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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郓州雪月(上2)
“什么要紧事?”徐捕头战战兢兢道。
袁岫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精美的锦盒,道:“你今夜便动身,一路勤换快马,须在十一月初三前赶至黄山脚下松风镇,将这盒子完好交与镇上客栈掌柜。”
徐捕头瞪大了眼:“只有九天,赶得及么……”袁岫却似没听见,继续道:“那几日沈越多半也会在黄山,你找见他后,叮嘱他一句话。”
她说完见徐捕头面容僵滞,便又仔细交代了一番。徐捕头接过锦盒,打量盒上贴的封条,问道:“这盒里有什么?”
袁岫微笑道:“这盒子是我刚从府衙里顾大人书房中取的,我也不知里面是知府的印信,将军的虎符,还是皇帝的玉玺……”
徐捕头干笑一声:“袁姑娘说笑了。”也不敢再多问,暗自惊异袁岫竟能出入顾飞山书房,猛然又想到在秣城时,顾飞山曾说“幸得袁姑娘传信”,他才能拜见魏濯,更觉袁、顾之间渊源必深。
“你安心赶路便好,也不用担心妻儿。”袁岫又道,“难道还有人能闯进荆州府衙里伤及他们么?你用心办妥了此事,我自会记你一桩功劳。”
徐捕头心想:“我瞧你倒是在府衙来去自如。”嘴上只道:“是、是,我这就收拾行装。”
袁岫道:“很好。”径自转身出门,离了府衙。
她匆匆返回城南客栈,向嵇云齐禀明周铸之事,又探出其近日果真曾遇到那无名老者,与其争执了两句;而后,她便跟随嵇云齐前去荆州剑舻。
路上,两人静默许久,嵇云齐率先开口:“阿岫,你本是方伐方师兄的弟子,是么?”
方伐是上一代的神锋六御史之一,因惯穿蓝色衣裳,民间往往称他为“蓝衫神捕”,已于七年前死在郓州。袁岫闻言轻声道:“我虽称他师父,但他并不将我算作弟子,他只教了我半年武功,便将我送去了永州分堂。”
嵇云齐道:“嗯,那时你年纪还很小。可你后来也没再拜别的师父,你是在总堂拾剑阁中自修的‘挥月斩水’,足见天赋极高。”
袁岫道:“在掌门面前,我可不敢言及‘天赋’二字。”
嵇云齐摇头一笑,又闲谈了几句门派逸闻。袁岫暗自纳罕,也不知他是否因自己先前向他发了脾气,才刻意说话修好,便如朋友之间相处一般;又或者,他话中别有深意,自己却没听出来。
又听嵇云齐道:“阿岫,我记得你是京城人士,可有多久没回家了?”
袁岫道:“三年前我回去探望过娘亲。”
嵇云齐道:“咱们腊月总是要去京城的,到时我也去拜望她老人家。”
袁岫一怔:“这……这似也不必,怎敢劳动掌门大驾?”
说话中,两人已来到剑舻附近;月光下,袁岫瞥见方圆十来丈的地面都铺了一层细细的白沙,一直延伸到剑舻大门前,不禁神色微变。
嵇云齐莞尔道:“看来他们猜到了你我要来。这铺白沙一定是徐舻主的主意。”
袁岫道:“这是为何?”
嵇云齐道:“徐厚知晓‘世外轻舟’一式有藏形敛气之法,却知之不深,以为只要留神白沙上踩出的脚印,便能窥破我的行踪……却不知藏形法实非如此,便是脚踩在他身上,他也未必能觉察。”
袁岫顿步道:“是否返回从长计——”说着见嵇云齐步履不停,便也跟上。
两人甫一走近院门,吱呀急响,大门乍开,几个守夜的剑客快步出门,见到两人也不慌乱,躬身禀道:“奉命恭候掌门多时。”
嵇云齐颔首道:“不必多礼。”
剑客们引着两人一路进到内庭,地上仍铺满细沙,随着两人迈步,沿途灯笼渐次亮起,照出庭院两侧剑客林立;这些剑客手按剑柄,却不对嵇云齐施礼。
正堂门前,周铸与徐厚并肩站立,见到嵇云齐走来,均是神情一肃。
袁岫走在嵇云齐身侧,被周遭灯笼明晃晃地照着,颇觉不适,心知一场恶战在即,却没来由地一晃神:“……沈越机警得很,即便没我叮嘱,多半也自保无虞,更何况还有李舟吾,可是、可万一他……”
忽听嵇云齐道:“稍后若动起手来,你要距我远些。”
袁岫回过神来,暗自一凛,也不知他是否已在悄然运转功法,才致使自己走神;当即退离几步。
庭院中荆州剑舻、凉州分堂的剑客听见嵇云齐堂皇说出此言,纷纷拔剑出鞘。周铸略一抱拳,问道:“掌门可有吩咐?”
