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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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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独角戏

还有一些未知的事情。

我姓楼, 叫楼凝新,七岁时改为姓明。

到明昌容那儿后,我是他暴行的发泄对象, 他用鞭子把我抽得皮开肉绽。

喻兰舟就用她的身体,挡在我的前面, 对我说:“别怕, 我会保护你的。”

但后来, 喻兰舟回到了喻寄枝那儿,再也没有人保护我了。

她曾对我说的那句“我会回来救你的”,失了言。

后来我去找她, 和她一同被绑走的那天, 明昌容为了防止我们逃跑, 在门外锁了链子。

母亲被他们杀害的那一天,喻兰舟因为失血而晕了过去。

所以她没有看到他们后来又对母亲做了什么。

我看见了,所以总是在哭。

分尸的那把冰冷的匕首一遍遍搭在我的脸上划过。

刀尖滴着浓稠的血红, 威胁似的落入了我的眼中。

姐姐, 所以后来我的眼睛里为什么没能同你一样,长出来一颗红痣呢。

我背后皮肤被火海烫伤, 溃烂到不能看。我被丢到偏远地方, 喻寄枝给了那户姓李的人家一笔钱后就不管不问了。

我身上一直留着大片难看的疤痕。李家一直在追生儿子,生出来后, 我就没学上了。

我去造纸厂打工, 粉尘不间断地呛入我的身体里,我每月按时把钱寄给李家。

就这样长大到十六岁的我, 看到电视里十八岁的喻兰舟, 众星捧月一般。

“姐姐,你答应我你会回来救我的。”

“姐姐。”

我想要去接近她、去报复她。

却被喻寄枝拦下:她已经忘记了。

我愣住了。

我的过去, 被喻寄枝抹去。

母亲的遗物也被抹去,记忆却没有。

姐姐,你却把我忘记了。

你怎么能忘记呢。

我活得那么辛苦,那么艰难。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凭什么你可以忘记。

我恨你。恨你把我遗忘,恨你不来找我。

我恨你,恨只有我一个人不能得到幸福。

我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说:已经忘记的,就让她再想起。

十七岁的我在喻兰舟放学的路上等到了她。

她的车。

我骑着一个破自行车,故意在她前面摔倒,她果然让司机停了下来。

然后撑着伞,走近我,扶我起来,递给我手帕,问我:“没有事吧。”

我的腿有些麻木疼痛的知觉,但在触摸到她手的温度的那一刻,一切痛苦仿佛都消失了。

我摇摇头,冲她笑着,说:“没事。”

她却忽然皱着眉,问:“我以前见过你吗?”

我心内涌起翻天巨浪,她认出我来了!!

但下一秒,我意识到自己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对自己的存在无比担忧。

我推开她的手,推着车子狼狈地逃走了。

我身上承载着她所惧怕的记忆,所以半是自愿半是被迫从她的世界里被驱逐开。

她很幸福,我是这幸福背面的深渊。

我的身体开始出现症状。

但我不敢去看,因为一去看,好像就要在医院住下了似的。

我没有钱。

换了份果腹的工作,我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从五百万字的稿子中捧出来五十万字的心血,但无人问津。

过了几个月,忽然有出版社找到我,说要出版我的作品。

我欣喜欲狂。

却听到对方问:“您是怎么搭上喻家的呀”。

我失声哑然。

但我厚脸皮地接受了。

我值得。

再之后,我努力地写书,终于借着这股力,赚了一些钱。

我与李家脱离关系,换掉了自己的名字,冠以喻兰舟的“Y”之姓,洗掉了自己的身份,做了疤痕修复手术。

我想,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眼前,所以去大刀阔斧地整了脸。

但我还是怕自己吓到她。

不久后,我查出自己的病。

彼时的她在媒体上风光无限。

仿佛那些记忆只是我一个人的经历。

我责问上天:短暂的快乐都不能得到吗?都要提醒我来人世间是受苦赎罪的吗?

