节,还原真相。”
老史官冷哼一声,却仍打开木匣,捧出厚重的记录,拂去浮尘,道:“这些年来你们来过几次,每次都问一样的话,却没人敢真动。你们……小心点吧。”
史官之言虽老气横秋,但他们知道,史官房有一物最为关键——日记式记录,非正式档案,是史官亲笔手录,不入正史,亦不进呈朝堂,但往往更贴近真相。
他们翻阅其中,逐字摘录,提取出当年最早提出“谋逆”说法者之姓名——御前供奉刘通。此人曾在先太子左右,而后投向宇文家族。再之后,人间蒸发,官名除籍,极不寻常。
史官见他们盯住刘通之名,轻轻一叹:“此人……突然被调去隶属护军,之后死于营中‘误伤’,葬于军墓。无人敢问。”
三人面色皆变。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进入大理寺后堂,翻出当年卷宗。
翻至结案之页时,一人轻声说道:“奇怪,此案结尾不是御前对质,不是廷辩,而是——由刑部判官代签结案,皇命只见一道旨意,并无口谕。”
大理寺属官疑惑接道:“照理如此等大案,应有廷推审议……为何会跳过程序?”
“我们倒着查。”秦斯礼手下之人语声沉稳:“从结案那一刻往前推,看看有无改动痕迹。”
果然,他们找到一页用纸不同、字迹异样的供词。仔细对照发现,供词中有一名关键人物——内廷掌印太监林永寿——此人在供词中出现频繁,但在结案文书中被删得干干净净。
“林永寿……”大理寺丞低声念叨,“此人后升为内监监正,三年前暴毙,圣上亲自赐殡。竟然是旧案中人?”
三人相视,气氛愈发凝重。
傍晚,众人回府复命,秦斯礼听完后没有说话,只在烛下展开两份笔录,沉思良久。
第二日,正午时分,长安宫城深处,重帷低垂,水汽氤氲。殿中香汤袅袅,沉檀清雅,细竹帘外侍人屏息伺候,不敢有丝毫声响。
殿内,一池温泉泛起微波,圣上李鸾徽斜倚于檀香木的澡榻上,肩背微露,鬓角湿润。他闭目不语,任由水面浮光流转,一如心绪。
一旁掌浴的内侍名唤文昭,是李鸾徽少年时便随侍左右的老人,虽为宦官,却沉稳老练、识人精明,深得圣心,几乎可在旁随意言语。
文昭正为圣上轻柔地搓洗肩背,低声道:“陛下,秦大人查案一事,如今已传遍长安了。说他日日不出秦府,就是为了整顿旧案,一笔一笔翻得极细。连御史台、国史馆的人都日日去回,快成新热闹了。”
李鸾徽睁开眼,看着水面,语气未变:“沸沸扬扬,是他惯有的作风。”
文昭叹道:“旧太子可惜啊,当年那事出了,宫里宫外,谁不知旧太子出事后,下一个太子必然是周王。可那时谁敢说?人人闭口,个个装傻。说是谋反……其实不过是借机除宇文家。陛下,太子是您亲封的,怎会轻易谋逆?”
圣上微微偏头,眼中浮现淡淡寒意,看向铜镜倒影中那张老去却忠诚的面孔,缓缓反问:“你也看出来了?”
文昭不慌不忙,将毛巾拧干,语声低而笃定:“圣上,老奴陪您多少年了?太子立废、朝局波动,那些门道……奴才也不是看不懂。太子虽非圣后所出,却由她抚养多年。他若真有异心,老奴第一个不信。”
他停了停,望着李鸾徽的发顶,忽地轻叹一声:“陛下,您这头发里……白的多了。”
李鸾徽闻言,愣了片刻,抬手触了触鬓角,竟觉指尖冰凉。他没有开口,半晌后才低声喃喃:“周王是朕的儿子,朕最爱他。他聪明,有气度,有锋芒……若无这些,朕如何肯把他放到储君之外?可若只有这些,如何承大统?”
