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壹)(2 / 2)
他并非不想念,并非不担忧,只是拖得时间越久,心中那份莫名的胆怯与不知所措便愈发浓烈,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当初那几乎逃窜的不告而別……还有分別前,那番未能说清却足以伤人的争执。
真不知那个时候为何要说出那些话。
分明是自己最接受不了的结果,却偏偏要违心地说出来,青山还因此与他置气……
好害怕山中小屋到时候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面对不了这一切。
“唉……”
鹤书捡起书,顺势又摊回了床上。
这几日,除了翻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试图将自己沉入別人的悲欢离合以作麻痹,便是被对外面世界好奇极了的沧玦,硬拽到水面之上的城镇裏去听说书。
可他实在不愿去沉月镇,生怕触景生情,那裏处处都是他与青山曾携手同游的回忆。
上次前来归还寒玉髓,他还特意带了玄通子所赠法宝,好让这小蝾螈妖随意出入寒潭,不至于太过憋闷。
没想到,如今这便利,反倒“害”得自己无法安心躲藏。
“贺哥哥,我们午后就去街口的茶馆听书吧?昨日那《茶肆奇谈》正断在最要紧的关口,我心裏惦记得很,怕去晚了错过精彩处。”
沧玦清亮的声音带着期盼响起,打断了鹤书的忡怔。
“我……”
抬眼瞧了瞧兴致勃勃的沧玦,他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还是不忍拂了少年的意,咽了回去。
鹤书嘆了口气,语气有些勉强:
“行吧,你准备去时,叫我一声便好。”
“再带上我一个可好?”
一道清冷熟悉的嗓音倏然响起。
鹤书心头一跳,循声望去,只见桑黎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幽昙府中,一袭粉衫,面容清寂如雪。
这架势,分明是专程来“捉拿”他的!
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鹤书几乎想找个缝隙藏起来。
而沧玦却浑然不觉这微妙的气氛,经过那段桑黎在这潭底为“质”时间的相处,两人已十分熟稔,他也不似初见时那般畏惧,笑着迎上前去,语气亲昵:
“桑姐姐,你怎麽也来了!”
桑黎抬手,也算有些时日未见,她略显生硬地拍了拍少年毛茸茸的脑袋,目光却微微侧转,落在仍试图向阴影裏退缩的鹤书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
“师父命我前来,将某个跑来躲清净,将烂摊子甩给他的人带回去。”
她顿了顿,声音裏听不出什麽情绪,却让鹤书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他老人家说,近日道观裏颇为‘热闹’,有人在他那儿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让他施展神通,帮忙寻个不告而別、音讯全无的人。”
“什麽!我不是留了字条……”
鹤书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躲藏,猛地上前几步,
“青山他……他……”
声音到后面又渐渐低了下去,他垂下头,几近喃喃。
“我可没指名道姓说是谁。”
桑黎轻哼一声,带着几分被无故差遣的微恼。
她大概是正在云游却被玄通子急讯召来,心中不免怨怼,语气冲了些,微微蹙起眉,低声抱怨了一句,
“真麻烦……”
语毕,她便不再理会神色变幻不定的鹤书,转而偏过头,语气稍缓,对沧玦说道:
“你去把那件遮光的斗篷穿上,我现在就带你去沉月镇。顺道,把午饭也解决了。”
“好!”
沧玦开心地应下,立刻转身去找自己的斗篷。
“你也快跟上!”
桑黎率先向结界出口走去,步履干脆。她没有回头,不容置疑的声音却传来。
心中早已被她先前那番言语搅得方寸大乱、悔意丛生的鹤书,此刻满脑子都是青山不知如何焦急伤心的模样,哪裏还顾得上那点別扭。
听闻此言,他几乎是立刻抬脚,匆匆跟了上去。
虽离元宵佳节尚有些时日,沉月镇的街市上却已提前透出了节日的喜庆氛围。
竹骨绸缎在各式灯笼铺前堆成小山,南货店门前悬起了醒目的“上元巧果”朱红水牌,活计正踩着高凳,仔细擦拭着积尘的走马灯。
前两日来时,街上还未见这般张灯结彩的准备,如今这番景象,一下子便将人拉入了即将到来的热闹氛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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