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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画风异常和谐,说是亲爷孙来吃饭都有人信。
何天川点了酒,看见苏信昭的伤,和颜悦色说:“酒活气血,你别喝了,”说罢,他去拉苏信昭,“怎么弄的,好像伤得很重?”
这行为越界了,小苏下意识缩手,对方却紧了握力、不让他挣脱:“看来楚上将也没像网上传的那样好好照顾你,这伤不轻呀。”
正题儿来了。
苏信昭没过多帮楚霜辩解,顺着老何的话说:“他太忙了。”
他被何议长拉着,另一只手去提酒壶:“您请我吃饭,我也没能陪您喝一杯,给您斟酒赔不是吧。”
酒浆被倒进小银盏,酒花四溅,清醇的粮食香立刻漫散开。
苏信昭把酒盏推到何议长面前,自己端茶:“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何议长眼睛都要笑没了,在他指缝处似无意地摩挲两下:“楚上将跟你说了吗?他要出外差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事你可以来找我,”他跟苏信昭碰杯,喝了酒,“听说他对你很好,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苏信昭摆出满脸懵懂:“为了和谈吧。”
“他可不是个为了公事付出个人感情的人,”何天川表情玩味,“其实他有个弟弟,跟你提过吗?”
苏信昭满眼吃惊。
可还不等苏影帝演技封神,房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楚霜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想:自从认识了这小兔崽子,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破门而入,堂堂帝国二十四上将之一,我不要体面吗?
他目光扫过二人,见何天川居然拉着小苏的手,眸子里立刻起了一层冰,威力不小,隔空把老何冻得缩手。
他到苏信昭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对何议长露点吝啬的笑意:“难道是女王陛下怕我照顾不好星联的小朋友,让议长来‘监工’吗?”他拎起酒壶,眼光一遛,见只有苏信昭的茶杯空着,遂在其中自斟一杯,“那您可得在卡纳斯女士面前多替我遮掩、美言。”
说完,他把杯子在何议长酒盏边一磕,仰头喝干杯中酒,不等对方说话,拉起苏信昭就走,一边走一边数落:“伤还没好呢,你乱跑什么?还想带你去墨丘利呢,伤好不了你干脆别去!”
苏信昭没想到楚霜能“杀”过来劫他,连跟何议长“拜拜”都忘了,乖乖听训,任凭对方拉出门。
楚霜步速很快,走到一楼接待台撂下一张消费卡:“听说楼上的何先生近来桃花朵朵开,帮我再加几个菜,祝他例无虚发,全是儿子。”
他出门把苏信昭塞进车里。
小苏先是不动声色地美疯了,跟着听见楚霜的恶毒祝福,憋笑很辛苦;再然后,他瞟见楚霜坐进车里脸色依旧不见缓,心里开始敲鼓:真生气了?因为何老头提楚螭么?
第54章 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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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气氛尴尬、死寂,让苏信昭觉得自己喘气都多余。
“哥,你刚才说要带我去墨丘利?”他尝试岔话题。
“我答应过你,找章廷的下落。”楚霜答得淡淡的。
小苏听话听音儿:“……你生气了?”
楚霜“蹭”一下坐直了身子,张嘴想骂人,但气势太足连自己都惊讶,遂收起一半,指着对方数落:“那糟老头子找你吃饭你就去啊?下午我觉得你挺聪明,现在怎么被包子传染了似的,三叉神经接地、无药可医?”
苏信昭看他暴露真性情,“噗嗤”一下笑了,被剜一眼,赶快装老实:“何议长挺奇怪的,你现在风口浪尖,我想帮你探口风,更何况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真当自己是盘菜了?现在二王子一家都在这,你就算蹬腿闭眼也不一定对和谈有影响。更重要的是……那老不正经爪子都黏你手上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何天川在帝国出了名的伪君子,私下癞蛤(fpb)蟆追青蛙,长得丑还玩得花,楚霜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露骨,但他越说越来气,因为臭小子不仅不反省,表情还很得意,左边嘴角的酒窝格外打眼。
他一皱眉,在小苏脑袋上扒拉:“笑个屁啊笑!”
