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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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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随着……

“你是鬼啊, 一下出现一下消失,脚步都没声音的。”

“是你看得太入迷了,来来回回看三遍。”林鸣修说着,伸臂过去, 将柚安的手机屏幕向上一挥, 关掉了视频。

夏山郡陷入彻底的安静, 黑夜中, 万物都在蛰伏。

柚安笑说:“不止, 我看三十多遍了。”

然后眼见他眉心皱起,低头, 松了松衬衣领带,默不作声。

“哦, 我忘了,你说过你喜欢我, 所以, 是在生气吗?”

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候, 找到机会就要欺负他一下, 眼看他风尘仆仆, 疲惫,难过, 还是精准戳中痛点, 豪不手软。

他手撑在沙发边沿, 匀称干净的一双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随着他用力,又明显了一点。

垂眸,目光落在沙发里, 柚安的脸上。

自从承认他喜欢她,像这样明目张胆的注视,一次比一次长久,眼中的温柔、暗涌、乃至脆弱,都丝毫不避忌藏匿。

“柚安,怎么才能让你走出来?”他低低地问。

……我好像,已经走出来了。

柚安迎向他的目光,心头一软,本能的那点刻薄化作罪恶感。

再耍你一下就告诉你好了,她心想。

“我……”

“随便吧,懒得管你。”不等柚安说话,林鸣修丢下一叠文件,迈步上了楼。

看他长腿交叠而行的气势,柚安心说真是小气,目视他身影彻底不见,才捡起文件来看。看上一眼,心情再次如坐上过山车。

那竟是她之前所写歌曲的版权证书。

她所有的歌,从大红大紫到冷门小众,全回到了自己手里,只差她签名。

怔然数秒之后,柚安紧攥着文件追上楼去,在林鸣修即将关上卧室门的一刻,将门撞开。

“你,你这几天就是买版权去了?”她喘着粗气问,“你找陆野了?”

林鸣修不跟她僵持,松开门上的手,转而进屋,将领带一把扯下来,随意丢在床上,衬衣的衣领呈现一个深V型,露出有致的锁骨。

“不需要几天,他开出的价格很公道,全程没有为难我,事情办得很顺利。”

“怎么没送给你呢?”柚安逞强撇嘴。

“柚安,”林鸣修看住她,“不要觉得你的作品没有价值,可以被当作人情,敷衍对待。”

柚安喉咙发紧,再想伪装地不甚在意,很难了。

啊,这样就跟原经纪公司,跟陆野完全切割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些歌,是她丢掉的,最最珍贵的东西。她没有想到有人会帮她惦记着,再帮她拾起,一首不落。

“为,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重新写歌,我送你个礼。”

“……乱唱下咋。”柚安舌尖轻轻卷过。

不是没有想过,林鸣修在收购乘风的关键时刻,一边收拾黑粉的那些破事,一边担心她的安全,她却不知收敛,非要在安全线边缘夜夜笙歌,这会让他多头疼。

谁知他非但不嫌烦,竟比自己还当真,正正式式买下了版权。

“要不要随便你。”林鸣修摘下腕表,背过身去,漫不经心地解衬衣纽扣。

对于正在收购一家上市公司的人来说,买下几首歌曲的版权,是否就跟随手买一杯咖啡那么简单?

不,她没法这么觉得。

即便对方表现地那么举重若轻,她仍旧感到这份礼物,有着自己扛不起的重量。

谢谢你。

她想说。

却一张口就觉鼻酸,声带发涩地厉害。

林鸣修全然无视她的纠结,扣子已经解到底,衣襟微敞,隐约可见有雕塑感的腰线,就这样朝门口走去。

本就发沉的脑子一时间更乱了,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

男人脚步逼近。

柚安半个“谢”字刚说出口。

他一手做出脱衣服的姿势,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柚安被关在门外,一张脸涨红。

“……喂!”她气得牙关打颤。

“我话没说完呢!”

“你真在生气吗?”

“真生气了吧!”.

