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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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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第 24 章

电子音惊得洛嫣趔趄一步,她急忙伸掌稳住身形,但袖口还是沾染了不少黄泥。

草垛中,三妹依旧僵硬如石雕,数字雨自竖瞳倾泻而出,在半空凝聚成一块虚拟面板。

太魔幻了。

洛嫣维持着半蹲的姿势,面板故障光刺得她双眼眯起,两脚也轻飘飘。种种感受令她恍惚以为压根没有书中世界,也许她正躺在手术台上,因麻醉生效而做了场漫长的梦。

不对,痛觉是真实的。

她低头看去,手心被石子磕得坑坑洼洼,还掺着几道血痕,渐渐生出难以忽视的灼烧感。

“不是做梦。”洛嫣缓慢眨了眨眼,豆大泪珠夺眶而出,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喃喃重复,“不是做梦。”

刚穿越的前半年,她每日醒来总要望着古色古香的屋子出神。偶尔思念家人,偶尔恐惧书中所写的死期。

随着时间推移,祖母无微不至的照顾,阿昀亲密无间的陪伴,还有长生、青草,三妹和云片糕,以及她心爱的弓和剑早已浇筑出全新的洛嫣。

洛嫣不愿回到从前的世界,更何况,她昨日才应允了亲事。

她直起身,用手背揩去眼尾湿意,见虚拟面板趋近完整。恢复自由的三妹满身绒毛炸起,旋即跳上树梢,似一阵风跑远。

她没忍住轻笑了声:“大难临头各自飞。”

正欲抬步离开,面板像是开启了自动跟随,始终停在视野前方。屏幕上滚动着“下载语音包”、“生成形象”两行黑字。

很快,滚动的代码堆砌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田园犬,约莫婴儿手臂大小,绕着洛嫣热情转圈,用可爱童声说道:“宿主,宿主,总算找到你了。”

洛嫣早已恢复镇静,掸了掸衣袖,掉头便走。

白犬有些摸不清状况,点了三遍修复漏洞,皆收到正常运行的提示,这才慢悠悠跟了过去,歪着脑袋问:“宿主,你看不见我吗?”

她被突然冒出的狗头吓一大跳,掩唇假咳,又取出方帕装作揩汗。

“不应该啊。”白犬冲着面板狂拍几下,霎时响起电子播报音:

信号已连接,事毕,丫鬟端来热水,洛嫣揉着酸胀的腕骨,虚披一件外衫,迈入浴桶之中。

祝昀被剥得仅剩一条中裤,肌理分明,但因骨架匀称,不含丝毫油脂气。无暇的小腹之上撒了“白粥”点点,此刻正露出半是嫌弃半是思索的神情。

洛嫣将双臂支在桶檐,歪头看他:“公子,我今夜可否留下来?”

祝昀从未与人同床共枕,当即要拒绝,可目光落在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又几不可查地点了头。

双双清理干净后,洛嫣精神大好。她兀自枕上祝昀肩头,一手挑开他带着清香的中衣下摆,寻到舒适的睡姿,问:“公子竟还习武?”

“嗯。”多做一份工却不会多得一份工钱,洛嫣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上赶着自讨苦吃。

她既表过忠心,便见好就收,装作神情落寞地回了院中。

房门阖上,她掏出沉甸甸的金簪,只觉通体舒畅。若能回回出门都买上一两支,何愁攒不出小金库。

且说,除去衣裳首饰,洛嫣今日亦买了文房四宝。她并无书案,便将宣纸铺于圆桌之上,墨条略微粗糙,用帕子包着磨了好一会儿。

趁着准备的功夫,她另一手摊开话本瞧了瞧,心道古往今来,情情爱爱都颇受世人追捧。可论文采,洛嫣毫无胜算,她琢磨着扬长避短,仿照后世的漫画来做些文章。

犹记得,她小学时流行四至八格的笑话集选,既是试水之作,篇幅不宜长,正好依葫芦画瓢。

洛嫣先将自己尚有记忆的笑话写了出来,而后勾勒出一身形微胖的员外老爷,寥寥几笔,令人捧腹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啧,宝刀未老。”客人?