苏信昭揉着脑袋马屁跟得很紧:“他看你的面子和威名不敢对我怎么样,”然后,他摆正颜色,把笑容变得温和,“你这是担心我吗?我很高兴。”
楚霜被他一套组合拳打得发蒙。他的进退有度在小苏面前毫无抵抗力,每回他跟这倒霉孩子着急,对方就会摆出人畜无害的表情,于不经意间精准卖萌——
你跟他讲事实,他给你笑眯眯;跟他论道理,他还给你笑眯眯;连大耳刮子呼上去,他依旧笑眯眯……
看似纯良其实是块滚刀肉。
大将军对“一招鲜吃遍天”神功大法有了更高层次的领悟。
“老刘起床,我要抽烟。”楚霜气急败坏。
老刘还是乖巧的老刘,从不给兄弟吃瘪,听到命令,把车窗打开条极细的缝、又启动空气外循环系统。楚霜的手搭在车窗沿上,烟气被风压抽走,烟云一样无影无踪。
他烟抽了半支,看苏信昭坐一边看他,眼巴巴的,眼神跟家里的苏旺财挺像,不知道是谁学谁。他念着自己好歹痴长几岁,叹口气、语重心长:“你记着,只要有我在,来意不善的应酬你不用理会,现在找上门的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这回正中苏信昭命门。
他的笑一下僵住,鼻子发酸,使劲骂自己没出息。
从小到大,没人用“有我在,你不用”的句式跟他说话。二十来年,“靠自己”已经刻进骨髓里;而今天楚霜一句话,让他的信念坍缩,变成装填着某种稀罕情绪的黑洞。如果他能鼓起勇气面对它,或许有机会见证彼方的白洞叫做“将心比心”。
楚霜自认为给了对方台阶,他看苏信昭倒是不笑了,不知想什么。
上将扪心自问:我太凶了?他到底是想帮我。
“好了,”他换个舒服松散的姿势靠着,努力显得不紧绷,语气也放和缓,“我是懒得掺和他们的罗罗缸,但毕竟人在江湖飘,被拉站队也正常,何议长看似政治中立,细想……不知所谓。我怕你卷进去。”
他当然不会把何天川或许事涉机甲人研究的事情戳破;同时他也不知道,何天川找上门是身边倒霉孩子的暗箱操作。
苏信昭装糊涂:“那你呢?什么立场,全心全意拥护女王?”
楚霜别有深意看他一眼,扯出官方说辞:“当然了,誓死效忠女王陛下,忠于帝国。”
小苏前一秒希望听到他忠心动摇,后一秒自省问得是句废话。车内二人坐得近,只要楚霜偏头往车外吹烟气,他就能看见对方耳朵后面的四芒星:“这是纹身吗?第一次见你我就看见了。”
楚霜愣了一下,高深莫测地笑:“是我忠心的印记。”
明显话里有话。
苏信昭不甘心,可还没待继续问,末那识请求意识点链接,芯片在监听何议长秘书的过程中捕捉到了关键词“楚上将”。
小苏允许系统接入,录音信号被瞬间释放——
“先生对不起,楚上将突然闯进来,我没拦住。”说话人是秘书。
何天川很轻地笑了声:“不要紧,正好佐证了你说的,楚霜挺在乎那小子,比起这个……拉东星什么状况?”
“因为《星际和平公约条例》,福利院逃过一劫,楚霜好像还没怀疑到亲王殿下身上。”
何议长沉吟片刻:“预料之内,饭要一口一口吃,他给亲王试药的证据拿到没有?”
“赵秉承那个废物,偷来生物样本之后就生死不明,我想发展新内应……还需要些时间,”秘书说到这是怕上司骂,话题转得很快,“但您上次让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殿下和贝尔蒂丝王妃……”
关键谈话到这戛然。包房里俩人转为无声的交流,好半天,何天川才又说:“罢了,流浪黑洞打乱了所有计划……你先去吧,我再想想。星联王妃……倒是该寻机会见一面。”
苏信昭只用片刻就听完了算计之词,信息量巨大。
他不动声色地看楚霜。
楚霜又在闭目养神了,好像狭小的空间更容易帮他放松下来。
在苏信昭看来,楚霜身上有种残破却坚韧的温柔气质,这人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刚强,像个迷,他越是拿冷淡当铠甲,就越让小苏忍不住想揭开他的防备、聆听他的心跳。
这夜彩云追月,最后重月被云朵纳入怀抱,让一对皎白圆盘交叠出冰晕。
苏信昭回到自己房间对着水培荔枝叶发呆,他复盘何议长的话,全无困意;他唤醒末那识:我有两个方案,帮我测算二者的成功概率。
末那识安静地听他“叨叨”完,开始碎碎念:根据宿主提供的方案、结合国研院研究所防御系统排布,兼顾您自身素质分析……plnA“偷偷潜入”与B“苦肉计”的成功概率分别是77.82%和85%,但由于您提供的防御系统录像至今已时隔两年、且您单手负伤,所以plnA的成功率约降低30%,推荐您执行B计划。
苏信昭:好,一会儿配合我。
末那识沉默片刻,郑重其事问:请问,是楚上将激发了您的抖M潜质吗?
