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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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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说过多少次,气急败坏或是趾高气昂,卫栖山从来没有将他们的婚约放在眼里,我行我素,横插在他与辛眠之间,刺眼,碍眼。

恰好在此时最后一点泥污也被抹去,辛眠眯眼一笑:“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无耻的话哽在喉头。

算了。

周雪芥沉默地抿住了唇,什么也没说,视线越过辛眠的肩头看向缓缓站起身的卫栖山,一身的血,是最狼狈的一个。

辛眠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随即转过身去,手里却被突兀地塞进了那盏莲花灯。

“两只手拿着,不许放下。”

周雪芥任性的语气在耳边回荡。

辛眠依言照做,用来支撑莲花灯的细棍不算短,一手持尾端,一手挑中段,橙黄的一朵莲花在她身侧温柔地飘摇,晃荡,脚边投下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看着卫栖山弯下腰,在地上翻翻捡捡,从满地的脏污里拾起那根染血的无垢玄凤骨,垂眸悉心擦拭。

血污全都跑到了他的身上。

而后抬眸,缓步朝这边走来。

到辛眠近前,见她的两只手被花灯占着,默了一瞬,将无垢玄凤骨抵住了草木乾坤戒,掀起眼帘,无言示意。

绿光一闪,无垢玄凤骨被收入了草木乾坤戒中。

“物归原主了。”卫栖山道。

辛眠点头,刚动了动唇,就听见不远处突然响起糟乱的脚步声,正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

“师尊!!”

比人先到的是凄然的哀嚎。

段南奚今夜原本在沧浪峰当值,所经之处无甚异常,却在路过闻江的寝殿时忽有狂风拔地而起,顷刻间刮断了院内那棵苍木,将两扇灵玉砌就的大门掀得大开。

殿内无人。

师尊不在,那位女仙亦不在。

段南奚看看左右无人,遂走上前关门,大门正对着的壁龛里置放有闻江的命灯,他甚至特意看了一眼,那灯格外的亮。

探看师尊的寝殿本为大不敬,他素来守礼,端看了一眼便垂眸合门。

门扇紧闭的瞬间,段南奚抬起了头,因而从那最后的缝隙里无意之中瞥见闻江的命灯闪烁一二,终归于寂暗。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

他顿时呆愣在原处,倏地猛然推开了门,门扇撞在两侧墙壁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

壁龛里,命灯不亮了。

闻江死了。

垂落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抖。

怎么会,怎么会……

段南奚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跌下山,听说闻江带着妻儿去了松丘城游灯会,他一路寻过来,大街小巷静得出奇,哪有半分办灯会的热闹气氛?

心中的预感愈发不妙,终于,他看见了满地狼藉。

倒塌的房屋,堆积的砂砾,地面上纵横交错的裂纹,跌坐在一座民宅后惊魂未定的谈盈,和她怀里被死死禁锢着、已经哭不出声的闻瀚。

再望向前方,三道站着的人影被一盏莲花灯映亮,地上瘫着被破开后背的许云漪,而闻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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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南奚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视线被起身的卫栖山牵动,心念一转,他定定看向卫栖山脚边那一滩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折断的玉牌露出一个角,幽幽亮着淡光。

段南奚跪在地上,端在身前的两只手颤巍巍地抖动着,迟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愤然扭头,看向聚在一起的三人,尽管已经失去了理智,无边的憎恨也不知道该落在谁的头上。

“为什么……”他咬牙质问,“为什么偏偏是今夜……偏偏我不在的时候……”

周雪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蔑地嗤道:“你在又怎样?”

“至少我可以替他去死!”

“那你就去死吧。”

被当成了怨气的发泄口,周雪芥一脸晦气,“赶紧的,说不定下去之后还能跟他一块投胎畜生道。”

辛眠拿细棍戳他,他闭了嘴,把脸扭向一边。

段南奚不会说什么难听话,被周雪芥呛了也不还嘴,只是身子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段师兄,为了这种人去死不值得。”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师尊啊……”

段南奚痛苦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渗血的眸迎上辛眠的目光。

“你知道吗师妹,我曾想着,既然我没有

机会和你在一起,默默守护也是心甘情愿的,所以那时我阻止你杀卫栖山,后来自作主张替你认罪,亦是怕你冲动之下因为不值得的人而伤了自己……”

“师尊是该死,但他身后还有闻家,闻家如今定然也知晓了此消息,不日便会找上山来,那时你又要怎么办?”