嵇云齐淡淡道:“没有。”
周铸点点头,又问:“师弟可有话说?”
嵇云齐道:“似也不必说了。”
周铸哈哈大笑:“好。我请你喝一碗酒。”言毕一招手,便有个剑客送上酒来。
袁岫眼瞧嵇云齐端着酒碗即要饮下,便也凝神握剑,却不料倏又一晃神,似是心思被先前那番闲谈触动之故,却忆起许多幼年往事来……
五岁时,她爹爹袁瞻遭人构陷下狱,她自然不懂朝廷党争,只是见爹爹一早出门上朝,直到晚上也没回家吃饭,便去询问娘亲;娘亲随口敷衍她:“你爹爹有事要忙。”
她对娘亲的话从来深信不疑,听后便玩耍去了。袁家并无什么宗亲可依靠,往后几日,她娘亲便四处托求袁瞻在朝中的故交好友,请他们搭救袁瞻出狱,还其清白。袁瞻本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结下的朋友着实不少,可这些人大多却对她娘亲避而不见,少数愿意见面的,也都愧说无能无力。
袁岫娘亲愁苦绝望之际,却有个从前和袁瞻并不相熟的五品御史找来,对她说:“要救袁大人不难,只是须用些金银,打点朝中权贵。”她娘亲便从家里取来不少银钱,那御史收钱后笑曰:“袁夫人放心,不出七日,你家相公便能出狱。”
袁夫人听此人说得笃定,很是高兴,回家说:“阿秀,再过几日,你爹爹便忙完回家了。”
然而十日过去,袁瞻也未能出狱。袁夫人再去找那御史,那人却拒不见客了,传出话说与袁家素无瓜葛,从来也没见过袁家的人。
袁夫人气恼之余,仍不死心,陆续又花出去许多银钱,找了不少人帮忙打点,这些人有的如那御史般满口许诺,也有的面色凝重,说此事棘手,怕要费些时日,索要的财物却也更多些;只是一个月,两个月……直到半年过去,袁夫人已将家财变卖干净,袁瞻却仍在狱中。
有个心善的官吏看不过眼,前来指点:“你找那些贪官是没有用的,须知朝廷对鲸舟剑派素来极为敬畏,若能有个此门派中的大人物出面说话,只怕朝廷也不得不答应。”
此时袁夫人已将家宅也卖了,便将余下钱财尽数给那官吏,下跪哭求他相助,那官吏却不肯收钱,叹道:“我与神锋御史方伐方大人有些交情,这几日他正在京城,我去问一问吧。”
过得两日,那官吏又来到袁家,吞吞吐吐道:“方大人仁义心肠,已答应相助,只可惜……”
袁夫人焦急追问,那人才说出实情:原来方伐打探得清楚,袁瞻在一个多月前就已被拷打至死,只是刑部官吏怕皇帝降罪,便暂时瞒住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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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皇帝忧心于江淮水患,却早将袁瞻一案抛之脑后。
袁夫人听后,叩谢过这官吏,回屋关紧门痛哭了一场,便带着袁岫搬家去城郊。
这半年来,年幼的袁岫懵懵懂懂,只知道家中物件每日渐少,屋子一间一间地空了,她心里也越来越害怕,只是见母亲憔悴忧虑,便也一直强忍不说。这一日她见娘亲哭肿了双眼,又听娘亲说从此要去城西边很远处的小屋居住,终于忍不住大哭道:“爹爹怎么还不回家?我……我好怕!”
袁夫人强忍泪水,安慰她道:“阿秀别怕,你爹爹他现下……现下在替朝廷办一件很重要的秘密差事,不能和咱们相见,但他其实一直躲在暗处,看着你,保护你……”
她说完见袁岫似有些疑惑,便又连番赌咒发誓,才将袁岫哄得信以为真,破涕为笑。
往后几年,袁夫人以刺绣维生,娘俩的日子过得很清苦。
袁岫倒也并不怕苦,起初她将心思都用来找寻躲藏起来的爹爹,找来找去也找不见,便又换了个法子:有很长一阵子,她总是闯祸惹事,故意弄伤自己,然后跑去问娘亲:“我受伤啦!怎么爹爹没出来保护我?”
