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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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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绵绵

夜晚,西营盘洋房。

洋房坐落于半山腰上,落地窗外是一览无余的蓝。屋里没有开灯,潮汐把月光推上来,一层层漫过地毯。

谭隐端坐在真皮沙发上,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雪茄剪。

那是把德国手工打造的古董雪茄剪,黄铜镀金,刀刃锋利如新。他左手捏着那只Cohib,右手收紧雪茄剪。“喀哒”一声,雪茄头应声而断,圆润又利落。

金属喷枪点燃,青火安静地吐出一条细长的舌。他的腕骨缓缓地转一圈,一圈,直至红星点亮。

他靠进沙发里,享受烟雾带来的味道,皮革夹杂着些许雪松香,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周予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脱下了白色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前襟的几颗扣子也解开了,露出一截结实的胸膛。

整个人散发着某种慵懒的性感。

“来了。”谭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周予白走进客厅,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月光从落地窗洒进来,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银白的界线。

“要喝点什么?”谭隐问道。

“威士忌吧。”

谭隐起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30年的麦卡伦,为两人各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荡,折射出点点光芒。

他重新坐下,将酒杯推向周予白。

两人没有急于开口,只是静静地品着酒,抽着烟。

过了很久,谭隐忽然开口:“她很靓。”

周予白手中的酒杯停顿了一下:“嗯。”

“我问过嘉树,她是FS里负责周氏账户的RM?”谭隐深深看了他一眼,“点解冇同我提过?”

“因为不怎么重要。”

“是吗?”谭隐指腹轻轻一推,雪茄灰整段落进托盘,发出极轻的碎响,“我记得之前说好了,给Hrry找个好控制、收得紧口的RM,睇嚟睇去,FS最合适。结果现在你干脆把Hrry直接推出来了。”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为了个女人,你真昏头了?”

Hrry这个名字在金融圈里如雷贯耳。

他曾是华尔街战绩最辉煌的基金经理之一,策略又准又狠。那些精准到可怕的研报曾经击破过无数公司的股价泡沫,为他赢得了“秃鹫投资人”的称号。

几年前,他因内幕交易和抢先交易被SEC和司法部联合调查,最终被禁止进入美国市场。

本以为此人已经退出江湖,却没想到被周予白秘密聘用,成为周氏家办继承权竞争的秘密武器。

因为Hrry身份敏感,一开始他们说好,Hrry明面上不会出现在任何官方文件上,而是通过一个听话的RM进行幕后操作。

提交给周淮左的所有策划案都会署上FS的名义,但实际内容全部由Hrry制定。这样既能发挥Hrry的专业能力,又能避免暴露他的身份。

可最近谭隐得到消息,周予白打算改变策略,要直接提交Hrry署名的文件。

这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在和这个被美国金融监管机构拉黑的人合作。

“藏在暗处的名字,更显眼。”

周予白语气听起来淡然又客观,手指却不由扣紧了杯沿,“不如公开。我需要他的战绩,也需要某些人看见,这把刀在我这儿。”

“你在赌。”谭隐毫不犹豫地戳穿他的伪装,“赌没人翻旧账,赌舆情,赌合规,顺带把我也押上去。”

“我从来不赌你。”周予白笑了一下,“架构设在境外,执行又在亚洲,只要流程做干净,不会出什么问题。”

“予白,我不准任何环节有出现纰漏的可能。”

远处一道无声的闪电把海面剖开,白光一闪即逝。

谭隐的脸在阴影中明灭不定。

“如果你真的这么有把握,你为什么不敢和她说?”谭隐的声音步步紧逼,“难道不是因为你也清楚,如果让她知道,你当初为何接近,后果会是如何……”

谭隐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周予白缓缓抬起头,两人对望一瞬。窗纱被风掀起又落下,海气把屋内的凉意再推深一寸。

良久,他才开口:“再给我点时间。”

谭隐正欲说什么,却见周予白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他们兄弟相称十多年,他想起了多年前周竹西葬礼那天,这个男人有着同样的表情。

