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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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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离合

一双手攀上了屋檐,阿绰踩着窗框一蹬,双手一使劲,便翻上了屋顶。

贺少风看着阿绰的身影消失在窗边,才端起那杯茶,啜饮了一口,嗯,好茶。

西源的房屋鳞次栉比,阿绰身轻如燕,很轻易的就能跳到另一处屋顶。街道上没有人,因此哪怕现在正是太阳当照的时候,阿绰也不再顾忌,一路朝南里而去,留下清脆的瓦片“啪啪”声响。

一下便看到了福盛货栈,应该说是曾经的福盛货栈,现在因为大火成了一片废墟,还能看得到外头的围墙和被烧剩的房梁。

阿绰注意了会周围动静,然后弯着腰闪进了福盛货栈。

“呃…啊…”

在他没注意的角落,本是失魂徘徊的活死人循着那瓦片声响,追到了天马巷。

阿绰一刻也不敢耽搁,穿过那被烧塌的前厅,来到后院,最后一次见到鲁力就是在这地方,他亲眼看着鲁力变成了一个怪物。

背对着前厅阿绰向西处走了九步,站定后就将腰间的剑取下,用剑鞘挖着脚下的土。

“啪。”

听到前厅传来不知是什么被踩断的声音,阿绰手上不敢停,但是警惕地看着四周。土里出现了一角硬物,他放下剑,双手拨了拨土,一个精巧的木匣被他取出。

“嚓。”

阿绰将木匣放入衣襟,伸手就要去拿一旁的剑。

“别动!”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个锐物抵住了他的背。阿绰举起了双手,示意对方除了地上那把剑,他没有其他武器。

“站起来,慢慢转过身!”

阿绰按照那人的指示,依旧高举双手慢慢转身。

一个穿着兵服的男人,狼狈得很,握着刀的手还颤抖个不停,确定了眼前这个黑衣男人是个正常人,才没那么慌张。

趁着这兵卒分心的时候,阿绰抓住他拿刀的手向前一拉,兵卒重心不稳身体跟着往前去,阿绰一个抬膝,狠狠地顶在了兵卒的腹部。

“啊!”

惨叫响彻,手上的力气也没有了,长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面。那兵卒捂着肚子跪倒在地。阿绰冷笑,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剑,别在了腰间,就要准备离开。

“呃…啊…”

两人都听到了这骇人叫声,那兵卒也顾不上疼痛,慌张地看向阿绰。

“别走!别走!”

兵卒伸手就要去抓阿绰,阿绰退了一步。

“大侠救命!救救我!”

那兵卒显然预料到了什么会来,脸上尽是恐惧,涕泗横流。

阿绰看着他这模样,只是脚上一扫,将长刀踢到兵卒面前。旋即转身,助跑,踩着围墙边的巨石用力一蹬,就翻出了围墙。

兵卒只是绝望的看着阿绰身影从院内消失,再出现时,就是在隔壁屋顶上了。

“呃…啊…”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那怪物进入了后院,慌乱地捡起长刀,指着怪物。

“别过来!别过来!啊!”

兵卒崩溃了,他发出的声音越大,这怪物就像是看到了猎物,朝他冲了过来!

他看着怪物,又看了看手上的刀。

阿绰在屋顶上看到那个男人拿起那长刀,抹向了自己脖子,可依旧没逃过被扑咬的命运。动物遇到天敌,都会想着拼死一搏。但是人不一样,一旦恐惧占了上风,哪怕还有一战之力也可能寻死解脱。毕竟动物可不会自杀。

阿绰回身,朝着西源酒家而去。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胡大顾不上茅厕里的朱小八,本能地拔出了刀,小步朝木门走去。

“咚——咚咚——咚”

是暗号!但是胡大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着急开门,而是贴着木门低声问道。

“是谁?”

“胡…胡…胡大,是…是…”

胡大就一把打开了门,这结巴山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胡大扯进了院子,然后反手就将木门拴好。

“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他们人呢?!”

结巴山匪苦着脸,他倒是想说啊,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当家说…分…分……”

“当家说分开走?”