有一次她故意从屋顶摔落,娘亲说:“我家阿秀聪明得很,提早在地上铺了软草,你爹爹最了解你,当然知道你只是淘气而已。”有一次她装作迷路,很晚了也不回家,娘亲找到她后将她责骂了一番:“你记性这么好,怎会走丢?你爹爹很忙,你莫给他添乱。”
还有一次,她假作溺水,浑身湿漉漉地跑回家中,说自己“差一点就淹死,为何爹爹躲着不管”,袁夫人心疼落泪,一边为她换衣擦拭,一边埋怨道:“左右邻舍都夸你水性好,你再这样淘气,你爹爹可不愿意回家看你了。”
袁岫慌忙道:“那我不淘气。娘,你别哭了。”她说完这话,却见娘亲脸上泪珠淌得更多了,娘亲说:“今天是你生日,我真盼他能,他能……”却没继续说。
袁岫知道娘亲说的“他”是爹爹,娘亲提到爹爹时,眼神总是不一样。她蓦然想到了什么,等换好衣衫,便对娘亲说:“我出去玩儿。”
她出门后,又弯腰静悄悄地走回窗下偷听,听见娘亲仍在低低啜泣,她听了一会儿,明白爹爹永远不会回家了,便又悄悄蹑步走开了。
几年过去,袁岫长到十岁,出落得愈发俊俏,更兼心思聪颖,邻家小孩儿都愿意和她玩耍、听她号令;她常常领着一帮孩童与几个富户家的少爷打架,从不肯吃一点亏。
有天一个小伙伴来找她,说被程家的程大少欺负,让袁岫帮他出气。袁岫与程大少打过几架,知道他虽比自己大几岁,但手脚笨拙,跑得很慢,不难对付,便叫了几个伙伴埋伏在一处隐蔽巷子,她自己则去程家,设计将程大少诱到巷中。
随即,几个小伙伴一拥而上,绊倒程大少拳打脚踢;然而这回程大少却大异于往常,身手矫健迅捷,宛如学了话本中说的“武林秘笈”那般,很快挣脱跃起,将几个孩童打得哇哇痛叫,四下逃散。
程大少知道是袁岫领头,只追她一人,很快追上将她打倒,他反扭住袁岫双臂,将膝盖抵在她腰眼,袁岫赶忙叫道:“我认输啦,你快放我!”一般孩童打架,若有一方认输,另一方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追打,程大少却冷笑道:“哪有这么便宜?”
袁岫道:“那我让你打我两拳好了。”程大少直勾勾地盯着袁岫脸庞,忽道:“我不打你。咱们玩别的。”
他在袁岫身上各处捏摸了几下,似又有些心虚,壮胆似的骂了两句粗口,才扯开袁岫衣裙。
袁岫被他按在地上,隐隐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她害怕已极,竭力挣扎,却挣不动,绝望中浑身冰冷发颤,可是心底却莫名地像是终于松出了一口气,窜起一个古怪念头:“从前是我淘气,这回该算是真正的危险了,这回爹爹会出来保护我么?”
——下一瞬,她猝见程大少被人拎起,远远掷出数丈。
救她之人正是“蓝衫神捕”方伐。他近日回到京城,听说了袁家遗孀带着幼女度日艰难,念及数年前未能救下袁瞻,深以为憾,便想接济母女俩,并将袁岫收入鲸舟剑派。为此他暗中观察袁岫的天资品性,已跟踪了袁岫数日,这才及时将她救下。
袁岫匆促穿好衣裳,打量起方伐,见他三十来岁,模样平常,一身蓝衣有些脏旧,不禁喃喃道:“你、你不像,我不认得你……”
方伐也不知她说自己不像谁,正要开口,程大少却已翻身爬起,恶狠狠朝方伐扑来。方伐见这少年似学过内功,惊咦一声,随手制住他,问出是其父程麒教他练武,点头道:“没想到撞见一条漏鱼。”便迫着程大少领路去程家。
程麒出身于昔日“绵教”,武功不低,方伐很耗了些气力才将程麒重创。
程家院子里,程麒瘫躺在地,惨笑道:“若非我将本教毒针留给了师妹,今日未必杀不了你。”
方伐随即逼问程麒师妹的下落。袁岫从旁认真瞧着,也不知这程麒是真不知晓,还是存心隐瞒,任凭方伐再三喝问,将他手筋脚筋逐一挑断,他仍是不说,很快便流血而死。
一旁的程大少见程麒死去,跌坐在地,吓得呆了。方伐想到这少年也会些皮毛武功,便轻轻出掌在他丹田处一击,程大少当即晕厥摔倒。
“这小子学武不深,我损了他的经络,使他终生手脚虚弱,再也无法作恶。”方伐说着,转身瞧向袁岫,见她惘然看着自己,只当她也是初见死人、被吓住了;他不擅哄人,挠头道:“丫头莫怕,擒杀漏鱼是我派本分,等你入门学剑有成,也当如此。”
袁岫颤声道:“我不怕。我……我饿了。”
方伐恍然失笑,道:“你若饿得厉害,此家厨房里应有些吃的。”
袁岫点点头,奔去厨房,此刻程家的家眷、仆从早已逃得不见踪影,厨房里空无一人,不多时袁岫便捧着一只烧鸡回来,撕下鸡腿递给方伐。
方伐一怔,倒也觉有些饿,便接过来道:“咱们边吃边走,回你家去,我有些话要同你娘亲说。”
两人出去宅门,走了几步,袁岫忽然顿足道:“啊,我将娘亲给我的帕子落在了厨房,你等我一下!”
