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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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贰)
鹤书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毫无焦点地掠过头顶的屋梁和手边染血的外衣。
他的视线虚浮涣散,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晃动的、陌生的模糊色块。
“叽啾?”(你醒了?)
旁边传来细碎的鸟鸣,但奇怪的是,那声音在他脑中竟自动转化成了能理解的意思。
他试图撑起上半身,这个动作瞬间扯动了全身的伤口,迟来地、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噬般的痛苦这才密密麻麻地席卷而来。
鹤书死死咬住下唇,这才没让呻吟溢出,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眼裏满是警惕:
“咯……咯?”(是谁?)
声音干涩粗粝,刚出口他便愣了一下,似乎连自己的嗓音都让他感到陌生。
手不自觉地抬起,入眼的却是一只布满焦羽的翅膀,鹤书困惑地皱眉,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眼前的翅膀便倏然褪去,显露出伤痕累累的人类手臂。
那根原本固定着他受伤左臂的木棍松脱掉落在地上,鹤书却没有在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捏了捏手指,像是在确认这具身体是不是自己的。
“这是哪裏?”
他环顾陌生的房间,却寻不到半点熟悉感,眉头不由得越锁越紧,
“我……我是谁?”
这句话问出口,鹤书自己先慌了。
记忆仿佛被掏走了一大块,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空白。
他努力想抓住些什麽,但脑袋却像是被塞满了棉絮,又沉又胀,还隐隐作痛,徒劳无功的搜寻只带来更深的眩晕和恐慌。
他心口一紧,眼眶倏地就红了。
“叽啾、叽啾叽啾——”(恩人,是鹤,是鹤——)
窗台边好像有什麽啄了啄木窗框,鹤书闻声艰难起身,挪到窗户边将其打开,一只小麻雀便飞进了屋子,停在他的肩头。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啾啾……”(不知道……)
鹤书垂下头,抬起右手摸了摸小麻雀的脑袋,听它继续道:
“叽叽叽、啾啾!”(啊!有只猫、叫你、死鸟!)
“啾啾、啾啾!”(死鸟、死鸟!)
小麻雀叽啾着,绕着鹤书飞了两圈,又回到窗台边蹦跶起来。
“偲袅?”
鹤书听了这名字,不解地歪过头,虽然自己什麽也记不起来了,但还是从心底觉得这个名字奇怪。
“我肯定不叫这个名字。”
他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咕哝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立刻抱紧醒来时身上就披着的外衣,缩进床脚。
“默生,拿着这封信,去定云寺找我师父,请他下山来草屋一敘。”
鹤书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人声,觉着有些熟悉,他闭上眼睛思索了一阵,还是什麽也没有记起来。
外面的人还在说话,声音却有些小,不多时便彻底停住了。
鹤书忍不住好奇,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却不巧踩上刚刚滚落在地的木棍。
尖锐的刺痛瞬间从脚底心扎上来,他猝不及防地“嘶——”了一声,受着伤的笨重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一歪,向后仰去。
预想中撞击地面的疼痛感没有到来,腰后撞上一片温热的、带着清苦药香的胸膛,那人的力道不大,将他下坠的势头险险拦住。
鹤书被这股力量带着,踉跄着向侧面歪了两步,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一股钻心的钝痛瞬间从髌骨炸开,沿着腿骨凶猛地往上窜,疼得他眼前发黑,倒抽一口冷气。
“你没事吧?”
回过头,才看见托了自己一把的人半跪在地上,声音裏带着喘,额角因为急冲过来,渗了层薄汗。
他拖住自己腰背的手臂仍在微微发颤,望向自己的眼神裏满是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以及一丝尚未散尽的惊悸。
和醒来时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衣相似的味道瞬间盈鼻,鹤书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但他还是忍着痛踉踉跄跄地冲出屋子,裹紧身上唯一蔽体的外衣,慌不择路地躲到院子中间、那棵枝干粗壮的桃花树后。
探出一点脑袋,他悄悄瞄着一瘸一拐,也从屋子裏走出来的人。
这处山间小屋如同世外桃源一般,院中的桃树开得正盛,风吹过,漫天緋色的桃花簌簌飘落,像一场温柔的胭脂雨,覆盖了冰冷的青石小径。
桃花树下,鹤书将整个身体紧紧贴在粗糙的树干上,只一双眼睛从那后露出来,像只受惊的小鹿,睫毛纤长,颤得厉害,眼底凝着层警惕的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