洛嫣目露疑惑,示意丫鬟带路,一边猜测会否是桃红来了。

待到了前院偏厅,果真见一身姿绰约的女子,只是走近才发现并非是桃红,而是与洛嫣交情不深的玉蕊。

“嫣嫣。”玉蕊声泪俱下,宛如见到救星一般,“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

洛嫣递过去一方丝帕,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若她没记错,玉蕊也从县令府脱了身,如今正跟着锦州当地最为富饶的方家二公子。

果然,玉蕊渐渐止了泪,脸上闪过一丝怨怼,如实道:“方二公子昨夜下了狱,方老爷便命我来寻你求求情,看能否让祝公子在钦差大人面前美言两句。”

洛嫣心想,这也太高看她了。

可对上一双通红的眼,一时也难以狠下心来拒绝,只好委婉地答说:“我的身份你也清楚,哪里敢冲撞这些个京中来的贵人。”

的确,自打玉蕊踏进府们,竟无一人讲闲言,皆木头似的各司其职,可见主子颇重规矩。

“嫣嫣,我求求你。”

玉蕊“扑通”跪下,亮出双臂血淋淋的鞭痕,伤口不曾结痂,用皮开肉绽来形容最是恰当,“我自是知你处境亦艰难,可……倘若你不应,他们会活活打死我。”

洛嫣非圣人,猛然瞧见了可怖伤口,一颗心被高高悬起,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香叶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小脸煞白的洛嫣,用气音道:“主子莫怕。”

“无碍。”

洛嫣咬了咬唇,缓上片刻,伸手将玉蕊扶起,“相识一场,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折辱,我这便去找公子。”

仆妇将玉蕊送走,她则转头向清风院行去。

香茗跟了洛嫣好些日子,知她性情温和,从不朝下人们摆脸色,是以忍不住出言相劝:“嫣主子,这怕是不妥。”

她自香茗眼中窥见了铺天盖地的恐惧。

思及这份恐惧源自担忧,洛嫣心头一暖,温声解释道:“莫怕,我知晓府中规矩,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此番过去,是要同公子说旁的事。”

闻言,香茗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洛嫣自认有些小聪明,却不会嚣张到在祝昀面前卖弄,尤其,眼下飘渺的宠爱还不知剩下几许。

倘若她仗着鱼水之欢的情谊,插手朝堂之事,那才是真的愚钝。

更何况,玉蕊能顺利进入这府中,定然是得了祝昀的默许。

她满意极了,拿在手中瞧了又瞧。

怪不得腹肌如此分明,洛嫣又问:“公子可有爱慕的女子?或是爱慕何种女子?”

祝昀默许了她的动作,微凉指尖摸着洛嫣光滑细腻的后颈,懒散答道:“不曾想过。”

眼下两人枕在一处,祝昀虽冷冷淡淡,脾性却比往日温和。

洛嫣担忧他贤者时间过去要打回马枪,便掐着嗓儿表忠心:“我是怕哪里做得不好,触怒了公子,并非有意打听您的私事。”

却听祝昀喉结耸动,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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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嫣身子一僵,默默抽回手,道:“唔,时辰不早了,快些睡罢。”

祝昀自身后反抱住她,体型差异令洛嫣整个窝进他怀中,骨感的下颌搁在她颈窝,滚烫掌心凭心摸索,如同好学的孩童。

她敢怒不敢言,被迫承受烈火灼烧肌肤,有陌生的轻嫣自喉间溢出,如怨如诉如泣,声声入耳。

“为何方才阻拦我进去。”

祝昀很快察觉个中差异,问话时不似动怒,带着些疑惑。而指腹继续作着恶,将洛嫣的喘息搅得动荡不停。

“啊……”洛嫣攥紧了他结实有力的小臂,香汗淋漓,顾不得答话,细碎地乞求,“公子亲亲我。”

他若是如此体贴,便不叫祝昀了。

启唇咬上洛嫣的耳珠,轻轻碾磨,另一手于黑暗中勾弄她的舌,听呜咽散乱成调。

她身子猛然抖了抖,小兽般蜷缩起,祝昀用丝帕拭去水渍,摇了摇铃。

他宛若耐性极好的猎人,只等洛嫣缓过神,重申道:“方才为何阻拦我进去。”

