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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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日,星期一,上午八点半。在确定当天搜查方针的早会上,出现了一则极为重要的报告。
“嗯……昨天,从水元公园内池中打捞上来的尸体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报告如下:被害人名叫滑川幸男,三十八岁。住在东京都港区麻布台×街×段×号。已婚,育有两个女儿。是大型广告代理公司白广堂的职员,据说在业内是小有名气的创作人。前年,他发生过一起交通事故,除了他本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受伤。当时调查记录上所按的指纹与此次发现的尸体指纹一致,由此得出以上的断定。上个月十九日,警方收到了关于滑川的寻人请求。”
紧接著,公佈了各人要负责的工作。
“姬川、胜俣去他的公司白广堂排摸。”
玲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什麽我要跟他一起……
她快速地往井冈的方向瞥了一眼。随著搜查员不断扩充,桌子也在不断增多。胜俣就坐在左手边最靠前的位子上。他不动声色地一边看著手上的资料一边做著记录。他边上坐著龟有署的老资格巡查部长。也就是说,今天的任务是要按胜俣和便衣巡查部长一组、玲子和井冈一组的分配来行动了。
闭眼沉思了一下,昨天的情绪又有些故态复萌。不过,今天已经不会自乱阵脚了。昨天只是有些大意了而己。残留在脑海裡的胜俣的话成了诱导剂,西新井警署门前的暑热和风景无端地就同十七岁那年离开家门时的场景重合了起来,仅此而已。
——今天,不论你怎麽说,我都不会昏倒了。
可能是不知不觉间表情变得有些凶恶起来,睁开眼时,玲子发现井冈正一脸担心地瞄著她。见她睁开了眼,井冈马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我会保护主任的!”
玲子也回了他一个笑脸。
“谢谢,不过,已经没事了……我再也不会那麽轻易地认输了。”
——没错,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
玲子没等会议结束就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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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在白广堂进行的排摸来看,虽然滑川幸男跟金原太一职业不同,但两人在各自公司裡得到的评价却极为相似。
不,要说共同特徵,那就是两人都具有天才的秉性,但说到这个滑川幸男,他在公司内外比起金原似乎要更胜一筹。玲子他们询问了滑川製作的广告的内容作为参考,结果,从玲子熟知的化妆品广告到速食麵的包装,甚至连最近大卖的偶像歌手的MV专辑,都是他亲自参与制作的。
私生活方面,异性缘奇好的他拥有众多女友,下至十几岁的女高中生,上至年过五十的女演员,女友们的年龄跨度非常大。据他同部门的同事讲,滑川的妻子对于他沾花惹草的行为似乎採取了默许的态度。是因为度量大?还是因为已经没有心力去嫉妒了?不管是出于哪个原因,玲子都无法理解其心态和想法。对于用情不专的男人,玲子是绝对无法原谅的,不,是绝对不允许的。不过算了,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就由负责去滑川家裡做调查的菊田来彙报吧。
不过除了这一点以外,滑川和金原两人著实有著诸多相似之处。这也是通过部下的证言反映出来的。
“前年,滑川不是得了广告大奖嘛,虽然他本人是说这并不是自己的目标什麽的,但他好像一下子就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麽走了,变得萎靡不振起来,去年一整年都是如此。不过,再怎麽萎靡总归是滑川,他的作品不是那些业馀製作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但是,像我这种他身边的人很清楚,他好像总是苦于没有创作灵感,不知是因为他太想不开,还是陷入了思维定势。”
怎麽说呢,这是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常有的烦恼吧。
“不过,今年以来,他的状态好像一下子又回来了,也许该说是他的人变了吧,开始变得比得奖前更加拼命了。好厉害啊,不愧是天才,我们都很为他感到高兴呢。只是……只是啊,是不是有些拼命过头了呢?就是说也有些我们不大认同的部分。对于工作,他好像老是一副‘再多点,再多点’的样子……”
“不大认同的部分”这句话引起了玲子的注意,但她没有插嘴。
“……我之前也跟他讲过,要是你再按这样的进度工作会死的。然后你猜他怎麽回答的?他说,即便是死了也不后悔,现在不做更待何时?我这一说,反倒把他惹怒了,他像是在说‘我也知道’。但是,因为来日无多而每天好好活著,跟他所处的状况不是一回事吧?