不待方伐答应,她便独自跑回程家院中,见程大少兀自晕倒在程麒尸身旁,便走过去,从袖里取出刚才在厨房中拿的剔骨短刀,俯身将程大少咽喉割断,而后丢下刀子,出门随方伐回家去了。
第十五章 :郓州雪月(上3)
袁岫决意从此追随方伐学武,袁夫人虽疼惜不舍,但知袁岫极是要强,女子不能考科举做官,能拜入鲸舟剑派已是极好的机会,便强忍泪水与女儿分别。
此后大半年,方伐带着袁岫闯荡江湖,四处擒捉漏鱼,在逆旅中指点袁岫的武功。袁岫天资颖悟,进境极快,让方伐惊赞不已。有两次方伐追丢了漏鱼,更是袁岫出言提醒,才识破了漏鱼隐瞒行踪的布置。
方伐做事认真耿直,追捕漏鱼不遗余力,有时他须借调各地剑舻弟子协助搜查,也都是公事公办,极少闲谈。袁岫察言观色,见许多剑客虽听从方伐调遣,神情中却有些疏淡。
这时袁岫对鲸舟剑派所知已多,她问方伐:“师父,你已做到神锋御史、永州分堂副堂主,再往上是做堂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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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做到掌门?”
方伐道:“我再尽心抓几年漏鱼,回报了师门的养育之恩,便不做神锋御史,也没想再往上去。”
袁岫一愣:“不做神捕,那做什么?”
方伐随口道:“便是回到分堂里做个普通弟子,每日琢磨剑术,那也挺好。”
袁岫若有所失,道:“师父这般厉害,该做掌门才是。”
方伐却笑道:“你没见过门中厉害人物,才觉得我厉害。你好好学剑,莫要胡思乱想。”
数日后,两人经过越州、润州等地,方伐查知附近江上有一伙“龙王坞”的漏鱼出没,便和袁岫雇了小舟,在江面上往复搜寻,他远远望见前方一艘大船调头驶向岸边,不禁起疑:此处并无渡口,岸上不过是一片乱石交杂的滩涂,这船突兀靠岸,多半正是龙王坞的水匪劫船。
他加摧内劲,将小舟划得飞快,又见船上踉跄下来一老一少,船舷边却有个汉子对着两人一揖——那老者仓促还礼,领着少年匆匆奔远,瞧两人身姿,似都不会武功。
方伐愈觉蹊跷,待小舟行近,吩咐袁岫:“你跟住这两人,我去擒贼。”他知现今袁岫身手已不算弱,便放心派她跟踪,言毕纵身跃上大船,惊起一阵呼叫。
袁岫上岸沿着那两人的脚印追去,不多时便望见两人挑了一块青石,坐下歇脚。她放缓步子躲在暗处,见那老者一边捶腿一边道:“阿越,莫跑得太紧,小心惹起你的旧疾。”
那少年摇摇头,却俯下身来,帮老者揉腿。——两人气喘吁吁,衣衫沾满灰土,颇显狼狈,袁岫瞧着却有些羡慕,暗忖:“想来他们是父子。”
她见那少年约莫十岁,老者却少说也有五十岁了,又觉这两人年岁差得很大,也许不是父子,而是爷孙。只听那少年道:“师父,刚才是怎么回事?”
