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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劝你离她远些

巫马霁回到雷州兵营,足足躺了三天三夜方才恢复。他不打算将威城发生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只说自己是被子杉将士识破擒获,趁守备不察,窃马逃归。

经此飞来横祸,现在的他一心只想回到王都,再见一眼李沐妍。

夜里,他便向杨副将请求,“杨兄,我有一不情之请……我有件心事未了,悬而未定,日日茫茫。”他看着宝剑上的剑穗,陷入愁思,“实不相瞒,我在王都有一未过门……哦不,我还未正式提亲。但前些日子,听闻她家人过世,她悲伤欲绝,身染重病。所以我想立刻回王都探视她。”

“立刻回王都?!”杨副将怕是自己听错了,可巫马霁千万般诚恳的目光实不欺他,“上头没有调令,士兵私自离营,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我早在威城死过一回了。若不能再见她一面,我不如现在就……”他握住杨副将的双手,“杨兄,我向你保证,给我一月时间,我就去看她一眼。若她愿意,我就带她来雷州。若她不愿……我此生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你……”杨副将见他字字真切,“你若已下定决心。恐怕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了吧?”他背对着巫马霁,攥了攥拳头,叹息道,“你要走就现在走,趁着天黑好上路!哎,你这一病竟要一个多月,真是累惨我杨某了!”

巫马霁向他深深鞠躬辞别,跨上快马,连夜出发。经他昼夜兼程,最终仅花十几日就抵达了王都。越近王都,寒气愈甚。他入城时,虽城中已过飘雪之季,但风中的寒意犹如一张铺张的渔网,众生皆无可逃。

巫马霁私离军营,若被人认出,必按逃兵论处。

他安置好了马匹,买了顶黑色帷帽,伏于宁王府附近。暮色四合,黑夜寂然,他凭借着功夫,三两下就翻墙入了府。匿于树木之间,他一路寻到他离开时李沐妍的住处——王妃的庭院。

一入院子,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感,油然而生。在他印象中,这儿本是个群芳荟萃的仙乐之地。可如今,这里人去楼空,宛如一座被遗弃的鬼城,比黑暗更阴森的东西笼罩着这里。他心中暗惑,为何李沐妍会搬走,若不住这儿,她还能栖身何处?

他化一缕影子,隐匿在夜色之中。王府这么大,他一时间没了方向。好在他运气不错,在曲廊上遇见了过路的雀儿。雀儿为人可靠,从前便帮衬过他许多事。无奈之下,他只好拦住了雀儿的去路。

雀儿只见黑暗中蹿出个人影扣住自己,她不禁大叫起来,却又被其捂住嘴巴。与其对视间,她才认清眼前之人,乃去了雷州便一去不返的巫马霁。“巫马霁?怎么是你?!你回来了?!”雀儿虽感吃惊,但也压低了声量。

巫马霁心急如焚,直言来意,“雀儿,我此次乃私自回都,只为见李沐妍一面。请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雀儿难以置信,“你千里迢迢从雷州逃回这儿,就是为了见一眼李沐妍?!”她原本只知他对李沐妍颇有好感,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可她万万想不到,他竟能为她犯下这种死罪。震惊之余,她左右顾见无人后,才道,“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些吧。”

“你此话何意?”

她阴着脸,想王爷与李沐妍的那些事,不应由她之口来说,她不做这恶人。可她又不忍心看着巫马霁趟入这潭浑水,她想劝他死心,“你和她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现在的她,已不是你离开时的那个她了。她已经是……”

巫马霁越听越糊涂,“你说什么?她怎么了?”

“哎,你既然都来了,便自己去问她吧。她现在估计还在柴房呢。你去问个清楚,也好有个了断,但可别说你遇见过我。”雀儿在临走之前,握住了他的手腕,犹犹豫豫才道,“你……多保重吧。”说罢,她郑重地转过了身,决然而去。

巫马霁带着满腹疑惑找到柴房。刚至门口,就见李沐妍伸着懒腰从里头出来。他恐惊扰旁人,便悄悄尾随她一路。直到一偏院转角,巫马霁才敢出手拉住她,捂其口,把她拉入了一旁的屋子里。

李沐妍出不了声,却还是奋力反抗,甚至还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他忍着痛,把门关严实了才放开她,“二小姐,是我!是我巫马霁!”