又过了一个月,林鸣修正式拿下了乘风,带领四海抵着下行的股市,开始新的一轮的开疆扩土。

他收购的手段不怎么光明。先是规避信息披露线,通过马甲公司分散买入乘风股份。再制造负面新闻,迅速在公开市场大举扫货,让乘风高层措手不及。这时候发动舆论战,披露对方财务漏洞,引导投资者恐慌性抛售,如此将收购成本降到最低,依法发起强制收购。

每一步都不动声色,到最后才杀机毕露。

他顶住压力打了一场胜仗,但四海的董事会似乎并不买账。

特别是站林鹏海的那一派老股东,他们反而觉得一向不显山露水的林鸣修,刚上位就暴露狼性,不得不令人警惕。如此手段不仅太过激进,还会让四海在行业内树敌,丧失人心,后患无穷。

在泊港公馆陪父亲散步的时候,柚安问林鹤堂:“那群董事会的老家伙,必定各个阅历丰厚,见惯黑白手段,怎么对道德感要求这么高呢?高到连实打实的业绩也要为此让路。”

林鹤堂背过手道:“他们只是害怕而已。”

为让林鸣修获得董事会的信任,林鹤堂决定在夏山郡举办一个回归宴会,宴请亲朋好友以及四海寰宇的大股东,在晚宴上公开表达对林鸣修的支持。

不同于在医院的那场对外的新闻发布会,这次宴会偏于家宴,属于是一条船上的人共襄盛举。

这也是林鹤堂消失五个月后,首次公开露面。复查结果一切都好,他也将就此从泊港公馆搬回夏山郡。

但是人们默认他从波士顿疗养归来,对其真实病情百般打探而不得。

晚宴上,他要向这条船上的人正式宣布,如之前所披露,他的健康没有任何问题,但仍将退居幕后一段时间,四海的掌舵权,将交付给林鸣修——

他的义子,他的儿子,四海寰宇未来的掌舵人。

与此同时,家族信托基金也将会正式加上林鸣修的名字,以正他子嗣之名。

晚宴当天,名流云集,维多利亚港的夜色被镀上一层溶金,夏山郡巨大的雕花青铜门无声滑开,一辆辆名贵轿车静滑而入。

身为家主的林鹤堂穿着一袭深色的立领唐装,身躯挺拔,没有一丝病容。他非鹤立鸡群,而是有种静水深流的沉稳气度,叫人自然而然臣服。

尹晴挽着丈夫的手臂,身上的淡蓝色中式礼服,将她衬托地像一支古典优雅的白兰。

就连鲜少出席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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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的柚安也精心打扮,同尽地主之谊。

她选了一身香槟色,极细腻的薄纱礼服,背部精致的镂空绑带,露出蝶翼般舒展的肩胛骨,穿梭在富贵逼人的各色贵胄之中,气质绝尘,令人情不自禁目光跟随。

大伯母陈静淑挽着梁太的手,远远招呼柚安过去,介绍二人认识。

这位前政界高官的夫人,有着不菲的家世,如今在四海的董事会担任非执行董事。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柚安这些日,在林鹤堂的指导下,对几位重要董事的背景,已了如指掌。

梁太五十岁上下,雍容华贵,如今活跃在社交界和艺术界,拥有广泛的政商、名流圈人脉。而她的丈夫深谙港岛及大湾区法律法规和政策风向,是政商之间的重要桥梁。

柚安知道,也看得出来,梁太与陈静淑十分交好,她是林鹏海一派的忠实拥护者。

梁生和林鹤堂在另一处闲叙,这边,梁太身边跟着一双儿女——梁嘉栋和梁嘉仪,他们是龙凤胎,刚从伯克利大学毕业回国,主修音乐表演与创作。

难怪会对柚安感兴趣。

她亲切地介绍一双子女,并表达对柚安的欣赏:“我不常听流行乐的,但柚安的歌实在叫人难忘。”

梁嘉仪就拉着柚安叫姐姐,说:“可以去你的酒吧玩吗?”

