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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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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拉开扶手箱,随后一顿,又反手关上。

“没有。”

“啊?那我怎么办?你这车可是真皮的,万一我不小心蹭上去了……要不你衣服借我擦擦?”

庄严没说话,拉住他的手,低头舔去那滴摇摇欲坠的冰淇淋。它融化太久,已经微微沾上钟情肌肤的暖意。

钟情见鬼了似的抽回手:“……至于这样吗?你今天穿的衣服是有多金贵?”

“谁让你那么傻。就算要等人,不知道找一个阴凉的地方等吗?”

“那就要问你了,富有的庄先生。入学三载,怎么就没想起来支持一下母校的绿化建设呢?你看看那周围一览无余的绿化带,我但凡去旁边躲太阳,姿寒出来就找不到我。”

“钟情。”

庄严语气骤然变得低沉,“你以为我找到你,是因为你站在太阳下吗?”

钟情察觉到不对劲,正要深究,林姿寒插进来道:“怪我不好,讲座结束后和专家多聊了几句,耽误了时间。没晒伤吧?”

深情男配的优秀素养让钟情精准地抓住这句话的重点。

他先是浑不在意地回道:“怎么会,也没等多久。”然后开始两眼放光狂拍马屁,“哇,姿寒,你好厉害。那位蒋大师我知道,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你能跟他聊半小时……”

钟情竖起大拇指,“了不起。”

接下来一路上都是钟情在问林姿寒有关建筑方面的问题。林姿寒话依然不多,但比起之前理也不理的状态,简直是天壤之别。

钟情表面上跟林姿寒聊得起劲,其实多数时候都是在做毫无意义的夸赞奉承。“真的吗”、“为什么呢”、“你好厉害呀”三句话来回翻译,足以掩盖他对建筑学一窍不通的事实——他根本不认识什么蒋大师,知道他是海归建筑师还是从展板上看的。

他正一心二用地跟系统探讨:【看看,到了庄严面前,连林姿寒这样的冰山美人都变得口若悬河了。】

到了餐厅,钟情先让熟识的侍者撤走桌上的筷子和雪碧。

然后贴心地帮林姿寒拉开椅子,拿来菜单放到他面前,还亲自动手给他倒了一杯红酒。

用餐期间话题在建筑学和法餐之间来回游荡。

庄严一言不发,林姿寒话少,钟情就是再怎么舌灿莲花,吃到一半也觉得词穷。好在餐厅中央舞台上的钢琴师收了一笔不菲的小费,突然开始炫技,激昂的音乐声中,即使都不说话也不会显得沉默。

一曲终了,响起一片掌声。

钟情也鼓了两下掌,随即想到这是个不错的话题。

“姿寒的手指这么长,会弹钢琴吗?”

“会。”

“那你能不能为我弹一支曲子?你出现在镁光灯下的样子一定特别漂亮。”

林姿寒放下刀叉:“刚刚的问题,再问一遍。”

钟情迷惑:“姿寒能不能为我弹一支曲子?”

“再上一个。”

钟情想了下:“……姿寒会弹钢琴吗?”

“不会。”

钟情:“……”

他微微苦笑,但即使这样皱起脸的表情由他做出来,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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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好看得独一份。

“姿寒真的好难追啊。”嘴上这么说,眼中却依然笑意盈盈,显然一点没觉得为难。

林姿寒抬眼看向钟情,余光扫见他身旁那位庄少爷,手中刀叉攥得太过用力,手背青筋暴起,不像在切割食物,倒像是在切割仇人的尸体。

他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恶意,平静道:“那就别追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钟情心中暗笑:好家伙,庄严在旁边都不说不喜欢同性了呢。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问出口的时候已经预想到对方的答案肯定跟庄严有关,“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那种。”哼,他才不要变成庄严那种无趣的人。

林姿寒的回答出乎意料:“我不喜欢玩游戏的人。”

钟情瞪大眼睛:“啊?”

“做不到?”

“……怎么会?”钟情忍痛闭眼道,“我今晚回家就把游戏机全扔了!”