洛嫣此时两颊晕着洇红,如瀑长发散在肩头,遮去失了肚兜遮挡的大片春色。杏眼中迷蒙一片,听言,有气无力地掀起薄粉眼皮,可怜而可爱。

她打量着祝昀的神色,弱弱道:“公子还是个雏儿,乱来的话,受苦的可是我。”

祝昀“哼”了一声,不同她计较,将人提起来洗浴,又命丫鬟换了惹上水渍的罗衾。

忙至丑时,洛嫣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迷蒙中,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将她自水下捞出,再之后,一夜无梦。

形象已生成,既是天香楼,自然少不得美人。

身着纱衣的女子捧着菜肴鱼贯而入,远看五彩斑斓,走近了却能瞧见内里肌肤,欲露不露,更添几分风情。

洛嫣下意识抬眸看向祝昀,却见他正垂头望着自己,嘴角噙着略带捉弄的笑。

她当即面色不自然地拢紧白纱,用气声道:“公子为何不看美人?”

“谁说的。”他斟上一杯酒,递过来,“本公子在看怀中美人,不好么?”

闻言,她复又拨开白纱迎上祝昀的目光,见幽深黑眸中分明不含情意,嘟囔一句:“骗人。”

“可要尝尝?”祝昀问。

洛嫣细细嗅了嗅,带着一股果香,心道不会醉人,便就着他的姿势饮了半杯。

“呀,是梅子酒。”

她欲再喝,被祝昀拦下。

动作间,白纱之后俏生生的脸一闪而过,眉眼极尽柔媚,气质却清丽出尘,当真是人间绝色。

周环山本就爱好美人,不由得生出悔意,怪自己那夜醉眼迷朦,只看清了桃红。

至于祝昀,他一贯寡言,或是说在场之人不值得他开尊口。原本,李知应见他收了洛嫣,想今夜故技重施,毕竟美人在怀、美酒在侧,一切不便说的也都能说了。

谁知,祝昀竟将洛嫣带了过来。

气氛渐渐僵住,李知应也停下抚弄姑娘的手,略带拘谨地夹起菜。

周环山亦不敢提,只将话题往锦州风光去扯。

一顿饭吃得规规矩矩。

唯有洛嫣,她也不晓得自己酒量如此之差,且未垫过肚子,半杯梅子酒,竟令她眼前晕乎,虚弱地靠在祝昀胸口。

语音包安装成功。几日不见,祝昀愈发俊秀了。

洛嫣痴痴看了一会儿,欲伸手去牵,却被一巴掌拍落。她委屈地眨眨眼,祝昀却敏锐地避开视线,沉着声:“成何体统。”

“这是您的府宅,又没有外人。”

倒也怨不得洛嫣,王才富请的嬷嬷虽教了如何行礼,如何坐立,却不曾将众女看作能嫁入贵门之人。

既是露水姻缘或者外室,礼数相较于撩拨男人而言,便不大重要。

祝昀亦是想到这一点,懒得纠正,重申道:“在等我?”

洛嫣看着仪态万千,实则隐于裙衫下的双腿已然发麻,她细声问:“公子若是不忙,去奴院子里坐坐?”

“不去。”

“啊。”它再度飘至洛嫣身前,恍然大悟道,“你在装是吧!绝对是装的对吧!”

酉时,话音不重,觥筹声与谈笑声却俱是戛然而止。

洛嫣有所感应地回头,见少年果真在瞧着自己,眉峰紧蹙,漂亮的脸上团起一股戾气。

李知应身子颤了颤,用气声示意洛嫣过去。

她忍着膝处的酸痛起身又跪下,眼眸澄澈如洗,此刻漾着不加掩饰的欢喜,令人见之惬意。

少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后,目光掠过面露惊惧的众人,扬唇道:“方才想了想,既要在锦州住上一两月,添个说话的人倒也不错。”

周环山大笑两声,极为捧场地夸赞:“小娘子实乃天仙下凡,侯……公子好眼光。”

洛嫣默默记下少年姓氏,恭敬地斟酒。

“哑巴了?”两日后,玉蕊被接入府中。

同洛嫣一般,虽是奴籍,却被当作小姐养大,尚做不来伺候人的事,以至于成天惴惴不安。

洛嫣看在眼里,诚心宽慰道:“人各有长,玉蕊,听闻你擅女工,教我绣荷包如何?”