袁岫心想:“原来他们也是师徒。”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沈越的嗓音。
又听那老者絮絮叨叨地解释:“……我取出的绸缎上,可有‘龙王坞’的武功心法,万幸那匪徒还顾念自己从前的门派……”
那少年等老者说完,才道:“箱子里既有刀片、剑片,师父你刚才也该在袖里藏一片,倘若那匪徒不在意绸缎,要害死你,你便冷不丁给他一下……”
袁岫心想:“这小孩儿倒是机智。”她自从学武,便不将自己当作孩童,半年来也未曾与同龄人打交道,今日乍遇到这少年,倒觉挺新鲜;又见那老者连道“不可”,教育起少年来,心说:“不敢与人抗争,那不是总要受欺负么。”
她又听了一阵,发觉老者似知晓不少漏鱼事迹,这两人死里逃生,此际心绪渐松,闲谈起来,偶有提及少年的过往,她才知这“阿越”原来是父母双亡,寻思:“这小孩儿比我还惨些,他有师父,我也有师父,但我还有娘亲。”
她痴迷练武,离家后甚少想念娘亲,到这时却突然再也压抑不住,极想一口气飞奔回家中,瞧一瞧娘亲是在洗衣还是烧饭,又或者正埋头给人做针线活儿,想为女儿多攒些嫁妆。
袁岫不知不觉出神,蓦然听到那少年的笑声,回过神来,似乎老者刚刚又讲了一件趣事,她却听漏了;又见两人取出半张烙饼、几条肉干,你一下我一下地掰着吃,剩下最后半条肉,老者执意让给少年吃了。
她见这对师徒相依为命,对彼此关切之情颇为真挚,便是亲父子怕也不过如此,瞧着瞧着,忽又有些嫉妒,心想:“我吓一吓他们。”
随即靠近两人几步,躲在树后,捡起一块碎石发力掷出,石块击在两人所坐的青石上,撞得粉碎,师徒俩遽然站起,以为水匪追来,慌忙又逃远了。
袁岫暗自得意,蹑步继续追去,来到一处村镇,见师徒俩找了户人家借宿,暗忖:“这俩人似与漏鱼关系不浅,还藏有漏鱼的兵刃,稍后师父拷问起来,少说也要打断他们的手脚。”心知方伐随时会赶来,便往回走了一会儿,果然见方伐足不点地般疾奔而至。
“那两人呢,你跟丢了?”方伐撞见袁岫,不禁一愣。本来他武功高出众水匪不少,但顾忌误伤船上百姓,放不开手脚,耽搁许久才将他们制服。
袁岫鬼使神差地指了指与那村落相反的方向,道:“他们抢了一匹马,往那边去了。”说完想到那一老一少谈笑吃饭的样子,莫名有些委屈。
方伐觑到她神情,安慰说:“你练武未久,追不上快马,也是应当。”
他带着袁岫又追查了两日,自然没找见那两人,也就作罢。
过得一个多月,他俩来到永州,方伐在一家酒楼里点了满桌酒菜,待袁岫吃饱,忽道:“阿秀,这大半年来,我一个男子带着你东奔西走,总归是不大方便……我出身于永州分堂,今日便将你交托给分堂里一位相熟的师姐,她剑术很高,比我更会教导弟子。”
袁岫一惊:“师父,你不要我了?”
方伐道:“你天资极高,正该住下来安稳练功,何必跟我受这奔波之苦?你现下虽小,总也会慢慢长大,有个女师父教你,再好不过。”
袁岫急道:“可你从前说过,本派素来对男女弟子一视同仁,陈掌门他老人家收的也有女徒,便是如今鲁州分堂的柳前辈……”
方伐闻言苦笑不语。袁岫低头寻思,忽道:“师父,你是不是知道我故意指错了方向?”
“你说那天在江边么,”方伐略一犹豫,道,“不错,我知道。”
袁岫低声道:“师父也知我杀了程家少爷?”