她的眼里透着不寻常的恐惧,定睛细看他良久,方才认清眼前之人,正是那不辞而别的巫马霁。“巫马兄,怎么是你?!你怎会在这儿?!”

巫马霁带她往屋内角落里躲藏。这是王府的一处储物间,平日鲜有人来,此刻亦无人来扰。

他见李沐妍一身下人打扮,怎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小姐,我奉命驻守雷州,但我听说王妃去世后,你生了场大病。我怕今后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才私自回来,只盼见你一面。可。可你怎么……”

李沐妍知道,自己对外被冠以生病的缘故而深居王府,但她没想到巫马霁竟会为此千里迢迢而来。“巫马兄,你也太糊涂了,你这样是要被杀头的吧?!为什么?!”

“我怕我巫马霁战死沙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他握住李沐妍的双手,“我只想问你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你会从柴房出来?为何是这副下人打扮?”

她抽回了手,因她无法将那些事,当故事一样讲给他听。

可巫马霁不懂,还要追问,“二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问了!快回去吧!”她想逃避一走了之,却被他拦下。

“二小姐……”巫马霁见她前所未有的躁动不安,无论是衣着还是神态,皆能看出她过得很不好。事已至此,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好,我不问了。你若在王府受了很多委屈,我便带你离开。雷州也好,隐姓埋名去他处也罢,只要你开心,我都听你的。 ”

能离开王府,李沐妍理应心动。可她的性命,乃至所有她相关之人的安危,皆握在宁王手中。况且,她在此地仍有未尽之事。她不愿解释,也解释不清,只好让巫马霁放开了她。

可就在她刚至门口还未开时,宁王突然踹开了门,如神煞一般带着电闪雷鸣,出现在二人面前。

多日不曾下雨的王都,霹下一道惊雷,冷雨从千里高处瞬落在他们头顶的屋檐之上。

“王爷……”

第32章 三个人修罗场

“王爷……”她发自内心地恐惧,连连后退。她不知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向他解释一切?倘若她折断一根梅枝,就已让他那般震怒,那她与巫马霁私会,又将该当何罪?她不敢想象,如丧了魂般低下头去。

宁王却是一如往常的冷静,不带波澜的眉眼,让人猜不透他到底藏了多少恶意?他用镶着刀子的语调问候昔日下属,“巫——马——霁,有谁批准你回王都了吗?”

巫马霁忘不了宁王还是他的主人,单膝跪下向他行礼,“王爷,私自回都,属下有罪。但属下实在挂念二小姐,还望王爷体谅。”

宁王睨视他一眼,轻蔑之意不言而喻,下颚微昂,款步走来李沐妍面前,“所以你回来是干什么?带她私奔吗?”他不仅口吻揶揄,更是毫不避讳地揽住了李沐妍削瘦的肩头,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呵……治不治你的罪另说。关于她的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个女人已是残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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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配不上你了。”

巫马霁心头一拧,看向宁王拽着她的胳膊。他似乎是听懂了,却又不愿懂,“王爷……王爷您在说什么?”

“这贱人还没告诉你吗?”宁王把她硬生生拉进自己怀中,就像雄鹰将猎物擒于足下一般,“王妃之死,皆因她所害。”他转眸俯瞰李沐妍,见他强忍泪水、血丝密布的双眼,他瞪着这双眼睛,紧咬牙关道,“王妃还让本王娶她为妻。”

“您是说?!您是说,二小姐已嫁与您?!”

“嫁?不不不。”宁王的嘴角勾起刻薄的弧度,“她没这资格。但作为一名通房奴婢,她倒是尽职尽责。”他伸手一揽,强行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胸膛之上。似炫耀又似挑衅,又以臂将她揽在了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好一副柔情似水的宠爱之姿。

李沐妍握紧拳头,逼自己忍耐……

宁王的歹毒,史无前例。她在他身躯笼罩之下战栗不已,终不自胜地哭出了声来。他却仍肆无忌惮地揽着她,分明说过碰她一下都会恶心,可如今为了膈应他们,他竟甘愿恶心自己一回。

她的脸埋在他胸膛,泪已沁透他衣襟,她卑微地低声哀求,“王爷,放开奴婢好不好?求求您。”

巫马霁见她忍受屈辱,口吻也随她一样变成了恳求,“王爷,求您放开她……”

“放开她?”宁王开怀一笑,“你太不了解她了。她明明很喜欢这样,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您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卑微至极,哀声恳求。明明他胸怀炙热如火,为何心却能酷若冰川?

