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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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沈逸将之前逗鸟时摘下的尾羽也都收进匣中,便有闲心当作那些贪食的鸽子给自己的赔礼,点着杂色的长羽摆在绢布之上,让人一眼就能瞧出鸟的品相上佳。
白鸽挤满了半边庭院追着喂食的下人,沈逸推开了窗让光透进来递着零星暖意。
他坐在桌前仍旧恍惚着,有些不知道该往哪裏去的迷茫。霍氏闭门休养,他总不好日日去问安逗乐。霍府如今只剩下些腿脚不便的老伙计,马厩中但凡是能跑的马都跟着外祖一起往西边走了。快近年关,薛从之刚行出长安,卫谦羽自己昨日也一同见过了。
至于,沈逸坐在桌前盯着空的杯盏,伸手将它们归位重新摆放好。至于柳千山,他心裏生出几分芥蒂。
那日对方醉酒的情态固然好笑,但阴差阳错,最担心去陇西的人反而安坐在长安城中继续饮酒作乐,替他劳碌的另有其人。
沈逸又觉得这点芥蒂有些莫名,要单论起来,柳千山和自己才是一同长大的玩伴。年纪相仿,门第又相当,沈骞和柳家那位宗正都不过多干涉他们,反而借由小辈来往走动得更频繁了。
不过既然老爷子都发了话,他是该锻炼锻炼身骨。戒酒之事断不能让柳千山再知道了,不然怕是又要像之前那样闹一遭。
他想起平日寻欢宴乐,就算柳千山无意相劝,待在他身旁看他爱酒如命——光是这麽想一想,沈逸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发渴,想起酒的滋味,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
近日已经喝惯的茶水也突然觉得有些发苦,更愿尝些酒水。味淡的清酒也好,那是歌楼专供厢房贵客的,喝下去绵长的滋味泛出些许甜味和脂粉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浑浊的腊酒也好,用刀片下暖炉上烤好的熏肉,混着咸腥一起吞进肚子裏,余韵的苦中带着几分酸涩,总没有口中的茶寡淡。
他摇着头,想要冲淡这莫名涌上来的渴意,一时半会儿又实在忘不掉回味酒香,只能任渴意煎熬自己。
直到喝完了整壶茶水,才觉得自己没有刚才那般难受。便苦笑过自说自话,近日纵使是要见柳千山,那须得约在茶楼作清谈之势。若是叫他沾了一滴酒,自己半月戒酒还不是得功亏一篑。更別说柳千山一杯就倒的酒量,让人见到更是恨不得替他喝个痛快。
无酒寻欢自然多添无趣,这几日沈逸最常做的事无非是到郊外跑马。长安城外成簇的重瓣菊也枯成一团,马蹄从小径踏过便能带起阵阵不停的脆响。
他放任着马肆意跑在平地裏,指间松松把着缰绳,直到前方快进山中才施力调转方向朝向长安城中。
往往等到日暮鸟还,沈逸才愿意带着马往城中走。城中人家纷纷亮起了灯,冷风吹过他的脸,刺骨的寒却只留了一瞬。偶尔回到府中便正碰上沈骞,千般不愿也只能装作无事,行礼问安后转身就走。
沈骞倒习惯了沈逸的性子,又或者觉得没什麽好放在心上的,往往正好衣冠就独自坐进书房內。
沈逸有时随意瞥过一眼,能看到烛火映出来的人影,门却依旧紧闭着传不出什麽声响。这时,就算是守夜的下人也得死死低着头,防止误了事。
他想着想着,指尖描上模糊的黑影。沈骞一直瞒得很紧,见过什麽人,谋划着什麽事,就连阿娘也是毫不知情的。
大概还是他口中所提到的党争之事,朝中纷乱。沈逸收回目光,盯向自己桌上烧得明亮的油灯。
从前从耳边溜过的经籍词句渐渐淡忘了,他宽慰自己不必为此忧心。即使是外祖最不喜的沈骞,出口的话也从不会按照圣贤之言行己有德。
刮过庭院的风吹出几声怪响,沈逸闭了闭眼,希望自己忘掉刚才的猜想。朝中该是后商大大小小的官员,封侯拜相年俸充足,要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那真正的皮肉从哪裏来呢。岂不是连长安城中的寻常百姓,都变成鼎中熟肉,累累白骨了?
只当是自己臆想,又觉得是沈骞近日行使多让他疑心。喝了杯热茶暖身之后就不再去细想其中关窍了。
沈骞想保全自己,就必须保全侯府上下,为了侯府上下,即使私下和老爷子争执不断,明面上也多借霍家之势,断不会和将军府割席。
沈逸嗤笑了声,最近书房来客,怕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和沈骞待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就是讲到天明,讲到外祖回来之后,只要不惹祸上身,权当和自己无关就是。
月弯成一线,堪堪挂在云边,昏暗着被城中通明的灯火遮了亮。白鸽都尽数归了笼,重现争食的拥挤聚在一起取暖,任西风吹落树梢上仅剩的几片叶。
初冬只有风吹得更凛冽,有时也刮起地上的沙土,和云一起遮着阴沉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