“当然欢迎,包场就更好了,我联系你喜欢的乐队来表演。”柚安笑容满分,得体又不失诙谐地应和着,场面因此十分轻松愉悦。

几个年轻人又说起各自在国外念音乐的事情,他们热络地聊了许久,陈静淑笑容满面:“我说吧,都是搞音乐的,他们肯定玩得来。”

梁太会心一笑,心情愉悦地看着孩子们,颈间那串硕大均匀的南洋白珠,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就在半小时前,她去休息间找梁嘉仪,后者正跟三位别家的千金热聊林柚安的八卦。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世家小姐们在外装作毫不知情,亦不关心,私底下说起来,却比谁都轻车熟路。谈笑间,就将那个欧洲老头子和林柚安的事情,加工成一部十八禁低俗小说。

梁太不动声色地观察一圈,并无林家人的身影,而后将梁嘉仪叫到一边,狠狠教训。

她教训起人来并无疾言厉色,光凭眼神,就能将骄纵的梁家大小姐,活生生刮一遍。

就在带梁嘉仪离开的一刹,她瞥到身侧一抹鎏金色飘然而过,又轻又静,像一尾纤薄的鱼。

待她回眸,身影早已端着酒杯飘远了。

为此,梁太便多留了一分神在柚安身上。

此刻见她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弯弯笑着,跟梁嘉仪约定日后去哪里相聚的样子,既有着世家千金的优雅,又不失烂漫与真诚,梁太心想,真不愧是林鹤堂的女儿。

大厅中央的三角钢琴前,钢琴师正演奏着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梁嘉仪最爱这一首,忍不住直言,乐师弹得不好,瑕疵太多,听得她心疼。

大家听不太出来,拱她去弹,她落落大方地答应。

同样一首钢琴曲,她弹奏起来,真可谓出神入化,这下,即便是外行,也能明显领会到大小姐刚刚所说的“瑕疵”了。

三角钢琴顿时成了当下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称赞梁生梁太的话,像雪片一样纷纷扬扬洒落。

但是,气氛于东道主这边,却又有些微妙。

即便侍立在旁的佣人都心知肚明,自家大小姐弹得要更胜这位梁小姐一筹,他们也都暗搓搓期待着,期待着大小姐出手,教教这位梁小姐,什么是参差,介时那场面,才叫精彩纷呈。

梁嘉仪一曲演奏完毕,在赞美声中款款回到母亲身边。

梁太摩挲着香槟杯口,笑着看向几乎快要退出人群的柚安,“林小姐有没有兴趣,叫我们见识见识?”

柚安一笑,几分为难模样,“真不巧,前天打网球的时候,手腕伤到了,恐怕这会儿还弹不了琴。”

梁太看她数秒,勾了勾唇,“那真遗憾。”

分明说遗憾,笑容却满意。

这样说,有心的人就会听出来,她是怕技不如人,才找借口躲开的,更让梁嘉仪有面子。比起直接拒绝,高明得多。

梁太对各式各样的恭维已经免疫,今日份的乐趣,是来自林柚安的,她看柚安的眼神,亦多了几分看重。

尹晴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紧了紧丈夫的手臂问:“你教她的?”

林鹤堂见怪不怪的样子说:“柚安本来就不喜欢出风头。”

他的眼睛里,有着盛大的骄傲。

这种宴会永远不缺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很快,钢琴前就坐了新的人。趁大家注意力转移,柚安抽身退出了人群。

她捏着酒杯,靠在窗边,置身事外地看着名利场,心情很平静。

倘若从前,背地里像那样说她的人,她无论如何是要记着,再成倍报复回去的。

如今倒也不是宽容了,只是真的生不起气来。

那些流言蜚语再猖狂,也只在水底下烧,烧不到身上来。

至于记仇,至于抢风头,既不值得,也不好玩。

尹晴目光追随至女儿退出人群,忽而纳闷林鸣修一晚不见踪影。

目光逡巡一周,发现他只身坐在一个小厅的沙发里,小厅入口有深色的帘幕,将他身影半遮。不时有年轻男女端酒杯过去与他攀谈,谈不到两句就被他阴沉沉的气场劝退了。

尹晴一开始想,怕是因为等下,林鹤堂要将他推至幕前,所以他这会儿特意低调,隐其锋芒。

但是看久了,便看出他别有心事。

从前这种场合,虽也平淡疏离,社交只在礼数之内,却从不像这样生人勿进。

攀谈者走尽后,他独自一人,显得更加阴郁、抽离。

他倾身,双肘支在膝上,目光投向某处,就这样看定了。

尹晴寻他视线看去,看到了靠在窗前的柚安。

后者一脸怡然,似在倾听钢琴演奏,有人过去与她交谈,她便言笑晏晏,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社交场上欢声笑语,她看上去自如又合群,却又好似蒙着一层滤镜,这层滤镜和生人勿进的林鸣修,是一般底色。

实在纳闷,尹晴正欲上前,同林鸣修问个究竟,后者竟先一步起身,径直朝柚安走去。

不巧这时来了几位太太拉尹晴闲叙,她不得不收敛视线,投入新一轮的应酬。

第32章 蛊惑到,她竟想要伸手抚……

柚安没有想到林鸣修会来找她。

他本应是今晚上最瞩目的人物, 却意外地低调,低调到整个人有点阴森的感觉。

“想不想出去?”林鸣修凑近,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带你出去玩儿。”

柚安奇怪地看着他, “发了什么邪风了?”