周雪芥抱着胳膊:“怎么办?我倒想看看那闻家还敢悖逆了我父亲的面子不成?”

“你能让她永远都待在你的寝殿那片方寸之地吗?”

段南奚厉声喝问,噎得周雪芥没了话说。他又看向辛眠,“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了闻江,闻家人又会天涯海角追杀你,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辛眠许久没出声,静静地听着,待段南奚如此问了,才道:“是呀,这就是我想要的。师兄,我想要的,只是闻江死而已,我就是要他为我的家人偿命。”

“还有,今夜不是我要杀他,是他先要杀我的,不信……”

听见由远及近的稚童哭腔,辛眠勾起唇角,“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闻瀚趁谈盈不注意从她怀里挣脱,捏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跌跌撞撞冲过来。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杀了你们,替爹爹和阿娘报仇!”

没人拦他,很快就跑到了辛眠身边,手里的石头还没来得及抛出就被辛眠拎住了后衣领,两脚凌空。

“闻瀚是吧,你跟这位哥哥讲,是不是你娘先举着刀子要杀我的?”

闻瀚胡乱踢着脚:“爹爹说,你是个坏的,你会抢走阿娘的东西,他们要教训你,我在一旁等着阿娘……”

后面追上来的谈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冷着脸教训他:“骗人!明明是你爹娘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要杀人灭口,他们才是坏的!”

闻瀚哇哇大哭:“你胡说!你胡说!”

听到这些,段南奚也大约知晓了今晚之事的起因,垂着头不发一言,良久才哑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师妹。”他重复道。

说罢,合起手掌猛地拍向自己的眉心。

谁都没反应过来。

“段师兄!!”

谈盈失声惊呼时,辛眠蹲下去接住了他往后软倒的身体,迅速封了他几处脉门,忍不住怒声斥道:“你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虽是怒斥,尾音却是藏不住的慌乱。

段南奚躺在她怀里,眼角最先流出血,然后是鼻子,耳朵,最后嘴里大滩的血涌出,染红了他胸前大片衣襟。

辛眠用手去给他捂,但是鲜红的血从紧闭的指缝之间不断往外渗透,很快就漫过了她的手背。

不是点了穴吗,为什么止不住?

辛眠慌慌张张地用灵力给他续命,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没了血色。

“不用了,师妹……”

“不行,不行,我还没有治好你脸上的疤呢,你不能死,师兄,你不能……”

“我早就不想活了,咳咳,从知道那些事的时候开始就不想活了……师妹,对不起,我的师尊、师娘,他们都伤害了你,他们应该得到惩罚……”

段南奚扯着唇角安恬地笑。

“咳咳……其实我现在很开心,真的,你抱着我,关心我,我特别开心……我早就想一走了之,就当、就当是我实现愿望了,如今死也无憾……”

“这样的话……闻家人找来的时候,你们就说,是我大逆不道,欲图弑师上位,最后同归于尽……就这般说,不要说是自己干的,知道吗?”

“你做梦!”

辛眠的眼眶又干又疼,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她失控地用力抠抓段南奚的肩膀,“谁要你来逞这个英雄啊!我杀了周雪微不依旧活得好好的,还会怕他闻家不成?你不准死……”

段南奚感觉到体温在迅速变冷,尽管被辛眠拥着也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就到这里了。