结巴山匪猛点头,主屋传来了独眼龙的问话声,肯定也是听到了刚刚那番动静。胡大不由分说,拉着结巴山匪就往主屋去。

小八听到院子里没有声响了,提起裤子,就跑出了茅厕,结果没跑两步直接摔倒在地,倒让他冷静了下来,还在外面的山匪分开走了,万一自己这么贸然出去,碰到了也是死。又开始纠结犹豫了起来,小八看了看那难得没人守着的木门,气的直捶地。

“这一去就是几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你回来了,大哥和季之他们呢?”

独眼龙看到只有那结巴山匪回来了,起身就是一顿连问。

右侧隔间,床上老太听到有人回来,心系自家老汉,指着门外,只发得出喑哑的“啊啊”声。崔娘子也担心着公公,顾不上外头都是山匪,倚在门边,将门帘拉开一道缝,张望着外头情况。

“他刚刚说大当家和季之当家说是分开走。”

胡大先接话,结巴山匪又是继续在点头。

“你们出去这几日是碰到了官府的人?”

独眼龙抓着结巴山匪继续追问,结巴山匪连忙摇头。

“难不成巽国打进了西源?”

结巴山匪依旧摇头,独眼龙紧蹙着眉,又不是官差,又不是敌军。

“那你们这几日是发生了什么?”

脚步声响,众人朝着门口看去。朱小八被所有人盯着,尴尬一笑,很自觉地又站在了右侧隔间旁,心中也十分好奇那几个山匪出去一趟是碰见了什么事。

“死…死…人…”

听到结巴山匪这么一说,在场的人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有人死了?”

结巴山匪一愣,虽然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是想到那头巾山匪,还是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王…王癞子死了。”

他们山匪过的本来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死人也是常事。

“那我爹呢?”

崔娘子掀开门帘弱弱地问道,看着那头巾山匪只是摇了摇头,一下滑坐在地,隔间里传来老太太的一声哀嚎。

“当…当…当…家…死…死…死人…”

结巴山匪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向外指着。

独眼龙只是点了点头,双手撑在木桌上。

“你们出去那日,胡大就说外头巷弄见有尸体。”

哎呦喂!结巴山匪急得直跺脚,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这季仁当家说外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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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没想到你们此趟出门会如此久,怕是遇到了不少难事,你先跟胡大下去吧。注意门口动静,再等等大哥他们。”

如果是分开走了,那么大哥和季之一定会有办法回来,不差再等这么一会了。

胡大又拽着结巴山匪到院子里了,屋内就听见隔间内的哭声。

“你进去,让她们别哭了!”

小八才反应过来独眼龙是在跟自己说话,连连点头,进隔间去了。

“崔娘子,节哀啊……”

崔娘子也是听到独眼龙那话,咬着下唇,无声落泪,怀里的婴孩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手中抓着自己娘亲散落下来的头发,“咯咯”地笑着,天真无邪。

老妪躺在榻上瞪大了双眼,抓住了小八,小八吓一跳,没想到老妪一个病人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老妪将小八往榻边一扯,嘶哑着声音说了两句话。小八都没听太清,想着让老妪再说一遍,就发现老太太去了,死不瞑目,一只手还死死地抓住小八的手腕。

崔娘子喊了一声“娘”,张大着嘴,泪流满面。

小八人都呆傻了,头皮发麻,想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可是根本掰不开那手指。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八跪在老妪面前。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小八冷汗直冒,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忽地就感觉手腕上一松,老妪的手臂垂落。

出了院子,胡大才注意到结巴山匪身上背着一个包袱,走起路来还能听到碰撞声。胡大伸手摸了摸包袱,又掂了掂重量,没忍住一笑。

“看来此番出门还是收获颇丰嘛。”

但是看着那结巴山匪脸上不见有喜色,胡大拉着他到墙边蹲下,又去缸子里舀了一瓢水,看着他一口气喝完了水,胡大也蹲在了他的身旁。

“你说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啊——”

县署内传来一声尖叫,衙役和捕快都往那声响处快速跑去。

“发生了何事!”