“我不喜欢滥交的人。”

游戏机都扔了,他还滥什么交呢?钟情这回反应很快,手机里前游戏搭子们联系方式一键清空。反正都是同学,万一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可以直接在学校里找他。

“从今以后我只有你。”

“我不喜欢绩点不高的人。”

“下午开始我就和你一起去晚自习。”

“我不喜欢不爱运动还喜欢零食的人。”

“戒了戒了。晚上一起跑步?”

林姿寒微顿,又道:“我也不喜欢吃法餐。”

“我再也不吃了。”钟情朝林姿寒伸出手,“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林姿寒不再说话,他静静看着钟情,嘴角似乎微微翘起,但细看时又一无所有。

人人都告诉他钟情懒散,可他现在眼前的钟情却这样活跃,就像草原上奔驰如风的骏马,却又没有骏马的爆裂脾气和铁蹄,乖顺得就像家猫一样。

他就这么喜欢他吗?为什么人人都难以求得的东西,竟然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摆在他的面前呢?

林姿寒不相信这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但那张脸实在太作弊,即使他坚信钟情的话只是一个又一个谎言,还是在某几个瞬间完全沉浸下去。

这一餐已经到了尾声,侍者送上餐后甜品,是一客冰激凌。

林姿寒看着那一团蛋形的奶油,突然对钟情道:“没吃到你亲自为我买的冰激凌,真是遗憾。”

钟情赶紧把自己那份一整个囫囵咽下去,然后起身:“你想吃?我再去给你买。”

庄严拉住他的手:“钟情!”

他脸色铁青,说了自开宴后的第一句话:“外面很热。”

“可是姿寒想吃。”

庄严感到一口气堵在胸口:“让陈特助去买。”稍顿后夹枪带棒地刺道,“你刚跟他这么亲热,他会愿意帮你这个忙的。”

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钟情听出来了,但不知道他是在阴阳谁。

他简直想给这根木头一榔头,林姿寒摆明了是在支开电灯泡好跟他单独相处,他倒好,又在这里关心陈特助。

他笑着拂开庄严的手,但那笑明显是在皮笑肉不笑。只有庄严能看懂他的威胁——再不放手,他就要咬他了。

庄严心中像被针扎了似的一缩。

他手中一松,钟情很快就一溜烟跑掉。

他静静看着钟情背影消失,回过头与林姿寒直视。

林姿寒一直在欣赏他俩的交锋,被正主抓了现行,也丝毫没有遮掩眼中的兴味。

“他不是你可以随意捉弄的人。”庄严寒声道,“你想要什么?”

第44章

林姿寒眼角堆砌起轻薄的笑意:“我还以为这时候会有一张支票甩在我脸上。”

庄严眸中情绪不明:“你要多少?”

“开个玩笑而已,庄少恶名在外,我还是很惜命的。我哪里敢高攀钟小少爷?您难道看不出吗,我是在让他知难而退。”

林姿寒抿了口红酒,“庄少应该感谢我才对。”

庄严语气骤然变得冷冽:“他不需要困难。”

林姿寒放下酒杯的手一顿,垂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

庄严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建筑学并不是这所大学的王牌专业。我可以为你提供国外顶尖建筑院校的入学机会,航班在今天晚上。”

这个条件对林姿寒来说已经十足优越。

陈特助动作很快,一天时间就已经挖出林姿寒的身世。来自西北草原的牧民后代,母亲不详,自幼由父亲养大。高中时父亲病逝,若不是有人资助,他无法走出草原,更不可能去国外留学。

林姿寒嘴角轻扬,眼中却全无笑意。

他轻摇酒杯,姿态优雅闲适,和这间高级餐厅里衣冠楚楚的任何人都没有差别。

庄严心中浮起一丝异样,这感知毫无缘由,只来自于他那野兽般的直觉——林姿寒甚至比他还要像一个出身上流社会的人。

能做到这种程度,若不是像钟情一样从小耳濡目染,那便是像他一样故意练习过。

林姿寒放下酒杯,酒杯撞上玻璃桌发出轻响。

“庄少果然神通广大。“

他几乎没有掩饰眼中的挑衅,”还是不劳您费心了,我比较喜欢……自食其力。”

庄严眼神一凝,正要再说什么,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他收回已到嘴边的威胁,朝后看去:“钟情。”

