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丧仪(1 / 2)
说话的这个男人,正是这个部落的首领。
部落里的所有孩子,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虽非孩子的生父,但所有的孩子,都称呼他为“父亲”。
他早已将所有的孩子,都视为自己的亲子。
一个孩子的...
普罗米修斯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凡灵幼亚看透,仍满脸热忱地为七位男神讲解人类部落的分布、语言的雏形、火种的传承路径。他指着远处一座依山而建的石垒聚落,声音里满是骄傲:“您瞧,那便是最早学会用燧石取火的族群。他们如今已能以骨针缝合兽皮,用赭石在岩壁上描绘猎物轨迹??那是灵魂的初啼,是智慧的星火!”
赫拉冷眼旁观,指尖轻抚臂间缠绕的银蛇。那蛇瞳幽幽映着人间烟火,却忽然竖起颈冠,发出细微嘶鸣。她眸光一凝,望向百步外一处溪畔:三个孩童正蹲在浅水处捞鱼,其中最小的那个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湍流。岸边两名年长者惊叫着伸手,可水流太急,眼看那幼小身躯就要被卷入深潭??
一道无形之力悄然拂过。
并非神罚般的雷霆万钧,亦非造物主翻掌改天换地的威能。只是溪底几块青苔覆满的卵石微微挪移,形成天然阻隔;水面漂浮的枯枝恰好卡进岩缝,织成脆弱屏障。落水孩童在呛咳中抓住浮木,被随后赶来的族人拽上岸去。湿漉漉的小脸糊满泥浆,却咧嘴咯咯笑起来,浑然不知方才与死神擦肩。
“德墨忒尔。”赫拉低语。
站在她身侧的丰饶女神轻轻摇头:“不是我。我若出手,至少会让那孩子顺手捞到两条鱼。”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这力量……像极了母神哺育幼崽时的本能护佑,可又带着某种……节制?”
答案藏在三里外的松林深处。
阿德拉斯忒亚跪坐在腐叶堆上,十指深深插入泥土。她雪白的袍角浸染褐斑,额际渗出细密汗珠,仿佛正承受某种无形重压。伊得半抱着她,羽翼如伞盖般笼罩四周,防止其他神明窥探。“够了,”伊得的声音发颤,“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反噬的!那些凡人根本不明白你做了什么??”
“正因为他们不明白……才更要如此。”阿德拉斯忒亚喘息着微笑,“你看,那孩子活下来了,可没人知道有神干预。他们会归功于运气、祖先庇佑,或是溪水本身的仁慈。这才是正确的路……让生存成为他们自己挣来的东西。”她指尖下的土壤突然萌发嫩芽,转瞬结出饱满麦穗,“刚才我只借用了大地万分之一的脉动,引导水流改变半寸走向。就像教婴儿走路时,母亲的手永远虚托在背后,既不让其摔痛,也不让其察觉支撑的存在。”
伊得怔住了。她终于明白为何这半月来,各处部落频现“巧合”:暴雨将至时恰有岩洞遮蔽,瘟疫蔓延前莫名出现药草,甚至有独眼老猎人凭直觉避开地震裂谷。所有神迹都裹着自然的外衣,所有拯救都藏着退场的余地。
“你在编织一张网。”伊得喃喃道,“用看不见的丝线牵引人类向前,却永远不让他们看见织网之手。”
“是摇篮曲。”阿德拉斯忒亚轻吻麦穗,任其化作金粉消散,“真正的慈爱不是给予答案,而是守护提问的权利。普罗米修斯给了人类火,但若永远由他点燃每堆篝火,人类的眼睛终将忘记星辰的模样。”
当夜,七位男神齐聚星空下。赫斯提亚捧着陶碗盛接露水,忽然轻叹:“今日那个落水的孩子,今晨还偷吃了供奉给灶神的蜂蜜面包。按旧律,渎神者当受记忆剥离之刑。”
“可他活着。”赫卡忒拨弄着火焰,影子在岩壁上扭曲成狼形,“而且明天会更小心地分辨神圣与凡俗的界限??因为他亲尝过犯错的代价。”
众神默然。直到阿尔忒弥斯弯弓射落一颗流星,箭矢穿透云层时划出灼亮轨迹:“你们发现了吗?最近人类开始主动埋葬死者了。他们把逝者放在朝东的坡地上,头枕燧石斧,脚边摆着未吃完的野莓。没有神谕指示,没有缪斯传授仪式……他们自己想通了,肉身会腐朽,但某些东西该被郑重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