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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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贰)
“嗤——”
鹤书望着对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情,心头那点因被欺瞒而升起的气闷顿时消散无踪,再也发作不起来。
他松开握住的手,转而轻轻拍了拍那人的手背,语气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没有在生气,你別害怕。”
他说着,仔细端详起坐在对面的人,距离更近,他才更深切地感受到,眼前之人真的不再是过去的那个青山了。
他比记忆中的青山要高大健壮许多,肤色也是常年经受日晒雨淋的小麦色,透着蓬勃的生命力。
前几世的青山,无论转生为何人,眉宇间总带着相似的清雅与病气,性格也多是沉静温和的。唯独眼前这一世……
看来,彼此之间的业报当真已经解开,一切的轨跡,都要重回它应有的模样了。
“不害怕。”
青年明显因他的安抚而放松下来,甚至反握住了他的手,低着头,喉咙裏发出低低的笑,显得很是开心。
“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儿?怎麽跑到我这院子裏来了?”
鹤书温声问道。
“啊,对、对,仙子、酒壶。”
那人像是突然被点醒了般,连忙从腰侧解下一个系着的酒壶,递给了鹤书。
正是那日他在溪边独酌时不慎遗失的酒壶。
鹤书低头接过,心中一时思绪翻涌。
这东西居然也在他手裏?原来……
他就是傅清乐口中那个将他从溪边捡回家的儿子?
若真如此,这巧合未免太过惊人。
记忆中傅清乐那清贫简陋的草屋景象瞬间浮现眼前。
可惜那老山魈此刻还在外追捕影妖,不然他定要立刻找上门去问个清楚,算算这笔账!
“我叫青山、家在、阳春溪边、为了、还酒壶、找仙子。”
那人老老实实、一字一顿地回答完问题。
鹤书回过神来,那个熟悉的名字撞击着他的耳膜,他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句:
“青山?”
听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那青年的笑容瞬间更加灿烂,连连点头,语气肯定又带着欢欣:
“嗯、青山、青山!”
他还学着鹤书方才的样子,也轻轻拍了拍鹤书的手背,然后歪过头,反问道:
“那仙子、叫什麽、名字?”
青山……
竟然连名字也一样?这巧合之上,竟又添了一层宿命般的意味。
鹤书望着眼前人。
明媚的日光正好,清晰地勾勒出对方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眉眼。
那微微弯起,带着温和笑意的嘴角,那专注地、清澈如林间溪流般望向自己的眼神……
即使外貌因转世有了些许差別,但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每一次相似的动作,都与鹤书记忆深处那个无法忘怀的模样缓缓重合。
恍惚间,时光仿佛倒溯回流,宛若故人未曾离去,依旧在这桃花树下,与他相对而坐,言笑晏晏。
可正因这眼前的幻影过于美好,那根植于灵魂深处、早已知晓一切已经失去的绝望,才愈发尖锐地刺破心防。
巨大的酸楚无声上涌,视线迅速被水汽模糊。
鹤书未及反应,一滴温热的泪便已挣脱眼眶,沿着清瘦的脸颊滑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衣襟。
坐在对面的青年顿时显出手足无措的慌乱。
他毫无迟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山野劳作留下的粗粝,却极其轻柔地拂过那道湿润的痕跡,小声地哄道:
“不哭、不哭……”
语气裏满是真诚却茫然的关切。
这纯粹的温柔,这似曾相识的举动,如同最锋利的刃,剖开了他强自忍受的坚硬外壳。
鹤书的泪意非但未能止住,反而如同决堤,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连绵不绝。
他猝然闭上眼,偏过头,试图避开那令人心碎的温度。
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将所有几欲冲出口的哽咽死死压抑在胸腔之內,发不出一点声音。
为什麽……为什麽偏要在他终于下定决心放下的时候,让他再次遇见这些……
单薄的肩线在漫天落花中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青年愈是温柔地拭慰,便愈衬出失去的刻苦铭心,愈是关心慌乱,那在阳光下与旧影重叠的模糊轮廓便愈发明亮逼真,也愈加……
遥不可及。
对方见鹤书泪落不止的模样,迟疑了一瞬,继而倾身过来,张开双臂,带着试探,轻轻地将鹤书拥入怀中。
一只手环过他的肩背,另一只手则生涩又笨拙地、一下一下拍抚着他的后背,如同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鹤书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
“我叫……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