无数话语终究堵在喉间。

雪茄因太久没抽,已经熄灭了。

“时间不多了,予白。”谭隐闭上眼,最终摆了摆手,“你父亲已经开始怀疑了。”

*

一阵狂风忽然吹开了窗户,雨点斜打了进来。

原本在电脑前整理投资提案的孟逐猛地抬起头,匆忙起身想要关窗,但还是迟了一步。

窗下那排书与笔记本被星星点点地打湿,纸页卷起白边。她抽出面巾纸,把水痕一一拂去,再摊开在桌沿,像给一排小旗晾风。

她正专心作业着,楼下忽然响起一声短促的鸣笛。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路灯下,漆面映着雨幕的银线。她心口微动,下意识看向手机。

漆黑的屏幕果然在五秒后亮起。

“喂。”

“喂。”

几乎是秒接。周予白捧着手机怔了半拍,随即笑意漫开,“你是一直等在手机前啊……”

大概是他今晚露出的第一个笑。

“唔,算巧合。”她不提方才的狼狈,径直问,“你是不是在我家楼下?”

车窗外的雨把玻璃糊成一层毛玻璃,但她家那层亮着一盏莹莹灯火,暖暖一团,像灯塔。

“嗯,我在。”

“那我马上下来接你!”

周予白本想说“不用,我自己上去”,却已经从话筒里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

片刻后,单元门被推开,孟逐撑着一顶小红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她脚步欢快地朝车子跑来,红伞在雨中摇摆。

周予白看着她的身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刚才在谭隐那里承受的所有压力和质疑,在看到她的瞬间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推门下车。雨线密密,一落到身上就化成凉意。他没撑伞,站在车与大门之间。指间夹着的烟被雨水熄灭,仿佛刚刚燃起的念头也随之湮没。

头顶的雨意忽然停了。

一片温暖的阴影笼罩着他。

伞不大,孟逐举高了去够他。他温顺地垂下头,钻进那片狭小的庇护空间,肩膀被伞沿磕了一下,他本能侧过身,把伞往她那边偏。只是偏得过了,自己半边西装当场湿了一条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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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白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的睫毛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呼吸因为小跑而略显急促,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原本在心中酝酿了一路的话,在这一刻全部哽在喉间。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有点无语,“这样你会淋坏的。”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这么容易坏。”他笑了,揽过她的肩,“上去说。”

他们并肩上楼,房门合上的一刻,外面的雨声被挡成一堵厚墙,只余楼道灯的轻嗡和潮气。她甩了甩伞,他接过去挂在墙钩上,手落下时忽然又抬起,按住她后颈,把人带向门背。

深吻。没有预告。

她被他吻得发笑,手掌顶在他胸口:“先去洗澡。”

他没管,气息紧贴在她唇边:“不,今晚唔讲道理。”

指尖收紧,近乎不讲分寸的亲吻,又一次把她钉回门上。钥匙还插在锁里,伞沿滴下的水沿着墙面汇成一小条小溪。他的西装半湿,袖口冰凉,掌心却热得过分。玄关狭窄,两个人把耐心撕得粉碎,直到她抓紧他的衬衣,呼吸全乱。

水声很快就响起。

她本就只用一脚支撑,力气被一点点抽空,原本飘荡在他腰侧的那支已然挂不住。他低笑,俯身托住她膝弯,干脆连另一条也一并抱起。

整个人被他捞离地,背抵着门板,只剩他是唯一的支点。

悬空带来的失衡放大了五感,她又怕却又敏锐地感受着,很快就缴械投降。

周予白亲了亲她失神的眼睛,将人横抱起,径直进了浴室。

花洒一开,雾气迅速爬上镜面,把世界糊成一层柔白的光。

她靠在洗手台边喘息,他从背后环住她,薄雾里低着头贴过来,唇线游移,像在延迟一场该发生的谈话。她回头抱住他,湿发贴在颈侧,水沿他的肩胛滚落。

他被这份温度驯服,将那些锋利尖锐的念头暂时丢到身后。

最后,他们回到房间。

灯只开了最靠墙的一盏,昏黄像潮水,轻轻裹住床沿。

他俯身时很轻,落下时却毫不客气。孟逐仰起脸去接他,眼神却已失焦,无意识地一声声唤他的名。

而他每一次都回应。

可在某些间隙,他会忽然停下几秒,像从更远的地方回望。吻落下去极温柔,温柔得像一记无声的告别。下一瞬,他又把迟疑吞回去,继续哄她、要她:“再亲我一下,不许偷懒。”

