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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林佩而言,这程山水注定不是坦途。
队伍途径淮北又遇春瘟爆发,避难的百姓堵满了道路。
林佩紧急召集太医院三百生徒,设立十六所惠民药局,一边隔离病人,一边赈济救助。
他终是控制住了疫情,但自己也不慎染了病。
*
二月廿二,济南府。
河水解冻,晨风夹带一丝凉意。
城门外黄土垫道,清水泼街。
陆洗、张济良和齐东省地方官员在此迎候迁都队伍。
张济良站得脚酸,坐下揉了揉腿:“陆大人,咱们要不再派一队人去打探?圣驾刚出南京二十里就遇到大祀坛钟楼起火,路上受的波折可想而知,未必能按时到济南府。”
陆洗并无担忧,只整理了一下浆洗得笔挺的官袍,笑道:“就差十里,不用再探。”
刚听说大祀坛钟楼起火之时,陆洗也为南方局势捏了一把汗,然而不到一日消息再度传来,事情已经平息,一切回归正常,迁都队伍正坚定地按着日程北上。
他便明白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只要有林佩在,任何风浪都翻不了这艘船。
一个多月没见,他对林佩的思念也到了极点。
他期望看到林佩,还有一点别的奢望——如果林佩真穿那件玄狐大氅就好了。
正这时远处号角响起。
龙旗出现在河水尽头。
金瓜钺斧映日生辉,卤簿仪仗迤逦数里。
北迁队伍如期抵达。
庆乐响。
张济良在惊讶之中跟随一众官员跪地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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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朱昱修掀起帘子,高兴地唤道:“右相!朕可算见着你了!”
陆洗起身:“谢陛下。”
文武百官把右相二字听进耳朵里,没有人出面纠正。
“陛下请看。”陆洗道,“济南府为庆贺本朝迁都,在行宫前建造了一座牌楼。”
一座三丈高的石雕牌楼映入眼帘。
牌楼两侧排列走马灯,灯屏绘着《兴和北征图》,从不同角度皆可见千军万马奔腾之态。
朱昱修目不转睛地看着。
陆洗道:“牌楼尚缺一块匾额,请陛下在行宫题字,臣让人刻好挂上去。”
朱昱修道:“你总是能给朕惊喜。”
陆洗笑道:“陛下折煞臣了,这不是臣的主意,这是齐东官民的心声。”
一边说着,他的目光不停往队伍后面瞟去。
朱昱修朝他招一招手:“近前来,朕跟你说件事。”
陆洗走到天子车驾旁边。
朱昱修往后看了一眼,道:“林相路上偶感风寒,现在正养病,他说此事不宜声张,就由你负责护送后半段路,劳烦你多用心。”
陆洗微征:“臣……臣当然会尽职尽责,但是臣并不知道他生病的事。”
朱昱修道:“朕也是近几日才知道,想探望又怕惊扰,现在你来了,你快去看看他。”
陆洗道:“臣这就去。”
第74章 迁都(六)
皇室仪仗入驻行宫。
陆洗办完公事, 往队伍后面那架螭绣青缦的马车走去。
大多数官员对陆洗还是礼敬有加的,纷纷恭维说北方之政有焕然一新之感。
方时镜等清流依然骂陆洗挥霍国帑,极尽谄媚之能事, 抢林佩主持迁都之功。
陆洗越走越快。
他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自己。
他眼中只有坐在青缦之中的那个身披玄狐大氅的背影。
陆洗撩起纱帘, 道:“知言, 陛下说你病了……”
话音戛然而止。
披着玄狐大氅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陆洗皱眉:“你是谁?”
男子没有回话。
陆洗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领:“你怎敢穿成这样坐在这驾马车上?”
他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林佩并非偶感风寒, 而是病得很重。
“陆大人。”温迎走过来,躬身先行一礼,小声说道, “林相头疼乏力只能躺着, 不便让太多人瞧见,于是让这个侍卫暂且替身。”
陆洗转头道:“我要见他。”
温迎的脸色也不好看。
陆洗道:“你听到没有, 我要见他。”
温迎沉默片刻,道:“方才陆大人已经出尽风头,这时来见林大人又是何居心?”