他想,只是可惜,看不见师妹穿上嫁衣的模样了,就算那嫁衣永远不会是为他而穿的,他也一直都很想看看。

一定特别漂亮,他知道的。

没了力气的手重重砸落,刚好碰到闻江那块玉牌的一角,手背连同玉牌完全压进泥泞的肉泥中。

段南奚从始至终都在看着辛眠,温柔、愧疚、不舍,甚至带着贪婪。

虚弱的目光一遍遍吻过辛眠脸上的每寸肌肤,直到支撑不住,仿佛困到极致要睡着一般,轻而缓慢地阖起了眼,眼缝中氤氲出少许水雾。

啪嗒。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他左眼皮上。

眼睫颤了颤,终究没有再掀开。

第74章 决心

哭声骤然炸开来。

谈盈仓皇间无暇顾及闻瀚,闻瀚甩开她借机想跑,又被一旁的周雪芥擒住手腕,龇牙咧嘴地瞪着他。

周雪芥毫不客气将手腕一拧。

还没干的泪眼再度疼得哗哗直流。

辛眠抱着段南奚发冷的身体不撒手,总觉得心神恍惚,看什么都不真切。谈盈踉跄奔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滚烫的泪不停砸在她的发顶,偶尔有几滴落在脸颊,就像是从她眼角流出那般。

“眠眠,段师兄……段师兄……”

“他死了。”

辛眠听见自己的声音,凉丝丝的,语气好像没有任何起伏,与谈盈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放在一起,冷漠得过了头。

可是她真的很难过。

这是她多年后再一次直面亲近之人的死别。

她也想像谈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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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痛痛快快地哭出来,甚至指着段南奚的鼻子骂他两句,骂他为什么要这样潦草地了结自己的性命,为什么直到死了还在想着替她留一条她根本不需要的退路。

话到喉头却只剩腥气。

她张嘴,忽地吐出一口血。

那血从她下巴滴落,零星掉在段南奚的嘴角,很快与他自己的血融在一起,颜色更加鲜艳了。

辛眠觉得好刺眼,手忙脚乱地给他擦,却怎么也擦不净。

更脏了。

她垂眸看段南奚已然乌紫的唇,轻声问道:“你是怪我,所以不肯让我动你吗?”

谈盈抽噎着来拉她的手:“别这样眠眠……眠眠,段师兄是自己求死,我们都没反应过来,这不是你的错,不是……”

“就是你!”闻瀚张牙舞爪地吼道,“是你逼死了段大哥!”

周雪芥一个巴掌刮在他后脑勺,清脆的响好似大夏天里拍裂了一个熟得正好的西瓜。

“孽障,再胡说一句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闻瀚疼得说不出半个字,抱着脑袋无声啜泣。

那话却传到辛眠耳朵里,清清楚楚,字字如雨落,如针扎。

辛眠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人拉开,又是怎样回到飘渺峰的。

回到熟悉的弟子舍,接连几天辗转难眠,好像睡着了,又好像一直都半睡半醒,意识昏昏沉沉,偶尔坐起来吃些糕点,嘴巴在动却尝不出味道,眼珠会转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谈盈寸步不离守着她。

直到今日,她像是突然清醒了,想通了,如往常一般起床,叫上谈盈一起去校场练剑。

谈盈观察她半日,确实是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终于松了口气。只是晌午修习结束该回弟子舍时,辛眠却说有事,简单知会了她一声便兀自往主峰去了。

来到那座隐秘的洞府,辛眠一步一步走进去。

离了鲛人族的秘法,这些已然扭曲的尸身停止了进一步的融化,来时是什么样子,眼下依旧是什么样子。

她扑通一声跪倒,伏地重重磕了三下。

“爹爹,女儿为大家报仇了。”

即使知晓此处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活人在,她仍然不敢放开了声音说话,怕太大声的话会吓到他们。

伏倒的身子慢慢起来,跪坐在地,低垂着头。

额前散落着一绺乌发,辛眠没有理会,缓缓呼出一口气后说道:“女儿很快就要嫁人了。当时答应他的时候还以为要不了多少日子就……”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一下,“但如今再回看,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也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如今的想法与当日也不尽相同。爹爹,你说为什么人总是会被自己的欲念推着走呢?”