她没有察觉,只当他今晚格外耐心。

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指尖在他背上留下不消的痕。他却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小停顿里,低声唤了她一声:“阿逐。”

她朦朦胧胧地应了,整个人软得已是不成形的冰。

周予白垂下眼,把后半句吞掉,只在她额头落一个极轻的吻。

那一晚他们不知翻覆了多少次

,窗外的雨落个不停,像把整片维多利亚港的水都倾倒,玻璃上被水光一层层覆住。

半梦半醒间,孟逐睁眼,看见周予白倚在窗前抽烟。

他赤着上身,红色烟头在指间明明灭灭,淡烟沿着锁骨攀上去。他的眼神落得很远,漂亮又寂寞。

她不由被吸引,从床边拿过一件浴袍披上。

细微的窸窣声还是惊动了他,让他回过头来。

方才的疯劲褪.去,他的发丝被汗与潮意揉得散乱,前额一缕不安分地垂着,遮住了眼睫,把那张脸衬得更像夜里的一抹影子。

“在想什么?”她问。

他沉了片刻,忽然勾了勾嘴角:“头发,好像有点长了。”

一句随口的话,反而在说出口后让他介意起来。周予白看向镜子,抬手比划,发尾居然能被他拢成一个小辫。他顺手从她梳妆台上叼起一根发圈,把那撮头发笨拙地扎住,耳后的碎发仍掉下来,惹人心烦。

“最近忙得都忘了剪头发了,明明记在日程上,总是忘。”他把发圈拉紧,回头望她,“你记得提醒我。”

“嗯,好。”孟逐乖巧地应着。

她靠着床沿坐下,浴袍褶皱堆在膝上,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上面散着星星点点的、他凌.虐过的痕迹。

周予白从镜子里捕捉到她的模样,忽然想逗逗她。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剪刀,整个人仰倒在她膝上,把工具递到她掌心里:

“那阿逐bb帮我剪好不好?”

孟逐无奈地皱起眉:“头发哪有这么好剪的?万一剪坏了怎么办?”

她是真的担心。如今找一个靠谱的Tony有多难,足以证明这事不简单。

周予白仰视着,将她那点无措和郁闷尽收眼底。

他闭上眼睛,漫不经心地笑道:“好了,我逗你呢……”

“咔。”

剪刀开合的清脆声响过后,一段黑发轻柔地落进她的掌心。

她真把他头发剪了。

周予白整个人怔在她膝上,像没反应过来玩笑被兑现了。

孟逐也怔住,捧着那截发尾,一脸茫然:“不是你让我剪的吗……等等,你先别生气……”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雨声在轻敲着玻璃,像是时间的节拍器。

忽然,寂静的房间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周予白笑得那样用力,整个人都在颤,他的手臂环上孟逐的腰,把她带得往他怀里坠。

“阿逐,”他在她腿间仰头看着她,眼中有种她看不懂的深情,“你这是要和我结发啊?”

孟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逗红了脸:“什么啊……就只是一小撮而已……”

但他没有理会她的抗议。

他把那缕头发拈起,又在她鬓边轻轻扯下一根长发,与自己的那缕拧在一起,动作专注地系出一枚微小的结。最后,他把两缕头发用她的发圈束住,放在窗台的烟灰缸旁。

古人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雨声逐渐停歇。月光洒在那个小小的结发上,为它镀上一层薄银。

孟逐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睫毛在光里投出一条轻到看不见的影子。周予白把她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又迅速收回手,怕惊醒她。