陆洗道:“什么叫出风头?陛下驾到, 我身为北直隶巡抚要不要迎接?这叫公务。”
温迎道:“公务已了,不必打扰林大人养病了吧。”
陆洗急得转了一圈,红着眼道:“我是奉陛下口谕来看他的。”
温迎叹口气:“既如此, 你等一会儿, 我去通报。”
这一等, 四五个时辰过去,天色已暗。
*
驿馆房门口熏焚艾叶。
床头点有几盏光线微弱的陶豆灯。
陆洗见到林佩,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林佩斜靠床榻,双眼覆白绫, 面色苍白如纸。
炉子煎着药。
书童端水进进出出。
太医给诊过了脉,提起药箱,到隔壁书写医嘱。
陆洗道:“太医, 他的病到底如何?”
太医道:“离乡千里,水土不服,又还要操劳国事,自然是病来如山倒。”
陆洗道:“那他……”
*
太医走后,林佩依稀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不想再去分辨。
离开淮北第二天夜里,他就开始被噩梦缠身。
他梦到冤魂从大祀坛钟楼的废墟里爬出来,他的脚踝被缠住,用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开,他举起一把刀砍向自己的手足,却被飞溅的血浆射瞎双眼。
他又出了满身的汗。
模糊之间,他感到一块湿布轻轻擦过自己的脸颊,接着,他闻到熟悉的柏子香。
林佩艰难地吞咽:“余青,是你吗?”
陆洗丢下布,眸中起雾。
林佩道:“看见那件玄狐大氅了吗?”
陆洗浅叹一声,慢慢拿起布,放进水里搓洗:“你还说呢,那是给你一个人的,你怎么能让别人穿?你就知道欺骗我的感情。”
林佩笑了笑:“谁让你不辞而别,咳,活该被骗。”
陆洗道:“病成这样还跟我吵嘴?”
林佩道:“我好冷。”
陆洗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你全身发烫。”
林佩道:“眼睛,眼睛也好疼,睁不开。”
陆洗俯身吻一下他的唇,笑道:“闭着就挺好,省得看见我抢你迁都的功劳,心更烦。”
林佩道:“可我想看你今天穿的什么衣衫。”
陆洗道:“衣衫有什么好看的?就不能是想看我吗?”
林佩的喉结动了一下,承认道:“我很想你,余青。”
陆洗一笑,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我也想你。”
林佩的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但表情明显舒缓许多。
分别的这段日子忙于公务顾不上儿女私情,可当他听到陆洗的声音,禁锢已久的情感顿时如井水喷涌上来,淹没了心田。
后半夜,天下起小雨。
林佩稍微清醒了些,伸手扯陆洗的衣袖。
陆洗打一个呵欠:“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水。”
林佩摇摇头,道:“不是要喝水,书架上有一摞没批完的公文,你拿过来,念给我听。”
陆洗沉下脸:“要死啊。”
林佩扬起唇角:“见了你,解了相思之苦,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陆洗道:“后面这段路程有我,你就安心养病不行吗?”
林佩没有回答,只重复道:“你拿过来,念给我听。”
陆洗走到桌旁,拎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饮。
他了解林佩,所以无可奈何。
林佩就是这么样一个孤松立雪的人,即使病弱依然有雕魂刻骨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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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洗喝完水,翻开书架上的公文。
他发现这些无一例外的是户部和工部的关于漕运的奏请。
他回头瞥向床榻,意识到是林佩刻意的安排,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窗外雨声萧萧。
陆洗搬来一把竹椅,坐在床边,清了清嗓子。
——“工部奏:因迁都船队密集,都水司为运河清淤事,请拨银五十万两……”
林佩道:“这道不能批,济宁至临清段去年刚向朝廷报过功,不到一年,淤泥沉积不该这么快,再是所用石灰比各地河工惯例多出三成,济宁段为沙质河床,更用不着那么多。”
陆洗扬了一下眉,没争辩,在内页左侧粘好浮签,放边去。
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林佩故意压着这些公文,为的是在他跟前“告状”。
——“卫河段漕运司奏:为迁都途中各项劳务,请征调民船二百艘……”
——“这道也不能批,征用民船必须列明用途、期限和补贴标准,不可以迁都之名蒙混过关,如果有强征的情况要杜绝,如果有漂没银两也要清退。”
林佩就这样一道一道让陆洗念出来,然后当面说明不批复的理由。
风从窗缝钻进来,火苗便矮了三分,却也不灭,只是静伏着。
陆洗拔了一下灯芯。
风过,火苗又慢慢直起腰来。
林佩道:“怎么不说话?你有心事吗?”