宁王才不会心软。他松开抱着她的手,指向巫马霁痛骂道,“巫马霁,你奉命驻守雷州,是谁给你的胆子回来的?!竟还敢夜闯我王府?你还想带走她,对不对?你知不知你犯下的这一桩桩,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罚!”

“属下,属下……”巫马霁无地自容地垂下头,“属下只是想再见二小姐一眼,怎会变成这样……”

宁王冷哼道,“还想带她走吗?你自己问问她,是否愿意跟你走?”

宁王把她推了出去,推到了他与巫马霁之间。她似是自由身,然颈上却扣着无形的锁链。她自知有愧于他们二人,她害其一之妻,又欺其一之情。此刻,她愕然愣立在那儿,恍恍不知所措……

巫马霁明知不可为,却还要问,“二小姐,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若可以,你愿不愿同我离开?只要你愿意,我便不惜……”

“巫马兄!”她迅速回过神来打断了他,她不能看着巫马霁再为她犯傻了。“别再说了!”

三人僵持,巫马霁噤声,却向她伸出了手臂,只要她肯接,他就敢肝脑涂地。可他的手却始终孤悬半空,无人来应。

巫马霁的赤诚,她担负不起。想当初,她欲借他臂膀逃避现实,如今自尝苦果,怨不得他人。眼下,为不再连累巫马霁,她下了决心,扮演一个狠心角色。她努力收敛愁容,硬是绷开眉头,告诉他,“对不起,巫马霁,我不想跟你走。”

她带着逐客之意,摇头步步退后。直到她退回宁王跟前,被他按住了后颈。

巫马霁垂下手,神情黯然失色,万念俱灰地认了命,“属下巫马霁身犯重罪……”他忍下眼里的泪水,“还请王爷责罚。”

宁王再次将李沐妍搂入怀里,叫她的脸蛋紧紧覆在胸膛之上,温热泪珠顷刻便捂湿了他的心口。他的目的达到了,语气也恢复了那么一丝人味,对巫马霁言,“你知错了?”

巫马霁不忍直视自己心爱的女孩依偎在主人的怀里。他藏起目光,不敢抬头,“属下罪该万死,要杀要剐,任凭王爷处置。”

宁王不以为然地笑焉,“瞧你,何至于此?本王并非绝情寡义之人。你也是跟了我多年的旧人了,我怎舍得杀了你?”言罢,他放开李沐妍,到巫马霁身前,俯下身,在其耳旁悄声吩咐,“你怎来的,就怎的回去。只要你能自己打点好一切,今日之事本王权当没发生过。”

泪从巫马霁眼中直垂于地,感激与怨恨盘根错节,搅得他心痛难当,他只得道,“谢王爷开恩。”

宁王站直身子,高高在上地按住巫马霁的颅顶,似巫马霁不过是他用几个手指,就能掌控的玩物一般。“但是今日你若走了,可要搞明白一件事。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及我宁王府都与你再无瓜葛。若你再敢私闯我府,本王绝不会再姑息往日情分。”

“属下明白,多谢王爷。”

巫马霁起身,被宁王重重地往屋外推了一把,“夜长梦多,还不快走?!”

他向宁王行了礼,当他跨过门槛,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驻足犹豫了片刻。可谁也不知其所思何物,最后,他握了握拳头,扬长而去。

屋内仅剩李沐妍与宁王二人,瞬间,气氛又一次变了……宁王信手掩上门,漫不经心地向她走来,抚了抚她凌乱的发髻,挑衅道,“还哭?心上人都已经走了。你这是哭给谁看?”

李沐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拿袖子擦去了眼泪。

他却是畅然,“哈,你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了。这下你李沐妍怕是要老死赖死在我宁王府了。不过这样也好,本王就算是为民除害了,免得你出去祸害别家。”

她抽泣着试问,“王爷,若没别的事,奴婢就……”

“急着走吗?”