方伐道:“不错。”他修为深湛,耳目极聪敏,袁岫那日在程家的举动,却瞒不过他。
“我懂了,”袁岫颤声道,“是我做错了事,你瞧不上我,我不配做你的徒弟。”
方伐轻叹:“你没做错事,不过你跟我的心性,确有些不同。我也怕耽误了你的天分,你好生在永州学剑,以后成就必在我之上。”
当日黄昏,袁岫在永州分堂的门口与方伐分别,她向方伐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谢,两人也未再多说什么。
当晚袁岫住在陌生的屋子里,偷偷哭了。自从五岁时父亲袁瞻离家不归,这是她几年来第二次哭。
很快她就不怎么再想起方伐。她在分堂里刻苦练武,两年后又去到庐山总堂参悟剑术,因她聪明灵巧,言行得体,很得门派中的大人物青睐。她有意攀附前辈,确也见识了一些胜过方伐的“厉害人物”,某次顾飞山来庐山拜望陈樗,听说了她家的事,回朝后便为袁瞻洗冤平反。有时她想,也许方伐说得没错,她确是不适宜当他的徒弟,方伐性子很有些孤傲,在门派中的威望势力都浅,若一直追随他,是极难出头的。
有天她听说方伐来到总堂,隐隐有些欢喜,想着去见一见他,告诉他“我已快修成‘挥月斩水’了。”但那天她反而躲在房中,整日没出门。方伐离山后,她后悔了片刻,想到方伐也没来瞧她,又觉自己做得明智。
偶尔她也心怀恐惧,担心那些大人物对她的赏识只是作假:也许他们早就如方伐那般看透了她,随时会将她弃若敝屣。她反复提醒自己:“我要再小心些,再小心些才行。”
距今七年前,她回京城省亲,恰逢裘铁鹤也在京城,吩咐她去查探一个名叫“张近”的说书人的下落,她自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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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从命,道:“能替裘师叔分忧,是晚辈之幸。”
裘铁鹤道:“你找到张近,问清楚关于‘秋芦门’的事,便回来见我。”
袁岫心知若为他办妥了这桩私事,多半便能得他信重,问道:“是否将这说书人也带来,由裘师叔发落?”
裘铁鹤淡淡道:“恰恰相反,你要告诉这人,请他以后也莫要来见我。”
袁岫微怔,这说书人与裘铁鹤身份天差地远,又凭什么能“来见”他?揣摩裘铁鹤话中意思,应是要将这说书人除去,躬身道:“晚辈遵命。”
——她正是在找寻张近的路途中,听说了陈樗死讯,和嵇云齐独自在郓州左近游历的消息。
第十五章 :郓州雪月(中)
此前在庐山总堂,袁岫只远远瞧见过两次嵇云齐,此人深居简出,每月去一趟“拾剑阁”里,领受陈樗教诲,除此之外,几乎从不露面,众门徒均不知他剑术高低,更不知他何时竟孤身下山游历去了。
袁岫寻思若能找到此人,将其护送回庐山,必是大功一件,不禁后悔接下了裘铁鹤的吩咐,以至分身乏术。哪知一路查找张近行踪,来到兖州城中的一家茶楼,却听闻张近本来在这茶楼中借住,每日说书唱曲,收益不菲,可昨日竟冷不丁告辞离去,说有事要赶往郓州。
袁岫又惊又喜,亦快马急赴郓州,她不知张近也是听到江湖风声才去郓州搜集故事,直道是上苍眷顾,暗想:“此番机缘巧合,必能两全其美,既让我成为裘师叔心腹,又能寻回新掌门,从此我在门派中的地位,自会高上一大截。”
到得郓州,适逢大雪纷扬,她冒雪打探,来到一家面摊时,听摊主说确有个自称张近的老者,领着一个少年刚刚在此吃过两碗热汤面;摊主听说老者会说书,便指点他去城东的聚福茶楼讨生计。
袁岫匆匆来到城东,沿途瞥见积雪掩蔽之下,地上时有残肢断剑散落,惊得行人避绕,心知这几日已有不少漏鱼赶到郓州,与鲸舟剑客起了厮杀;走了一阵,远远望见那茶楼门窗破损,门口石阶上血迹斑斑,不由得一惊。
她掠至窗边,朝里窥望,但见堂中几具尸身歪躺,有的身穿道袍,有的青衫方巾,服色各异;茶楼伙计与茶客早已逃净,只有一老一少站在尸身之间,正自俯身端详——
几年来,张近模样变化不多,袁岫一眼便认出这两人正是当年江边遇见的那对师徒,又见那少年“阿越”长高了不少,身材也壮实了许多。
只听那少年道:“师父,这里刚打过架,幸好咱们晚到了一会儿。”那老者张近拈起地上一截刀刃,嘟囔道:“像是‘沧声阁’的刀……”说话中脚踩血水打滑,险些摔在尸体上,被那少年一把搀住。
“好徒儿,多亏了你。”老者将那刀刃收入背囊,语声和蔼。那少年却翻找起尸身衣襟,片刻后闷闷道:“怎么没内功秘笈。”
袁岫心想:“他俩胆子倒大。”又听那老者喋喋不休地数落少年,却是颇不愿意他练武,少年似不以为然,转口道:“这些尸身怕还会惹来事端,师父,咱们快走吧。”
老者道:“这话不错。”两人走向门外,袁岫赶忙施展轻功躲到暗处,天色阴沉,雪下得愈紧了。
袁岫望着两人在雪里相互依靠着走去,不自禁轻轻吁了口气。途中她查探张近行踪时,听说他带着一个少年行走各地,隐约已想到这两人是谁,只是不敢确定,今日乍见这对师徒安然无恙,六七年过去,仍是亲如父子一般,明知与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心绪竟莫名有些激动。
她暗暗盘算:“不如我问清秋芦门的事后,便打发他俩到边疆去,再回报裘师叔说他俩已死,料想裘师叔贵人事忙,也无暇较真此事。”可却又知裘铁鹤并非易欺瞒的,心里忐忑,犹豫难决。
她掠进茶楼,瞧了瞧尸体上的剑痕,确是死于鲸舟剑术,又见楼上楼下一片狼藉,显见此前打斗之激烈,屋顶上有个两尺宽的破洞,也不知是否曾有人从此洞逃遁,雪花从洞口飘落进来,打湿了堂中一角。
随即,袁岫便要出门继续跟踪师徒俩,刚转过身来,遽听门外脚步声掠近,一个蓝衫中年男子踏进茶楼,眉眼落拓,剑鞘陈旧,却正是方伐闻讯赶来。
袁岫没料到会在此情此景下与方伐重逢,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便没开口。
方伐略一沉默,问道:“可看见那一老一少?”