我的身体一刻不停在奔跑,我的魂灵却一刻得不到安息。

我又想去报复她了。

喻寄枝对我,确有怜悯。

不然凭喻家,随随便便我都不知道消失在哪里了。

用嫌恶的眼神看着我的是她,背后为我写的剧本投资的也是她。

我去拿真相威胁她,一开始,她倒也同意。

但后来,当我要到五千万时,喻寄枝不愿意了。

我心中产生了畅快感。

原来,爱也是有尽头的。

更为重要的事,还有喻兰舟的母亲再次抛弃了她这个事实。

我满意了。

喻寄枝警告我:“想死的话,就试试。”

我对她说:“喻总,您不逼我,我发疯的概率就小一些。”

我试探着在媒体上出现,先是以小说作家的身份,再是在电影发布会上,但这些距离她都太遥远。

直到陈燃出现,她的歌曲被喻兰舟喜欢着。

去喻宅那一天,我有心进喻兰舟的卧室,拍下来她屋里那幅画,用作社交头像的软件。

我知道,喻兰舟也会喜欢这样的人的。

就像她原本有可能喜欢上一个阳光的我-

姐姐,如果我们此前不认识,你遇见我,会喜欢我吗?

我知道,你如果见到我,最先闻到的,一定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因为我也总是会嗅到。

它就在鼻尖,难以挥除。

我拿你的事情威胁陈燃离开你。因为我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爱而不得的样子。

姐姐,但是她真的有些爱你。

我说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说让她把全部的钱都转给我她也都照办。

姐姐,母亲不爱你,但她爱。

她总是叫着我“变态”,可是姐姐,我没有碰她。

至少是克制了自己没有碰到底。

我多想去到你曾经去过的地方,嗅你所嗅到的馨香。

或者用到过你的手进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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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克制住了。

我是不是很乖,姐姐。

姐姐,如果你知道这些,会不会也觉得我很恶心。

我和你一样,害怕黑暗。

和你一样,喜欢陈燃的歌。

和你一样,渴望被人爱着。

但我得不到了。

希望你能继续得到。

该忘记的就把它忘记。

“雪舟如兴尽,共此复谁欤。”

雪化了。

喻兰舟,再见。

我如今夜的新雪一般消失。

希望你永远不要记起我。

第82章 第 82 章

一年后。

陈燃剧烈地喘着, 从舞台上被人搀扶着走下来。

屈柏背过身去接电话:“我在陈燃的工作室。”

“我去接你。”

屈柏没有拒绝。

“谁?”陈燃身上沁着细密的汗,问。

“喻听舟。”

陈燃眉目警戒。

“你放心,我就只让她在门口, 她不会进来的。”

喻听舟把车停陈燃工作室的地下停车场。

屈柏坐进车里后,喻听舟问她:“她最近怎么样?”

“就还是老样子。身体差, 进行不了长时间的演出。”

“嗯。”喻听舟俯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就要发动车辆时, 屈柏打开手机中的一段视频给她看, 说:“表现得怎么样?”

画面中是陈燃刚才在舞台上唱歌的画面,接连唱了五首歌曲,不喘不脸红, 看上去状态很好的样子。

喻听舟疑惑地盯着她, 屈柏解释道:“每唱一首都要调整一下, 唱得不好还会重来,然后还要用剪辑装作是一镜到底拍下来的一样。”

喻听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陈燃的粉丝对她起了许多猜测, 甚至当初车祸的事情也隐隐约约传了出去。

她知道了, 陈燃是想向喻兰舟传递一个讯息,意思是她身体没什么事, 能唱又能跳, 不要挂在心上。

喻听舟一直觉得对陈燃心有歉疚。因为她曾见过自己母亲和陈燃的会面。

一再追问下,喻寄枝才说出真相。说出自己叫“舟舟”的原因, 说出陈燃究竟是为何而离开喻兰舟。

之后喻听舟在一个晚会上碰见屈柏, 等屈柏和原公司合约到期后,逢金便花天价签下了屈柏。

屈柏一贯延续着待人很好的作风, 时不时往海升跑, 去探望陈燃。

喻听舟便藉着她,来对陈燃好一些。

给陈燃找非常好的康复老师, 时不时给陈燃送去些小礼物。

屈柏还问过:“该不会你和你姐姐喜欢同一个人吧?”