在宴会上玩消失这种事, 自己倒是驾轻就熟, 可她不敢相信, 会发生在事事完美可靠的林鸣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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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璀璨的大厅, 跺一跺脚就能让港股震翻天的人物都在,她知道, 林鸣修将要在这些人面前立威,而父亲会替他背书。他们会宣布什么, 怎样让这些人信服,柚安不清楚, 也不关心, 但她知道, 今晚绝对是林鸣修的“大日子”。

哪有只愿意打仗, 不愿意授勋的?

她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去不去啊?”林鸣修不解释, 只是一再抛出诱惑,“去上次的渔家吃蒸鱼吧, 他们今天捕了条又肥又美的东星斑。”

柚安:“你饿了?”

想起那口绵密的鱼肉, 胃里激荡起来。

“再炒个花蟹, 熬一锅鱼汤,浓白的,比酒楼师傅做的,要鲜甜一百倍,保准你没吃过那样的美味。”林鸣修继续说。

他知道柚安经不住诱惑。

也不在意他的死活。

确实, 她很快就动心了。

“是你说要去的,爸骂起人来,与我无关啊。”

“好了好了,我们走了。”

林鸣修很急迫,没等她答应,直接捉起她的手腕,避开社交场中心,大步往后院带。另一只手则顺过她手里的高脚杯,随手塞到一个前来搭讪她的公子哥手里,弄得那人一愣。

尹晴从几位太太那里脱身后,迫不及待地找她一双儿女,目光锁定,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林鸣修带走柚安的时候,嘴角勾着,那是他今晚第一次笑。

一路上,柚安很怕被人注意到,即便她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副画面,但心里还是做贼般戚戚。

反观林鸣修,那几步路,走得有点不管不顾的意思。

就连拉她手腕也是,他是越来越大胆了。

但他握得不重,手掌覆住她腕骨一圈还有富余,掌心干燥温热,叫她反感不起来。

穿过几道回廊,宴会的灯火和喧嚣被落在了身后。

光线逐渐暗淡了,后花园曲折的小路弯弯绕绕,他们俩个都很熟悉,哪条岔道是捷径,能通向哪里,彼此都再清楚不过。不用说一句话,也能在每一个复杂的小径岔路,做出迅速而统一的选择。就连何时要穿越篱笆,矮身去寻捷径,也十分了然。

来自北部的季风带来初冬的寒意,风削过肌肤,柚安打了个冷颤。

林鸣修停下脚步,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光裸的背上。

柚安手臂穿过袖管的一刹那,回头看到了追出来的尹晴,后者正站在回廊上,凭栏望向他们。

眼神相接,柚安惊慌地做了个“嘘”的手势,脚步被不知情的林鸣修带着,往前趔趄了两下,很快消失在曲折的小径深处。

尹晴没有追,勉力去追也追不上,她凭栏站了许久,眉间微微蹙着。

他们来到一段围墙前面,柚安眼睛一亮,“我记得,这里监控坏啦!”

说着,朝墙上的摄像头作了个鬼脸。

小时候被林鹤堂勒令关禁闭,她就常常在林鸣修的掩护下,从这里翻出去。

林鸣修静静看她做鬼脸,没有戳破。

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让这个漏洞一直存在着?