陆洗笑了笑:“之前以为你不清楚这些事,没想到你还挺懂的。”
林佩道:“该宽则宽,该严则严,我有言在先……”
陆洗道:“明白,他们不懂事,你别动气,我去骂他们。”
林佩道:“嗯。”
陆洗道:“户部、工部的都已过完,后面是些无关紧要的题本,你还要听吗?”
林佩翻了一下身,面朝里侧:“念吧。”
陆洗挑拣几本来念。
林佩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陆洗念着字句。
泪水不知觉间流下,打湿了纸面。
不知过去多久,林佩的呼吸变得匀长,像已熟睡。
陆洗轻推他肩膀,唤道:“还醒着吗?”
林佩没有回应。
陆洗掖好被子,去吹灯。
却在起身的瞬间,他的手被床上的人握住。
“别走。”林佩弱声道,“陪陪我。”
陆洗道:“你别怕,后半段路有我,不会出任何差池。”
林佩又不作声了。
陆洗脱去外衣,把林佩往里挪半个身位,挤进被窝。
更漏声从远处游廊断续传来。
屋檐滴水。
衾被因连日的阴雨泛着潮气。
这样自然是睡不好的。
林佩时而觉得冷,时而又觉得热。
冷的时候他让陆洗抱着,热的时候踢开被子,陆洗就一遍又一遍哄他盖好。
他出汗,陆洗给他擦身;
他喝水,陆洗一口一口地喂;
甚至他要小解的时候,陆洗下床先把夜壶烤暖,再拿到床上给他用。
各处送来紧要公文,林佩眼睛疼睁不开,让陆洗读给自己听。
一天天过去,陆洗任劳任怨,直到那么一回,他发现林佩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爬起来吃了几片碟中的蜜饯……
他不由得起了一丝疑心——会不会林佩已经好了?
陆洗心生一计,将公文搁在案头,中间混入一张鸾笺——朱底描金,里面写的是纳采问名的字样。
陆洗清了清嗓子,用正经的官腔念道:“济南府呈报漕粮运送事宜……”他不信林佩真的不睁眼看字,所以故意拿这试探。
林佩闭目靠在软枕上,听着觉得没有什么异样,点了点头。
陆洗道:“准了?”
林佩道:“准了的放在床头,晚会儿我一起批。”
陆洗笑道:“好。”
当夜,林佩觉得头疼减缓,坐起来批文盖印。
一页一页翻过,直到那张鸾笺露了出来。
【姻缘天定,六礼乃行。今有陆氏名洗,英雄之年,未谐伉俪。仰慕贵府次子林氏名佩,德容兼备,宜室宜家。谨遵古礼,纳采问名。名门倘蒙,金诺得结。】
红纸金纹映在眼中,烫得他耳根都热起来。
“陆余青,你……”林佩抬起头,撞见陆洗来不及收起的笑意。
“准了准了。”陆洗从他的手中抽出笔,蘸蘸墨水又递过去,“谁让你是瞎子。”
林佩道:“不算,你使诈。”
陆洗笑道:“兵不厌诈,忘了?”
林佩也笑了,摇摇头,把鸾笺收起来,继续批公文。
陆洗以为这玩笑过去了,不想次日起床的时候在林佩的枕头下面又看见了这张鸾笺。
*
陆洗很少忘记奉承皇帝,但直到圣驾离开济南府,牌楼上那块匾额都是空着的。
北上的行程耽误不得,一连几日,无论陆路还是水路,陆洗都如此贴身照顾林佩。
最早发现问题的人是温迎。
但温迎没有往别处想,在他眼中,陆洗这样纠缠林佩的行为只能用一句俗语形容——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他担心陆洗趁林佩身体虚弱之际把工部、户部的掌事之权抢回去。
这天,迁都的船队正在运河上航行。
陆洗从舱房里走出来,迎面撞见温迎。
“陆大人,你……”温迎上下打量,气不过道,“陛下的口谕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让你每天和林大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吗?你这样骚扰他,他的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陆洗睡眼惺忪,像没休息好,笑容却是轻松的。
温迎道:“有什么好笑的,别以为趁他病时你就可以趁虚而入,各部公文还有我把关。”
陆洗道:“他刚刚说想吃笋片炒腊肉,你能给他弄来吗?”
温迎道:“什么?”