第33章 他肩上的牙印

他出乎意料地拉住了她的胳膊,揽入胸前,指尖轻抬其下颚,动作如行云流水,亲昵而轻佻,像是在戏谑伎女一般,“今日竟能这般顺利赶走情敌,本王此刻可真是难得的好雅兴。你看此处多有趣味?别难过了,陪本王玩玩,一解千愁如何?”

说罢,他猛然将其逼至墙角,脸颊埋入她的颈间,手探她罗裙之下。

她心头一凛,最害怕的始终是来了。可这一次,她誓不再受屈,她受够了!她不知向何处借来的勇气,拼出全力抵抗挣扎。终叫他未能得逞。

纠缠间,她竟还在他锁骨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口。

“啊——!”他痛呼出声,怒火中烧地按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在这等霸权之下,她做什么都是徒劳。“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以为本王想亲近你?!你?!”他怒目圆瞪,无丝毫温情可言,“你别忘了我说过什么,我碰你一下就会觉得恶心!你也看到了,你爱的男人也不过如此,居然被本王三两句话便吓退了。这该如何是好?唯一还爱你的人都已弃你而去。你此生注定要孤独终老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做一辈子最低贱的丫鬟吧。”

他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仰望那房梁间的蛛网与斑驳鼠迹,“看清楚了,李沐妍,我会让你的人生过得比这个污秽不堪的杂物间更加……”他咧嘴一笑,“肮脏。”

说罢,他狠狠一甩,将她抛诸身后,随即夺门而出。她悲痛欲绝瘫坐到地上,嘴角残留的一缕血腥,令她无法呼吸……

……

王爷的锁骨上有一口牙印。牙印不大,可见咬人者是名女子。但此咬痕却凶悍异常,留下一连串蜿蜒血痕,在他的皮肤上结了痂。

这印迹被伺候他更衣的丫鬟窥见。一时之间,一传十十传百,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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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王府上下千人皆知。起初,这传言还只是王爷被女子咬了一口,可随后传得愈演愈烈,最后演变成王爷宠幸了一名丫鬟。大家皆在猜测,是哪位丫鬟得了恩宠?此事疑云重重,但都无从考证。毕竟谁也不会去想,那个被王爷万般唾弃的李沐妍,竟有胆量犯下这等事。

——

春日近,寒气渐消,厚裘封存入柜,以待岁末重逢。李沐妍于柴房劳作,也是日渐得心应手,如此累日,她自觉力气大了不少,手臂上甚至还有了不曾见过的肌肉凹伏。

天暖,城中百业复兴,宁王手头事多,也不常待在府里。这让李沐妍轻松不少。

由此,也让她有了能接近香堂的机会。她会悄悄潜入香堂,每至必立香三炷,于姐姐牌位前滔滔不绝地低语。又唯恐引人怀疑,待香燃尽后,她还留了个心眼,特意取走香杆,埋进了外头的土里。

于姐姐灵前,她只报喜不报忧,绝口不提宁王的所作所为。譬如,她今日吃了什么好东西,昨儿又听了什么趣闻,她和瑞香又闹了什么笑话……好似李沐仙就坐在那儿,天天就盼着听她说书一般。

这一日,李沐妍在柴房内忙活。府里来了批月例发放的猪羊鱼肉,柴房的壮士们都去帮忙搬运了。独留她一人在这儿,规整这个月的炭料。

忽而,门扉轻启,一面生的丫鬟款步而入。她一进门,李沐妍就自然而然被她吸引住了。

那丫鬟手持小镜,在光线下细理云鬓。她的口脂抹得甚是讲究,将她不落俗艳的樱唇勾勒得娇柔欲滴,那眉眼灼若芙蕖出渌波。若不是这一身丫鬟衣裳在身,谁瞧见她都得以为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夫人。

她一张口更是柔声细语,能叫人软酥了骨头,“哎哟,你怎还在这点炭呢?王爷房里的炭都用完了,也不晓得送来。他这几日都已着凉咳嗽了,要是他回来发觉屋子里冷飕飕的,你可担待得起这疏忽之责?”