然而如今,他只需走上前,让摄像头清楚拍到他的脸,监控中心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接着,他像以前那样弯下身,让柚安踩在他的背上。

柚安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心里悄悄计算,和那时比,体重长了多少。

林鸣修等不及,说:“你快点。”

仿佛是只等不及要出门撒欢的金毛。

柚安将高跟鞋脱下来丢出围墙,而后踩上他的背,双手抓紧墙沿。林鸣修就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托起来一点,她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坐到墙沿上。

林鸣修往后退几步,助力小跑后,纵身一跃,抓住墙沿翻过去,借由墙外那颗桂花树,轻巧落地,而后伸臂,做出要接住柚安的姿势。

柚安是翻墙爬树的惯犯,她攀住树枝,慢慢爬下。最后一段没有下脚的枝桠了,就跟以前一样往下跳,林鸣修会接住她。

将要跳时,她嫌礼服的裙摆碍事,便一把将其掀起,用手捧住,一双腿露在外面,终于自由了。

俯身确认落脚地时,她看到林鸣修,又紧张又生气地瞪着她,耳根是红的,从上往下看得格外清楚。

倘若此刻有人路过,他脑袋就要开始冒烟了。

柚安想起来,以前翻墙的时候,如果穿着裙子,也会这样不顾形象,那时他是什么反应,她未曾留意,但这次应该有所不同,因为她跳下去的时候,林鸣修居然没有接稳。

“哎呀,”柚安跌向林鸣修怀里,出言怪他,“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一个晚上心不在焉的。”

林鸣修直直站着,双手下意识做出环抱的姿态,却没有真正触碰到她,只是虚抱着。

确认她站好后,他往后退一步,看她的裙子放下来没有。

“大小姐,能不能顾一顾形象?”

“我穿了安全裤的!你看!”没等她展示,林鸣修抢先按住她的手,向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给我放下去。”

他震怒,但对她能生的最大的气,也就是低斥这么一句。

转而将怒气发泄向墙头的摄像头。

他一盯,摄像头便默默转了个方向。

借着路灯,又去捡柚安丢出去的鞋子,有一只就快要丢到马路上了。

柚安在他身后偷笑,这种礼服哪能穿安全裤?她也没想过真的展示给他看,只是见他耳廓通红,想逗逗他罢了。

林鸣修弯腰将款带繁琐的高跟鞋拎起来,月光洒在他背上,分外皎洁。

本该享受觥筹交错,万众荣耀加身的人,此刻在路灯下检查她的鞋有没有被摔坏,鞋跟是否还牢固。柚安的心情有些复杂,想笑又笑不出来。

“谢谢。”她接过林鸣修为她捡回来的鞋,并没有穿上,拎着鞋光着脚在路上走。

一小段路程后,他们拦下一辆计程车,开往港口。

港口路灯稀疏,昏黄不明的微光照拂着海面上沉沉浮浮的船只,黑压压一片。锁链牵连的渔船一艘接一艘静静泊在口岸,像一列沉睡的大鱼。

他们摸黑踏进那艘去过的渔船,船里不见一人。

“做饭的老伯呢?”柚安问。

林鸣修坐在船沿上,长腿伸展,看着并膝坐在四方桌前矮凳上的柚安,好像一个等待学校开饭的小学生,工整又期待。

他忍住笑,多看了一会儿,等到她终于发现不对劲,这才开口:“这个点,别人不睡觉啊?”

“……你骗我?”柚安恼怒地瞪圆眼睛。

亏他把饭菜形容地这么香。

“骗子!”早就知道他是骗子,他不是好人!

林鸣修向后撑着船沿,看着被云遮住一半的月亮,笑着说:“我看你也不想待在那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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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没什么热情,但也不至于抵触。”

“你抵触的,你不属于那里。”林鸣修看着她。

那里的氧气,对于她来说,太稀薄了。

“那你呢?你一会儿,爸发现你跑了,还给不给你立威了?”

“不给了吧,我不配。”林鸣修说。海风卷过,他的声音几分缥缈,但“我不配”三个字,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切,你不就是想……”

“我不想。为什么你们总是那么笃定我怎么想,我有什么企图,我野心有多大,凭什么这么想当然地臆断我?”

林鸣修有点生气了,他的野心,若非要说有,分明也只有她一个而已。

可是一旦说出口,就显得龌龊,这才是真正折磨他的地方。

柚安不说话了,她不能昧着良心说,那你就说啊,说你不想要这一切,不想要四海,不需要爸替你操持操心。

因为她知道,他是被架上去的。整个过程,如他承诺,凡他知道的,她也都知道。

此刻,她可以感受到林鸣修的煎熬,隐约可以。

若想再深刻一点的话,就不得不触及他所说过的,喜欢她这件事。

她不愿意触及。所以深深吸了几口咸湿的海风,不让自己想下去。

见她迟迟不说话,林鸣修开口,“还生气?”