钟情第一眼看向的却是林姿寒。

他把冰激淋递过去:“快,马上就要化了!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可外面太热了。”

一旁的庄严被他忽视了个彻底,手里勺子柄都快被他捏弯。胃里的红酒像是突然被发酵成蛇毒,把五脏六腑腐蚀得千疮百孔。

他看着面前温情脉脉注视着对方的两人,再一次感受到那种异样——仿佛他俩才是来自那个文明世界,而他不过是误闯的豺狼。

他心中又嫉妒又挖苦地想:还真是一对璧人。

林姿寒接过冰激淋,笑着轻声道谢,然后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吃起来。

钟情坐在他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笑盈盈看着他,丝毫没有不耐烦。

他回来的时候故意在立柱旁躲了一会儿,看到这俩人友好交谈,一个温柔礼貌,一个严肃沉稳,简直是一对璧人!

他都舍不得过来打扰他们。

林姿寒吃完,用餐巾细致地擦干净嘴角。

“我下午还有课,就先告辞了。多谢款待……”他微微一顿,略有深意道,“富有的庄先生。”

钟情:【好配!!】

系统:【好配!!!】

林姿寒告辞离开。

送走他后,钟情可怜巴巴看了眼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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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强忍怒意,让侍者送来雪碧,兑了一小杯红酒。

钟情开心朝他敬酒。

他们都没察觉到已经离开的人正悄悄站在餐厅落地窗外的角落。

那人隐在一角阴影中,看着默契到能用眼神交流的两人,心中讥讽冷笑——

好一对璧人呢。

*

钟情变了。

这变化只有庄严感受最深。

追求林姿寒的两个月里,他真的不再玩游戏,也不再和女孩子约会。

他对林姿寒简直是言听计从,林姿寒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林姿寒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校园贴吧里他的传说经历着第二次剧变,高岭之花变成风流浪子,风流浪子再变成浪子回头。

庄严曾经用了十年都没做到的事,林姿寒一天就做到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庄严还可以骗自己说是因为得不到手才这么坚持,不至于嫉妒到想把钟情关起来的地步。

但……

“庄严,我们今天去马场,你去不去?”钟情在书房门外探头。

庄严微微闭眼。

又是这样。

和林姿寒去任何地方都想要把他也捎上,每天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林姿寒的优点。

钟情以前从不会这样,每一次外出和女朋友约会都偷偷摸摸,生怕叫他发现。即使他承诺不再阻拦他的恋爱,他也不会主动在他面前提起她们。

现在的钟情,就像那些努力想要让家长接受自己黄毛男朋友的傻白甜。

一个可怖的念头已经在庄严心中盘踞很久——钟情没有说谎。

他这次是认真的。

庄严不愿出门,钟情不能强求,只能在心中感叹木头不愧是木头。

已经是暮秋的季节,马场上不再酷热难耐,赛马会又可以开始举行。

大概是觉得新奇,林姿寒之前总是约不出来,这次倒是一口答应了。

露天马场上天高云淡。赛场一侧是标有号码的闸门,可以看见赛马在门内兴奋地喷气嘶鸣,它们身边是穿着色彩缤纷的比赛服、头戴各式马术帽的骑师。周围一圈阶梯看台上坐满观众,安静地等着比赛开始。

钟声响起,闸门咚一声打开。

骏马狂奔而出,原本安静的观众席渐渐开始有人呐喊,赛程表和马票扇得哗哗作响,间或夹杂几声欢呼或是遗憾的感叹。

钟情躺在包厢落地窗前的摇椅上。

大局已定,他放下望远镜,转头问圆桌旁端正坐着的林姿寒:“下一场也不下注吗?”

林姿寒淡淡道:“我只做稳赢的买卖。你帮我开后门吗?”

“我们童叟无欺的哦。”钟情竖起一根手指晃了一下,“这里可不靠这个赚钱,只不过是讨个小彩头罢了。”

林姿寒放眼望去。

确实如此,赔率板上的数字都不高。无论输赢,观众都怡然自得,没有人因为比赛结果失态。冠军带上胜利的花环绕场奔跑时,所有人都在礼貌地为她鼓掌。

林姿寒收回视线,看向钟情。钟情注视着冠军骑师的目光极其温柔。

他突然问:“这是钟夫人定下的规矩吗?”