陆洗把衣带系好,往甲板走去:“我这就给他弄。”
第75章 迁都(七)
一张炕桌架在床上。
盘中的腊肉咸香透亮, 泛出琥珀的色泽。
春笋新鲜脆嫩,加葱花点缀其间,分外喜人。
林佩闻见香味, 抿了抿唇。
见到陆洗之后, 一来有人分担肩上的担子, 二来有人贴身照顾, 他的病情逐渐好转,虽夜里偶尔还会做噩梦,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眼睛也已经不那么疼。
春分之后, 天气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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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过船舱窗户看见岸边的绿竹,忽然觉得肚子很饿, 想吃笋。
一睁开眼,笋片炒腊肉就在面前。
“知言,快趁热尝尝。”陆洗推了推盘子, 笑道,“你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林佩夹起笋片放进嘴里,瞧着陆洗的笑容, 心中过意不去。
他才几天没吃好, 可是陆洗已经十几年没吃好, 此刻还要想法设法满足他的口味。
林佩叹息:“为照顾我,你自己也消瘦不少。”
陆洗倾身过来,为他把散落的一缕头发捋到肩后:“心疼我了?”
林佩的声音沉下去,像砚台里化不开的墨:“是有点。”
陆洗道:“北方传军报, 鞑靼听闻我朝迁都,又多次骚扰边关,我也存了点私心, 想让你早点好起来,早点开始主持京中局面,我才好安心去前线。”
林佩移开目光,伸筷子夹菜:“这话我不爱听,说的你不照顾我,我就好不起来似的。”
陆洗道:“诶,别小瞧我的用处,我虽不通医术,却能当个最灵验的药引子——有心上人在身边,什么病都能好得更快。”
二人说话这功夫,船舱外面有侍从走动,影子和脚步声交错。
林佩瞪陆洗一眼。
陆洗打开折扇,笑着道:“话说回来,大祀坛钟楼那场火的原因找到了吗?”
林佩道:“南京刑部奏报,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引火之物,确系天雷所致。”
陆洗道:“糊弄鬼呢,如果你人手不够,我可以派几个得力的人帮你。”
林佩道:“说了,不必。”
陆洗道:“是不必还是不让?”
林佩道:“没有什么让不让,我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麻烦的事还多着,你可以帮我这一时,但你帮不了我一世。”
陆洗轻摇折扇:“谁说帮不了一世,除非你活得比我长。”
林佩抬起眼,捋了捋心绪,微笑回道:“此间如逆水行舟,余青,你愿意替我管教户部和工部的人就已经足够,往后的一切,终归是我自己立得住才行。”
陆洗端详他片刻,点头应好。
两个人都把对方为自己而做出的退让看得一清二楚。
*
北上路途之中,各部官员距离很近,消息传得很快。
林佩生病的事终究隐瞒不住。
不到三天,陆洗堂而皇之地在林佩的卧榻之侧出入的事也人尽皆知。
百官大惑,之前林佩和陆洗二人可谓是针尖对麦芒,现不到半年时间,难道就尽释前嫌,到了可以彻夜长谈的地步了?他们觉得不大可能。
唯一的解释是——两位权臣在做戏给皇帝看。
是日,船队途经卫河。
陆洗到甲板上透气,忽见分支河道里缓缓驶出几艘民船。
这种民船有双层甲板,很能装货。
青黑的船篷压着水影,橹声惊起岸边水鸟,掠过泛着碎金的河面。
陆洗找宋轶问情况。
宋轶道:“大人,卫河漕运司之前请过旨意,但是林相一直压着没有批准,通州官局那边进的货又都等着交付,冯盈就想了一个法子……”
还没说完,便听侍从来报,卫河漕运使冯盈前来拜谒。
“大人,这就是他的法子。”宋轶解释道,“打着为迁都服劳役的名义征调民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批货运到通州去,既从船帮那里拿漂沫银子,又赚卖货的钱。”
陆洗叹口气,拍栏杆道:“一个个赶着投胎似的,别让他登船,放下小舟,我去见他。”
宋轶应是,转身去安排。
河道航行着浩浩汤汤的迁都船队。
纱幔在河风中飞扬,如万千流言在人群中飘散。
陆洗眼神一凛:“回来。”
宋轶道:“怎么大人?”
