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金翅大鹏(1 / 1)
狮驼洞深处,腥臊气与血腥味混杂。看小说就到e77灯火昏暗,映照着青狮精青靛色的脸和白象精那对寒光闪闪的象牙。洞内气氛沉滞,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一个小钻风,正是先前躲在草丛偷听的那个,此刻正匍匐在地,抖得像筛 风过处,灰烬如蝶,纷纷扬扬洒落山脊。火焰山千年不熄的烈火,竟在这一扇之下尽数偃伏,仿佛天地也为之屏息。唐僧翻身下马,双手合十,低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八戒扛着钉耙从后头喘着气赶上来,抹了把汗,瞪眼看着那柄尚在微微震颤的芭蕉扇,咂舌道:“乖乖,这玩意儿比俺老猪的九齿耙还邪乎!一扇子下去,整座山都打了个寒颤!”沙僧默然立于马侧,目光却悄然落在牛魔王身上??那昔日威震三界的大力王,此刻低头垂首,粗布麻衣上沾满尘土,背影竟透出几分苍凉。 牛魔王没有回应任何人。他只将芭蕉扇轻轻递向唐僧:“此扇借期三日,三日后我自会归还铁扇公主。你等速行,莫误时辰。” 唐僧接过扇子,温声道:“施主大义,舍私情而救苍生,实乃难能可贵。贫僧虽不知你过往因果,但观你眉宇间郁结未散,心中必有沉疴。若肯随缘同行一段,或可借佛法涤荡心尘。” 牛魔王冷笑一声,摇头:“和尚,你渡得了鬼魂,渡不了孽债。我非善类,也无需超度。这一扇已是极限,再多一步,便是违誓。” 他说罢,转身欲走。 “且慢!”唐僧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如钟鸣入耳,“施主可知,为何天庭偏在此时召你?又为何偏偏是取经人受阻于此?” 牛魔王脚步一顿。 “若仅是巧合,何须玉帝亲诏?若为惩戒,又何必假借‘赎愆’之名?”唐僧缓缓抬头,目光澄澈如秋水,“我一路西行,所遇妖魔无数,然真正奉诏助我者,唯你一人。其余皆以劫难相加,或贪我肉,或阻我路。唯有你……被天意点名,命你行善。” 牛魔王缓缓回身,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你在暗示什么?”他低声道。 “我在想,”唐僧轻叹,“或许你才是这场西行中,最不该缺席的人。” 话音落下,四野寂静。连风都仿佛凝滞了。 八戒挠了挠头,嘟囔:“师父,你说这些玄乎话干啥?人家刚帮完忙,你还想拉人入伙不成?再说了,他可是当年跟大圣爷平起平坐的七大圣之首,岂会甘心给个和尚当脚夫?” “脚夫?”唐僧微笑,“我从未要求谁为仆。我只是觉得,有些人走的路,并非只为抵达终点,而是为了找回自己。” 牛魔王怔住。 他忽然想起昨夜跪在火云洞前时,铁扇公主透过门缝投来的那一眼??不是恨,也不是怨,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失望。那种眼神,比任何怒骂都更刺骨。她看的不是一个负心郎,而是一个迷失本心的可怜人。 “我……已经丢了太多。”他喃喃。 “那你可愿试着捡回来一点?”唐僧问。 牛魔王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口气:“我不是你们要找的‘护法’。我是罪人,不是救星。” 说罢,他腾身而起,化作一道黑影,掠向远方。 可就在他飞出百里之际,忽觉心头一悸,似有无形丝线牵动魂魄。他猛然顿住身形,抬手按住胸口,只见一抹金光自怀中透出??竟是那道天庭诏书,正在隐隐发烫! 