“她喜欢别人叫她洛绒女士。”钟情含笑道,“是啊,这里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我只做了一个很小的改动。”

“女性学费减半?”

钟情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林姿寒笑笑,没有说话。

钟情没有追问,继续道:“真的是很小的改动。国内学马术的人不多,来这里的人又大多是我爸妈的好友,她们同情我,不仅不会减半交费,还会多给一大笔小费,特别是在我小的时候。”

林姿寒心中无声冷笑。

有些人的人生就是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即使举目无亲,也多的是人愿意伸出援手。

而有些人,就算一无所有,还是会有人算计着他最后的价值。

“既然并不起什么作用,为什么还要改呢?”

“马术是奥运会上唯一一项男女同台竞技的项目。”

钟情笑道,“你不觉得很神奇吗,即使生理差距不可忽视,他们依然可以出现在同一个赛场,不会产生任何不公平——这个世界生来不平等,却在马背上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我妈妈生前的愿望就是跑进奥运会,拿下一枚金牌。她出生在草原,从小最擅长的就是奔跑,她骑着马奔跑时,所有人都追不上她。”

林姿寒微微扬唇:“我想,洛绒女士光着脚奔跑时,应该也没有人能追上她。”

钟情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你认识我妈妈?”

“我一个平民百姓,怎么会认识豪门夫人呢?”林姿寒淡淡否认,“我也喜欢马术,知道有这么一位女骑师罢了。”

钟情眨眨眼睛:“姿寒会骑马?”

他眼中的期待太浓烈,林姿寒避开眼,却没有拒绝。

他站起身,俯视着赛场:“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钟老板能够说服观众的话,我愿意试试。”

钟情也站起来,任何人想要骑马他都不会拒绝。

“没问题,他们会愿意的。我陪你去选马。”

马房的门还未被拉开,就已经能听到里面阵阵嘶鸣。

林姿寒眼皮微垂,没料到钟情会这么受马群的喜欢。

“它们在欢迎你。”

“它们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比驯马师还长,好多小马都是我亲手喂大的。”

钟情一边解释,一边蹲下抚摸举着尾巴蹭他小腿的猫咪们。

林姿寒静静看着,一种安宁的气氛和干草、皮具的味道一起将他包裹起来。

马匹、猫咪,都是无比敏感的动物,在钟情面前却自在无比。

似乎只要拥有眼睛,一切生物都会情不自禁地爱他。

钟情走到一匹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面前,给它喂了根胡萝卜,面对美食黑马却不吃,嘴唇翕动着舔钟情的手。

钟情被它舔得发痒,笑着摸了下马脖子。

他回头看向林姿寒,眼中还有未散去的、在动物面前才有的全然放松的笑意。

“她叫至高无上,别看名字霸道,配合度很高的哦。”

一根胡萝卜赖了好久才肯吃完,钟情终于能腾出手给至高无上绑上马鞍。

他将牵马绳递给林姿寒,问道:“需要先练习一下吗?”

林姿寒已经穿好马裤马靴,闻言翻身上马,睥睨着看向钟情,眼中笑意竟有一丝以前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自负。

“不用。”

“好吧。”钟情替他紧了下马靴上的绳子,仰头轻声道,“注意安全。”

林姿寒面不改色骑马出门。

钟情的动作无比轻柔,但被他碰过的那只脚直到走出马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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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微微发麻。

林姿寒用尽全力控制马匹的步伐,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的异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有多么笨拙窘迫,刚走一小段路,额头上就已经出汗。

就好像第一天学骑马一样。

走到赛场时,秋风一吹,身体的燥热终于消失。

他的马术的确很好,即使多年不骑,依然很是精湛,带着草原上无拘无束狂奔才能练出来的自由感。两圈跑下来,休息中的观众们纷纷叹服地鼓掌,连骑师也在大声叫好。

一片人声鼎沸中,上一场比赛的冠军甚至在他跑过时将手里的花环丢出去欢呼。

三圈后,他策马狂奔跑出围栏,一路来到赛场旁的一小块沙场。

钟情和一些驯马师正坐在那里观赛,叫宝莉的小马在他身边一边打滚一边窝在他怀中吃马舔糖。

林姿寒驭马停下后,驯马师们立刻围上去,双眼放光问他是否需要合作。

林姿寒没有理会他们,骑着马慢慢踱到钟情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怎么样?”