想起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编出的东星斑、炒花蟹、鱼汤,怎么可能不生气?

“你说呢?”柚安说。

“带你去深水埗夜市好不好?”

“当然不行了,我们穿成这样。”

和上次已经不一样了,他们两个的名字如今皆是八卦杂志,和网络热门的常客,被拍到,又是一个好故事。

“那怎么办?这样吧,你要是生气,可以推我下去。”林鸣修双臂伸展,支着身后的船舷,确实是很方便“遇害”的姿势。

柚安失笑。

风大一些的时候,船身会晃荡起来,坐在鱼背上似的,林鸣修面向月亮,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锋利中沾染了一丝柔软,很反差,也很蛊惑。

蛊惑到,她竟想要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

即便那皱褶只是浅浅的,他看上去,比在交际场上时,要放松得多了。

船身轻晃,她向他走去,这个过程中,林鸣修已经做好了被推下去的准备,她可以这样欺负他的。

她抬手的时候,林鸣修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她只是抬手至他眉间,然后轻轻地抚上去。

那瞬间,林鸣修的眼睫狠狠一颤。

接下来的几秒钟,一切都静止了。

林鸣修睁开眼睛,双臂摊开,一动不动,深深看着她,他的眸色如同深渊,万物静止的世界中,唯有那里的漆黑海浪翻滚不休。那些深埋的动情和欲望,袒露无余。

柚安经不住,先收回了手,她怕再多看一秒,就会被某种东西吸进去。

可是风大好,不止船身,全世界都在失去重心,稍不小心就要摔倒。她下意识伸手,撑在林鸣修的胸膛上,身体进到就快要相贴,隔着薄薄的衬衫,他胸膛温热,传出有力地心跳。

林鸣修没有伸手扶她,仍保持那个姿势,“我说准你推我下去,没说准你这样。”

分明感觉到他心跳猛烈,语气却这样地淡。

“……你皱眉的样子难看得很。”柚安手一撑,与他拉开距离,问他,“现在怎么办?”

“再等等吧,”其实想说,再陪陪我吧,但他说,“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就回去。”

“不会无聊。”柚安知道他想捱过宴会再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林鸣修一直坐在船舷仰头看月亮,他的心事向来很深,柚安不作过问。

她拎着裙摆跳上木栈道,坐在边沿,将脚泡在海水里。

光脚走了很久,她细细洗去脚面的泥沙,海水温柔地吻过脚脖子,月光在脚边浮动流淌,披着林鸣修的衣服,海风也显得不那么料峭,一切都很舒服。

虽然是被林鸣修哄出来的,但这一切于柚安来说,何尝不是享受?她也不想回去,宁可坐在这里发呆,倾听节奏单调的涛声,而不是那些炫技的钢琴曲。

脚在水面晃荡着,不时踢几脚水花,看月亮看得乏了,她就扭头去看林鸣修在干嘛。

林鸣修没看月亮,他看向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他们相隔不远,但是表情看不真切,朦朦胧胧的,所以他没有立刻撤回视线。她也没有,装作看风景,看了一周,视线才绕回自己脚面。

洁白的脚丫藏在水底下,悄悄收紧脚趾。

她忽然猜到林鸣修在计划什么了。

那个鬼使神差的想法太离谱,也太大胆,在脑海里一秒掠过,便被她仓促掐死了。

胡思乱想也要有个限度,她开始祈祷今晚平安度过。

第33章 “月亮总不肯照亮情欲深……

二零一八年的那个冬天很冷。

林鸣修操办完母亲的丧事, 连续几天将自己锁在出租房里,清理母亲的旧物、睡觉、发呆。

林鹤堂找到他,问他想不想住到夏山郡来。

他说不想。

林鹤堂抛出真正的橄榄枝,问他想不想当他的儿子。

他看中林鸣修的能力, 遗憾他父母, 自己的挚友早逝, 且急需一个可靠的帮手, 也需要一个够格继承他江山的后生仔。

林鸣修身上有着顾祈年一头扎进去便干到死的倔强, 与孟悦的隐忍与温良,这些是林鹤堂最喜欢老友的品质。在林鹤堂身边多年, 亦浸染了他的谋略与杀伐之道,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做这个后生仔呢?