枕侧的手机亮了一下,又灭。墙上钟针滑过去,夜色被悄悄拉长。

他看了窗台一眼。那枚小小的结像一个说不出口的承诺——廉价、笨拙,却偏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幸福靠得很近,近到他能听见她在梦里的呓语。

悲伤也并不远,像一条静默的暗流,绕着他们的脚踝打转。

他垂头,下巴搁在她发顶,闭上眼,轻轻唤她:“阿逐。”

“嗯?”她半梦半醒地应他。

他忽然笑了笑,把许多话咽回去,只留下最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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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

“我们这下,真要纠缠不清了。”

第52章 绵绵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临近季度尾的时候,孟逐已经做好了无法完成KPI的心理准备。毕竟时间实在太过紧张,她之前一直追着的几个潜在客户也没什么进展。

就在她准备接受现实的时候,一通意外的电话打了过来。

王总忽然决定转两千万美金到FS,这一举动无疑补上了那个窟窿。

“王总,您确定是两千万吗?”她握着电话,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确定!我之前在MK合作的RM离职了,新来的那个小伙子我不是很合得来。想着干脆把资金都整合到你这边。”

王总在FS的资金一直只有五百万美金,平时也作风保守,大多买些债券、基金等简单产品,一放就是四五年。如果不是上次帮周予白联系挖掘机的事,他们基本没什么深度交流。

现在忽然要转入四倍的资金?孟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她的追问之下王总老实说了:“说实话,其实我对金融投资没啥兴趣。你们那点回报率,还不如投资我自己的工厂呢……”

这话孟逐听过不少内地实业客户说过。经济上行时期,做实体的确实比金融投资赚钱。而港城的客户大多经历过金融危机、大萧条的洗礼,对于分散投资的重要性更加看重。

“但这次不一样!”王总声音里的兴奋都掩饰不住,“多亏你上次牵线,让我搭上周氏那个中东项目,如果我真拿下了他们基建的供货合同,那可就发了!”

“所以这笔钱算是我的谢礼,”王总继续说,“反正放哪都一样,干脆转你这里。我知道你们RM看业绩,就当帮你冲个数……”

挂断电话,孟逐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开心吗?当然开心。这笔钱足够让她的KPI超额完成,年底奖金也有了着落。

但同时,心里又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她想要的是凭借专业能力赢得客户的认可,而不是因为牵线搭桥的人情关系。更何况,这条“线”还是周予白给她搭的。

多年后回想,孟逐才意识到当时有多矫情。

她以为只有冷冰冰的金融分析才算专业,却不知道,能整合人脉、撮合资源,为客户创造新的商业机会,才是这个行业最核心的竞争力。

可那时的她,只觉得自己的成功不够纯粹。

回去的时候她有些闷闷不乐,直到周予白来家里接她的时候,也依旧心事重重。

“想什么呢?我叫你几声都没答应。”

在前往沈宅的路上,周予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侧过脸看她,又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

“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你嘴翘得都能挂瓶水了。”周予白失笑,“工作上又有谁惹你心烦了?”

孟逐看向他,周予白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是牵动她情绪涟漪的中心。

怕他觉得自己矫情,孟逐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予白也没逼她,只是在绿灯亮起前,掌心轻抚过她的后脑勺。

“没事,去老三家玩一玩,就当散散心了。好不好?”

“嗯。”她乖巧地应了。

沈嘉树的洋房在石澳,背山面海,屋与屋之间隔得很远,隐秘又讲究。这一带向来是艺术家钟爱的栖居之地,山海相依的环境孕育了无数传世之作,倒也符合沈嘉树这只花孔雀对美的极致追求。

抵达沈宅时,已经有不少人先到了,停车道两侧停满了各色豪车,简直是港城限量版的车展现场。周予白没和那些人凑热闹,直接驶入地下车库。

保安显然对他的车牌相当熟悉,连个招呼都没打,远远就按下了开门键。

铁门缓缓拉开,眼前的景象让孟逐倒抽了一口凉气。

若说刚才路上的豪车展已经够震撼,那么这车库里的收藏更是让她大开眼界。古董跑车、限量摩托、老爷机车……各个年代的经典车型将偌大的地下车库填得满满当当,每一辆都像是从博物馆里开出来的艺术品。

