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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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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热闹跟侯府注定无关,沈逸再下榻时才觉出腿上的伤痛来,想着用不了一月就能自行愈合。匆匆用过素食之后披上白衫,霍氏的房门闭得死紧。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侍女从庖厨中端了热粥送进房中,想要跟着进去却意外被拦在了门外。“夫人……说她近日谁也不见,小侯爷要麽——过几日等夫人身子好些了,再过来看一看。”

侍女低着头轻声将霍氏的吩咐说给他听,沈逸攥了一下指尖,又看她一直等着自己,勉强应了一声让开了路。

他退到庭院中看侍女进到了房中,等了一会儿之后又看着她退出来,视线相对过又点了下头,侍女才肯走远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沈逸想再走近些,又想到刚才听到的话,还是站定在原地。霍氏说出口的话,一般是轻易不会改的。更何况是这种时候,即使再见到阿娘又如何呢,他现在说不出来任何安慰的话。

包括他自己,依旧沉在哀悼之中,甚至不知道沈婠在宫中会是什麽样的境地,只能借着那封圣旨听得几份借由沈婠之名送过来的丧葬之礼。

那位陛下,就连这种时候都不愿意放阿姐离开后宫几日。

他身上的伤口纷纷都结了痂,新长出来的肉发痒着。沈逸度着这样的一日又一日,素食无酒,白服无喜,原先还会在梦中梦到他的外祖,这几日却睡得越来越不安稳,就连梦也都再没有做过了。

岁末的热闹染不到侯府当中,就算是沈骞也不得不守礼,除了必要的朝会也只能待在府中。沈逸突然有些厌烦,新裁出来的白衣染上了尘灰,前几日的哭号终会被其他人抛在身后,只敢偷偷论断着年末的事情,又因着今年注定无宴,私下裏便听着府外的热闹事。

仿佛陇西的大胜已经远去了,侯府的挽歌也已经远去了,留下来的生者却开始抬头盼着下一次的月圆。

他闭紧了房门,跟霍氏一般将自己隔绝在房中,借着一刻又一刻的安静,数算着过去的日子,又数算着将来的日子。

这样的安静也没有持续几日,他正想翻出枕边的木匣时,下人便急忙在门前喊了半句,“小侯爷——”见他没有应声,竟是将声音又拔高了一些再喊了一遍,“小侯爷——”

沈逸将拿在手中的木匣推回了榻边,下榻顺着对方的叫喊声打开了房门,“何事?”轮到答话的时候,对方却好像后知后觉出了不妥,将声音放轻了,头也垂得很低。

“府前有位薛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说与小侯爷听。”

薛从之?沈逸顿了一下,想到那块已经被烧成灰的绢布。“就说还在服丧期內,不见。”他也从陇西回来了麽?

下人匆匆出去传了话,不料顷刻之间又匆匆回来回话。“那位大人只说有要事,今日必须要一见小侯爷。”

“唤他进来吧。”沈逸伸手推开了久掩的窗,让冷风吹进来散了屋中闷着的熏香,只是实在不知薛从之能有什麽事非要找自己。

“小侯爷。”薛珩一身玄衣,随着下人进到屋中,先抬袖弓身行了一礼。沈逸依旧着一身素白,静立着瞧过刚从陇西回来的人。

“从之有什麽非要今天来的事?”他开了口,继续打量着面前的人,好像走过一遭,也并无什麽变化,只是身上衣物再旧了一些。

“本不该此时登门,只是从之受老将军嘱托,”薛珩也不再多言,直说了来意,从袖间取出半块粗布双手捧给了沈逸,“老将军弥留之际曾写了几字,其中包着块牌子,一直念着小侯爷。”

他淡笑过,“所以从之便擅自闯了侯府,亲交给小侯爷,才算不负老将军所托,”见沈逸拿过那块布后又再次行礼。

“如今东西送到,也望小侯爷节哀,老将军最后睡得还算安稳。”

“从之便先告退。”薛珩自觉言尽,似乎了然沈逸的反应,转身就自己出了屋门。

沈逸自从接了那块粗布之后,确实没再听进去薛从之说了什麽,便也不曾听到那声浅淡的安慰。

他的手颤着,想了许久除却信物之外,他的外祖还能留些什麽话,或许只是些嘱托,无论是给阿娘,还是给自己的,又或者是有关霍府的,总算老爷子最后念着的事情。

无论如何,沈逸想,自己都不得不去做,接过老爷子纵马一生攒下的信物。将来有机会,他也是要去陇西走一趟的,就当替他的外祖再看看西边的风沙,是否依旧。

他缓缓地展开了折好的粗布,取下那块亲刻的令牌才看清楚上面的字。

那两个字写得粗犷,干涸的血跡歪扭着,只有这两个字——

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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