喻听舟笑,说:“没那么狗血。毕竟她是因为我姐姐受的伤,也因为我受过伤。”-

寒来暑往的一年里,陈燃多次以为她和喻兰舟分开的疾病已经结束了,但其实一切好像才刚刚开始。

她以为离开喻兰舟、刺痛喻兰舟的那段时间心内的痛苦已经被逐渐忘却,但却任由它们像尖锐的石子一样,在不能安睡的夜晚一层层磨着自己的心。

她才明白:原来痛苦之内,还能再痛苦。

一年有多长呢,长到让陈燃觉得这段时间是自己的一辈子。想念的时间比一个世纪更为恒久。

一年又有多短呢。短到都没能偷偷去见她几次,就又过了一轮。

期间2399的超话又被重建了许多次,但组织者建起来几次,就被炸几次。

陈燃猜测,是喻兰舟在泄愤。

这一年里,陈燃总是惊惧,害怕,提心吊胆。

心脏有时是鼓胀的,有时是萎缩着的,时时令陈燃窒息,喘不过气来。

同喻听舟寥寥的几次见面中,对方也透露,喻兰舟并不能睡得非常好。

以前或许还能依靠自己的歌入眠,但因为自己整个人在她那儿罪大恶极的形象,喻兰舟常常失眠,身体一天一天熬着。

陈燃耗竭心力,掏空整个自己,写出了许多温馨的曲子,但却写不出温暖的歌词,所以她试图在过去的记忆中找。

她进入到一个有着白光的狭长通道内,推开一扇扇门,每一扇门里都是噩梦。

“来救救我,舟舟。”

她喃喃。

现如今,需要有一个人来替自己把这些曲子演奏给喻兰舟听。

和自己之前的创作截然不同的风格,但她想,里面的温暖,喻兰舟应当会喜欢。

那是她掏空了自己的身体的温度,凝聚成心尖血的曲子。

她听说海升交响乐团新进名单里有个她和喻兰舟都认识的人——容玉。

喻指挥对这位钢琴家与对寻常乐手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陈燃想,只是一些曲子而已,只要不让她知道,是自己作的就好。

只要她能稍微得到一点慰藉,自己也算有用。

陈燃没有很多的力气走出家门,干脆请了容玉来自己家里。

小姑娘满脸纯真,但和前几年相比,成熟了许多。

陈燃觉得自己比她苍老了许多。

长在心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的,很苦,很丑。

陈燃在暗室里问容玉:“和她重新遇见,什么感受?”

“你喜欢她吗?”

她打探的消息说容玉几次撒娇般求着,让喻兰舟接送她,但都被拒绝了。

容玉点点头,像玉一样温润的面庞笑一笑,说:“跟你一样喜欢。”

陈燃两根手指交叠着,碾灭烟头,眼神撇着不看她,说:“别说这话。”

屋子里有些安静。

过了一阵儿,陈燃忽然笑了,盯着容玉说:“我帮你靠近她好不好。”一头长长的白发在暗室里有些晃。

容玉惊奇地盯着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两下,张着口,几秒钟后,问:“怎么靠近?”

陈燃把装着曲子的U盘递给她,说:“里面这些曲子,是你为她作的,她应该会喜欢的。”

“我吗?”容玉懵懵地接过来,清澈的样子和最初在喻兰舟面前的自己如出一辙,问,“你为什么不自己演奏?”

陈燃看了她一眼,直接问:“所以你要吗?”

容玉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里,忙不迭点着头道:“要。我要的。”

陈燃仰一仰头,示意容玉打开旁边的那架钢琴,说:“你先看看乐谱,试着弹一下,我听听。”

容玉对自己的演奏很有信心,但陈燃却一直在否定:“不对,重新弹。”

“听起来太着急了,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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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不对,要舒缓一点。”

说最后一句话时,陈燃没了耐心,随手将谱子扫到地上。

容玉瞪大眼睛看她。

陈燃冷着眼看她:“你先走,明天上午九点再来。”

外面的天光彻底暗下来时,陈燃忽然想起来什么,打电话问助理:“那幅画,拿到了吗?”

前一阵派去的保镖说喻兰舟曾在一幅名为夏天的画作前停留了很久。

于是等到那幅画被撤下展览时,陈燃随即让人去打听。

听到助理说“拿到了”后,陈燃稍舒一些气息。

不算太贵,自容玉之手送给她,刚刚好。

又过了一个月,海升交响乐团的改编音乐会上,陈燃坐在角落里偷着看到了喻兰舟。

她穿着黑色西装套装,利落又洒脱。依旧是黑长卷发,卷发的弧度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好漂亮,漂亮到让陈燃失语,只想时时刻刻看到她。

演出依旧保持着高水平,陈燃在灯光重新亮起前离席。

却又忍不住在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潮外看她。

喻兰舟一出现在剧场外时,就被团团围住。

一群小女生在称赞人时,用那种好像快要哭出来的发抖的声音,说着“喻老师你好漂亮”。

喻兰舟对此不作任何回应。面上她对人好像同从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但的确比以前更难接近了。