“老三就这德行,什么都要最漂亮的,也最喜欢和别人不一样的。”周予白见她看得

出神,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他就喜欢挖掘旧时代的美,所以但凡有古董车拍卖,基本场场不落。”

周予白指了指不远处一辆深蓝色的捷豹E型:“你别看不上这些几十年的老古董,基本内里都翻新改造过,不比外头那些差。”

他们径直走向专用电梯,周予白按下了5楼。

“不去一楼吗?”她还以为要先通报一声。

“自家兄弟,当然直接去他老巢。”周予白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后来孟逐才知道,5楼是沈嘉树的私人房间,从不对外开放。

电梯叮地一声敞开。

扑面而来是干净的木香与皮革味。胡桃木墙面做旧出丝绒般的暗光,波斯地毯铺满整层,挑高穹顶垂着一盏Murno水晶吊灯,像一枚悬住的温柔行星。

墙面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各个时期的名画,从伦勃朗厚重的光影到罗斯科抽象的色块,每一幅都价值连城。

角落里摆着Grrrd的黑胶唱片机,McIntosh的蓝眼睛静静亮着,复古皮沙发上随意摊着一本《Avedon》,封面上黑白肖像的眼睛深邃迷人。

整个房间复古又奢靡,能看得出主人的品味不俗。

“怎么样?被震撼到了吧?”

沈嘉树从内厅推门而出,身上套着件深蓝色丝绸睡袍,懒懒靠在门框上。抬眼见周予白,“你倒是会挑时间,来得这么迟。”

周予白走过去,随手解开西装扣子,搭在手臂上:“礼没迟就行。”

“那得看看,什么礼才值得我原谅。”沈嘉树高傲地抬头,斜睨了他一眼。

“伸手。”

沈嘉树狐疑地摊开手心。周予白二话不说,啪地在他掌心拍了下。

“……有病?”沈嘉树挑眉,刚要发作,低头一看,手心多了一张折好的收据。

他展开一看,瞳孔瞬间收缩。那是张苏富比拍卖行的成交单据,作品一栏赫然写着“EgonSchiele”。

沈嘉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半框眼镜都快滑下鼻梁。

“给你拍了你心心念念的席勒。”周予白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诚意,够不够?”

沈嘉树安静了几秒,连带着刚才的装腔作势都收了起来,难掩激动:“……你什么时候去拍的?这幅《红裙女子》我蹲了三年,一直没机会……”

“我知道,所以才提前让人盯着。”

“艹。”沈嘉树笑起来,抬手拍了他一下肩,“算你会做人。”

他把回执小心折好,顺手塞进胸前口袋,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打量孟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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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见面时,他对她的印象停留在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挂,整个人像幅黑白素描,轮廓分明却缺乏温度。他当时还想着周予白是不是最近换口味了,喜欢挑战个难追的。

如今看来,她的气质多了几分生动的色彩,仿佛有人在那幅素描上轻点了几笔暖调。

不错,符合他的审美。

“又见面了。”他冲孟逐点了点头。

“沈先生好。”孟逐淡淡颔首回应。

沈嘉树转向周予白:“我这边还得处理点事,大概半小时后下去。你们是在我这儿先喝点,还是直接去楼下?听说今晚准备了几桌牌局,你们可以先去玩玩。”

周予白看向孟逐,“那当然听我们阿逐的。”

沈嘉树翻了个白眼,做了个“呕”的动作。

孟逐:“我都行。”

周予白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读出她真正的想法。片刻后,他笑了:“那就先下去吧,免得某人嫌我们在这儿碍眼。”

沈嘉树摆了摆手:“快滚,臭情侣。”

*

他们坐了电梯到了一层,电梯门一开,场景立刻变得不同。

温暖的金色灯光如蜜糖般倾泻而出,带着若有似无的檀香和玫瑰香气。精心布置的花艺从天花板垂悬而下,似一片颜色鲜艳的瀑布。大厅的正中立着一座香槟塔,气泡在金色的酒液里跳跃。