苏信昭:……
年轻人是无奈的,他妄图效忠孝义两全却只能孤军奋战,与他同仇敌忾的只有这副皮囊了。
他没好气:少废话,别把我弄死了。
然后,他开门出屋,偷偷经过楚霜书房门口,从门缝瞄一眼伏案的人、没惊动,下一楼轻轻出门,步行出院子,才叫智能驾驶出租车。
在末那识的帮助下,他上车就开始流鼻血。
他紧急联系李谨仁:“博士,您在您研究院吗,我鼻子又出问题了,没好惊动将军,您帮我看看。”
自从李谨仁看过苏信昭的脑扫描成像,就拿年轻人当大宝贝儿了,他总想找机会把小苏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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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国研院——挺好个孩子做研究多好,跟着楚霜炸宇宙,太危险了。
“快来,我出门迎你!”老李头儿应承得很快。
车在研究所门口停稳时,李谨仁已经在等了,苏信昭弱风扶柳地按着喷泉似的鼻子,还不忘了交代智能座驾:“弄脏了车子,我会按照车辆定损赔付的。”
租赁车的智能助手非常客气:“车载医生没能帮您止血,是我们的服务失准,您不必在意内饰,祝您身体健康。”
而事实上,苏信昭的鼻子没有太大屁事。
他鼻血收发自如,李谨仁“妙手回春”一治就好。只因为血是实打实流了,他有点低血糖。
李谨仁安排他在休息室躺着。
“博士,”苏信昭哼哼唧唧喊人,“楚上将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李谨仁一愣,明知故问:“什么身体怎么回事?”
“我最近听说,他是为了救艾登亲王才弄垮了身体,是真的么……”苏信昭眼睛里的心疼是真的。
李谨仁看他片刻“嘿嘿”笑了:“你信这说辞吗?”他把球往回踢。
苏信昭诚恳地摇头:“帝国怎么会做出这么悖反人性的事情,但我听他自己说,二十多年前帮过艾登亲王一个小忙……”
楚霜确实亲口说过——星联使团的接风宴散席之后说的。
李谨仁眼周肌肉几不可见地一收,暗骂楚霜没溜儿。
“艾登亲王受伤期间,小霜也大病了一场,俩人同时在国研院住过,流言或许是因此传出去的,或许期间他私下帮了艾登殿下什么忙。”
末那识适时提示:通过微表情判断,目标诧异于您得知了不得了的事情。
苏信昭心潮翻涌,他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得到了答案——楚霜的身体确实有问题。
他和艾登之间到底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
试药?所以他才总是需要针剂注射吗……
他到底把药藏在哪里了?
苏信昭不止一次在楚霜家“做贼”无果。
而眼前,最适当的机会来了——远星域出行,楚霜必然会带药。
小苏又休息片刻,婉拒了博士让他留宿的好意。他想回去楚霜身边,哪怕不见面,只离得近一些,他都更安心。
他进家门时,房间内一片安静,书房的灯黑着,楚霜该是睡了,苏信昭忍住偷偷看他的冲动,让人好好休息。墨丘利此行不会轻松,谁知又会遇到什么牛鬼蛇神。
而事实上,牛鬼蛇神无处不在。
贝尔蒂丝王妃不知从哪里听说楚霜抓了刺杀她的海盗,但事情没人知会她,更莫名没了后文。
这让王妃异常不爽。
她这些天四处打听,事情终于闹到了总务办。头几次,登泛碍着帝国的颜面维护星航军的威严,后来不厌其烦,索性胳膊肘往外拐:“您看,楚上将是帝国的香饽饽,我总务办呢就是个大后勤,管洗衣服做饭,却管不了大将军,”登泛捋自己的几根头毛,低声对贝尔蒂丝说,“但我能给您交个底,他远航出发的头一天,必要来国都会签文,您不如“偶遇”将军,当面问问。”
第55章 指环
星航军拟定出发的前一天,贝尔蒂丝早巴巴到国都会一楼的咖啡厅。她坐等楚霜“路过”、“恰好”与他遇见,让他对海盗的事情给个说法。
八点多,牛马们陆续涌入办公楼,贝尔蒂丝看人来人往,生怕漏了目标。
“王妃也喜欢写字楼的咖啡吗?”有人在王妃侧后方说话。
她被打扰了,满眼不高兴,和侍从同时回眸看人,来人是议会院的议长何天川。
“您在等楚霜上将么?现在他该在做航舰检阅,不会来这么早的。容我耽误您片刻,或许您听我说个故事就不在意那些海盗了,”何天川把声音压得很低,躬着身子、笑得绅士,“我可以坐下吗,尊敬的女士?”