林鸣修答应考虑, 答应的时候,眼神是死的。

帮父亲平冤昭雪, 还清债务以后, 他的人生就没有什么期待了, 如今母亲也离开了他, 就算生命在这一刻按下终止键, 好像也没有什么。

于世界而言,就如同轻轻落下一片雪花那样无足轻重。

没有什么爱也没有什么恨, 只是心脏再多跳一下, 都觉得累。

这天下午, 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十分,听到消息提示音,摸出手机一看,居然是柚安发来的。

LYA:【今年过年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吧, 过完年我就要去英国了,爸准我念音乐。】

柚安应该不知道他在出租屋闭门不出,也不知道林鹤堂提出的事情,否则早气死了。

往年年夜饭,林鸣修都是和母亲两个人吃,尹晴每年都盛情邀请,但孟悦说自己一个病人,大年三十去他们家吃团年饭不吉利。

这其中,也有点不愿意接受同情的意思,尹晴便不作坚持。

柚安的邀请,大抵也是出于同情吧。

何况她就要走了,分给他一点善意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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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林总不是打算让你念商科吗?怎么让他改变主意的?】

LYA:【不知道呀,也许是哪个祖先托梦吧!】

LYA:【欢脱.gif】

一直小猫昂首露齿大笑,浑身闪着blingbling的发光特效。

林鸣修也跟着扯了扯嘴角,但或许是太久没做表情了,屏幕反光映出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脸,干涸的唇角被扯得一疼。

下一秒,表情包就在林鸣修的眼皮子底下被撤回了。

估计她想起来,他刚丧亲。

在葬礼上,她哭得很伤心。纷杂混乱的记忆中,那是为数不多忘却不了的片段。

林鸣修倒是没有哭过,他躺在母亲生前睡过的床上,闻着渐渐消散的,母亲的气味,都没能流出眼泪,只是昏蒙地睡睡醒醒,混淆了昼夜。

过了一会儿,又跟过来一条微信。

LYA:【顾鸣修,我的音乐会惊艳全世界的,你想不想听?】

林鸣修看着屏幕,屏幕中映出他消瘦、眼眶深陷的脸,和那排闪闪发光的文字重叠在一起,阳光一下子从窗帘缝隙处杀进来。他好想听呀。

他的人生仍旧没有期待,暗恋大小姐这件事,也不会有结果。

但她邀请他听,他就可以挣扎着活到那个时候。

于是他刮了胡子,仔细捯饬干净,下楼去买吃的。

胃口还没有回来,就开着车晃荡到柚安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以往接柚安放学的时候,他习惯坐在店里喝一杯意式浓缩,外加一份火腿三明治。

惯常坐窗边第三桌,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柚安从学校里走出来,今天也是坐那里。

咖啡店今天放了陈奕迅的《无人之境》,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歌。柚安有一天也会站在红馆,他坚信且期待,这样想象着,心里的皑皑白雪都要开出花来。

就在这时,店门口的风铃发出一串清泠泠的响声,柚安和两个朋友说笑着走进咖啡馆。

很久没见到她了,林鸣修觉得,今天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全部都是为他安排。

柜台前等咖啡的功夫,柚安发现了坐在窗边的林鸣修。她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朝他朝朝手,态度这样友好,看来心情真的不错。

和朋友聊着天,她的眉眼闪闪发光,充满了向世界发起征程前的昂扬斗志。

朋友扭头看了林鸣修两眼,捂嘴笑着跟她说些什么。

林鸣修至此垂下视线,不再多看。

咖啡苦色的香气涌上来,熏在鼻尖。陈奕迅正唱到——

“这个世界最大罪名,是太易动情。”

“但我喜欢这罪名。”

他听到这一句词,便失了神。

想她就要走了,再回来是什么时候?

身边会不会有别的男人?

他的世界始终被困于一隅。

但他希望柚安的世界有星辰大海,山川湖泊,没有疆界与束缚。

再抬眼时,柚安已经走了,柜台里的店员举着张卡片探向店外,“小姐,你的八达通掉了。”

柚安没有听见。

林鸣修呼吸滞了一秒,猛然起身上前,接过那张八达通,追了出去。

“月亮总不肯照亮情欲深处那道背影。”

陈奕迅唱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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