以前被人群簇拥着,听着她们称赞“好漂亮啊”诸如此类的话,喻兰舟还会浅笑着以作应答,如今再听到类似的话,她只是冷淡点着头,从人群中穿过。

如果说喜欢以前的喻兰舟,是不自量力的话,那么喜欢现在的喻兰舟的话,是自寻死路和不知天高地厚。

她会用更为冰冷的目光瞥着你,直到你伸回朝着她的手。

骨子里对不入眼的人还是漠视。

有两个女孩伸着手递着信件。

喻兰舟先是看了她们两眼,认认真真地辨认她们的脸,然后才转过头去,助理善后,说:“不好意思,喻指挥不收信件的。”

她对来信更为戒惧。

喻兰舟临上车前,容玉挤开人群朝她而去。

陈燃见到了,喻兰舟的笑。

对着容玉的那种,真诚的笑。

那是今天晚上她的脸上唯一一个笑容。

容玉从手提包里掏出来一个扭扭棒做成的小花戒指,说:“喻指,送给你。”

喻兰舟难得遇见个属于过去的人,小女孩还给她作曲,送她画,还总送给她各式各样的小礼物。

喻兰舟接过来,没戴在手上,反而是用别针卡在胸口处,廉价的小花戒指刺穿了昂贵的西装,她也浑然不在意。

反倒是众人看着那根廉价的扭扭棒被喻兰舟衬成了买不起的样子。

容玉语气低低可怜兮兮地问:“喻指挥,我能趁一下你的车吗?现在打不到车了。”

陈燃觉得自己应当是要炸了。

在她面前装可怜吗?

这招她早就用过了。喻兰舟不会再上当的。

然而下一秒,喻兰舟点头,朝容玉伸出手。

眼里含着那种令人熟悉的,打量着人高高在上、却又包容着人的笑。

此刻,陈燃看见她伸手抚上容玉的肘窝拉对方上车时,忽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当初和屈柏在片场,喻兰舟看她的那一眼是什么缘由。

过去自己会下意识用拇指摩挲喻兰舟的手背,在演戏时有意把这种情绪和动作加进去。

现在看来,或许也在无意中构成了对喻兰舟的伤害。

那是情人间独属的习惯被她人涉足的恐惧感。

正如过去在床上时,喻兰舟会摸着自己肘窝,轻轻按着,拇指指腹揉蹭着。

现在的陈燃忽然委屈地落泪。

口罩被她浸透。

她知道,喻兰舟的心很软。

只要她眼中的那人是善意对她,她就会很乖地应答。

陈燃不甘心。

所以在喻兰舟的车离开后,自己又开车跟了上去。

看到她们一起去了餐厅吃饭,一起回了喻兰舟的家。

直到凌晨一点时,容玉还没从楼上下来。

陈燃掐着表。

她当然知道喻兰舟不是随便的人。

但万一呢。

因为自己的心思不纯善,因为自己曾同喻兰舟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她也总用这样的思想去揣度别人。

凌晨两点时,喻兰舟屋子里的灯,熄灭了。

一直坐在车里的陈燃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活在一场长久的病痛里,不致于很快就死去。

但凄伤的悲苦缠身,致夜夜熬煎。

第83章 第 83 章

陈燃攥拳, 指尖陷入血肉中。

忽然有些理解当初的周镜汀了。

她明明不差。可眼睁睁看着喻兰舟走向别人的感受,真像刀子割肉,割的是心脏的肉。一细丝一细丝, 一碎沫一碎沫地研磨。

第二天清晨6点时,容玉才离开。

陈燃开始对自己说:她们之间一定没发生什么的。

喻兰舟缺少安全感。

一定不会在黑暗中让人对她做些什么。

她守着下楼的容玉, 隔着车窗玻璃, 目光几乎把对方射穿。

容玉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的车。

在即将路过时, 陈燃降下车窗,目光冷冷地对她说:“上车。”

容玉感受到了那股压迫的氛围,她听见陈燃十分低的声音问:“我只是说让你靠近她, 把曲子给她, 没说你可以对她做些什么。”

容玉笑了笑, 眼睛弯弯,问道:“你在这里等了一夜吗?”

陈燃的面色发白。

容玉说:“放心,我们没发生什么事情的。我只是说了一句想看看她收藏的一些珍贵的乐谱, 她就留下我了。”

陈燃的面色更加难看。

容玉倒不如不说。

这样不行。

这样不可以。

其她人可以, 但容玉不行。

回到家后,陈燃对陈烈说:“我总觉得, 我要去见一见她。不是偷偷的, 是光明正大的。”再不去见她,自己会死。

陈烈问:“打算什么时候去见?”