丫鬟千娇百媚,柔情似水,李沐妍险些被她勾了魂儿去。可再品其言,似有卸责之意。李沐妍可不是傻男人,有必要和这位丫鬟把丑话说明白,“姑娘,我们柴房只负责劈柴和收纳这些炭料。谁要就给谁,我们只有记录的权限。你是伺候王爷的人,王爷房中之炭,理应由您等侍奉之人负责取用,非我柴房之责。”

那丫鬟显然是不意此人敢这么说话,一抹凌厉自她眼角稍纵即逝,手腕一折,她收起小镜,又面露温婉笑曰,“你这丫头的嘴倒是厉害。我刚来王府,什么都不懂,就被你上了一课。”

李沐妍虽占了理,但念她初来乍到,便也不与其计较了,“罢了,你要多少?我拿给你。”

“我不知道。”那丫鬟手里摆弄着发梢,姿态身段甚比千金小姐还要娇贵。“王爷……也没让我学这些。”

她此话说得暧昧不清,引人遐想,但李沐妍且当自己会错了意,淡然回应,“那就按上次一样,二十斤吧。你等我点好就给你。”

“这么多呀?我可拿不动的。你帮我一同送去。”丫鬟言语间略带撒娇。

“不,我不去王爷那儿。”李沐妍态度坚决地拒绝。

丫鬟闻言,似有不悦,“嗯?莫非还需我三请四邀不成?”

李沐妍不欲多做解释,“那我去找别人帮你拿吧。”

那丫鬟面色微变,她显然不喜欢被一个位次于她的人安排,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沐妍,“知道我是谁吗?”

此言挑衅意味颇浓,李沐妍直直地看着她,静待下文。

“我是府里新来的丫鬟,名唤翠屏。一进府就被选去王爷院里伺候了。”翠屏卖媚地掩嘴一笑,“不知你听没听说,有个女子咬了王爷一口的事儿?”

李沐妍的神情转瞬阴沉。

翠屏却语出惊人,“那人便是我。”翠屏面露不太走心的害羞之色,挽了挽鬓边落发,续道,“你看,连王爷都得让着我,你还敢不听我的?”

李沐妍起先困惑,这种事何可拿来炫耀?再一转念,忽觉此女可笑。她不知忍了多少屈辱,才方鼓起勇气咬下了那一口。这会儿,却成了这个翠屏吹嘘的谈资?

于是,她淡然一笑,无意再与此人较劲,“明白了,你真是好福气。那我祝你能早日嫁给王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反正距离宁王回府还早着呢。她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答应了翠屏的要求,同她一起去了王爷的院子……

第34章 偷偷闯他禁地

李沐妍与翠屏给王爷的居室添置完炭火,步出之际,不期与雀儿撞个正着。

雀儿看到她,不禁一愣,“你怎在这?!”她张望四周,生怕王爷会突然回来。

“我来送些炭火。”李沐妍如此坦言。

“炭火?”雀儿狐疑地将目光移向翠屏,光一眼,她心中就已明了几分,当机立断责问翠屏,“我还是头一回见去柴房领炭都要人陪的。”

翠屏虽被责备,心中竟是不以为意。反见她温驯地折下眉梢,轻拍了拍李沐妍,“也是这位姑娘好心,见我初来乍到,才陪我一道来的。求雀儿姐姐莫要怪罪了。”

雀儿与李沐妍相向望去,没想到此人一语之间,先将自己的责任撇清,同时又送了李沐妍一个好心的美名。

不知雀儿是否识破了翠屏的手段,但只是淡淡道,“罢了,此事下不为例。宁王府可不养闲人。”她转而轻催李沐妍,“那……二小姐你也快走吧,此地于你不宜久留。”

“雀儿姐姐你……”李沐妍有些意外,雀儿对她早早就改口了,今日她这是怎么了?而当外人的面,她不想牵出更多的话来,“好,我先告退了。”

待李沐妍远去,被勾起好奇心的翠屏想问个究竟,“雀儿姐姐,适才您为何唤她二小姐?她什么来头呀?”

雀儿不满地长吁了一声,不耐烦地说,“这是你该问的吗?”