李执抓住那个双手捂脸在尖叫的女子紧问道,那女子伸出手,颤抖着指着一处角落。

天色昏暗,但能看得出一个人影悬挂在树上。

梁捕快先是下令让差役守着二堂,别让那些百姓过来。

差人得令,赶忙拦住了那些好奇探头看的百姓,出来的人都被赶了回去。

这个地方是一堂到二堂的必经之路,但因为一堂殓房有活死人,所以众人都不愿意往这一片来。

李执上前查看,几块较大的石块散落在了树下,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子吊死在了树上,本应在身上的腰带,此时挂在了树上和男子的脖颈上。

是说书先生郭云舒,和胞妹云轻一直在勾栏卖艺为生。如今收留在县署里的百姓都登记在案,李执自然认得他。

李执判断这郭云舒应该是踩着石堆上吊自尽了,回身招了招手,两个差人就上前将尸体搬了下来,平放在了地上。

“真让人不省心!洪大人都说了等边军来就没事了,偏偏还要寻短见!”

梁捕快小声嘀咕着,李执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了。

“逝者为大,还请梁捕快嘴上积德。”

李执话也说的不客气,生怕被他的拳头伺候,梁捕快难得识趣不再多说。

“云轻姑娘,节哀。”

再来到那哭泣女子身前,李执也只能淡淡地留下这一句话。

云轻呜咽看着那被白布裹着的尸体,胡乱抹了抹脸,把泪擦干了。

“哥哥,你真的太傻了。”

梁捕快命令将尸体先放在了殓房门口,两差人动作很快,抬着就往殓房去了,一刻也不敢停留,放下尸体就小跑回二堂。

李执一个“请”的动作,护送云轻往二堂走去。

“你哥哥近来可是有心事?为何好不容易在这乱象里逃到县署里活下来了,还要寻死?”

见云轻没有说话,李执也不好追问。

“逝者已矣,云轻姑娘不愿提便不提了。只是——”

李执望着云轻。

“县署里安全无虞,粮食也够,只要边军回援,可解我等之围。便再咬牙忍忍可好?我知道姑娘此刻必是悲痛欲绝,千万不可效仿你哥哥,走了绝路。”

云轻这才说起话来。

“不会的,我跟我哥不一样。我哥人好性子软,从小都是我保护他,就连他在勾栏常被欺负,都是我替他出气。只是没想到,他没过得了自己这一关……”

云轻眼中又泛起了湿意,但她只是猛地一吸鼻子。

“他昨夜跟我说,这些年辛苦我了。我竟然没想到他会做傻事。”

李执无言,心中叹息。

“多谢捕爷。”

到了二堂,云轻朝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第二十二章 起风

夜黑风高,吹散了天上的积云,一轮残月高悬夜空,照亮着茫茫荒野。

关外,距离西源二百里处,巽国军营,身着墨色镶金纹衣袍的男子,正站在营帐前赏月。

“报——”

报信小兵一路小跑来到主营前,那老将军从另一处营帐出来,那小兵赶紧单膝跪下,等着吩咐。

“说。”

“斥候回报那死而复生的士兵都聚集在了西源城门,还设法困住了一只落单的。”

“不用留。告诉斥候,一旦那些死人要往这来,尽数杀了即可。”

“等等。”

四皇子转过了身来,老将军倒是有些意外。

“让斥候想办法带着这怪物回来。”

老将军两步走到四皇子面前,双手抱拳。

“四皇子不可!”

四皇子斜睨了老将军一眼,脸上已是不满神色。

“将军这是在教本王做事?”

“末将不敢!只是这邪物凶险,若带回军营出了差池,可是事关巽国安危啊!”

老将军弯下了身,苦口婆心。

“再说,四皇子现身在军营,殿下的安危也是末将的职责!”

四皇子嗤笑一声,不将老将军所言放在心上。

“看来将军毕竟是老了。从到西源门外起,就开始怕这怕那,你要如何来统帅这一军将士!”

“嗵”一声,老将军单膝跪下,周围的将士们也跟着老将军一同跪下。

“末将万死!待此战罢了回去巽都,自当向圣上请罪!”

此话一出,四皇子双眼一眯,望向老将军的眼神复杂难辨,双唇紧抿。

“将军这是搬出父皇来威胁本王?”