“再等一等。”

“等什么?”

“等我去掉身上的烟味儿。”

“不抽了吗?”之前自己好说歹说也没劝动的事情。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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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压了几年的片子《从行》上映, 危易安在国外获金榈奖的消息传来, 国内交口称赞。

好不容易陈燃主动来找一次仇芳吃饭,席间却一直沉默。

仇芳以为她是看见了这个消息, 便絮絮叨叨说着:“得了那个奖也没有什么好的, 惹得个被国内封杀的结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禁呢。”

陈燃始终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仇芳抄起桌上的茶灌自己一大杯, 正欲再劝说时,只见陈燃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问仇芳:“芳芳,你家有小孩吗?亲戚家的邻居家的都行。”

她记得仇芳有个小侄子的。

“你干什么?”

“借我用用。”

“什么用?”

“我想见她了。”

她必须得去见她了。

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做,想了好久也没记起来。直到上次看见喻兰舟,就如同严丝合缝的拼图那般。拼图缺在了心脏的最中间。

自己的心脏从内向外挣扎出一个触角,在模糊地向喻兰舟伸出去。

要去探听,她过得如何。

她曾那么幸福过,所以见不到喻兰舟的时候,陈燃每时每刻都想发疯。

但容玉这个人,令陈燃措手不及。

她从没想过喻兰舟会如此快地接纳了她。

是不是,如果那些曲子真的是容玉所作,喻兰舟也会欣然允许容玉的接近呢。

是不是,如果当初是容玉对她用心机,闹死闹活地“威胁”着她,喻兰舟也会妥协呢。

自己真的是,一点特殊性都没有。

仇芳偏过头去看,一滴晶莹的泪滑过陈燃有些苍白的面庞。

“陈燃,别带坏小孩子!”仇芳语气认真地说,“想她就大大方方地去见,认认真真说清楚你为什么离开她、你有多后悔。”

陈燃回过神来,是啊。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要去碰瓷就大大方方地去,拿小孩子当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秋日下午气候干燥而萧瑟。

陈燃的车停在拐角处,调整好角度,撞了喻兰舟的在停车场里安安稳稳停着的那辆白色奥迪,车灯碎裂。

陈燃下车拍摄好照片后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然后又给喻兰舟打去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换一个新号码给她打,一直没被接通。

汽车喇叭声响了一阵儿,只有停车场的管理人员过来了。

陈燃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说:“等车主到的时候麻烦您让她联系我。”

傍晚下班时,喻兰舟依旧没有打来电话。

陈燃难以忍耐,又再次打过去。

这一次,竟意外地接通了。

喻兰舟没有说话。

陈燃喂了两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后,才缓缓开口,说:“对不起喻老师,我不小心撞到您的车子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同我协商一下赔偿事宜吗?”

电话那边停了好久,才说:“不用了。”

自己明明对陈燃说过,等她死了也不要陈燃来看一眼。

就要挂断之时,陈燃急忙说道:“需要的。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喻兰舟呼吸一滞,她抬眼。

不喜欢欠别人的?

陈燃确实是没欠自己什么。反倒是自己还欠她一条命呢。

她问:“什么时间?”

“明天上午12点可以吗?”

“地点发我。”

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秋天的末尾,尚未入冬,所以从心理上来说还不至于太冷,但陈燃却一阵一阵地抖瑟着。

喻兰舟推门进来,臂弯上搭着件深灰色大衣。耳垂上的耳坠一晃一晃的,就晃到了人的心里。

她人生的几十年里,出现在互联网上的频率不算多,但每一出现,便会被议论许久。所穿的衣服,也总是在短时间内售罄。

喻兰舟那样冷冽的气质太过于明显,陈燃在心内演练着,对她说“好久不见”。

刻骨铭心的思念好像是伴着餐厅里的bgm而来的。

音乐声停止时,陈燃心底,永远在下着的太阳雨,始终未停。

“喻老师,好久不见。”陈燃站起身想同她握手。

声音颤,手指颤,心脏也在颤。

两个人之间该有一句“好久不见”和握手的,但喻兰舟淡淡看向她,硬是没给。

陈燃克制着心绪开口,说:“您的车辆的损毁程度保险公司的人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是我的过错,我赔偿您。加个联系方式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隐隐疼痛着,怕对方不同意,又低低地问了句,“好吗?”