——

归途之中,李沐妍心念一动,决意前往香堂。

步入其间,她取香三炷,爇入炉中。她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低声呢喃,“姐姐,我又来啦。这几日,庖厨师傅夸瑞香的厨艺大有长进,已让她学做炖菜了。柴房倒还是老样子,不过我感觉我最近力气变得好大,胳膊上都长肌肉了……若你还在就好了,你还能尝尝瑞香的手艺,还能看我表演劈柴的功夫给你看。我现在干活可厉害了,完全不输别人……”

说着说着她笑了起来,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祭台,竟让她发现了一些异样。她好奇地站起身,走近去看。

本朝规定,皇嗣宅邸不得私设父系牌位。宁王府的祠堂里,仅供着寥寥几人,王爷的母妃、她的姐姐,以及几位曾效忠于他的将帅。而今,李沐妍惊异地发现,在祭台布帘之后,竟有几座无名的牌位。

她还没弄懂这是什么章程?忽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动静,不禁让她一阵胆寒。她随即收敛了好奇,见无处遁形,她只好与上回一样,匆匆匿入以桌布遮掩的供桌之下……

宁王步入堂中,适才他亲眼瞧着李沐妍闯入他的香堂,今天他定要活捉了她!但见炉中新香袅袅,且此处只有一个出口,他断定她就还躲在这里。

她蹲伏其下,屏息静气,谛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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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一举一动。虽不知外头人到底是谁,可那随之而来的威压,已令她格外熟悉。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她听不见外头的动静了。难不成那人已走?正当她欲往外窥探时,刹那间,桌布骤掀,她吓出一声惊叫,人往后倒,坐到了地上。

“李沐妍,看你还往哪儿跑?!”宁王犹如地狱罗刹般钻进了供桌之下,跪压其身上,手如铁钳般紧攥她的腕间。

“啊!王爷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却难以脱身。

他控制住她的双手,面色铁青,狰狞地蹙起眉心,“你这贱奴,竟敢擅闯本王祠堂?!”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在此与他纠缠。“放开我!”在求生之念的驱使下,她孤注一掷地用额头狠狠撞向他的前额。

可谁料这天下战神宁亲王萧灼的软肋,竟然会是额头?他被这一撞后,竟即刻失了对她的束缚之力,踉踉跄跄地松开了双手,其形勉强地撑在地上。

她这才趁机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

“啊……你这妖女……”

桌下传来宁王虚弱的怒斥。这可不像他的一贯作风,健壮如他,怎会被撞了下头就一蹶不振了?

她怕自己这是摊上大事,赶紧掀起桌布,只见他双手撑地,额上冷汗涔涔,神色痛苦而萎靡。

她顿时乱了方寸,“王爷,您怎么了?!”

“不要你操心!”

李沐妍见其面色,绝非正常,“王爷,您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说罢,他身形一晃,似乎连站起身都成了奢望。

她心急如焚,又不敢把手放他脸上测温,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背贴上他的手背。

这举如同雷击一般,“你在做什么?!”他瞬间惊骇地钻出了桌底,脸上甚有嫌恶之色。

果不其然,“王爷,您这是发烧了!”她焦急万分,言语间已顾不得尊卑之分,“都烧得这么厉害了,您怎还到处乱跑?!”

他闻言,怒意更甚,“你……”他指着她,拖着病躯执意要拆穿她的行径,“若不是我偶然发现祠堂的香烛有异,我都想不到你竟敢来我的祠堂?!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他勉强说完这话,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猛然袭来,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咳出一般。他近日,本就已感风寒,今日奔走数地,寒气更侵骨髓。可他见着李沐妍的鬼祟模样,又不肯饶她,便执意跟了过来。脑袋经她这猛头一撞,他此刻是晕得天旋地转,双手藉膝而立,息息急喘。

她想出去找人来帮忙,正要走,却被他喝止,“还想溜?都被我抓到了……”

“不,奴婢是想……”她被他罚出了经验,反正是越解释越错。她索性鼓足勇气,靠上前去,扶起了他的胳膊,“王爷,奴婢带您出去找人帮忙。擅闯祠堂是奴婢的错,王爷您要杀要剐,等您烧退了再说好吗?”

他依旧憎恶地甩开了她,“别像哄小孩一样!我自己能走!不……”他显然已力不从心,发烧把他的脑子也烧糊涂了,差点就顺了她的意,“不……不对,我!我现在就要罚你。”

“现在?!”