陆洗把扇子合起:“我还是就在官船上见他吧,你去把董尚书和于尚书叫来,工部、户部的几位侍郎也一并来。”
午时,甲板上清出空地。
陆洗坐在船首,左右两边的交椅上坐着董颢、于染和几位从官。
不久,方时镜、杜溪亭闻讯赶来。
温迎领中书省、礼部和吏部的人登到二楼凭栏观望。
三个箱子被抬上甲板,一开盖散发出春笋的新鲜气味。
冯盈是个圆滑的人,一张脸长得也很圆润。
他堆笑道:“陆大人,下官听说林相病中想吃笋,特意让快马往返南方,送来了刚挖出来的雨花脆琅。一点心意,不成孝敬。”
陆洗歪过身子,用折扇指向河道:“那两百艘船装的全是春笋吗?”
冯盈愣住。
陆洗忽然冷下脸:“谁让你擅自征用民船的?”
冯盈结巴道:“大,大人,卑职请示过朝廷,是,是林相……”
陆洗道:“是林相指名道姓让你征调民船给他送春笋的?”
冯盈看向左右两边。
董颢耷拉下眼皮,脑袋一颠一颠的,竟是在打盹。
于染咳嗽一声,拍董颢的肩膀道:“董尚书,工部上过这道奏没?”
董颢道:“啊,好像上过,当时说是为迁都途中的各项劳务,但因林相不同意,工部就没敢下令实施。”
于染道:“户部也没批过这样的账。”
事情三言两语就说清了,没有上级官员出面揽责,是冯盈一人擅作主张滥用职权。
冯盈吃了个哑巴亏,垂下头,自认倒霉。
陆洗道:“冯盈,你假借迁都之名,行私运货物之实,可知是什么罪?”
冯盈跪下,连连拱手求饶:“陆大人,卑职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陆洗斥道:“还想有下回?来人,把他的官袍扒了,鞭笞八十!”
冯盈当场被几个侍卫绑到桅杆。
皮鞭打在肥胖的**上,啪,啪,留下又细又深的血痕。
鸟在天空中盘旋。
血顺着桅杆流到甲板上,染红木板。
周围的嘈杂声逐渐减弱。
众人缄口。
最终,冯盈被打得晕厥过去,抬下官船。
陆洗动的是私刑,然而路途之中事从权宜,无论是坐在一旁的工部、户部的官员,还是站在楼上观望的中书省、礼部、吏部的官员,都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没有异议。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傍晚时分,暮色渐沉。
陆洗乘一叶小舟,缓缓靠向岸边停泊的乌篷船。
船身轻晃,他撩开帘子弯腰入舱。
董颢和于染已在此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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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洗道:“冯盈受委屈了,人现在怎么样?”
“他皮厚,养十天半月的就行,给他请了医官,开了药,也发了抚恤。”董颢神色稍缓,“他事后反省,自知犯下大错,还一直说感谢朝廷宽宥处理。”
于染闻言嗤笑:“平时挺能藏事的一个人,这回竟然也猪油蒙了心。”
陆洗撩袍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眼皮未抬:“先别说他,你们二位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反复给河道清淤,一个欺上瞒下乱做账,别打量我不知情。”
舱内一时静默,只听得河水轻拍船身。
董颢苦笑,抬手揉了揉眉心:“说到这里,我和于尚书有一肚子苦水。”
于染道:“是啊,为政清明固然好,但有时管得实在太严,等于不让人做事。”
董颢道:“余青,林相的品格是值得尊敬,但凡事都有个度,我看你也没有必要刻意对他献殷勤吧,到了平北,有太后……”
陆洗唇角微扬,眼底却无笑意:“你们以为我这些天是无事献殷勤吗?”
董颢和于染对视一眼。
陆洗放下茶杯:“你们怎么不想想,林佩为何不查赈济江宁县的账,不查南粮北调,不查盐政,不查铜铁,不查茶叶,偏就盯着迁都的度支?你们是一点都没有数啊。”
于染拈须道:“大人的意思是——在迁都一事上,林佩的利益和我们是一致的,他要把这件事做成才能在北京站稳脚跟,他要保持公允才能平衡各方人心。”
陆洗道:“对,这样考虑才对,除了他,朝中没有人能主持迁都,没有人能同时稳住宗室、官僚和金陵旧族,说句实在话,他这么呕心沥血全是在为我们办事。”
董颢道:“可他的利益和我们怎么能一致?朝廷只有这么大,他要是进,我们就得退。”
于染微微一笑,心已明了,不再跟着辩驳。
陆洗道:“恩公,咱们把目光放远一点好吗?”
董颢道:“放多远?”