空气中弥漫着奢华的味道。新鲜空运的法国生蚝、俄罗斯的黄金鱼子酱、刚出炉的鹅肝挞的奶香,还有女人们身上昂贵香水混合而成的诱人气息。

周予白牵着孟逐往里走,一路“周生好”的招呼此起彼伏,但都压得极低,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矜持。周予白只是略一点头,步速不改。

虽然没有明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孟逐身上。没有人问她是谁,但那眼中闪烁着好奇、打量,只当周生又换了个新伴。

穿过前厅,他们进入更为私密的内厅。这里的氛围更加放松,几张黑色皮质的牌桌散落在房间各处,桌上摆着水晶烟灰缸和半满的威士忌酒杯。

每张桌旁都坐着几个衣着考究的男人,身边依偎着打扮精致的女伴。

烟雾缭绕中,古巴雪茄的浓香与女人们的香水味交织,营造出一种慵懒而奢靡的氛围。牌桌上,筹码轻响,偶尔传来低沉的笑声和女人们娇嗔的声音。

周予白径直走向角落的那张桌子,那里正进行着一局桥牌。他轻拍了拍其中一个男人的肩膀。

“哎哟,周生!”那人一回头,立刻眉开眼笑,毫不犹豫地起身让座,“怎么这么久没见你人影?”

这是陈生,港城船业的少东家,他叼着支古巴雪茄,烟雾从他微张的嘴唇间缓缓溢出。

对面的张生也抬起头,细长的眼睛先是扫了一眼孟逐,随即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我说陈生,你看不出来吗?周生这是红颜知己在侧,乐不思蜀了~”

他说话时手指轻捻着牌,动作优雅而老练。张生家做纸业起家,人如其业,看起来文质彬彬,说话却总带着几分调侃。

周予白在陈生让出的位置上坐下,目光在两人之间一扫,向孟逐轻声做了介绍。

然后他坦然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孟逐。”

这一说法,全场静了下来。

周予白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因此周围几桌的人都听见了。那些公子哥流露出吃瓜看戏的神情,那身边的女人朝孟逐身上投来的眼光也很是复杂。

女朋友?

这在他们这群公子哥的圈子里可是个新鲜词。

这个词在他们这圈里并不常见。常见的是联姻后的“未婚妻”,或者眼前这些“玩伴”。“女朋友”听起来太正式,只有谈论爱情的时候才会使用。

而爱情,那更是个令人发笑的词汇。

张生和陈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人都选择了心照不宣。

牌局继续。

那几个公子哥玩的时候,身边的女伴多半负责添酒点烟、偶尔递一句软话提供情绪价值。而到周予白这桌,角色反了过来。

他把位置让给孟逐,让她出牌,而自己侧坐。

孟逐对桥牌的规则还不够熟练,每次犹豫时都会看向周予白征询意见。

“你觉得该出什么?”她轻声问道。

“你自己决定就好。”周予白温声回答,“规则这种东西,在实战中学最快。”

正是因为这句话,她面前的筹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上家张生赢得盆满钵满,不由开怀大笑:“今天多亏了孟小姐,不然我们哪有机会从周生手里赢这么多。”

陈生附和,“是啊,周生他记牌,每次和他打都亏很多。”

孟逐被他们说得脸色讪讪,看向周予白。后者神色平静,安慰道:“怕什么,之后赢回来就行。这些不过是提前交的学费。”

被他这么一说,孟逐的心态也摆正了。她本身脑袋就灵光,之前连连失手更多是因为不熟悉这几人的牌风,对规则的理解也不够深入。几局下来,虽然筹码缩水不少,但她已经逐渐摸清了每个人的出牌习惯。

渐渐地,局面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孟逐开始赢牌了,而刚才还笑得春风得意的几个男人,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尤其是陈生,眉头越锁越紧,不时抓着鬓角

思考对策。连续几把的失利让他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威士忌酒杯,却发现杯子早就空了。

他有些恼火地将杯子重重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干嘛呢你,不知道添酒啊?”