贝尔蒂丝犹豫片刻,持着皇室的表面涵养请他落座。
何天川自行熟络地划拉电子菜单,片刻,智能服务员端上红茶和点心,议长遂笑眯眯地看向王妃的侍从:“我在那边也准备了茶点,我的秘书近期在写一篇有关密涅瓦星生态的论文,部分关键梳理不清,能不能请……这位姑娘帮忙提点提点?”
老头子尊重里带着亲切,给侍从找事做。
稍远的一桌,何天川的秘书正站在桌边,见王妃主仆二人目光抵达,笑着打招呼,举了举手里的平板。
醉翁之意谁都懂,贝尔蒂丝示意侍从过去。
“何议长大驾亲自来堵我,有什么话说?”贝尔蒂丝优雅地啜了口咖啡。
何天川随之端茶喝一口,神神秘秘地说:“最近我写了个故事,关于‘痴情女郎和负心英雄的久别重逢’,但主线卡住了,所以我来请教王妃后面怎么写下去,”话到这,他为显得郑重,身子往前探着,“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英雄的儿子该如何名正言顺,得到应有的一切。”
贝尔蒂丝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闪过雾霭:“哦,这可真是个动人的故事,议长请先说说你想怎么写后续呢?”
同在这一天,给楚霜挖坑的老登在办公室等到下午三点,才见将军大摇大摆地来签外务单,看那模样不像被星联的怨妇纠缠过。
登泛顿时化身发霉的葡萄、满肚子坏水涨得难受。
他跑去人事中心门口找事:“要我说咱们的外务签署流程该改一改,外务单的识别认证挪进私领系统也不麻烦,像上将这种大忙人,既要顾军中、又要顾父亲,为人事手续这种小事专跑一趟,太耽误时间了。”
登主任跟楚上将是出了名的见面就掐,但老登专门挑楚霜家里的事找茬太不厚道。
人事中心主任想和稀泥,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设想将来楚上将坐着飞船遨游太空去,剩下他跟老登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怪尴尬的。
楚霜做完整套的外务识别流程,回头一笑:“呦呵,登主任,来人事中心看旧同事么?”
登泛的总务办主任是从人事中心升上去的。
楚霜没怼人,所有人都诧异。
登泛顺着他的话:“可不是么,调任七年了。”
楚霜笑着往外走:“哦,原来人事儿不干都七年了,您就别给旧同事挑理找事啦,大热天的少喝点风油精,风凉话说多了容易闪舌头,”他路过登泛身边,抬手在他肩膀一按,郑重说,“又要有日子不见了,我会怀念您的。”
然后他不给老登反击的机会,恶劣地脚底抹油,在人事中心众人的憋笑中扬长而去。
登主任逢楚必被怼,每回不一样,还总上赶着被收拾的竞赛精神值得在场每一位躺平人士学习。
隔日一早,星航军的战列舰冲破晨辉,顺利启航。
巡航过程中,一切正常。
苏信昭利用这空档把石玺矿生意的提案交给楚霜,他很懂规矩,只将护送、保障安全的工作分给星航军,不沾业务核心、往后星航军会少很多被泼脏水的机会。楚霜暗赞他妥当,把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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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交军务办落实。
指令传达完毕,他看苏信昭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歪头看对方:还有事?
