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血与汗的态度(2 / 2)
有人说那是死神显灵,终结了灾厄;有人说睡神降临,赐予救赎。更多人开始反思:为何我们会失去死亡?为何我们会无法入眠?
答案渐渐浮现:因为人类早已遗忘敬畏。
他们肆意征战,屠戮无辜,视生命如草芥;他们昼夜颠倒,纵欲狂欢,把黑夜当作放纵的掩护;他们否认梦境的意义,嘲笑关于灵魂的传说……
于是,神收回了最基本的恩典。
数日后,使者奔赴奥林匹斯,请求觐见神王。
宙斯端坐云端,听闻人间变化,只是微微颔首。
“他们终于明白了。”他对倪克斯说。
“可这明白,来得太迟。”她轻叹,“多少人在等待中痛苦死去?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这就是代价。”宙斯目光深远,“秩序不会自动降临,信仰也不会凭空生长。唯有经历绝望,人才懂得何为神圣。”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塔纳托斯与许普诺斯?让他们常驻人间吗?”
“不。”他摇头,“他们是法则的化身,不应沦为凡人祈愿的对象。他们必须保持距离,维持神秘与威严。”
“但我可以赐予人间一位使者??一个能沟通生死、传递梦境的存在。让他教导世人理解死亡,尊重睡眠,直面内心的真实。”
倪克斯挑眉:“你是说……梦神?”
“正是。”宙斯抬手,掌心凝聚一团流动的光影,“摩耳甫斯,将由此诞生。他将是许普诺斯之子,专司塑造真实之梦,引导灵魂对话自我。”
光影旋转,逐渐成型为一名俊美青年,双目含星,唇角微扬,衣袂间流转着幻象碎片。
“去吧。”宙斯下令,“潜入每个人的梦中,告诉他们: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回归;睡眠不是浪费,而是修行。若你在梦中不敢直视自己的阴影,那么醒着也只是行尸走肉。”
摩耳甫斯躬身领命,化作一阵轻风,消失于天际。
自此,世界悄然改变。
墓园不再令人恐惧,反而成为静思之地。人们在亲人坟前低语,不是哀泣,而是倾诉。因为他们知道,灵魂已得安息。
床榻成了最神圣的空间。睡前祷告不再是形式,而是对身心的整理与告别。人们学会记录梦境,从中寻找内心的指引。
甚至连战争也开始减少。将领们发现,士兵若长期缺乏睡眠,战斗力会急剧下降;而一旦阵亡者无法安息,战场便会变成诅咒之地。
众神也在观察这一切。
赫拉虽依旧对宙斯与倪克斯的关系心存芥蒂,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你做得不错。”
阿波罗弹奏竖琴,吟唱新曲:“黑夜不再只是恐惧的容器,它孕育了两位伟大的神明,带来了平衡与智慧。”
雅典娜则在神殿中召集凡人哲人,开设讲堂:“我们必须重新定义‘活着’的意义。既然死亡已被厘清,那么人生的价值,便在于如何度过每一个清醒的时刻。”
就连一向冷漠的阿尔忒弥斯,也在月下森林中增设了“静眠圣地”,供猎人与旅者安心休憩。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接受这种变革。
某些邪教团体开始崇拜“永生不死”,秘密进行禁忌仪式,企图切断灵魂与冥界的联系。他们认为,只要不让塔纳托斯触及灵魂,就能永远存活。
还有些权贵沉迷梦境操控术,雇佣巫师篡改他人梦境,制造虚假记忆,以达到控制人心的目的。
更有甚者,宣称许普诺斯才是真正的主宰,主张废除清醒状态,建立“永恒之梦国”。
这些异端行为,很快引起了三位神?的注意。
一个深夜,塔纳托斯独自降临某座地下祭坛。那里正在进行一场血腥献祭,祭品竟是活生生的孩子,目的是召唤“不朽之躯”。
他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走过人群。凡是触碰到他影子的人,瞬间停止呼吸,心脏停跳,尸体安然躺下,脸上竟浮现出解脱般的微笑。
待他离开后,整座祭坛崩塌,化为废墟。
另一次,许普诺斯派遣摩耳甫斯进入一名篡梦者的梦境。在那里,摩耳甫斯将其困于无限循环的噩梦之中:他不断梦见自己被最爱的人背叛、唾弃、肢解,每一次醒来却发现仍在梦中。
三天后,那人精神崩溃,自投冥河。
“边界必须守住。”许普诺斯对兄长说。
“当然。”塔纳托斯冷然道,“谁妄图僭越生死,谁就将成为第一个被永久囚禁于‘非生非死’之地的存在。”
宙斯得知这一切后,只是冷笑:“混乱总会滋生,正如黑暗永远伴随光明。只要法则稳固,些许杂音,不足为惧。”
他转身望向倪克斯,柔声道:“我们的孩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她靠在他肩上,轻语:“可他们终究是我们的延伸。他们的痛苦,也是我们的疼痛;他们的胜利,亦是我们的荣耀。”
宙斯沉默良久,忽然说道:“或许有一天,连我也将面对塔纳托斯的镰刀。”
倪克斯猛地抬头:“你可是神王,永恒不灭!”
“即使是神王,也无法逃脱‘存在’本身的规律。”他笑了笑,“我只是掌控法则,而非凌驾于一切之上。当我的使命完成,当天空不再需要雷电,也许我会安静地走向那座桥,对他说一句:辛苦了。”
倪克斯怔住,眼中泛起微光。
那一刻,她看到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王,而是一个终将归于黑夜的爱人。
她紧紧抱住他,喃喃道:“那我也会陪你走下去,哪怕跨越十万幽冥,哪怕违背所有法则……黑夜,永远追随你。”
星空之下,万物静默。
唯有死亡与睡眠,如呼吸般交替运行,维系着宇宙最根本的节奏。
而这节奏,正是源于那一夜,神王与黑夜女神的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