他靠回榻上,眉间隐有倦意:“爱之深,责之切。朕不会亏待他,也不会无谋他前路。他若稳得住,朕自然会给他最好的。他……急什么?”
文昭将干巾搭在他肩上,低低应了一声:“是啊,他急什么呢。”
殿外风声拂动,传来远处宫人报时的鼓声,恍若惊涛暗涌。
日头初上,朱雀街的雾尚未散尽,官道之上车马来往,徐府内却一片静寂。
徐圭言坐在偏院书斋中,桌上摊开的是密探送来的画像——据说是“太子旧案”中参与镇压的禁军士卒,如今已归于周王麾下,正是他出面作证,说太子夜间翻墙召党,宫中起火皆属谋反之象,且声称亲眼所见。
她细细端详画像,眉头越蹙越紧。
那人中等身材,颧骨略高,左眉上方有一道细痕,画像下方还附了一行小字:“曾为镇南卫副尉,后调隶于周王营下,现于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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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画像与脑中记忆对照,不禁低声自语:“不对……此人我见过。”
那日破门而入,秦斯礼带着一群人来抓她,那人群中正巧有此人。
现在这人却说他去抓了前太子,这不是胡扯呢么?
秦斯礼不记得了?他记性这么差?
徐圭言看着,百思不得其解。
这夜,庭中灯笼光昏。徐府四周沉浸在似有若无的夏虫低鸣中,仿佛一切如常。
然而徐圭言此刻却睡意全无。
她心里隐约觉得不对,想要写信提醒秦斯礼,可又觉得他不会如此愚笨,况且她不愿主动再催,只遣人暗中查探秦府动静,但仍无所得。
她披着轻纱外衣独坐于内室,案上茶水微凉,灯焰一晃一晃,拉出她的影子斜斜倒在屏风上。
忽然,一道劲风破空而来!
“嗖——!”
窗纸炸裂,利箭呼啸而入,直朝她心口飞来!
她眼角余光一动,身形本能地向侧一滚,肩膀一阵钝痛,箭矢擦着她左肩,直钉入榻侧木柱,“嗤”地一声,深深没入三分。
箭上却系着一物。
“娘子!”屋外侍婢闻声奔来,但徐圭言已镇定自持,迅速伸手将箭尾上的细信取下,一边沉声喝道:“别惊动全府。把窗封了。”
她坐回案边,抖开那封字条,眉头皱起。
那是一封薄如蝉翼的密信,纸张光滑,书法端正,却冷意森然。
字里行间并不多,只寥寥一行:“你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若想保命,便闭嘴止步——否则下一箭,不会偏。”
落款空无,徐圭言眼神一变,将纸紧紧攥住。指尖微微颤抖,却不是出于惊惧,而是愤怒。
警告她的人,知道她知道做假证的人是假的。
第144章 红裙妒杀石榴花【VIP】
天色灰白,宫中传来召唤。
徐圭言一早便被传进大理寺,一纸公文写着“协助调查”。她并不惊讶,反而披衣整冠,神色清冷地踏入问讯堂。
大理寺东厢偏厅,今日并无拷具陈设,堂中灯火明亮,桌案整肃,一股森严气息却无声弥漫。
徐圭言穿素衣而至,步伐稳重,眉眼虽淡,却带着掩不住的冷峻。
主审人端坐上位,面容方正,是御史中丞出身的大理寺少卿杨简,年四十上下。秦斯礼倚窗站着,袖中藏手,看到徐圭言来,唇边微挑,像是在等一场好戏。
堂中已有数人伫立,其中一人被绳缚双手,头低垂着。案桌上摊着画像,与昨日她托人寻到的那人画像一模一样。
“徐长史。”主审人杨简温声唤她,示意她上前,“今日请您来,是想问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徐圭言看了看画,又看向一旁的人。
杨简轻笑一下,“是这样,可能时间太久了,您记不住也正常……秦御史说,这人是当年跟着他去抓先皇后的,但是没碰着皇后,抓了您……”
杨简把画像往前推了一下,“您……仔细看看,能不能回忆起来?”