“我……”他发觉自己已力不可支,半身倚到了她肩上。“我命你扶我回去。我……现在……”他已无余力把话说完。

第35章 他病了才乖些

李沐妍也是无语了,他这样和小儿闹别扭有何分别?可她也不敢和他顶撞。一切尽在不言中,她唯有叹息一声,将他的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二人相扶而行,引来旁人纷纷侧目。这两人不是不对付吗?怎今儿还勾一起了?下人们摸不清状况,生怕殃及池鱼,只好见了他们就原地掉头。

萧灼用余光默默望她,他的手被她握在手里,他很难不察觉到她满是茧子的掌心。想来,那定是劈柴劈出来的。不知何故,看她沦落至此,竟没让他感到畅快。

而这样与王爷勾肩搭背,着实是不太好看,李沐妍试探性地向他提议,“王爷,要不让侍卫扶您回去?”

“想溜?没门……”他语气虽弱,却仍带执拗。

“奴婢不敢。”

自她成丫鬟后,每遇宁王,皆是她倒霉之时。这回终是这宁王奄奄一息地落到李沐妍手里了。两厢沉默,气氛有些尴尬,她试图为自己解释,“王爷,其实奴婢去祠堂只是给姐姐上香,没干别的坏事。”

“不准去……”他气势不如以往,连握紧拳头的余力都没有。

这样的他,倒让李沐妍不那么害怕了,甚至还与其分享了梦境,“您知道吗,奴婢时常会梦见姐姐。她好像去了个满是花卉与阳光的世界,还有娘亲相伴,每次梦到她,她都是欢然乐呵的样子。”

“你觉得可能吗?”宁王面如死灰道,“她堂堂王妃,人间过得不比阴间舒服?别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李沐妍鼻头一酸,她分享这个并不是这目的。“我李沐妍这辈子都不会为此事开脱的。我清楚姐姐就是我害死的,我留在这儿为奴为婢,是我心甘情愿。我说这些只想让王爷您宽心一些。”

他的睫毛微微一颤,片刻后他既而大悟,释然一笑道,“果然,怪不得这么逆来顺受。”

“就像您说的,她本该是王妃,理应享尽人间荣华,是因为我才害她白白枉死。我这戴罪之身,除了受难赎罪,还能为她做什么?可是王爷,我,我不愿见你变成这样……”

“你在怪我?”

“没有。”

“你恨我。”

“没有!”她蹙眉,再次强调。

“哼。”他不信,也不屑一顾,“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你不想看我变成这样,好啊,若能杀你,我立即就能变好。呵……若是杀了你,真能让沐仙回来,你早就死千百回了。”

她忍着眼泪,决然道,“我知道,真能这样就好了。”

他莫名燃起一团无名火,气愤涌上心头,“李沐妍,你令我失望透顶……”

她还没琢磨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就见夏雨和雀儿已闻讯而来,“王爷?!王爷您怎么了?!”她们一路小跑过来,搀扶起了宁王。

他没力气解释,只好李沐妍来说,“王爷发烧了,连路都走不动。”

雀儿急得帮他擦去了额上的虚汗,一碰发现真是烫得吓人,“真是发烧了。夏雨快去传太医来!”

“没这么夸张……”他逞强道。

此地已离他住处不远,雀儿顺手接过了宁王。李沐妍默默放开他,并停下了脚步。

走出几步后,他才注意到李沐妍没跟上来。正当他想回头时,却发现自己此举实在多余,于是,他默默折回头,蹒跚而去……

——

宁王这一烧,迫他足足在榻上躺了两日。第三日,夜过亥时,夏雨还在他榻下的小凳上睡着。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层层被角,不声不响地出了门。

室外冷生,久违得叫他醒神,他围上斗篷往院外走去。府内寂静,他行廊庑之下,在万籁俱寂中放空着自己。可脑海里,却总想起三日前与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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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妍的谈话,叫他至今耿耿于怀。

喵呜。隐约一声猫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喵,喵……”

他又闻猫叫,这回他能确定,动静是从草丛里传来的。伏腰寻声而去,但见暗处一对小眼烁烁含光,随即听它猫叫了声,便又消失了。枝叶索索发响,泄露了小妖的踪迹。

他都没看清那小家伙长什么样,便继续跟着动静追去。那猫儿跑入了下人院子里,终于露出全貌,只瞧它是一只阴阳脸的玳瑁,看身型还未足岁。

这小妖年纪轻轻,勾人的手段倒是绝顶,他可得揪住它才好。可小玳瑁于墙角拐了个弯,就又消失了。再寻到时,他看它跳上了石桌,正以爪子沾唾擦脸。“你这小厮还挺爱干净。”他饶有兴致地自言自语,正要靠近时,却传来女子的声音。

“小猫咪!”