他急忙取出,却发现原本朱砂书写的内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行新字,笔迹苍劲古拙,宛如天成: “牛大力: 汝虽暂解火焰之厄,然劫数未尽。黄风岭上,黄风怪盗汝坐骑之事,实为引汝入局之计。彼已勾结灵山叛佛,暗通幽冥,欲借汝昔日威名,掀起三界动荡。若不及时阻止,不但汝妻儿将遭池鱼之殃,连取经大业亦将毁于一旦。 今赐汝七日之限,擒拿真凶,澄清冤屈。若有功绩,过往之罪可赦;若再逃避,雷霆立至。” 落款依旧是“太白金星奉诏”,但下方多了一枚赤色印记,形如莲花托雷,隐隐跳动,似与他的心跳共鸣。 牛魔王浑身剧震。 原来……黄风怪根本不是偷他坐骑,而是故意留下线索,引他前往火焰山!那场家庭纷争、两女对峙、父子决裂……全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是谁?谁能调动黄风怪?又能蛊惑天庭降诏?甚至……操控他内心最深的软肋? 他猛地想到什么,瞳孔骤缩??黄风怪曾在灵山脚下修行,曾是观音座前听经的黄毛貂鼠!后来因触犯戒律被贬下凡,怎会突然拥有如此手段?除非……有人在背后扶持! 而那人,极可能就是当年劝红孩儿皈依佛门的木吒! “木吒……”牛魔王咬牙切齿,“是你挑拨离间,害我家庭破碎?!” 他双拳紧握,怒火中烧,正欲调转方向直扑积雷山查证,却听空中一声鹤唳,一只白羽仙鹤翩然降临,口吐人言:“牛魔王接旨??太白金星有令:不得擅自追查幕后之人,一切待取经人过山后再议。违者,即刻锁魂。” 仙鹤说完,展翅而去,不留痕迹。 牛魔王仰天怒吼:“好一个天庭!既要我做事,又不准我问缘由!这是用人之时,便称‘赎愆’;一旦生疑,便以天规压顶!当真欺我妖族无人吗!?” 然而咆哮之后,他终究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可以掀翻南天门的齐天大圣兄弟。他失去了妻子的信任,儿子的敬重,权势的支撑,甚至连行动自由都被牢牢束缚。若再贸然行事,不仅无法查明真相,反而会让铁扇母子陷入更大危险。 “罢了……”他闭目低语,“既然你们要我演戏,那我就陪你们演到底。”
三日后,牛魔王如期归还芭蕉扇。火云洞石门开启一线,铁扇公主亲自接过扇子,指尖微颤,却不看他一眼。临关门时,她终于开口:“你说你要去赎罪……可别忘了,真正的罪,从来不在外面。” 门轰然关闭。 牛魔王伫立良久,才缓缓离去。 自此,他隐匿踪迹,游走于西域荒漠之间,一面暗中查访黄风怪行踪,一面留意取经一行动向。七日期限紧迫,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直至第五日黄昏,他在流沙河畔一处破庙中发现了异常。 庙内供奉的并非佛像,而是一尊诡异雕像:人身蛇尾,额生第三目,手持风袋,正是黄风怪本相!更令人骇然的是,雕像脚下堆满了写有名字的纸人,其中赫然写着“陈玄奘”、“孙悟空”、“牛大力”! 而在墙角,一张羊皮地图摊开,上面标注着数十处险地,皆为取经必经之路。每处旁边都写着密语:“可伏杀”、“宜焚”、“诱其内乱”。 牛魔王心头凛然??这不是简单的拦路抢劫,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两人走入,皆披黑袍,面覆轻纱。一人声音阴柔:“黄风已按计划放出消息,称牛魔王欲夺芭蕉扇反噬天庭,煽动万妖围攻火焰山。只要那母子二人出手,便落入陷阱。”另一人冷笑:“至于取经僧,只需在下一站??陷空山无底洞,让那金鼻白毛老鼠精动手,便可逼孙悟空离开队伍。届时群龙无首,易如反掌。” 