暗红的光似乎闪烁了一瞬,辛眠抬眼时却一如先前,便只当是错觉。

“我也是很贪婪的。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让周雪芥帮我保下你们,没有心思想别的,但是段南奚……”

辛眠顿了顿,眼睫微颤,“女儿因为段南奚的死很是难过,不过他也的确提醒了我,闻家人若是不

相信那套说辞,执意要查,想来不难查出闻江是死于我之手。或许他们对周雪芥会忌惮一时,但若是同生咒解了,闻家,还有周衍,无论哪个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了我的命。”

她不想再死第二次。

侥幸重活一世,没有人能够保证她还有大运可撞。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嗓子不免有些发干,辛眠便抿紧了唇,沉默在洞府内蔓延。

她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往洞府外走去。

这一次,脚步无比轻盈。

……

清风阁。

许久没有来找过齐云间了,印象里昨日似乎是秦姣师姐去看她时替师尊捎话来,说有些婚事相关的事宜要与她商讨。

是了,她无父无母,齐云间是她唯一的长辈,对婚事格外上心。

踏进阁内时,齐云间皱眉挑选着喜服。

眼见辛眠进来,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摆手招她:“来来,小徒弟,你来帮为师挑,为师是觉着都不错,总不能穿两件在身上吧,那不惹人看笑话啦?”

辛眠听话走过去,身前这两件都不是太喧宾夺主的款式,颜色素净,区别在于一件前襟缀着红绸,另一件则是在袖口。

她略一思索,指着前襟那件。

齐云间倏地拍手:“咱俩想一块去了!其实为师心里也更偏向这件,那就它了!”

辛眠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把没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

本来想说那件一般,红绸上突兀地染了几滴雨墨,不如另一件金丝绣的好。

齐云间将衣裳收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完一遍,问道:“病好了?”

辛眠恭敬行礼:“是,已大好了,有劳师尊挂怀。”

“怎么突然病了?”齐云间继续道,“我大致听谈盈那丫头说了些,她说你与那姓段的小子素来交好,松丘灯会上猛然撞见他与闻江血刃相向,双双惨死,一时悲恸以至于大病一场。”

“……是。”

“那段小子我见过,是个稳妥体贴的人,怎会突然……”

原本还在感慨,齐云间却突然话锋一转,“小徒弟,你近来闹出的动静可是着实不小。”

隐隐感受到无形的压力,辛眠一咬牙,郑重行礼。

“弟子恳请师尊相助。”

听到这句话,齐云间沉凝的面色倏地展开了,他满意地捋了捋胡须:“不错不错,真是长记性了,看来在沉霜渊待的那段日子里的确成长了不少,你这小锯嘴葫芦竟真的不嘴硬自己扛了。”

“师尊既说过不怕受弟子连累,弟子便斗胆相求。”

“行了,也不用你求,消息早就按照谈盈那丫头说的放出去了,就算闻家人找上朝天阙要个说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谈盈说的话颠三倒四模棱两可,但齐云间多少也猜到了闻江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报应。

很早就觉得闻江这个人太过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时闻菱在生辰宴上被折辱而死,闻江这个当父亲的竟从未出面替女儿讨过公道。

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

只是,他再次打量辛眠。

小小年纪,喜怒哀乐分明很容易看懂,却时常不按常理出牌,隐忍时足够隐忍,不忍的时候又太过果决,身上有着一种连他都自愧不如的狠劲。

齐云间最是惜才,他护短不是像周衍那般不讲道理地护着,他是希望辛眠能够走得更远,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当师尊的,能多照顾点便照顾点。

他叹了口气,“找你来也没什么要说的,婚事有为师打点,你尽可放心。这眼看也不剩几天了,你养好身子,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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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漂漂亮亮的,让为师也跟着沾沾喜气。”

“是。”辛眠深施一礼,“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哦?还有何事?”

辛眠从草木乾坤戒里取出那只断手,还有被她折断的那根无名指。

猛然看见断手上交错纵横的黑色蛛网纹路,齐云间眉头微锁:“这是?”

“是混沌之气。”

辛眠将逆道十八境里所发生之事简要告诉齐云间,而后说道,“秦师姐说门中有位长老可解混沌之气,弟子恳求师尊引见。”

齐云间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

“引见怕是不行,她如今不见外人。”

“这样吗……”辛眠有些遗憾,“那弟子再想想别的法子。”

齐云间却拦住她往回收的胳膊:“不见外人,可没说帮不了你啊,你把这断手给我,明日这个时候来取。”

辛眠愣怔片刻,随即双手奉上。

“多谢师尊!”