“你骑马的样子像我妈妈。”

钟情微笑,眼中有些失神,“你想见见她吗?”

马场后面是一片很大的草场,旁边有一条小河。马场中工作人员常常牵着马来这里放风,空气里漂浮着湿润泥土和新鲜青草的味道。

洛绒草的墓就在这里,相隔不远的地方是钟先生的墓。

不算合葬,但也离得不远。

“洛绒草的意思是智慧海。”钟情蹲下身给墓碑上的刻字描金漆,一边轻声道,“很美的名字不是吗。”

“你很想她?”

钟情回头笑笑:“姿寒出国留学,难道不会想妈妈吗?”

“我从来没见过她。”

“……对不起。”

“没事,没见过的人,即使抛弃我,我也不会感到遗憾。”

林姿寒也蹲下来,平视着另一块墓碑上的名字,“可钟先生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年,他抛下你为爱殉情,你不会怨恨吗?”

钟情小心翼翼地描着字,轻轻摇头。

他语气温和,一如既往地轻快自然:“他并没有抛弃我。他和洛绒女士一样,都是病逝。洛绒女士是因为胃癌,他是因为抑郁症。”

他回头微笑,“不能因为抑郁症是精神疾病,就将它造成的死亡简单地归类于寻死自杀吧。”

他只看了一眼就重新转过头去,继续专心致志地一遍遍补描金漆。

林姿寒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周围安静无比,只有风吹过草尖的沙沙声,和小马宝莉咀嚼草叶的嚓嚓声。

无垠的静谧仿佛一个梦境,眼前的人仿佛也是梦中人。怎么会不是梦呢?爱得至死不渝的父母,宽容释然的孩子,多么完美的一家三口,即使病痛和死亡也无法摧毁这种完美,一种只有在童话和梦境中才能出现的完美。

林姿寒心中有两种情绪纠缠不休。

一种是缠绵的困倦,让他只想沉浸在这和睦的景象里,靠着偷窃他人的幸福满足自我;一种加倍的嫉恨,质疑这样柔软平和的灵魂,究竟是生来就有,还是金钱富养。

分裂的情绪撕扯着他的血肉心脏。最后,他平静地起身,朝钟情伸手。

“有些冷了,我们回家吧。”

*

在粒子海洋里沉浸了一天,即使分手各回各家,钟情还是感到无比的舒适。

一夜好梦,醒来后,昨晚睡前喝的牛奶开始作祟,钟情难得早起,直奔卫生间。

里面已经有人了。

钟情敲了敲门,传出庄严的声音:“马上就好。”

钟情叹了口气,挂在门把手上做作地抱怨:“也不知道是谁,从小算无遗策,结果家里装修的时候,居然忘了多~修~一~个~卫~生~间——”

庄严:“……”

“庄严,你昨天不去马场真是太可惜了。你都不知道,姿寒在马上的样子有多么英姿飒爽,你看了一定也会佩服他……”

庄严:“……”又来了。

他自动过滤掉钟情那些夸张的溢美之词,捏住搭扣准备系皮带,有一句话却穿过耳膜,令他当场愣在原地。

“……我跟你说,我还带他去看了妈妈……”

唠唠絮絮的声音消失不见,庄严脑子里全被这句话占满。金属落地发出“叮”一声响,庄严回神,看见皮带上的金属扣已经被扯断。

外面钟情靠在门上,曲起手指又敲了下门:“好了没有啊?”

话音刚落,门被瞬间拉开。

钟情重心不稳,向后倒进庄严怀中。他回过身,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尖叫一声捂住眼睛。

“庄严!就算我催你催得是急了点,你也不至于裤子都不穿好就出来吧!”

庄严冷笑一声,向前走了一步。

“怕看这个?”

他按住钟情的肩不让他有机会跑掉。

“不是喜欢男人吗?怕看这个,怎么能行?”