滑川的样子只能让人觉得他来日无多了,至少我是这麽觉得的。所以听说他死了的时候,我也没有太吃惊……对了,滑川他是怎麽死的?是因为跟人吵架被杀的,还是别的什麽?为什麽过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他的尸体?“并没有听到关于怨恨之类的具体事情。比起金原来,滑川虽然也有可能因为工作上的事招来怨恨,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小职员。即便是工作上有麻烦,也不可能跟那样猎奇的杀人手法联繫起来。不对,一般来说根本就不会发展成杀人事件。刚才那番话给人的印象就是,基本可以排除因工作上的纠纷引发杀人事件的可能性。
另外,滑川跟金原的直接连接点也没有浮现出来。其实,办公设备租赁公司的业务员和广告代理商的当红製作人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至少按通常的业务范畴来讲是这样的。这也就是说,把影印机等办公设备租赁给白广堂的并不是大仓商社。
接著,玲子他们又同滑川的女助手进行了谈话,她可以说是对滑川的行程安排最瞭解的人。
“他的确是取消了七月十三号晚上的安排。说到上个月,是六月八号吗……啊,他那天是休息的。然后,再往前一个月,当月第二个礼拜天是五月十一号……哎呀,我完全没注意到啊。那天晚上他的安排也是空的。啊,我当时完全没注意到。滑川先生在每月的第二个礼拜天都在做什麽事情吗?”
——这不正是我们想问的吗?
不过,这是极为重要的证言。
往前回溯后发现,滑川从去年的十二月起,每月第二个星期天都不安排工作。进入四月份以后,甚至有爽约的情况发生。哪怕是爽约都要去的地方到底是哪裡?或者说,他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公司方面自然不瞭解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他做过些什麽事情。但是,空白的第二个星期天之后的时间、滑川的努力和他身边的部下所说的“复活”在时间段上有著微妙的重合。
也许,滑川在去年的十二月八日这个星期天遇上了什麽事情。那是在每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固定发生的事情。是必须要见的人、自然发生的现象,还是有计划的活动、某种交易?抑或足其他更特别的事?
滑川到底受到了什麽刺激?
由于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滑川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变得比以前更为积极活跃。然后在大约半年后的七月十三日,突然行踪不明。之所以直到七月十九号警方才收到关于滑川的寻人请求,大概是因为他不是金原那样的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的缘故。
总之,每月的第二个星期天,他们被迫去做一些事。
要说与这个假设相符,不难想到金原也从那个积极进出东都银行的春天开始,每月的第二个星期天都会出去做某些事情。因为金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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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记忆不太确定,所以并不能十分肯定,但她的证言的确是说开春后,在每月的某个休息日的晚上金原都会去外面。他是去做什麽了呢?金原和滑川在每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到底去做什麽了呢?
而且,他们二人都是在第二个星期天被杀害的。
准确地说,滑川是否是在七月十三号被杀的这一点,尚且处于推测的范围。推测死亡日期是七月中旬,从那个尸体身上就只能确定这个。不过,滑川曾取消了十三号晚上的计画安排,然后就行踪不明了,再考虑到杀害手法的一致性,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在十三号遇害的。
把这个假设再往前推的话,就不难联想到八月是金原,七月是滑川,那这之前的六月、五月是不是一直都有人遇害呢?如果是按滑川从去年十二月开始就一直在做某件同样的事情来思考,那麽最坏的情况就是,遇难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九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又会有人被杀……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因为参与了某件事情,工作的情绪也高涨起来,但同时也存在著被杀害的可能性。
——挨个儿等著被杀?