袁岫心知方伐从街上来,自然看见了那对师徒的去向,此问倒像是他没话找话,她便如七年前那般,抬手指了个相反的方向。
方伐微愕,两人对视着,忽然不约而同地一笑。
“这些人……”方伐走近查看尸身,刚说出三字,突兀顿步按剑,与此同时袁岫心弦亦凛,瞥见堂中角落处的落雪不知何时已止歇了。
仰望去,有一道人影站在屋顶,挡住了洞口。
那人似要从洞口跳下,可是身上缠挂着许多布囊、褡裢,整个人臃肿庞大,却被洞口卡住,那人咒骂一声,连出两掌,将那洞打得开阔了许多,才随着一蓬碎瓦跃坠在堂中。
袁岫打量那人,但见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披头散发,模样俊美,嘴角挂着一抹黠笑。
方伐颔首道:“近来阁下刺杀了我门中不少剑客,方某已找了你三天,实在幸会。”
那年轻男子笑道:“你才找我三天,我可已找了你十九年。”
“十九年?”方伐一挑眉,“是方某,还是方某的师父擒杀过你的师友?”
那男子摇头道:“我不是为他们找你,我是为我的头发找你。”他拈起垂在肩头的一缕长发,啧啧叹道,“我们金鹿寺弟子,本是不该有头发的……正如你们鲸舟剑客,本不该存于世上。”
袁岫闻言恍然:原来这人是金鹿寺的漏鱼,此派本都是剃发的僧人,多年来为躲避鲸舟剑客追杀,颇有蓄发还俗者,他们自然深以为耻。
转念中,倏听方伐道:“你跟住那一老一少,我来擒贼。”便如七年前在江上吩咐的那般。
袁岫一怔,心下隐约有些恚恼:“他还当我是小孩子么?”但听方伐说得凝重,仍不禁道了声“是”,闪身出了茶楼。
少顷,她追上张近师徒,落在数丈后悄然跟着,听见张近说要去城外“游梦观”一派的遗迹。
昔年游梦观覆灭后,道观被商贾占据,先后曾开设过妓院、赌坊,生意却都不长久,到如今已荒废多年;袁岫瞧着张近师徒踩着雪泥,在一片枯草残墙之间走来走去,不禁颇觉无趣,尤其张近长吁短叹,感慨万千,仿佛此地是什么天下胜景一般,更让她费解。
她心想:“因嵇云齐一事,多半裘师叔也会来郓州,为两个陌路人和他作对,可真不值当。”又想既然遇见了师父,索性自己便抽身不管,方伐自会依照门规秉公处置,此二人既不会武功,方伐也不会取他俩性命。
她拿定了主意,随即又埋怨自己:“你怎么心里还叫他‘师父’?”