第45章

钟情死死捂着眼睛。

身后庄严握住他的手往下拉,钟情实在比不上他的力气,又生怕玷污主角攻的清白,只能喊道:“我不是同性恋!”

庄严手一顿。

“我只是喜欢姿寒罢了。不管他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他。这是真爱,懂吗庄严!”

庄严手中力道微松。

钟情赶紧挣扎,混乱中撞上庄严的身体,感受到非常有存在感的某物,瞬间一动也不敢动。

“庄严,有话好好说。咱们是文明人,怎么能一言不合就遛鸟呢?”

庄严意味不明地一笑,在他耳畔低声:“你似乎忘了,我是从深山里走出来的人。”

钟情一愣。

庄严对自己的过去向来讳莫如深,连钟情都知之甚少。除了那次踏青在水库边上提过几句,庄严从没主动谈起过自己的身世。他从小就对这个话题很敏感,别的小孩若是嘲笑他的乡音就会挨他的揍,而他呢,为了掩饰乡音,甚至可以做到整整一个月不开口说话。

看来他心情现在真的很不好。

难道他就这么讨厌同性恋?

可是不应该啊,按照剧情他不是直男啊?

庄严却不再说什么,松了手,越过钟情,回到卧室,打开衣柜门挑选新的皮带。

再回头时,看见钟情还傻傻站在原地。他开口,用着商量的语气,眼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固执。

“快实习了,来公司帮我的忙吧。”

*

“姿寒,实在抱歉啊,这个项目实习的人数够多了,我们现在已经不招人了,你再看看别的吧。”

“好的,师兄,谢谢你。”

挂断电话,林姿寒拿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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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纸上划了一道。

纸上写着几个近期最受瞩目的本地建筑项目,被浓黑的墨迹一一划去。最后一笔有些用力,微微划破纸张,在下一页上也留下污迹。

林姿寒按捺着呼吸,旋上笔帽。

短短几天,之前对他有意向的本地单位甚至邻市单位全都已经找到足够多的、合适的人。

他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显然是他的存在终于触怒了某人,终于开始不择手段也要将他赶走。

若他去了外地,三个月的实习期后,钟情或许早就忘了他是谁。

林姿寒又拿起手机,按出一串数字后,却迟迟没有按下拨通键。

庄严能找人把他逼走,他自然也能找人让自己留下,并且那个人还会相当乐意帮他这个小忙。只是……

他本就不该和钟情牵扯太深。

来这里的原意只是想拿回他应有的东西,可他竟然渐渐陷在这场感情游戏里无法自拔。

或许是钟情的甜言蜜语让人无法抵挡,或许是庄严的嫉妒和怒火让人幸灾乐祸,他明知自己绝不会回应,却放纵自己和钟情的相处,做着曾经他最憎恶的事情——玩弄别人的感情。

拨号界面的数字一个个删掉,林姿寒放下手机,视线回到简历上,重新润色后,将它投到一个遥远的城市里去。

实习开始的前两天,他买了飞机票准备先过去安顿下来。

林姿寒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这点东西对他来说已经够用。订的车不知为何一直没来,已经到了初冬,凌晨的风吹着有些凛冽。

他竖起外套领子,拉链头拉到最上端后顺势含进嘴里。这是草原人越冬时常有的习惯,尽管他时常注意,不经意时还是会偶尔冒出来。

反正也要离开这座繁华的城市了,他懒得去管,双手插袋原地跳了两下活动腿脚。

远处有一辆迈巴赫呼啸而来,林姿寒原以为它只是路过,没想到竟然在他面前停下。

车窗拉下,露出钟情微笑的脸孔。

“快上车!”

坐上车后,林姿寒才发现钟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刚刚开门时寒风冲散车里的暖气,他冷得只搓手。

林姿寒脱下外套裹在钟情身上,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钟情一踩油门冲出去,在疾驰中快速转头朝他一笑。

“带你私奔啊!”