陆洗道:“三年就够,等朝廷收复北方失地,开疆建制,一荣俱荣,还能少你们的好处吗?就算以公事论,你们一个户部一个工部,手里又将添多少项目?”
董颢深吸一口气,眼中渐明,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陆洗道:“你们想通就好,都看管好各自的手下,定都大典不能再出一点差池。”
董颢、于染听完这番劝告终于肯服。
卫河漕运使受鞭笞一事过后,北方再无官吏敢仗着地利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
*
二月底,船队沿河抵达通州,临近北京城。
——“知言,该起了,我帮你穿衣。”
第76章 迁都(八)
船桨吱呀, 水浪习习。
林佩被陆洗叫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舱顶的吊灯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扶着床架坐起来,刚觉得冷, 后背便靠住了一片温暖结实的胸膛。
陆洗拿出一条丝带, 贴身系在林佩的腰上。
朱红的丝带缠绕着雪白的皮肤, 上面还有一对用金银丝线绣成的鸳鸯。
林佩低下头, 眉间微蹙:“太荒唐了,我不喜欢……”
“好看得很,我就要你这么绑着, 不许解。”陆洗咬他的耳朵, 一顿久违的侍弄,“等晚上我再给你解开。”
林佩仰起脖子, 轻轻哼声。
竹床吱呀摇晃。
再看时,那对鸳鸯的羽毛间遍洒水珠。
陆洗道:“现在好答应了?”
林佩点了点头,松开攥着丝带的手, 指尖微颤。
陆洗一笑,连吻他的后颈和肩膀,待水剂干涸才肯让他穿衣。
让陆洗感到有意思的一点是——林佩这个人心里有一根弦, 清醒的时候是绷紧的, 但只要出其不意地把人拖进温柔乡里, 这根弦就废了,捏在手里像一缕软软的烟。
正是这缕温柔长情的软烟,握不住,抱不紧, 叫他情不自禁地想嗅闻。
卯时,船舶靠岸。
河风吹得绳索时不时地打在桅杆上。
林佩束起头发,戴好乌纱, 对镜整理仪容。
镜中那张脸因病消瘦,皮肤犹如一张薄瓷。
他穿上绯袍,见面色映着红光,才觉得真是好些了。
一路艰险已成过去。
翌日,他将踏入阜国的新都。
文武百官按序上岸。
千百只灯笼在栈桥上连成一条光河。
千百道栈桥又交汇成京郊一片磅礴的浪潮。
——“当心脚下。”
陆洗先跳下船,回头朝林佩伸出手。
林佩扶着陆洗,抬腿跨过船与栈桥之间的缝,踩到岸上。
北风拂面。
林佩拢紧大氅。
陆洗道:“知言,我去城中落实明日大典的筹备情况,你去行宫向陛下和太后讲仪程。”
林佩轻咳一声,笑了笑道:“你不是要和我抢迁都的功劳吗?”
陆洗道:“你小瞧我了,明日平辽总督府另有喜讯奏报,我有肉吃,才不跟你抢骨头。”
林佩道:“好,那就等你的喜讯。”
*
通州行宫,阳光洒在宫室内。
朱昱修身着常服,让高檀和几个太监陪自己玩士兵冲阵的游戏。
一袭绯袍映过如镜面般的砖面。
“什么人?”朱昱修听闻脚步声转身。
林佩道:“陛下,是臣。”
朱昱修笑一笑,收起手中的令旗:“左相的病好些了没?”
林佩道:“谢陛下挂怀,臣的病已经痊愈。”
朱昱修道:“是朕让右相去照顾你的,也不知是照顾了还是打扰了,你不会介意吧?”
林佩道:“臣不敢介意。”
朱昱修道:“朕希望你们和睦相处。”
林佩道:“臣一定多加注意。”
高檀和几个太监退下。
朱昱修道:“左相,明日仪程如何?”
林佩退后半步,抬手呈上檀木匣:“启禀陛下,自永熙二十四年肇建以来,北京新城基本落成,周回四十五里,开九门,皇城内宫室六百余间……”
虽未曾亲临,但城中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展开一幅绢画,眸中如有广厦千万间:“这是臣等拟定的入城路线。”
朱砂标记的路线如血脉贯穿新城。从永定门到圜丘祭天告地,经正阳门、承天门进入皇城,在太庙、社稷坛定鼎宣诏,再入紫禁城,在奉天殿受群臣贺表。
林佩补充道:“礼部已调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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