“殿下恕罪!末将与众将士定为我巽国拿下西源,但请四皇子速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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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

“请四皇子速速回朝!”

将士们跟着一同大喊着。

四皇子一个拂袖,看着这些跪下的将士。

“好啊!”

他走到其中一名将士面前,一脚踢在了那将士身上。

“你给本王再说一遍!”

那将士赶忙跪好,看了一眼老将军。

“末将请四皇子速速回朝!”

话罢,四皇子弯腰抽出了那将士的长刀,一刀刺入了那将士的心腹间。

“四皇子!”

老将军来不及阻止,只见那将士一脸不可置信,口中冒出鲜血,便倒地不起。

“巽国是父皇与本王的巽国!你们做臣子的没有资格教本王做事!”

四皇子抽出了长刀,转身看着老将军,刀剑上还在往下滴着血。

“将军切勿僭越,本王不杀你,可你别让这些将士却因你而死。”

他将带血长刀丢在了老将军面前,老将军低头看着那刀,紧咬牙关。

“本王心中自有想法,将军莫再提此事,起身吧。”

老将军迟疑了一会,其他将士看他没动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本王说了起身。”

四皇子这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将军一声回复,“夸夸”的铠甲声响,所有人都站起了身。

“让斥候把那怪物带回来。”

传信小兵得令,应了一声,丝毫不敢怠慢,一溜烟小跑离去。

“四皇子要那怪物是为何?”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戚国能造出这般不死不伤的怪物,不就是上好的兵器,或许也可为我巽国所用。”

四皇子边说着边走入了主营,老将军看着他的背影,此刻只觉得在这月夜之下,被一股巨大的寒意所笼罩。

老将军回到营帐才坐下片刻,一个年轻将领进了营帐。

“将军。”

“忠儿,等明日一有天光,你便回快马加鞭回巽国。”

年轻将领一惊,顾不上许多,走到将军面前蹲坐了下来。

“父亲!儿子怎能临阵退缩,独自回巽都?”

老将军摇了摇头,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我本就是一国将军,理应保家卫国。如今四皇子一意孤行,我有不好预感。”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

“你也见到了那埋伏在戚国边境的邪物。我老了,战死沙场就是宿命,但你得回去。若是度过这一难关好说,但万一没有……照顾好你母亲兄弟,保卫巽国便是你的责任了。”

“父亲……”

年轻将领眼含热泪,两人都清楚,这一走就是诀别。

一个脚步踉跄的身影出现在夜晚的西源街头,被停在路中间的推车拦住了去路。

“就…就是…你来接我吗?”

见得不到回应,那人狠狠地踢了两脚推车,自己倒被疼得哇哇大叫,脚上的疼痛让他酒醒了几分。

陈百金满面酡红,却发现自己此刻在酒家之外。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怎…怎么会…”

恐惧爬上心头,这下可是彻底清醒了。

“我怎么会在外头!”

他记得,西源酒家的小二给他送上了一壶酒,说是二娘送他以解忧愁,接着这酒就一壶又一壶。

他记得,二娘还陪他喝上了两杯,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陈百金猛拍自己的脑袋。

“陈员外…”

二娘的声音断断续续出现了在耳边。

“今夜亥时三刻东街第二个巷子口有快马等您,我安排了人将您送出西源呢。”

他当时还很高兴,想着自己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执起那壶酒就豪饮了下去。

再后来…再后来……

二娘说自己累了,就上楼去了。他一个人独自坐在那,直到小二再来给他添酒时,和他说到了亥时,让他莫错过时辰。

最后的画面就是小二堵在酒家大门大声的叫唤,不让他出去,酒家内的人听到了声响都纷纷过来劝他。可那时他偏以为是那小二见不得他能离开西源,硬是使出力气拽开了小二。

是他自己打开了酒家大门!是他自己走出了西源酒家!

在旁人的催促下,小二不得不关上了酒家大门,门快合上的时候他听到了二娘轻呼了一声“陈员外。”

胃里一抽,陈百金扶着墙“哇哇”吐了一地。嘴都来不及擦,就慌不择路地跑了起来,奈何他大腹便便,又醉着酒,跑得不快,也找不着方向。

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他扶着路边石柱,大口喘着气。

“救命啊!有人吗!”

