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控的心(2 / 2)
这副强忍泪意、脆弱又倔强的模样,更是狠狠刺激了池骋的神经。
“《平戎策》之事,暂且交由李学士负责。”池骋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你何时将旧库整理妥当,何时再回翰林院!至于期限……”
他凑近吴所畏,几乎是鼻尖相抵,灼热的呼吸带着怒意喷薄在对方脸上:“朕的话,就是期限!”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仿佛嫌弃般甩开,转身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更令人心寒:“退下。即刻就去。”
吴所畏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他捂着被捏痛的下巴,那裏定然又留下了红痕。他看着帝王冷漠决绝的背影,眼圈彻底红了,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麽,最终却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其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臣……领旨。”
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哽咽。
他不再多看池骋一眼,缓缓躬身行礼,然后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退出了御书房。那背影,充满了落寞、委屈和一种被无情抛弃的萧索。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池骋才猛地回身,一拳重重砸在御案之上!
砚台裏的墨汁被震得溅出少许。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脑中不断回放着吴所畏最后那受伤的眼神和哽咽的声音,那股无名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加旺盛,夹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与……悔意?
他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旧库那般环境……那人看起来那般单薄……
但他竟敢!竟敢对着旁人笑得那般开心!竟敢让旁人随意触碰!
一想到赵铭搭在他肩上的手,池骋眼底的寒意再次凝聚。
他必须让那人知道,谁才是主宰他一切的人!
“来人!”池骋冷声喝道。
內侍连忙躬身入內:“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池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弘文馆旧库尘封多年,恐有虫蛀霉变,即刻派人送去防虫防霉之药草、艾叶,并……并添置两盏明灯,一应用具,皆按翰林院直舍份例供给。”
內侍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刚将人罚去那种地方,转头又吩咐送去这些?这……这到底是罚还是赏?
“再……”池骋顿了顿,语气更加生硬,“调两名稳妥的小太监过去听用,只做粗重活计,校勘清理之事,仍需吴修撰亲力亲为,不得假手他人!”
“是……奴才遵旨。”內侍压下心头万千疑惑,连忙退下传旨。
池骋独自立于殿中,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心中却一片烦乱。
他走到御案旁,目光落在被自己掷在桌上的那份文稿上。鬼使神差地,他拿起那份稿子。
纸张上,字跡工整清晰,见解深刻,显然耗费了主人无数心血。而在文稿边缘空白处,却用极细的笔触,小心翼翼地画了几个小小的、Q版的持戟小兵,正憨态可掬地演练着某种阵法,旁边还细心地标注着阵法名称和演变要点。
这……显然是那人在查阅枯燥档案时,自娱自乐的小动作,却又如此契合主题,透着一种认真的可爱。
池骋的指尖抚过那几个小小的墨画,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那人在灯下时而凝神思索、时而调皮偷闲的模样。
他的心,像是被什麽东西猛地揪了一下。
方才那人离去时,那哽咽沙哑的“臣领旨”三个字,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池骋烦躁地闭上眼,将文稿重重合上。
旧库……那边此刻,怕是已经开始落灰了吧?
那人此刻,是不是正对着堆积如山的陈旧卷宗,红着眼眶,委屈又认命地开始整理?
某人的陛下,此刻正心乱如麻。而那“被罚”的某人呢?
吴所畏一步一步走出宫门,脸上那委屈受伤的表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狡黠而愉悦的笑意。
他甚至心情颇好地抬手,轻轻碰了碰被池骋捏痛的下巴。
“啧,下手还真重。”他低声自语,眼中却光华流转,“醋劲儿这麽大……看来,得快些把旧库的‘苦肉计’演完才行。”
他抬头望了望弘文馆的方向,步伐轻松地走去。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的陛下就会忍不住,亲自来“视察”工作的。
毕竟,那旧库裏的灰尘,可不能白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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