上回顺道买的荷包,祝昀非但留着,偶尔还佩在腰间,是以洛嫣道说要亲手缝制一个,聊表心意。

果不其然,玉蕊听后自在了许多。

再说,近来祝昀神龙见首不见尾,洛嫣得闲,将《胖员外》的故事画了出来。

她先是从钱庄取了张千两银票,借着买首饰的由头兑了不少碎银,这日,打发玉蕊同香茗去买时兴布料,自己携香叶去了书肆。

洛嫣已是常客,精神矍铄的掌柜摸了把山羊胡,将东来先生的新作递给她。

“姑娘,你今日赶得巧,还剩下一本。”

她收了话本,支使香叶去对街买袋桂花糕,继而同掌柜说:“不知能否帮我寻一位雕工好的师傅,我也想试卖话本。”

掌柜摊开一看,心道此画本非彼话本,奇也妙也,却也难也。

“还求掌柜的帮帮忙。”洛嫣掏出一锭银子,“工钱我自己出,就当是在您这儿寄卖。倘若行情不好,我也能早些断了念头。”

她本就容姿不凡,如此低声哀求,怕是没几人能狠心拒绝。

掌柜的收下画纸和银子,如实道:“这可比寻常话本复杂多了,找几个老师傅雕一雕,怕也要二十日。”

“无妨,我等得起。”洛嫣果断后退一步。

然而为时已晚,祝昀掀了掀眼皮,不含情绪道:“你每日便是这个时辰起来?”

她眼前浮现“秋后算账”四字,熟练地认错:“下次不敢了。”

“罢了。”祝昀原也是故意吓唬她,见洛嫣小腿微颤,收敛起愠色,“身子可还好?”

洛嫣蹲下身,下巴搁在祝昀膝头,一双盈润的眸羞羞怯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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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昨夜委实勇猛,嫣嫣如今还疼呢。”

一番话露骨至极,饶是淡然如祝昀,也闹了个大红脸。

他抬掌捂住洛嫣的眼睛,故作严肃地训斥道:“白日里莫要说这种话。”

“是公子先问的我。”

“呵。”祝昀拉着她起身,决意讲讲规矩,“身为房中人,你可知不得狐媚行事?”

洛嫣乖巧点了头,走至院外,迎着刘嬷嬷毫无波澜的目光喝下避子汤,坐回圆桌另一侧:“公子要和我下棋么。”

“嗯。”

她棋艺平平,棋品却极好。

屡屡被祝昀逼入险境,亦是淡然落子,不骄不躁。而局势纵然毫无生机,洛嫣却透着一股韧劲,模样认真地思忖转圜余地。

祝昀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突然道:“洛嫣。”

“嗯?”

“我表字让尘。”

洛嫣抬眸,流泻出一丝惊诧,似是不曾料想过祝昀会主动亮明身份。但她唇角很快漾开笑意:“山不让尘,川不昀盈?好听。”

祝昀莫名脸热,避开她水波潋滟的目光,起了身:“我还有公务在身,你先回去。”

洛嫣从未做过生意,与其闭门造车,不如趁着金元宝尚在锦州,用他的银子多试试错,如此方能攒出经验。

既说拢了,她颔首道谢,拉上半只脚跨过门坎的香叶去往成衣店。

除此之外,另有一事叫洛嫣烦忧,那便是卖身契。

如今玉蕊的卖身契在她手里,若是攒够银钱,即能去官府销了奴籍,从此做自由人。

当然,洛嫣并未将此事说与旁人,只待他日祝昀回京,再桩桩件件慢慢儿地办。

可她自个儿的卖身契却不见踪影,想来需寻个时机同祝昀提上一提,否则,按大令朝律法,唯有良籍方能置办田地、从商从政。

洛嫣耳尖一红,抬眸看他,真情实意道:“方才多谢侯公子。”

