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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愤怒, 看着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甚至有可能在不久后终结他的性命。
覃敬才似乎生出一种实感。
是自己让他降生在这个世上, 是他亲自造出了这个怪物。
这个怪物, 身上有一半流淌着他的血。
“陛下诏令, 命清河公主回宫侍疾, 镇北将军裴照野将赤骊军移交征东将军覃戎, 听凭覃将军调令。”
覃敬垂眸回望,嗓音静如长河。
“如今尔等未得诏令,带着十万大军, 陈兵宣阳门外,欲叫开城门,难不成是与乌桓勾结, 假借援救雒阳之名, 实则逼宫篡位,行悖逆之举?”
战场尚未清扫干净。
断了臂的、伤了腿的,腹部被枪头挑开,肠子淌了一地塞不回去,伤兵们搀扶而行,听了这番话, 纷纷朝城墙上投去愤然目光。
他们千里奔袭,一路急行军赶来援救,他们与乌桓勾结?
裴照野怒急而笑。
到了这种时候,他竟还要挣扎,还不肯放弃。
后方的顾秉安捏了把汗。
覃敬果然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第一时间就咬死了他们最大的弱点。
实话说,当覃戎选择带着二十万大军随郭夫人而去时,失去大军支援的雒阳就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所以临行前谢稽与他们反复强调,此刻他们的目标绝非攻城。
而是让公主合法合理地掌控雒阳。
每逢乱世,能率兵打进一国都城的农民军、乱臣、匪寇不胜枚举,但能打进去,不代表能长久地拥有它。
得位要正,日后才不留隐患。
道理谁都明白,然而明白了不代表办得到啊!
现在宫中陛下的情况谁也不清楚,薛允一倒,禁军、武库,还有朝廷上的文臣势力,都掌控在覃敬手中。
倘若覃敬真的下得了手,杀陛下,扶太子,闭门不开,他们仍然只能硬攻。
没有上策,他们只有下策和下下策。
骊珠缓缓走下战车。
陆誉所率的玄甲卫队一分为二,她穿过他们,在裴照野的身旁站定,与城楼上的覃敬四目相对。
你觉得我会怕是吗?
你觉得,这次我还会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对吗?
覃敬啊覃敬。
你身为尚书令,时常出入宫闱,看着我长大,我亦看着沈负在你们的庇护下长大。
人活一世,谁不想快意恩仇,任性妄为?
谁又天性就爱隐忍退避?
得位不正就得位不正,那也不能让沈负登基为帝,让一切又重蹈前世覆辙!
覃敬听见她开口,嗓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清软平和:
“不必等他开门,覃家的门槛太烂,配不上我的驸马,裴照野,去把宣阳门踹开,我带你去公主府,去雒阳的宫室,去杀真正的乱臣贼子。”
覃敬的面上终于泛起了难以遏制的波澜。
伴随着这句话,裴照野戾气纵横的眉宇缓缓松开。
她的嗓音如春风猎猎,吹过他心中的万壑千山,吹散积压在他心头的陈年积怨。
虎口缓缓扣紧腰间刀柄,他昂首,呼出一口气,笑容恣意张扬:
“末将——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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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山炉吞吐着降真香的香雾。
玉堂殿外的禁军在镇压宫中混乱,殿内香息游荡,一片寂静。
“……朕已命罗丰去传话,让他们带回负儿,皇后,告诉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