堂堂亲王,萧灼岂能被人看见深夜与野狸私会?他悄悄躲回了暗处,却又打算留下,静观其变。

“喵嗷,喵嗷!”那女子拙劣地学着猫叫,朝着小猫过去。

他这才发现,这位失智的女子正是李沐妍。以其平生对嗜猫者的了解,他们大都一见着猫,便会性情大变,贪嗔痴之丑态毕露。

眼前李沐妍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吃食,凑在小猫鼻子前给它闻了闻,“亏我找了你一整日,就知道你馋嘴,一定还会回来吃!”

他再瞧了眼石桌,见上面还有几块残羹未尽,怪不得它会跑这儿来。

那小猫忍不住馋,引手去捞她手里的吃食,甚还蹬起前足站了起来。

李沐妍许久不曾这般忘乎所以地高兴,咧起嘴甜美地笑道,“想吃吗?没有哦!除非你跟我回家。喵一声,就表示答应了。”

小玳瑁有些骨气,就是不出声,而李沐妍也就是不给。小玳瑁最后实在是着急,气鼓鼓嗷了一声。

李沐妍犹如奸计得逞,嘚瑟地只手叉着腰,又把吃食递上,“好好好,这就对了嘛!吃了我的东西,可就是我的猫啦!以后你可要好好做猫了,听到没有?”她挠了挠小玳瑁的额头,它或是脾气好,又或是吃人手短,任凭她怎般摆弄都不反抗。她由衷叹道,“你怎么脾气这么好呀?若姑妈有你一半好脾气就好了。”

姑妈,是李沐妍老家的家猫。只因捕鼠有功,而有恃无恐,从不待见主人,小孩们都管它叫姑妈。可看独角戏的宁王并不知情,他只当她在背后编排长辈。

待其酒足饭饱,李沐妍还意犹未尽,索性坐下来把它抱到了怀里。小玳瑁四脚朝天,无忧无虑地玩咬她的发梢。她俩看起来倒是挺投缘的。

见她又感慨了起来,“以后你就在这院子里待着吧,只要姐姐我有口吃的,就绝少不了你的。呀……你这么乖,叫你什么好呢?怕叫得俗气了,配不上您住的这宅子。怕叫太富贵了,你这小猫咪又压不住。”她苦苦冥想良久,最终吐了吐舌头,“其实姐姐肚子里墨水也不多,好听的名儿起不出来。要不就按你的喜好来?我问你答,你若不喜欢就不要做声,喜欢便应我。”她捏着自己的下巴,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嗯……你喜欢两字的还是三字的?”

萧灼心想,这是能靠猫叫回答的事?

第36章 猫奴和铲屎官

未曾料,这小玳瑁竟真的“喵喵”应了两声。

李沐妍甚是欢喜,“两个字呀!嗯……那你是喜欢叫你小某,还是叠字?小某叫一声,叠字叫两声。”

小玳瑁这下可不作答了,只一味地咬她的发丝。她见它无赖,她也耍脾气,“说嘛……”她扭捏着腰肢,哄猫儿高兴,还掐着语调使劲撒娇,猫儿这才叫了一声。“哦!原来是喜欢小某。那您是喜欢菜名,花名,还是颜色呢?”

他心头一紧,更觉得越听越离谱,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别再骚扰这猫了……”

李沐妍万万没想到,病危中的宁王会在半夜跑到这儿来,还被他撞见自己在这儿逗猫。她惊得猛地起身,将小玳瑁紧紧揣在怀里。小玳瑁歪着头,见眼前男子正是方才追它之人,便‘嗷’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王爷您怎出来了?烧退了吗?”

他坐到桌旁,未搭理她,眼里给她留了一寸余光,又见他用指尖轻击桌面,“把它放下。”

她慌乱间没明白他的指示,便赶紧把小玳瑁放到了地上。小玳瑁的猫步还不娴熟,兔子跳倒是拿手。它跃至萧灼脚下,拨弄他抖落在地的斗篷。他一把揽住它肚腩,轻松提到了上桌,“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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