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2 / 2)
当时的自己看到周绮亭生病虚弱的模样,自然而然地就心生怜惜,自然而然地就放下了枪,自然而然地就想要照顾她。
一切都那麽顺理成章。
但这显然提取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周悯又往前想,想到在振邦的最后一天,即将完成任务前,自己在切断电源时有多果断,在发现火情朝周绮亭被困的那层电梯蔓延时就有多心焦。
黄佩仪泄愤性质的行为是自己未曾预料到的变数,而自己那时对周绮亭怀有的不明情愫也是。
变数叠加变数,让场面变得失控,周悯不得不在完成任务与救出周绮亭之间快速做出抉择。
那时的她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去救周绮亭的呢?
內心虽然挣扎,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朝周绮亭所在的地方奔去了,摧枯拉朽般,将自己长时间的筹谋打乱。
周悯还记得自己那时好难过,怎麽明知眼前的是能将自己焚烧殆尽的火焰,还要抛下一切将她抱进怀裏呢。
顺利成章和身不由己,哪个答案更适合说出口呢?
似乎都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要将自己后来才彻悟的感情告诉她?
周绮亭如果知道自己內蕴的败絮裏,还深藏着一颗喜欢她的心,她会不会也感到恶心?
那点难言的情愫此刻就犹如蔷薇般,深深扎根于这颗陷在烂泥裏的心脏以汲取养分,荆棘自喉咙蜿蜒,一路鲜血淋漓,开口之际便是盛放之时。
与其将真心呈上后收获反感,不如让繁花就此枯败于紧咬的齿关。
在低处仰望的姿态实在是让人很难看清上位者的想法,周悯解读周绮亭的表情无果,长久的沉默过后低声笑了,不解道:“你很在意?”
听到似曾相识的问句,周绮亭略挑眉,看着周悯那颗笑起来时会露出来的、此刻白得有点碍眼的下犬齿,不满道:“谁允许你反问了?直接回答我。”
看来确实很在意啊。
可为什麽会在意呢,玩物的心思有什麽可在意的呢。
周悯阖眼沉默片刻,而后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用轻佻的语气说道:“因为我舍不得杀你啊,只要一想到你会是死在我手上的最有价值的一条命,我就抑制不住地兴奋。”
话音未落,她侧首将嘴唇印上周绮亭的掌心,感受着唇瓣上微凉的温度和鼻尖熟悉的味道,含糊道:“我只不过是想把那点兴奋延长罢了。”
话语间呼出的气流让掌心泛痒,周绮亭冷着脸将手收回,起身坐在床沿,背对着她。
“周悯,你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样?”
言语中透出些许落寞,周悯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忽然有点想抱一抱她,抬手间,腕部的手铐又是一阵碎响。
意外的声响让两人都从温和的氛围中醒觉,周绮亭收紧了扶在床边的手,周悯別过视线,不再看她。
面对这句近乎质问的话,周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只好再次反问:“我应该变成什麽样呢?”
如果没有那噩梦般的十三年,周悯会变成什麽样呢?
这个连周悯自己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就这样抛给了对方。
身旁的人难得耐心给出回答,却又好像没有回答:“至少不应该像现在这样。”
听到这句话,周悯失笑。
对不起啊,我也不想的。
“那你想让我变成什麽样呢?”周悯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缓解眼眶骤起的酸涩,“或者说,周大小姐想要什麽样的玩物呢?”
后面那句话中的戏谑显然引发了周绮亭的不满,她回过头,淡淡地睨了周悯一眼,冷声:
“我想要一条听话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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