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暗、夜、死、睡（5K，加更！）（1 / 2）
此情此景，莫说是本就滥情有疾的宙斯，纵然是换一位定力绝佳的女神，恐怕也决计抵受不住，这来自于“黑夜”本身，所氤氲出的沉沦心魂极致诱惑。
那是会把神整个儿吞没的幽微香气，是如潮似幕、微凉温柔的夜色...
夜色如墨，浸染天穹，星辰却罕见地明亮，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唤醒，在深蓝的幕布上闪烁出异样的光辉。奥林匹斯山巅静谧无声，神殿金顶映着微光，宛如沉睡巨兽的鳞甲。然而在这表象的安宁之下，一股暗流正悄然涌动，自大地深处蜿蜒而上，缠绕着每一根石柱、每一片神火。
赫斯提亚独自立于炉心圣殿之前，手中那枚火种在掌心微微跳动，如同一颗活着的心脏。它不炽热，也不刺目，却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度??那是属于人类的渴望，是灵魂对光明最初的呐喊。她凝视着它，眼神温柔而沉重，仿佛握住了整个未来的命脉。
“你真的决定了吗？”一个声音从阴影中浮现。
雅典娜缓步走出，银灰色长袍拂过石阶，眸光如月照寒潭，清澈却带着审视。她并未靠近，只是停在三步之外，目光落在赫斯提亚手中的火种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赫斯提亚轻声道，指尖轻轻摩挲那团微弱却倔强的火焰，“你觉得这是背叛……违背了新律法，挑战了宙斯的底线。”
“不是我觉得。”雅典娜摇头，“是事实如此。允许以凡人身份引导，不代表可以私自传递神火。这已非‘引导’，而是点燃变革之始。”
“可若没有火，他们如何取暖？如何驱兽？如何在漫长的冬夜里守住希望？”赫斯提亚抬头望向星空，“你说理性将引领人类前行，可若连生存都成奢望，谈何思考？谈何文明？”
雅典娜沉默片刻，终是叹息：“你和普罗米修斯一样，总把怜悯置于秩序之上。”
“那是因为我们记得他们的脸。”赫斯提亚声音陡然坚定，“不是作为族群，不是作为实验品，而是作为一个个会哭、会笑、会为亲人死去而心碎的生命。你看见的是潜力，我看见的是苦难。”
风掠过神殿廊柱，吹动她的发丝，也吹动那团小小的火。火焰轻轻摇曳，竟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小的符文??古老的文字，意为“觉醒”。
雅典娜瞳孔微缩：“它……回应你的情绪？”
“不只是回应。”赫斯提亚低语，“它是活的。普罗米修斯用他的骨血封印了一部分自我意识于其中，让它能感知人心，选择值得托付之人。这不是普通的火种，它是‘启蒙者’。”
“疯了……”雅典娜喃喃，“他竟敢将自己的神性碎片融入凡间火源！一旦失控，足以撕裂现实法则！”
“可他也因此被锁链缚于高加索山巅，每日承受鹰喙啄心之痛。”赫斯提亚眼中泛起泪光，“而我们，谁曾去看他一眼？谁曾为他说一句话？就连宙斯，也只是默许某些事发生，却从不真正赦免。”
“因为规则必须存在。”雅典娜语气冷峻，“神与人之间，需有一道界限。逾越者，必受罚。这是维系宇宙平衡的根本。”
“那如果这条界限本身，就是错误呢？”赫斯提亚忽然转头直视她，“盖亚最初孕育万物时，可曾划分神与人的高低？乌拉诺斯统治之初，是否命令星辰不得照耀凡土？没有。是后来的权力者，为了掌控，才筑起高墙，称其为‘秩序’。”
雅典娜怔住。
赫斯提亚继续道：“你说普罗米修斯犯禁，可谁来审判‘慈悲’是否违法？谁来裁定‘爱’是否僭越？若神明只能冷漠旁观，那我们与雕像何异？”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钟声??九响，沉重悠远，乃是神王召集众神议事的信号。
雅典娜皱眉：“会议提前了。恐怕……有人察觉到了什么。”
“让他们察觉吧。”赫斯提亚将火种收入袖中，神情平静如湖，“我已经不再隐藏。”
当她们踏入至高议会大厅时，诸神已然齐聚。
阿波罗端坐于光柱之下，指尖拨动竖琴，旋律中隐含探查之意；阿尔忒弥斯倚靠弓弦，目光锐利如箭；阿瑞斯冷笑不止，铠甲铿锵作响；赫菲斯托斯沉默打铁，火星四溅，似在铸造新的枷锁。
而中央王座之上，宙斯闭目端坐，紫金长袍垂落如云，周身雷光隐隐流转。赫拉立于其侧，神色肃然，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妹妹身上。
“赫斯提亚。”宙斯睁眼，声音不高，却令空气震颤，“你手中藏有何物？”
大厅骤然寂静。
赫斯提亚上前一步，双膝未跪，仅以右手抚心行礼：“回禀神王，是我从凡间带回的一缕火种。”
“谎言。”德墨忒尔突然开口，脸色苍白，“那是普罗米修斯留下的东西，我能感觉到它的气息??混杂着痛苦、不甘与执念。你瞒不过我。”
赫拉猛地看向她：“你早就知道了？”
“我猜到。”德墨忒尔苦笑，“那天她说‘使命未尽’，我就该明白……她从未打算遵守所谓的‘新律法’。”
宙斯缓缓起身，雷霆在指间游走：“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即便律法松动，私传神火仍是重罪。更何况，这是被诅咒的火种，承载叛逆意志。”
“那就让我承担。”赫斯提亚昂首，“但请容我说完再判。”
宙斯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展开记忆之幕??
画面显现：北境冰原，暴风雪肆虐。一群原始人类蜷缩在洞穴之中，老者冻毙，婴孩啼哭，食物耗尽，火焰熄灭。绝望蔓延之际，一名少年冒死穿越风雪，来到一处废弃祭坛。那里，埋藏着赫斯提亚悄悄留下的火种容器。
少年双手颤抖地打开匣子，火焰跃出，却不伤人，反而温柔环绕着他。他捧着火种奔回部落，点燃篝火。人们围拢过来，哭泣、欢笑、祈祷。老人握住孩子的手说：“孩子，这是神赐的光。”
随后数月，他们学会用火烤肉、烧陶、取暖。孩子开始讲述故事，老人传授经验，妇女编织衣物，男子设计陷阱。一座小小村落逐渐成型，甚至有人在岩壁上刻下火焰图腾，并写下一句话：
**“火不死，心不灭。”**
画面消散。
赫斯提亚声音轻柔却坚定：“他们没有因获得力量而狂妄，也没有用来屠杀彼此。他们用它建设、传承、相爱。这就是火的意义??不仅是物理的燃烧，更是精神的延续。”
大厅内无人言语。
阿波罗低声吟唱了一句诗：“光来自天上，却生于人心。”
阿尔忒弥斯收起了弓。
阿瑞斯嗤笑一声：“软弱的感伤罢了。没有战争，何来进化？”
“那你去教他们厮杀好了。”赫斯提亚冷冷看他，“但别指望我会为你点燃战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