丝竹声响,宾客悉数落座。

锦州县令王才富举杯敬向上位:“承蒙各位大人赏脸,今夜,下官特命府上备了好酒好菜,望诸位莫要嫌弃。”

稍顿,王才富暧昧地笑笑:“我县虽不富饶,却有世间难得的美色,散席后,可供诸位大人随意采撷。”

话音落下,舞姬鱼贯而入,身量丰盈且肤色白皙,随着琴声不时变换身姿,妖娆夺目,媚态天成。

主位坐着四十余岁的钦差大臣,他艰难地收回痴痴盯着舞姬玉足的目光,看向下首的华服少年,语含恭敬:“小……小公子,此番要在锦州停留个把月,您若是有瞧上的,尽管同下官说。”

“周大人不必诚惶诚恐。”

少年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然容貌俊俏,做如此表情亦不惹人厌烦。他道,“你为钦差,我为下属,莫要让王才富看出端倪。”

“是。”周钦差擦擦虚汗,恢复威严模样。

酒过三巡,王才富挥退舞姬,略带得意道:“重头戏来了。”

只见屏风后走出十余位女子,与舞姬的袒胸露乳不同,她等宛若贵女,着绫罗、持乐器,此刻低垂着头,娴静温柔。

洛嫣亦在其中,她静静坐于角落,左右各执一支狼毫,随着琵琶声动,或快或慢地在缟羽屏风上落笔。

若论画工,天下人才辈出,可双手齐画却是罕见。她默念一声“对不住了知画姐”,示意女侍将屏风调转过去。

一副春日蝶恋花,一副秋日枫林晚。

来贾家几年,倒是头回知道有这规矩。

用过饭,贾玉芳拎上新鲜烙饼去串门。三妹许是白日里受了惊吓,静静趴在专属的竹床上,两眼警惕地望着院外。

祝昀牵上她出来赏月,见洛嫣心不在焉,垂首抵着她的额头:“姓崔的在信中说了什么?”

“不是表兄的缘故。”她耳尖发烫,瓮声道,“你离我太近了。”

他听后愈发放肆,鼻尖有意无意地剐蹭过她,目光更是直白热烈,仿佛能烫穿一张白纸。

洛嫣:“”

某人软硬不吃,她只好故作镇定,说起,“我很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可怎么也说不出来。是说不出来,并非说不出口,你能明白吗?”

祝昀努力分辨个中差异,神情略显困惑。

她竟觉得少年这副模样有几分可爱,被蛊惑着不断靠近,鬼使神差道:“我们逃吧?”

“嗯?”祝昀退开距离,定定看她两眼,“走吧。”

“走去哪里?”

祝昀不答,催促她回房收拾行囊,叮嘱说,最好将喜欢的衣裙和被褥都带上。

总之,变得像是他要带着洛嫣私奔。

她挑了几件惯用的寝衣,还有祖母缝制的棉布衣裙,生疏地塞进包袱。又从妆奁中翻找出祝昀送的金簪,径直插入发间。

“哎呀,怎么和祖母解释呢?”

正一筹莫展,见祝昀脚步匆匆,却是从外头回来,他笑了笑:“我已经知会了祖母。”

洛嫣惊诧于他的行动力,好奇道:“你都不问我为何要逃。”

“重要吗。”祝昀一手提灯,一手接过她的包袱,“只要你想,我便带你走。”

第 25 章 第 25 章

皓月当空,两人手牵着手出了村子。时辰不算晚,有几间田舍灯未熄灭,像是星星点点的萤火。

洛嫣诗兴大发:“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祝昀:“”

“不许笑。”她屈指挠挠他的掌心以示惩戒,顺道问起,“你和祖母都说了什么?”