喻兰舟搁下茶杯,淡淡说:“不用了,一下子结清就好了,您应该不差这点钱。”

陈燃愣在原地,随后道歉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手头有点紧,一个月还您一万,可以吗?”

喻兰舟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过分惊讶。

她知道,陈燃想见她。

这一年来,有人一直在跟踪她。

与其说是跟踪,不如说是保护。

最开始她以为是喻听舟或是喻寄枝,但自己已经明确地对她们说:不要找人监视我。

改编音乐会那晚的剧场外,她一眼就认出了陈燃的身影。

那晚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她隔着层层阻碍仓促看她一眼。

夜色苍茫,灯光映着陈燃的身体,喻兰舟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脆弱,比摇曳的灯光脆弱。

似乎是一种冰冷但灼烫的矛盾温度。

晏新雪去世之后就来找自己了吗?

当初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她竟然还要来找自己。

大概是报复心又起,喻兰舟抚住了容玉的手肘。

从后视镜中看到有车在跟,她破天荒地让容玉跟自己回了家。在对方有意留下时,顺势成全。

喻兰舟摸不清陈燃什么目的,在桌上摆一张名片,起身道:“和我助理联系。”

“等一下。”陈燃借机牵住喻兰舟的袖子。

喻兰舟回身,目光冰冷盯着她攥着自己的手,右腕的文身,还在。

和别人在一起,也不洗掉吗?

滥情还是长情?

陈燃说:“这家的甜品很不错,我为您打包了一份,希望您可以尝一尝。”

喻兰舟没说话,依旧只冷眼看着,那意思也很昭然:放手。

陈燃松开手,攥过对方衣袖的手指相互摩挲着,贪恋温度。

喻兰舟离开后,陈燃盯着她曾经用过的玻璃杯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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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聚焦,然后重新失去焦点。

至少是在对视的那一秒钟,喻兰舟属于她。

能见到,真的太好了。

好到身体的细胞更新换代。

像是春天已经到了,溪水重新流淌。

她的世界,开始复苏。

但喻兰舟对她,依然是厌恶的。

怎么可能会不厌恶呢?

自己依旧是,没什么特殊的。

陈燃确认了。

她对旁人冷漠,对陈燃则是痛恶,对容玉是心软。

没过多久,热搜上出现一个词条#陈燃抄袭#

青年钢琴家容玉拿出自己的手稿,称陈燃曾采样剽窃她的作品,用于自己的许多专辑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陈燃的词条讨论度很高。

工作室急得团团转时,陈燃却在悠悠地打着电话。

通话对象是容玉。

她问对面的人:“容玉,你确定,她最近睡得比以前好吗?”

“那你,想承认那些曲子是你作的,想让她再恶心一次吗?”容玉语气恶劣地威胁着。

陈燃却不以为意。

让过去的那些歌曲不再属于自己,喻兰舟会不会舒心一点,没那么恶心了。

她的生活始终围绕着喻兰舟和音乐。

但当二者发生冲突的时候,她可以毫不犹豫选喻兰舟,甚至都不用选。

挂断电话后陈燃对助理说:“帮我发一条声明。”

“澄清声明已经拟好了,您过目。”

“不是。”陈燃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责怪她的自作主张,“发道歉声明。承认我抄袭。”

过后有人在采访中问屈柏,如何看待好友作品抄袭这一行为。

屈柏一贯有什么说什么:“她抄个鬼。”-

海升乐团的人都知道,喻指挥对所有人都很冷淡,唯独一个乐手例外。

那位乐手有着狼虎般的眼神,有野心也有野胆。常常从背后将喻兰舟吞没。

她们出入公开场合,喻兰舟丝毫不掩饰对容玉的偏爱。

陈燃在忍耐到不能再忍耐时,去问容玉:“你今天跟她,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陈燃你是变态吗?难道以后我跟她做你也要知道吗?”

陈燃的眼睛重重眯了一下,额侧青筋在夸张地跳着。

觉察到危险,容玉低头,“好,我就跟你说一下。她对我很温柔,我们今天一起去吃了饭,她还给我系安全带。”

“吃过饭后呢?”

“到她家里,她教我练习指挥。”

“还发生了什么?”

容玉摇摇头,说:“没有了。”

在外面时喻兰舟总是对她很亲昵,一到私密空间,恨不得离她八万里。

片刻后,容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她经常看我。但是我有点不能忍受……”

陈燃紧紧盯着她。

“不能忍受她在看我时目光无神,一点都不聚焦,就仿佛,我是空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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