没开玩笑,钟情这会儿的确是私奔。

自从被庄严拉了寒假壮丁后,他像是又回到庄严刚回国那段日子。

每天都要跟着庄严去公司,别人是朝九晚五,他倒好,居然是朝八晚十一。他一天的工作由清晨为庄严挑一根领带开始,到晚上为庄严解下那根领带结束,期间还要为他端茶送水。

而且,庄严竟然把他的办公桌安排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在这种监视下,为了深情人设,他甚至不能和公司里小姐姐有什么亲密举止。虽说工作清闲,但每当他想要出去偷个懒时,庄严就开始要咖啡,咖啡豆还得现场手磨,没有半个小时泡不出来。

最丧心病狂的是咖啡机也在庄严办公室。

钟情简直恨死他身边那些僵硬的粒子了。

简直就是个大木头!大直男!

也不怕晚上睡不着!

他也想过干脆偷偷溜出去,但系统几番阻拦。

【菜精,我昨天回局里开会,顺便让技术部帮我更新了一下插件。这个位面需要刷深情积分值,有这个插件就可以看到积分的动势了。我建议你继续留在庄严身边卖人设,根据动态图,你在他面前刷分的时候涨得最快。】

钟情一看那图,发现确实是。

别人都是一分一分往上涨,庄严却是成百上千往上涨。

真不愧是主角,哪方面都是特别的存在。

钟情连着刷了半个月分,快到下一个剧情点的时候,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向系统申请离开这里。

根据剧本,在漫长的追求戏份后,他和林姿寒之间便只剩下两个剧情点——一个是他死皮赖脸拉着林姿寒旅游,另一个是旅游回来后他死皮赖脸向林姿寒求婚。

剧情里只说深情男配死缠烂打和主角受一起到外省旅游,正好林姿寒的实习城市就在外省,这不是打瞌睡就送来枕头么!

到了不得不跑的时候,有上次的教训,钟情知道庄严此刻可能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他没有着急,特意等到林姿寒订好航班后,才暗中开始行动。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他昨晚故意要求和庄严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睡,抱着枕头就钻到庄严被窝里。

等到凌晨时分庄严睡得正香时,他小心翼翼揣上庄严手机,偷偷溜出房间,剪断座机线,重置大门密码锁,最后扬长而去。

庄严的手机和大门新密码会在他们坐上飞机前一刻由马场的兄弟带回去给陈助理,就算陈特助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在那时追过来将飞机拦下。

这是他第一次骗过庄严,钟情没忍住向林姿寒炫耀:“怎么样,我是不是计划通?”

林姿寒微微一笑。如果钟情够了解他,就会分辨出这个微笑不再是之前那些出于礼节性的、冷冰冰的微笑。

“很聪明。”他说,又问,“我的航班信息也是你自己查出来的?”

“那倒不是,马场帮了我很大的忙。”钟情朝他眨了下眼睛,“我只负责骗过庄严。”

听到“马场”二字时林姿寒眸光一闪,脸上的笑意也淡下来。短暂沉默后,他像是将那些复杂的思绪都抛之脑后,依然是那样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那你也很聪明了。”

飞机起飞半小时后,包裹已经送到陈特助手中。

此时还不到七点,他开门时尚带着几分被困意。认出来人是马场里最受钟情信任的一位工作人员后,困意烟消云散,他急忙戴上眼镜,打开这份钟小少爷亲口交代由他启封的包裹。

看见里面的东西和一张便签后,陈特助深吸一口冷气,大惊失色看向来人。

来人朝他点点头,心中猜想被验证,他大叫一声完蛋,赶紧驱车赶往两位少爷同住的那所公寓。

抖着手输入密码把门打开后,陈特助有一瞬间都不敢睁眼,生怕看见眼见一片狼藉,和站在废墟中他暴怒的大老板。

但出乎意料的是,所有家具都完好无缺,大老板正坐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还未完全苏醒的城市。

令人窒息地静谧中,陈特助硬着头皮开口。

“庄总,钟小少爷的机票是通过马场工作人员拜托一位客户订的,转了两道手,我们的人没有注意到。他的车是上次去庄家向严老夫人借的车,说是玩玩就还回去,所以我们没给安定位。还有……林姿寒也在那趟航班上,他们是邻座。”

他轻手轻脚将包裹里的手机放到庄严身边的小几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件事是我们的疏忽,实在很抱歉。”

“不是你们的错。”庄严终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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