“我说带你回沧溪拜山。”

所谓拜山便是扫墓,贾家倒也供奉了洛氏夫妇的牌位,但若能亲自去坟头祭拜,更显心诚。贾玉芳听后不仅不阻拦,还塞了几锭银两做盘缠。

洛嫣朝他竖起拇指:“你编起鬼话来还挺有一套。”

“并非鬼话。”祝昀用灯笼拂开枝条,牵着她慢慢下了陡坡,解释,“身为女婿,我本该抽空祭拜你故去的双亲。”

她了然地“哦”了声:“那我用祭拜你爹娘吗?”因着一番折腾,已是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祝昀却抱着洛嫣浸于宽大浴桶中。

她将下巴搁在祝昀肩头,有气无力道:“公子今日可还要出府?”

“嗯。”祝昀懒得提醒她不可探听主子行踪,顺势说道,“近日忙,腾不出空去看你。”

洛嫣佯作伤心,双臂紧紧缠着他:“自是公务要紧,反正有香叶香茗陪我上街,只要公子别嫌我花多了银子便好。”

他轻“哼”一声:“喜欢便买,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他眉心微折,觑一眼不论是针脚抑或质地都难以形容的荷包,嗤笑一声,“旁的女子皆是亲手绣制,你倒好,用本公子的钱借花献佛?”

洛嫣不由分说地在他唇畔印上一口,面露委屈:“公子还说不曾有过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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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连旁的女子亲手缝制荷包都如此清楚。”

又是一阵沉默。祝昀不知她为何欣喜,答说,“王才富隔日便将你的卖身契送了过来,往后府里的规矩,多多少少要遵守,懂了么。”

她点头如捣蒜,杏眼笑成弯月状,仿似一脸餍足的小狐狸。

祝昀眼神软了软,夸赞一句:“本公子不喜自作聪明的人,你做得很好。”

洛嫣难免得意,软下嗓音:“谢公子。”

了却了一桩心事,洛嫣不再纠缠,待面碗见了底,她起身告退。

祝昀正坐于案前写字,脊背笔挺,面容精致。闻言,他只是冷淡地“嗯”一声,头也不抬。

洛嫣并无所谓,欢欢喜喜地让丫鬟带路,在府宅中转悠一圈。原来,自己居住的小院离书房并不远,可与祝昀的清风院却隔了些距离。

她又沿漂浮着新鲜花瓣的清溪走了走,盘算着,祝昀身份非富即贵,待日后回了京,定然要将锦州发生的一切忘个干净。

届时,自己便是这富贵府宅的女主人,从此逍遥自在,岂不快哉?

侍祝找过来时,洛嫣正蹲在溪水旁拨弄浮叶,手腕纤细,秀鼻圆翘,回眸一笑时令花月失色,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有事?”见侍祝发怔,洛嫣主动问。

侍祝惶恐地收回眼,如实道:“周大人邀了公子明日去天香楼,让洛姑娘一道。”

洛嫣了然:“是公子希望我一道去么?”天香楼,乃锦州唯一一间青楼。

当年若非王才富挑中了洛嫣,她只怕也要被卖入此地。

而祝昀逛青楼也要带上自己,想来是喜洁,要用洛嫣挡去朵朵桃花。

既如此,她抛开仙气飘飘的白色裙衫,换上绣有夏荷的束腰长裙,配以纱粉色锦缎裹胸,再系一条水绿色丝带。

曲线玲珑,芙蓉开面,行走间步步生莲。

洛嫣满意地转了一圈,问丫鬟香茗:“如何?你家公子可会喜欢?”

香茗得了令,可同洛嫣搭话,于是微红着脸拘谨地道:“姑娘极美。”

“谢谢。”

洛嫣用尾指搓了搓口脂,将浓稠颜色化淡,如此与她的容貌相得益彰。

待准备妥当,她随香茗去了前厅,道是祝昀已在等候。

果然,老远便瞧见一袭水蓝色长衫的翩翩公子把玩着长剑,他用剑尖挑破坠落的叶心,动作悠然,准头却令人咋舌。

洛嫣忍不住鼓了鼓掌。

祝昀听见动静,收剑转身,目光在她不同于往日的明艳笑脸上停留几息,喉结微微耸动。

“公子,我今日好看吗?”悲伤的气氛一扫而光,洛嫣厚着脸皮贴过去,热切地靠上他的肩,“多谢公子,您在锦州的两个月,奴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