徐圭言站在画像与那人之间,细细比对,眉头紧蹙,然后清晰而冷静地道:“此人,我见过。”
堂中一静,秦斯礼眼中闪过一抹锋芒。
“何时所见?”主审官问。
“当日秦御史率人亲往抓捕先皇后,此人便跟在秦大人身侧,执兵押我下车。”她目光平静,“他来抓我,与旧太子谋反案的关系,我并不清楚。”
“你可确定?”
“亲眼所见。”她不疾不徐地答,眼神微侧,正好撞上秦斯礼唇角那抹讥笑。
杨简点点头,向身旁属吏道:“笔录。”
属吏提笔而书,杨简看向徐圭言,又问:“可曾听闻此人参与过镇压旧太子之案?”
“未曾。”徐圭言声音不高,却笃定,“我素无接触,更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杨简手敲案桌,示意记下,然后看向徐圭言:“徐长史,感谢您今日来帮我们这点小忙……”
说着话,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徐圭言身旁,“晋王那边近来可好?长安城里现在风声鹤唳,实在是……”
说着,他摇摇头,哀叹一句。
徐圭言正要回应的时候,秦斯礼无情打断了他们,“徐长史,请随我来。”
他神情淡然,不动声色地绕出厅外,袍袖拂过烛光,竟无丝毫火焰波动。
徐圭言一顿,脸上挂起来的笑凝固,侧头看了一眼秦斯礼的背影,抬手一指,对着张简说,“不好意思,张主审,我先去忙了。”
“您去,您去忙,”张简笑着点点头,送走了徐圭言。
这是东厅后的第二间内堂,专供密讯核词之用,灯光昏黄,窗缝紧闭,一*股沉沉的药香混着墨味。
秦斯礼踱到屋内另一侧,负手立于案后,片刻才回头。
“他问完了,我这里也有话要问你。”
徐圭言点头,“只要能查出真相,秦御史您要我怎么配合都行。”
秦斯礼哼笑一声,“坐吧。”
徐圭言坐下,神色未变:“我是真的很希望这件事能够水落石出,还李起坤一个清白。”
秦斯礼又笑了笑。
徐圭言不知道他笑什么。又无奈,也嘲讽。
“这案子不好查,七年前,牵扯的人太多,一团浆糊。”秦斯礼说完,摆摆手,让做笔录的人进来,“我们开始吧。”
秦斯礼清了清嗓子。
“徐长史作为前太子的太子太傅,你可知当年宇文家交往最密的人是谁?可知旧太子同宇文皇后之间是否有谋反的计划?”
字字如锋。
徐圭言凝视他,似有几分不悦,却未避让,一字一句回道:“前太子与我只是老师和同学的关系,”她一顿,看着秦斯礼说:“至于宇文一族和谁比较亲密,我也不得而知。我同前太子没那么亲密,自然不会知道宇文一族的事。”
“更别提谋反了,”徐圭言舔了舔唇,“这完全就是从天而降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斯礼点头,他当年可是去抓皇后的人,这事儿秦斯礼在审核上自然是放松了一些,毕竟他不能把自己审进去。
“那你觉得,在太子谋反一案中,谁的表现比较反常的事?”
最反常的难道不是圣上改祖制吗?
半天才说,“当时朝堂,牛章事一直在推举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周王,。”
一旁记录的人快速记下。
,但牛和德已经死了,这条追查的线便断了。
“除此之外呢?”秦斯礼接着问。
那场旧太子谋反风波来得太快,根本不给她任何准备,也没有任何预兆。徐圭言没有其他印象了,只有漫长的南迁之路,挂在马脖子上的铃铛声,左摇右晃,马蹄声逐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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