他低声喊了两声,期盼着能有人帮他,但回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陈百金四处张望着,努力地想找到去往西源酒家的路。

“呃…啊…”

夜风带来一阵诡异的声响,陈百金顿感毛骨悚然,连忙起身看着自己身后方向。

“呃…啊…”

又是一声,只不过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声响。

来不及多想,陈百金又往别的方向继续跑去,还不停的回头看,隐隐能看到有人在追赶着他。

又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再往前头看去,他停下了脚步。

前后都被夹击,陈百金无处可逃,看着这十来个朝他疯跑过来的活死人,他全身颤抖不已,只能喃喃道——“完了。”

只是一瞬间,陈百金就淹没在了活死人堆中。

李执手拿火把猛地转身,把身旁的刘四三吓了一跳。

“怎么了?李捕快!”

“你有没有听到外头有人在叫?”

刘四三伸直了脖子,仔细听了一会,没听着有什么动静。

“没…没有。李捕快是不是累着了,要不您先休息去,小人来巡完这一圈。”

自从那说书先生自尽之后,李捕快就要人每晚都得在县署巡视。两人刚刚从一堂回来,刘四三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继续吧。”

李执已经大步向前走去,刘四三赶忙跟上。

两人刚刚就一路无言,刘四三难受得很,上回也是这样,这李执就是不说话,好不容易蹦出来一句话,却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既不肯先走,又不多说句话,刘四三实在是无法忍受这尴尬了,他清了清嗓子。

“李捕快,您是在西源当捕快吗?”

这话一出,刘四三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这是问了什么狗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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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执也转过身看了眼刘四三,刘四三只得讨好地笑笑。

脚步没停,再回头时,李执嘴角也有些压不住的笑意。

“嗯,如你所见,我在西源当捕快,如今也有十年了。”

刘四三“哈哈”干笑了两声,腹诽这李执该不会是在暗暗取笑他吧。

“小的倒是很羡慕呢。”

“这有何可羡慕?”

“额…又是本地人,吃着官家饭,舒坦呐!”

“我不是西源人。”

“啊?!”

刘四三有些讶异了,不是西源人竟然能在这小地方耐得住十年寂寞。

“应该说,我不记得我是哪人,十年前来到西源,便留下了。”

这份迷茫在他的内心深处封锁了多年,不是没有探寻过,但总是追不到答案,再面对时只剩下了无力感。

刘四三和其他差役平日私下里聊的都是县署里的人的八卦,聊到李执的少之又少。知道李执是县署的老人,知道他是个靠拳头出活的捕快,知道他有时候会替人做些寻人寻物的事情。除了这些,其余一概不知了。

刘四三此时竟对李执产生了几分好奇。

“那李捕快没想过离开吗?”

李执摇摇头,他确实没想过。

“不知道去哪,再说也习惯了。”

“哎哟,李捕快听我一句劝,外头的大好山河您应该多去瞧瞧。小人祖籍是戚中的,不大点便随家人迁到了西源。可那戚中的景色偏偏印象深得很,是西源比不了嘞!”

刘四三越说越上头,眉飞色舞起来,连巡完一圈了都没发觉。直到说着说着,他发现两人已经在二堂前站了许久。

李执见刘四三停下了,将手中火把递给了他。

“戚中是吧,我记下了。”

“掌柜的,天色不早了,您还是上楼歇着吧。”

二娘站在柜台边,堂内人借着烛光,都能看清她脸上不安神色,于是有人便仗义出言。

“是那陈员外非要出去的,人各有命,二娘不必自责!”

“对啊!对啊!”

有人附和道,小二也连连点头。

“等西源城开,生意还是要做的,难免会担心诸位会介怀,若是到时说是我这西源酒家不容人,岂不是百口莫辩。”

二娘并没有因为三两句话而放松,反倒泫然欲泣。

“掌柜的,大家都看着呢!都是在西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肯定不会造谣。各位说是吧!”