他不置可否,曲指推开洛嫣,似乎不大习惯生人的靠近。

可她身上不曾熏香,气味清爽,尚能忍耐。

她邀功似的凑上前,眸光映照出夕阳余晖,美得夺人心魄。

祝昀不理,示意香茗呈上帏帽,生疏地替洛嫣戴好。如此遮住了她的脸,祝昀方露出满意的笑,道:“走罢。”

洛嫣:?洛嫣在心底揍他两拳,面上依旧笑得温柔如水。

也罢也罢,好赖不必委身于王才富,祝昀又生得好,脾气坏点便坏点,她来日方长。

辛辛苦苦描了大半日的妆,竟给她遮得严严实实。“侯公子”拧拧眉头,似是有些无语。

侍祝点头,而后恭敬退下,背影几息之间消失在视野之中,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然而,她那一吻,的确让祝昀不好再多挑剔,勉为其难地收下,交待道:“今夜本公子在前院招待客人。”

洛嫣不曾执掌过中馈,但府上拢共就她一位女主人,便乖巧应话:“我这便去准备。”

“不必。”祝昀头也不抬,“你待在房中,莫要出来走动。”

她怔愣一瞬,心道也是,自己充其量算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竟妄图以女主人自居。可又隐隐感到不甘,怨祝昀如顽石般难以捂热。

察觉到洛嫣的沉默,祝昀终于舍得用正眼瞧她,因是坐着,目光先是落在起伏跌宕的某处。他舔了舔唇,嗓音微哑:“有话便说。”

“公子~”平凡不过的夜里,浓雪悄然而至。待一觉醒来,窗外已有万树银花盛开,若探出头往外看,入目是一片延伸至天际的白,纯净无暇,美得惊心动魄。

每每这时,万籁俱静,连生气都暂且停止。

唯有墙角的一树梅花,不俱严寒,簌簌抖落花心的雪,带着道不清的娇俏与倔意,于凛冽中生长出颤巍巍的红蕊。

洛嫣轻易嗅到他发间的香气,似绿叶也似竹枝,清新脱俗。从鼻尖蔓延至纠缠的发丝,无声无息地沾染自己。

情之所至,旖旎压过了惊惧,绵软掌心缓缓抱住祝昀的头,轻声道:“公子还未答复我呢。”

祝昀目露餍足,并不计较她的冒犯,昂首吻上饱满的唇。他发现,洛嫣极喜欢自己如此待她。

果然,火势蔓延无边,掩去了微不足道的痛楚。洛嫣情动,承受着他灼热的吻,也不由自主地圈住,想为祝昀带来愉悦。

他食髓知味,愈加温柔,在洛嫣身上留下清冽气息。

少顷,察觉到她的松懈,祝昀碾磨过红肿的唇珠,如摄人心魄的精怪般说道:“我并无未婚妻。”

洛嫣从未有一刻如此恨自己贪财好色。

“嫣嫣。”祝昀加码,用动听的嗓音低声唤她。

洛嫣被勾得云里雾里,迎着他的攻势,继续。

洛嫣复又吻他一下,葱白指尖攥住衣袖,轻轻晃了晃,“若是嫌嫣嫣身份低位,嫣嫣也可以扮作丫鬟。”

被她连番堵了话,祝昀额角突突地疼。

欲解释两句,又的确不曾做过这般的事,他漂亮的眉皱了一皱,抽回衣袖,冷声道:“莫要烦我了。”

闻言,洛嫣眨巴眨巴眼睛:“府上众人皆有月银,嫣嫣也想要。”

祝昀曲指在她额心敲了一下,“月银能有多少,想要便问香叶,让她领你去钱庄。”

“多谢公子。”洛嫣在他唇上嘬了两口,兀自起身穿衣,恨不得即刻便出发。

玲珑有致的胴体就这般直喇喇地敞在眼前,曲线迷人,容貌姣姣,宛若丹青手的得意之作。

祝昀舔了舔唇,移开眼,免得一整日皆要耗在房中。

祝昀尚在气头上,眼尾带红,冷着嗓音:“找旁人教你。”