他身边的圆脸女生之前一直背对着桌子,被他这么一吓,吃惊地回过头,嘴角还粘着金黄色的酥皮碎屑,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只被打扰了觅食的小松鼠。

陈生看笑了,掐她的脸:“你是真来玩啊?我在这里输成这样,你吃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我真的太饿了,而且我看你打得正火热……”圆脸女生很率直,声音甜甜的,看起来天真又无辜,“而且这个蛋挞真的超级好吃唉,你要不要尝一个?”

说着,她认真从盘里挑了个最完整的,双手捧着递过去,笑得像给人献宝。

陈生原本一肚子的怨气,因她这样讨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上,泄了。

周围几人都被这个小插曲逗得忍俊不禁。就连相邻桌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人调侃道:“陈生你看看你,输了多少啊,饿到人家小姑娘了。”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哪捡的啊?给我一个。”

“妹妹仔,要不要来哥哥这里,我这儿有好吃的。”

“都滚。”陈生轻骂了回去,将圆脸女生往自己怀里又揽了一寸,“Flor,以后我没吃你也不准吃,听到没?”

“知道了。”这位叫Flor的女生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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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生满意地转身继续研究牌,孟逐却看见Flor趁他不注意,学他刚才的样子做了个鬼脸。

古灵精怪又有种天然的率直,和这个场合里的其他女生,很不一样。

这个女生好可爱。

孟逐正这么想着,两人的眼神忽然对上,Flor腼腆地朝她一笑。

她也回了一个微笑。

之后又连续打了几局,孟逐将之前输掉的筹码全都赢了回来,甚至还略有盈余。她终于心满意足,将手中的牌递给周予白。

“我去趟洗手间,你来接手吧。”

那几位本来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的男人,看到周予白接过牌的瞬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周予白懒洋洋地拢着牌,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似温润,眼底却藏不住戏谑的锋芒,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半眯着眼算计猎物。

“各位,”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善,却令人背脊生寒,“刚刚和我们阿逐打的时候,手下可是一点都没留情呢。”

陈生干笑:“周生别这么说,场上无亲友……”

“对啊对啊,故意放水了,才不尊重您呢……”张生附和。

“行了,不必解释。”周予白挽起袖口,好整以暇地扫过众人,“她刚刚那点学费,我得先讨回来。至于要不要算上利息,就看你们表现。”

众人齐齐“哎哟”一声。

救命,又到周生吸金的时间了。

*

孟逐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几声异响。

好似有人在喘息,间夹着某种水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清晰,引出一丝旖旎的味道。

好奇心驱使着她循声而去。走廊尽头立着一道精美的唐代花梨木雕花屏风,上面画着着栩栩如生的仕女图,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那些古典美人似乎都带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随着脚步的靠近,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令人遐想。

孟逐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忍不住透过屏风上精致的雕花镂空,小心翼翼地往里探了一眼——

下一秒,她的呼吸猛然一滞。

一对意料之外的人影正在那——

作者有话说:明天我早点更……

第53章 沙塔

孟逐有段时间没有见到Helen了。

虽说她们是室友,但自从那次游艇Prty后两人关系就已疏远。孟逐升职后一直忙于工作,对她的关注也变少了。即便如此,Helen频繁地夜不归宿、出国旅行,还是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今晚,它终于破土而出,让她看见了真身。

屏风后面,Helen正和一个男人激吻。男人将她罩在身下,两人仰躺在古董贵妃榻上,红色丝绒软垫被压得凹陷。她的裙子凌乱地堆在腰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充满了情色的味道。

男人动作粗鲁,看不出来任何尊重。

“阿洲,不要在这里……”她近乎恳求,“我们回去再继续,好不好?”

他充耳不闻Helen的哀求,反而更加肆无忌惮,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施虐的快感。

“我偏要在这里,不行?”

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走廊。Helen的羞耻心让她无法接受,试图拦他,却被他一把钳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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