小动作亲切里带着点宠,惹得苏信昭莞尔。
小苏环视一周,看舰桥暂时没别人:“既然合作了,我得让你知道我在囤炒什么东西。”他摸出个精巧的绒布袋子递过去。
楚霜接了,一边打开一边说:“我知道啊,石玺矿嘛,怎么……”
“还要特意看”几个字没说出来。
因为袋子里不是原矿石,而是个精心打磨的圆圈圈。形状是标准的泥鳅背,分明是指环。
矿石是亿万年间地壳运动配合熔岩炼化的产物,色泽多样、质地温润。他手上这只指环料底干净均匀,颜色深沉似血,很惹眼。
楚上将恋爱没谈过,岁数却超额了,私下更没少在网上泼狗血,面对突发状况自有定力,他把圈圈捻在手里,笑着问:“这算什么,样本?要我存起来备案吗,还是假公济私?”
他以为能把小苏逗得害羞。
可没想到,臭小子格外大方地牵起他的手,把圆环拿过来、顺溜地套在他左手大拇指上:“没有假公,全是私心。我小时候听过个说法,左手拇指系上红绳能祈求健康平安,”他摩挲着楚霜拇指上的红,“这是我的祝福,亲手磨的,祝你健康平安。”
太真诚,也太纯洁,倒把楚霜整不会了。他垂下眼睛笑,眼神不自知地柔和。
日子一晃好几天过去,经过两次跃迁,舰队到达墨丘利外空域。
很快,战列舰即将突破墨丘利气层。
楚霜稳坐控制室监控登陆,前一秒好好的,后一秒他全身大关节集体抽痛。
猝不及防,他“嘶”声抽了口气——为避免凝血障碍引发关节出血,他的全身关节装着内置纳米支架。刚刚的痛支架对气压、重力等参数变化的微反射。向来都有,但从没这样严重。
“怎么了?”苏信昭即刻紧张起来。
“岔气。”楚霜随口糊弄。
小苏端详他,明摆着不信,但后文被指令员打断了:“指令长,很不对劲,进入星域范围时,咱们就多次尝试对地联系,但信号一直间断,而且您看——”
航拍画面被放大在中控大屏上。
两年多不见,墨丘利好像换了模样。这地方从前虽然贫富分明,但城中心高楼林立,助行廊道纵横交错。
现在,楼都不见了,窝棚、临建随处可见,城市与郊野混成一谈;更诡异的是,农耕居然不是自动化,超高清的航拍摄像头下,无数农民挥着锄头,赶着耕牛。
楚霜心里翻了个。
胡睿怎么回事?!这些年他回传的述职报告一直没有问题。
“不急降落,联系地面控制台,让胡睿来答话。”楚霜说。
而心有灵犀似的,地面通讯信号申请建立连接。
“是楚上将在听吗?”设备里传出陌生男人的声音。
楚霜没说话;
苏信昭脸色先变了。
“章大哥……”他低喃一声,冲到楚霜身边,向对讲设备询问,“你是章大哥?”
对方也是一愣,跟着清朗地笑了:“信昭?你还好么?嗓音变得我快听不出了。”
“我一直在找你……”苏信昭话说到这,意识到这里藏着巨大的不对劲,闭嘴了。
“我知道,”章廷把话茬接过去,“我也很惦记你,还记得你十五岁生日时,我给你讲的故事吗?如果有机会,我想把故事给你讲完,但是,”他话风一转,柔和悉数抹去,“楚上将,一年半以前我就接管了胡睿中将的队伍,星航军四万官军都在我手上。现在您所处的对空高度已经进入信号屏蔽网,您的消息传不回帝国。如果现在您掉头就走,我绝不阻拦;如果您肯留下,咱们聊聊。我不想打仗,为表达诚意,可以接纳您共用一个通讯网络。”
楚霜查看控制台的信号标识,果然外空信号已经阻断。
舰桥中控内,所有人都在看他,等他示下。
“好,我先登陆,再跟你联系。”楚霜说完,麻利地切断通信。他暂时没提黑洞那茬儿,向驾驶舱吩咐:“不在预定着陆点着陆,重新选一片空旷位置。”
他这样做自有道理。章廷显得开诚布公,但两军对抗,必要存几分小人之心。
着陆点选在旧城200公里外的丘坡后面。
这地方背后是连绵的水域,不易设伏,也不易被包抄;正面是道天然屏障。
虽然真动起手来一颗量子炮能轰平半个墨丘利,但不到必要关头,不需要这样做。
战列舰平稳降落,护卫舰旋即分裂向四方探查,实时画面被回传:
着陆点向外五十公里就有农场,那画面楚霜只在修复的老电影中见过。现在是午休时间,穿着粗麻布衣的农民们排着长队,在放饭卡车前打饭。
每人两个窝头、一勺杂烩菜,领完后片声不吭地到田垄排队坐好,闷头吃饭。
没人笑,没人说话,他们眼睛里没光芒,人还能喘气,但好像已经死了很久。
“这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指令员忍不住感叹。
“他在“祛城市化”。章廷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住在城市里的都是怪物。”苏信昭说。
“什么祛城市化?”指令员追问。