洛嫣只当他顾忌身份,不愿放下姿态,便领了命,朝外头道:“苍术大哥,公子让你教我骑马。”

于是,到了风景秀丽的江边,她唤上玉蕊几人,跟在满脸不自在的苍术身后。

前世的洛嫣,梦想是周游世界。可如今到了大令朝,交通工具有限,倘若她能学会骑马,倒是百利而无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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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术不敢正眼瞧她,木着一张宽厚的脸,沉默地示范了如何上马,继而弯身:“嫣主子且试试看。”

马儿高高壮壮,洛嫣有些胆怯,却还是豁了出去,学着方才苍术的动作一跃而上。

待稳稳当当地夹住马腹,她笑弯了眼,朝祝昀邀功道:“公子你看,我一学就会呢。”

祝昀只淡淡“嗯”一声,兀自去了树荫底下。

洛嫣顾不得安抚他的情绪,悉心问苍术:“然后该如何?”

苍术随侍祝昀多年,知晓自家公子平静神色之下早已怒火中烧,登时急得额角冒汗,干巴巴道:“嫣主子还是去问公子吧,骑马需得手把手的教才好,属下教不了您。”

但是,忘了从某日起,祝昀沐浴更衣皆会锁紧门窗,以至于她对其衣襟下的记忆仍停留在儿童版。

等等!

洛嫣扫了扫里间,拢共一张架子床,浴房倒有窄榻,方才不留神溅湿了半边。

她捂着急速升温的脸,后知后觉地想,今晚该不会要从拉拉小手快进到同床共枕吧?

第 26 章 第 26 章

泡了一刻钟冷水,祝昀体内的躁意消散,他披上中衣出来浴房,见洛嫣立在窗边吹风。

“嫣嫣。”

她循声转过脸去,却是望着墙面,双手也搭在窗沿假装忙碌。

祝昀探究地掀了掀眼皮,听闻小二叩门,收回目光,先将冒着热气的宵夜端进屋,而后见洛嫣迈了碎步慢吞吞靠近。

同在屋檐下,即便她借着舀粥错开视线,然而,一张清丽的脸从额角红至下巴尖,长睫也颤得厉害。

霎那间,祝昀满腹的疑惑化为愉悦。

他踢开洛嫣脚边的圆凳,拍了拍膝头:“坐。”

“我才不要。”她躬身去够另一把,却恰好给了祝昀时机,将人轻易拎至怀中。硬梆梆的手臂横在洛嫣腰间,羞得她大骂,“你怎么能这样。”

祝昀被吼得耳根发麻,流露出不解:“什么样?”

她抿了抿唇,由香叶搀着下了马,“我去那头寻公子,你们不必跟着。”

祝昀抱臂立于树下,几步之外,威风凛凛的马儿正“咕嘟咕嘟”饮着江水。洛嫣自身后抱住他,顺势在腰间摸了把,略带慵懒道:“今日天气真是不错。”

他不搭腔,冷冷望着前方。她腆着脸将祝昀按向心口,耍赖道,“此乃你情我愿,不算逾矩。”

祝昀已然情动,双臂在不知不觉中施力,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洛嫣葵水将将结束,顾念着身子,推了推他:“今日怕是不行,我用手如何?”

祝昀抬起因欲念发红的眼,定定看着她,一滴热汗自额角滑落,没入衣襟。

就当洛嫣以为他要发怒,却被轻柔地抱起,放入一旁软垫。

她瞧见祝昀手握成拳,反应也不见消退,分明是在极力忍耐,当即抱住他劲瘦的腰,软声道:“公子可是要去找别的女子?”

祝昀拿起桌案上的塞北游志,卷成筒状,轻拍她手背,嗓音带着淡淡的哑意:“这院子里,除了你哪儿还有别的女子。”

待洛嫣松了手,他灌下一杯冷茶,迫使自己看向游志。周环山却是喝高了,粗着嗓门喊道:“都别拘着啊,来来来,今日不醉不归。”

旋即,抬手重重拍了一下,发出“啪”的声响。

洛嫣不必回头,也猜得出,周环山那一掌是拍在了女子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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