玲子忽然这样想到,不过对于这样滑稽的想法,她还是在心裡一笑了之了。
胜俣则在白广堂的公司裡借了几间房间,分别和社员一一进行了面谈。他事先已经请滑川的上司列了一份与滑川关系较近的社员的名单,然后把人数等分,同他们进行面谈。
玲子他们一上午大概面谈了预定人数的一半,一看时间,已经是十二点过十分了。
“我们也去吃午饭吧。”
虽然嘴上这麽说,但玲子其实并没有饿。反倒是惦记著在其他房间进行面谈的胜俣班组的成果。
今天早上,从龟有警署到白广堂所在的港区芝浦的近。一小时路程中,不管是坐电车还是步行,胜俣都没有跟玲子讲一句閒聊的话。到了公司以后,也只是说了句“分两组进行面谈吧”,然后做了一下分配,除此以外,一句閒话都没有讲。
一一那个跟踪狂怪大叔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但实际上,正是这样玲子才得到了拯救。胜俣尖刻的话语就像是冰冷的针尖刺进伤口一一般,如果不用听到他的那种话,今天上午就能照常工作吧。虽然玲子已在心裡下定决心,不管对方说什麽都绝不动摇,但其实由于不知道对方会对自己讲什麽话,说没有不安肯定是骗人的。
“估计得邀请胜俣主任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井冈缓缓地歎了口气。
“也不是非叫他一起吃不可,只是如果不交换一下上午的面谈成果不太好吧。如果不跟我们一上午得到的资讯对照一下的话,估计下午的效率会很差吧。”
玲子一边说,一边在心裡不安起来。那个胜俣到底会不会把他自己面谈得到的资讯如实地告诉这边呢?不对,就算是胜俣,对于共同分担进行的面谈工作内容,应该也不至于不情愿拿出来分享吧。这次是要将胜俣的成果和玲子的成果相互对照从而得出一个结果。胜俣应该也对玲子所负责的面谈内容很在意。
“那我们走吧。”
玲子同井冈一起走出了会议室。穿过铺著蓝色地毯的洁淨走廊,来到了製作部的宽阔办公室。不知道广告代理公司平日裡是怎麽个情况,但眼前是一派人员往来的混乱景象,好似打仗一般。明明已经过了十二点,却完全没有午休的气氛。用与人等肩高的隔板隔开来的桌子上,分别放著火量的书籍、包装、模型和样品之类的东西。
在这迷宫一般的办公室的尽头,有三间会议室。房间的上半部分用玻璃窗隔了开来,胜俣班组用的是最左边的那个房间,现在正拉著黄色的百叶窗。右边的房间不知是否也在使用中,同样拉著绿色的百叶窗,看不见裡面的情况。正中间的房间的百叶窗是收拢的,看上去好像没人。若是拉上百叶窗的话,不知那个房间的百叶窗是什麽颜色呢?
为了不影响社员工作,玲子贴著牆壁往裡走。正当她要敲左边会议室的门时,一个女职员阻止了她。
“那……那个……”
“嗯,怎麽了?”
“那个,之前您在这裡的同伴大约三十分钟前出去了。”
玲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女职员在说什麽。
“‘我的同伴’是指借用这个房间的员警吗?”
“嗯。”
一打开门,井冈小声说:“畦,真的啊。”
“两人一起出去的?”
“是的……啊,不,是三个人,我们公司的白鸟也一起出去了。”
——白鸟……啊,完了。
白鸟香澄,滑川在公司裡关系最亲密的女性,是他多年的情人。
“可是,不是说那位白鸟小姐要到下午才会回来吗?”
“那是说,要确凿地约到白鸟小姐,要等到下午的时候。不过她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就回来了,然后,您那位同伴就……”
真是卑鄙的做法——
按照最初的任务分配,白鸟香澄应该是由玲子来面谈的。在上午的面谈中,也已经好几次提到了她的名字,显见她和滑川在公司裡是公开的恋人关系。不对,因为滑川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所以现在应该说是不伦的关系吧。总之,早在滑川结婚前,她就同他交往了,是一个瞭解滑川公私事情的重要人物。
——你好卑鄙啊,顽胜。
如果单是抢走同白鸟的面谈机会倒也罢了,随意地把她带出公司,这算是怎麽一回事?恐怕现在即使打胜俣的手机,他也不会接了吧,即使是想要跟白鸟取得联繫,胜俣也不会把手机转交给她接听。假设转交了,估计他也会在边上谆谆叮嘱著“不要把重要的事情告诉别的员警”。一定是这样的,那家伙干起这种事来可是驾轻就熟。
——这个畜生,被他耍了!完全大意了……
此时,玲子终于明白今天早上胜俣不说一句废话的缘故了。
◇
菊田正在麻布台拜访滑川的住处。
围牆和建筑的外牆是清一色的砖砌面,粗看上去是一处老旧的住宅,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真的砖砌牆面,而是被设计成流行的砖面风格的牆板。
门上装有带摄像头的对讲机,呼叫后,一个优雅的女声答道:“来了,请问是哪位?”
“抱歉打扰了,我是警视厅的人。”
“……请稍等。”
门马上打开了,出现了一名穿著苔绿色连衣裙的女子。年纪大概跟玲子差不多,可能还要小一点。从她由玄关前的通道走过来的样子以及端庄地站在门前的站姿,可以看出她受过良好的家教,是一位跟“大小姐教育”这个词很相符的女性。
刚一进门,菊田首先鞠了个躬。
“……请节哀。”
那个女人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回了礼。邀请菊田进玄关的时候,她也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请”。与其说她足因为得知了丈夫的死讯而灰心沮丧,倒不如说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乾脆俐落的人。在这个女人身上没法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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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那种敏捷地走动、敲著桌子大声训斥别人的样子。
——我觉得,比起这样的人来,到底还是……玲子那样的人……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