“上个文明纪元中,曾有个政治领袖认为城市是资本温床,为了实现绝对平等、消除阶级差异,强行把住民迁出城市、进行集体劳作,能者多劳也不能多得……”苏信昭看着屏幕皱眉头,然后他对楚霜说,“曾经我以为他是政见偏激,没想到……”
楚霜没说话。
他不在意章廷是否是某人的狂热脑残粉,他更在乎怎么破局。
这时,侦查舰再次回传消息:发现类似集中营的场所。
而后,实时画面又被投放出来——装有高压电网的大院防备森严,院子里的建筑是废弃的老教堂,钟楼的制高点化身完美的观测站点,真人守卫站在钟楼上,监视院中动向。
“统帅,再向前会被发现,是否打开光学盾?”驾驶员请示。
光学盾的原理和未知生物异曲同工,能利用光折射实现“隐身”。
“不用,让他看见你。”楚霜说。
守卫带着机械犬,很快发现了空中的不对劲,或许他已经收到了章庭的指示,并没对侦查舰展露敌意。
他只是接通大院内的扬声设备喊话,勒令侦查舰不要继续靠近。
“统帅,”包子叫楚霜,“我趁夜驾驶护卫舰,冲出信号屏蔽网请调增援吧。”
毕竟,有四万自己人作人质。
楚霜的关节还在疼。
他不露相,叼着烟、揣着兜:“不用。来不及、也没必要,一万人足够对付他们。”
国研院测算出流浪黑洞的抵达时间是两个月左右。现在时间消耗将近三分之一,他不能压着dedline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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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
“发战备指令,让各舰戒备,原地待命。把这里的防御图纸调出来给我。”
——然后,需要等天黑。
苏信昭隐约看出他有点怪,也猜到他想做什么,默不吭声地退到一旁,唤醒末那识,利用芯片侵入墨丘利的驻军基地网络。
星球隶属星联,整套硬件设备自然也是星联的,即便后来软系统被覆盖,他侵入依旧顺利。他尝试将信号屏蔽网调整出频闪模式(※),这样,没人发现信号屏蔽网络出现间断,他能利用间隙给星联总部发消息。
这是一次试探——
墨丘利距十二星联的密涅瓦星虽然遥远,但通过连续跃迁,一天内就能抵达。
如果沃伦克有意帮忙,支援很快会来。
但火急火燎的通讯并没能引起重视,沃伦克只回复了一条极简的消息:情况不便,稍后联系。
苏信昭窥见了鬼胎——
作者有话说:※可以理解成开关模式切换非常迅速,像白炽灯或者转速很快的扇叶,看不出间断。只有精准地知道断开时间点才能发消息出去,不知情的人不刻意去查,所以不会暴露。
第56章 骗你
楚霜迅速部署人员和装甲,然后看时间。
离天黑还有些时候,他撂下句“我去隔壁休息舱”,就离开了。
苏信昭目送楚霜背影,觉得他很不对劲,刚想跟上去、被包子一把拉住:“这是老大出任务前的习惯,不喜欢被打扰,”包子想了想,决定给孩子找事,“你帮我个忙。”
楚霜进门,熟练地完成静脉注射。
片刻后,躯体及意识反应开始增强,他靠进睡眠椅,把侦查舰的航拍画面投在眼前——墨丘利的地形排布很快被拼凑完整,他对比旧图,看明白章廷“祛城市化”的战略部署。
事实上,将军们的战略部署会因地势影响有笼统的相似,但细看细节能区分个人风格。墨丘利新布局的“个人风格”楚霜太熟悉,熟得心里发寒。
他回想章廷。
刚认识苏信昭时,他查过这个人。有非官方资料称,此人因公救过某个星联官员的孩子,所以在墨丘利的仕途平坦。
楚霜待不住了,想叫苏信昭过来问细节,可举胳膊唤醒终端,手肘就一阵钻心的疼,那感觉像骨头裂开个缝,缝隙一路延展,每条神经都被抽拉,直冲到心脏,冷汗都给炸出来了。
李谨仁博士曾有断言,按照医学评10量级推算,楚霜的内置关节集体造反时,疼痛约7-8级,所以博士总调侃他“疼哭了别来找我”。
从前楚霜没这么严重过,一直没把这事放心上。
现在,他疼得抛开素质骂大夫:糟老头子有这本事还搞哪门子研究?帝国看哪个二百五不顺眼,就该让你去下咒,一咒一个不吱声。
他半身不遂似的摸出李谨仁给他的止疼药吞了。
药生效很快,跟凝血针剂双管齐下,让楚霜昏沉上头,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苏信昭同学被包子支走打杂,忙活了一堆没必要的工作,终于在天擦黑时,借尿遁溜了。
他到楚霜休息舱门口,刷身份识别。
备战时期,门通常不会反锁,果然“滴”一声打开。
休息舱不大,小苏进门拐弯就看见楚霜半躺在睡眠椅上,睡得比平时沉,脸色净白,像要被灯光打透了。
苏信昭悄悄过去、没忍打扰,痴迷地看着,而随着他目光游过楚霜胸前,看见对方上衣口袋有东西露出个边——不正是那胶囊注射剂么!