过得半晌,她估摸着方伐已该击败那年轻男子,却未见他赶来会合,又见张近师徒似还要在这荒院中耽搁许久,便径自往回走。
这一次,她往回走了很远,方伐却没和七年前一样迎面疾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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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剑刻鲸舟》 15-20(第5/16页)
袁岫暗忖:“那男子不过二十多岁,比师父可差了十来年的功力。”她压住心乱,加快步子回到茶楼,但见堂中血流遍地,方伐倒在血泊中,旁边却新添了四具鲸舟剑客的尸身,想来这四人是自己走后才至。
她抢近查探方伐伤势,却是心脉寸断,已经救不活了,又瞥见那四个死去的剑客手脚筋脉俱被挑断,身上伤痕累累,显是死前曾遭惨酷摧残,便如从前方伐拷问漏鱼一般。
袁岫眼前闪过那散发男子的怪笑,一霎明白过来:敌人似乎很熟悉方伐的脾性,知其傲不畏死,便故意给他留下一口气,让他瞧着同门遭受折磨,在他面前哀嚎死去。这对于深重同门情谊的方伐,才是最痛苦的打击。
方伐面如死灰,气息微弱,觑见袁岫回来,也不吭声,只僵硬卧着,目光涣散。
袁岫冷冷道:“怎么回事?”渡去内劲、连问数遍,方伐才似回过神来,断续讲了几句:那年轻男子自称名叫段妄,却是身兼数派武功,除去“十方袈裟棍”,打斗中还曾接连用出展屏楼的刀术“连环锁”、鸣石剑派的“洪钟剑”,以及沧声阁的“凤鸣十二律”。
即便如此,两人单打独斗,方伐本也不至落败,孰料激斗之际,地上那具“道士尸体”忽然眼中流泪,猝起偷袭,原来却是诈死。
袁岫听得心惊:先前这道士装死能瞒过自己,修为应是比自己高出太多。又听方伐说当时这道士以“髑髅鞭”卷住了他的右腿,加之屋顶上又来了一名落鸿山庄的高手,接连射下气箭,贯穿了他的右肋——这三人合力,才将方伐重创。随后赶来的四个剑客,却只是郓州剑舻的寻常弟子,自然更非三人对手。
袁岫心下了然,今日这茶楼中,本就是针对方伐所设的杀局,当时方伐是察觉到凶险,才将自己支走么?她知道即使去问,方伐也不会承认,便又问了那个道士与弓手的年龄样貌。
等方伐歇缓片刻,她又仔细确认那三人的武功路数,方伐说了两句,目光微动,却不说了,只低声道:“阿秀,你不用为我报仇。”
袁岫随口道:“我当然不会为你报仇。我是怕在郓州再撞见他们,好有个提防。”说话时,她用尽了全力,才能不流露出一丝情感。
方伐神情一怔,缓缓道:“不错,这才是你……师门也好,漏鱼也好,你这丫头,心里都不在意吧……”
袁岫点头道:“我不在意。我只是不想有人可以那么高高在上,那样搬空我的家院,夺走我的亲人,安置我的去留,摆布我的悲喜。谁也不行。”
自入门派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对人吐露真正心事,说完便有些后悔——尽管听者是一个将死之人。她转身便要走,心想方伐脾气死硬,从不争权夺势,若追随他是极难出头的,但如果人人都像他那样,那也很好,自己也就不用如此……
方伐忽道:“……今夜子时,城北乱坟坡,有你想见的人。”
袁岫心弦陡颤,她知道方伐应不知她在为裘铁鹤做事,那么方伐所说的人,多半是嵇云齐。
她想说句什么,方伐剧烈一咳,却抢先开口,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我死之后,阿秀……你要小心些,再小心些才行。”
袁岫心想:“还用你说?”她木然走出门去,雪落在她身上。
第十五章 :郓州雪月(中2)
“后来袁姑娘可是去见嵇云齐了?”
沈越听徐捕头说完,寻思袁岫既在荆州,兴许嵇云齐也在,却听徐捕头道:“九天前,袁姑娘交给我锦盒后,就离了府衙,没说要去哪里。”
沈越沉思片刻,道:“徐大哥受累了。”与徐捕头走回段妄、骆明歌等人身旁;段妄瞟他一眼,也不问他俩刚才谈了什么,继续对那老头儿道:“……无论如何,你老人家可不能亏待了这几千门徒,总须教他们一招半式才好。”
老头儿连连摇头:“我的招式,这些娃儿练不了。”
段妄指指山壁,笑道:“正好这里有现成的招式,老前辈不妨将李舟吾的剑式,给众军士讲解一番;他们往常练的,倒也和这一式有些相像。”顿了顿,又道,“普天之下,能看懂这一式的,恐怕非你老人家莫属。”
老头儿笑呵呵道:“要讲清楚这一式,可不容易。”眯眼琢磨起来,却似饶有兴味。
过得半晌,老头儿转身踱出几步,环视肃立在山谷中的众兵士。殷林见他走近,摘下兜鍪,对他躬身施礼,神情颇为尊敬,随即转身发令全军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