小二走到堂内,像是要得到众人肯定般地询问左右。这里的人本就得了西源客栈的庇护,多少欠了二娘一份人情,再说那陈员外本就是在众目睽睽下喝了不少马尿发酒疯冲出去的,拦都拦不住,谁会替他说话呢?自然是无人称否。

二娘彷佛没听着这些人的话,只是捂着胸口,只是叹了口长气。

“我等草芥一般的人物,也不敢出去找,只希望陈员外吉人自有天相了。”

那手帕上的杜鹃花,红得比血还亮堂。

第二十三章 暗流

“咚——咚咚——咚”

天微亮,就响起了敲门声,门边的胡大和结巴山匪一个激灵起了身,两人面面相觑。

敲门声很轻且有节奏,又响了一遍。

“咚——咚咚——咚”

胡大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以防万一,还是给了结巴山匪一个眼色,结巴山匪抽出了刀。

胡大打开了木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胡大探头看了看再无其他人,又将木门关好了。

“三当家!”

季之看得出身上有些凌乱,衣袍上还溅着点点干透的血渍,正看着那手拿长刀的结巴山匪。

结巴山匪慌乱的收起刀,早已冷汗涔涔,作了个揖。

“三当…当…当…家!”

“哼。”

胡大走到季之跟前,跟着作揖。

“三哥受累了!二哥一直在屋内等您!”

胡大稍稍提高了音量,但和结巴山匪谁都不敢抬头,直到余光看到一个人影走出了主屋。

“季之!”

独眼龙大步走到季之面前,还来不及多问,直接上手在检查季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那是别人的血。”

虽然听到季之这么说,但是还是等自己检查完一番,独眼龙才心安了下来。

“天冷,随我进屋去。”

两人才在屋内坐定,独眼龙给季之倒了杯水,季之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杯子,一直盯着那早被松绑的小八。

小八眼观鼻,鼻观心,但还是感受到了这不友好的视线。这阵子下来,虽然知道这帮山匪的可怕,但后来发现那戴眼罩的独眼山匪看上去像是这帮人中脾气算好的,那尉迟在牢里的时候他本就觉得看着凶恶,唯独这个季之的少年,看着跟他差不多大,面貌英俊,眼神却总是阴恻恻的,看着人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像是看着一块死肉。

“大哥呢?你怎么才回来?”

听到独眼龙张口就是问着尉迟的消息,季之颇为不爽,但脸上却挂上了笑容。

“独眼龙,你就那么在乎那尉迟骁死活?”

“季之!”

独眼龙听到季之这么说,先是一愣,接着神情紧绷。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大哥救的是我们兄弟俩的命!”

“哈哈哈哈哈哈!”

季之爆发出了笑声,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捂上了肚子。

小八在一旁听了这两人对话,又听这季之突然大笑,更觉得季之阴晴不定,心中只想离他远远的。

“独…独眼龙!”

应该是笑累了,季之将杯中水一口喝完,看着独眼龙,嘴角还是勾着笑,但眉眼冷了几分。

“你以前张口闭口就是忠孝礼义,结果呢?我们落得了什么下场。”

他站起了身,双手撑在了桌面上,逼近了独眼龙。

“如今你又满脑报恩,哥哥,你难道想当一辈子雁栖山老二,难道想一辈子屈之人下吗?!”

独眼龙脸色煞白,看着季之,只觉得越来越陌生。

“你可别记错了,当年只是那路官兵运气不好碰上了山匪,救下你我的人,是我,季之!”

一口气说完这句话,酣畅淋漓,季之坐回在椅子上下,笑眯眯的。

“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哥哥你只需记住——是你欠我的。”

听完这番话,又看着季之这副乖巧模样,独眼龙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捏紧了,这让他不得不面对那个他早已发现的事实。

“季之,你变了。”

季之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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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我只是不愿像你一样忍着、躲着,何错之有?”

独眼龙喉咙发涩,沉默了许久,才再开口。

“你们此番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况且独眼龙心中还有许多疑问,等理清现况,赶紧离开西源倒是最要紧的事情。

季之倒开始手舞足蹈了起来。

“哈哈!这西源现在,既不是外敌侵犯,也不是野兽下山。我就说我是大福星吧!”

“那为何四处都是死人?”

“因为呀,人成了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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