众里寻“它”千百度诶!
苏信昭蹑手蹑脚,探爪子到楚霜胸前,可贼还没做,楚霜就蓦地睁眼了,一把擒住他手腕,疼得他眉心一收。
这个瞬间,苏信昭心生错觉,仿佛窥见了猛兽独自舔伤的恐惧和无助,必须要用警醒来捍卫自己的强大。
“是我。”苏信昭任他抓着,等他缓神。
楚霜毫秒之内清醒,松手:“条件反射,对不起。”
他垂眼看见胶囊露馅,随手塞进口袋里。
“那是什么?”苏信昭迂回不成,单刀直入,“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总躲着用药?”
楚霜周身疼痛缓和多了,顺溜地站起来,打开户外监控——天黑了,天上正在掉冰渣。
他随口说:“老寒腿,空气潮冷浑身难受。”
明摆着是糊弄。
苏信昭心里腾起股混着愤怒的委屈,他两步冲到楚霜面前,双手满把抓住对方双臂:“糖尿病、老寒腿?你糊弄我能不能用点心?”
楚霜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撞个跟头,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确实糊弄过人家说这是注射胰岛素……
他看出小孩真急了,先习惯性自省,觉得没错;遂柔下声音哄人:“不是刻意骗你,有些实话说出来动摇军心。”
苏信昭皱眉看他,像是审视,跟着嘴角扯出丝自嘲的笑意,突然薅领子拽人就吻上去了。
楚霜毫无防备,抱他不是、推他不便,支棱着手被扑得倒退两步,后背撞墙,愣是撞出一声引人遐想的轻哼。
这回跟上次不一样。
不用楚霜引领,年轻人自行攻城略地。
楚霜没细捋自己对小苏是喜欢多些、还是怜惜多些,但不知何时起,他心里藏了对他任由的宠,对方经历不简单,楚霜能理解、也乐于保护他的敏感。
他说不出话,只得轻轻在苏信昭腰侧拍——好啦,怎么了?
可对方全不理他,只是急迫地想证明什么。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楚霜心底渐而腾起烦躁,他弯起双臂,交叠在二人胸膛之间,往外一镗。
苏信昭一下被他撑开。
“不分场合地发疯,你闹什么?”将军话茬冷,如冷水自苏信昭脑袋上浇下去。
灭火,却灭不了他心底的别扭。
楚霜本以为会换来小屁孩子的道歉;万没想到啊,苏信昭就直勾勾地看他,丝毫不输气势。
“我是军心吗?”苏信昭叹息似的问,“小霜,我是军心吗?我在你心里有没有一丁点不一样,跟我说句实话这么难么……”
楚霜的耳朵先是被“小霜”敲了下,他心想:你是怎么能喊出口的呢?
而后,问题的逻辑在他脑袋里过一圈,小屁孩跟军心别有意味的争风吃醋,又柔软了他的心肝。更要命的是,也不知是气还是气血上头,小苏眼圈居然红了……
楚霜一个头要变两个大。
可在他心里,星航军终归是扎根太深,缠藤一样绕着心脏裹着神经,盘踞大片领地。军务当前,他没闲心哄小情爱,正焦头烂额想怎么快刀斩乱麻,休息舱门又“滴”一声响,打开了——
“老大,各战备队都……”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包子脸盘子地震,下巴掉到胸口,脑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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