牛魔王听得清楚,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金鼻白毛老鼠精?那不是曾在灵山偷食香花宝烛、被李靖父子擒获又放走的妖精吗?她怎会再度现身?又为何听命于这些人? 他正欲冲出质问,却不慎碰倒香炉,发出一声脆响。 两名黑袍人瞬间警觉,齐齐转身:“谁!?” 牛魔王不再隐藏,暴喝一声,现出真身,巨掌拍出,狂风怒卷,将整座破庙掀翻!然而那二人早有防备,化作两道黑烟遁入地底,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回荡: “第七日午时,陷空山见分晓!” 牛魔王追击不及,怒极反笑。 “好啊……原来你们不仅要毁取经之路,还要借我的名义点燃妖族战火!可惜,这一次,我不会再任人摆布!” 当夜,他潜入陷空山,探得那无底洞深处果然藏匿着金鼻白毛老鼠精。此妖修炼千年,精通幻术与毒雾,更豢养三千阴兵,专吸生灵魂魄炼制“迷神香”,专为对付修佛者所用。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洞中竟供奉着一座小型祭坛,坛上摆放着一枚金色铃铛??那是哪吒三太子的法宝“乾坤圈”附属之物,唯有托塔天王亲信方可持有! “李靖……你也参与其中?”牛魔王瞳孔收缩。 他终于明白,这背后牵涉的,已不只是灵山与妖族的恩怨,而是天庭内部一场隐秘的权利博弈!有人想借取经失败,动摇如来威信;有人则想趁机清除异己,巩固权位。而他牛魔王,不过是棋盘上一颗被反复利用的弃子。 但他不在乎了。 “既然你们要乱,那我就乱得更彻底些!”他冷笑一声,悄然布下反间之计。 第七日清晨,他故意现身陷空山外围,高喊:“红孩儿!娘亲!我已查明真相,速来相助!”声音传遍山谷,果然引来大批探子回报黄风怪。与此同时,他又派化身前往天庭告密,称“有妖潜伏陷空山,欲刺杀取经人”,并匿名附上地图证据。 午时将至,各方势力齐聚陷空山。 黄风怪率众埋伏洞外,准备突袭唐僧;哪吒奉父命前来巡查,却被老鼠精以迷神香暗算;孙悟空察觉异样赶来救援,却被黄风怪以“牛魔王同党”之名围攻;而铁扇公主闻讯携子赶到,怒斥牛魔王“又来祸害天下”。 混乱之中,牛魔王突然现身中央,手持一卷玉简,朗声道:“诸位且看??这是我在破庙所得密信,署名正是‘灵山旧部,愿复清净’!再看这地图,这阵法,哪一样不是出自佛门禁术?!你们都说我是妖,可真正披着佛皮行恶事的,又是谁!?” 众人愕然。 就在此时,玉简自动燃烧,显现出一段影像:木吒跪拜于某位神秘佛陀面前,低声禀报:“计划已启,牛魔王已被逐出家门,取经之路即将中断……”画面一闪,竟是如来闭目端坐,嘴角微扬,似有所知。 全场哗然。 孙悟空怒吼:“不可能!师父绝不会如此!”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容否认。 牛魔王环视众人,沉声道:“我不求你们信我,只求你们看清??这一路上所谓的‘劫难’,有多少是命中注定,又有多少,是人为制造?我们都被骗了!包括你们,也包括我!” 他转身面向唐僧:“和尚,你说我要找回自己。可若这世间黑白颠倒,善恶不分,我又该往何处寻?” 唐僧久久不语,最终轻叹:“心若清明,处处是归途。” 牛魔王闻言,仰天大笑,笑声中有泪。 片刻后,他收敛神色,对所有人道:“今日之后,我不再是牛魔王,也不再是七大圣之首。从今往后,我只为真相而战。谁若阻我,哪怕天王亲临,我也敢砸了他的塔!” 话音落下,他纵身跃入无底洞,独闯鼠巢,誓要斩断这盘根错节的阴谋之网。 风起云涌,西行之路,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