齐云间摆摆手:“走吧走吧,别磨蹭了,外头有人等着你哪!”

从清风阁出来,梅树下,卫栖山长身玉立,换了一件崭新的弟子白袍,有两朵梅花簌簌落在他肩头。

上次见还满身血,而今却是一身月。

人模人样的。

走在山间的青石板路上,卫栖山一句话也不说,辛眠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许云漪……她怎么样了?”

“还活着,和闻瀚一起被关在地牢里,功力尽散。”

卫栖山知道她想问的其实不是这母子二人,停顿了片刻,道,“陈盼月死了,她看见许云漪成了废人被拖进地牢,整整一晚又哭又笑,前天一早,自戕了。”

“噢。”

辛眠不痛不痒应了一声。

此后一路无言,卫栖山陪着她走到弟子舍门前,看她推开门走进去,又慢吞吞转过身,两手扶着门扇作势要掩,才出声拦她。

“等一下。”

辛眠应声抬眸,脸好像消瘦了一圈,气色也不好。

送来的东西肯定没好好吃,但卫栖山也只能嘱咐她:“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谁,那是他的心结,与你无关……”

“我知道。”辛眠敷衍点头。

“还有这个。”

卫栖山瞥见她眉间不耐,便即刻止住话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递到辛眠眼前。

鲜艳的红夺走辛眠的全部目光。

那是整齐叠好的一身嫁衣,微微露出一角的丹阳雀翎羽在稀薄的日光下幽幽散发着七彩光晕。

漂亮极了。

第75章 炼器

“呀,卫师兄,是你啊!”

谈盈轻快的语调在身后响起。

卫栖山稍稍侧过头,余光瞥见她手里提着两袋油纸包好的糕点,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产生的错觉,似乎在他看过去时,谈盈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没有刻意问,他收回了视线,“嗯,今日有闲,我把制好的嫁衣送来。”

“好漂亮啊!”

看见辛眠捧着的那抹正红,谈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要不是手里提着东西,她真想立刻摸一摸。

“听说那丹阳雀极其难寻,果然还得是卫师兄,也是,眠眠与咱们朝天阙少掌门的婚事必不能比任何人逊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栖山原本平淡的眸闪烁一瞬,经浓黑长睫掩映,透进眼底的光微乎其微。

瞧他,光看见辛眠脸上的欢欣了,竟一时忘记那欢欣根本不是因他手中这件嫁衣,而是因与周雪芥的婚事。

蠢透了。

“诶,卫师兄,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回来的路上遇见少掌门,他让我捎了好多好多吃的,你也留下吃些吧?”

谈盈没有注意到他面色的异常,还在热心邀请。

卫栖山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就不多打扰——”

“谢谢。”

辛眠轻声道谢。

卫栖山安静等了须臾,没等到辛眠留他,心中落寞,转身离开时挺拔的肩像是被沉重的山倾轧,新换的衣衫也失去了熠熠光泽,分明还是先前的白,却蒙了一层灰翳。

谈盈悄悄凑到辛眠耳边:“眠眠,我觉得卫师兄好像伤心了。”

“错觉吧。”

“不是啊……”谈盈小声嘀咕。

“我好饿。”不想再说这些,辛眠朝她委屈撇嘴,“感觉肚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谈盈立刻跳进屋,直奔木桌:“来来来,难得你有食欲,少掌门送的可算是正合你心意!”

两人坐在桌前东拉西扯地闲谈,糕点一个接一个进了肚。

很默契地,没人提起段南奚。

“对了,沧浪峰那边如今是怎样的情况?”

前些日子过得太过浑噩,什么人对她说过什么话完全都记不得了,即使不愿再去细想,辛眠还是忍不住好奇后来的事。

谈盈瞥她的脸色:“我也是听说的,掌门下令,目前峰主之位暂且悬置,过些日子或许会从几名修为较高的师兄师姐里面选吧。”

“嗯,是该

如此。”

说罢,房内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最后一块糕也被消灭干净,辛眠终于迟疑着开口,还未说话却欲言又止。

“眠眠。”

谈盈有些猜到她想说的话,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安。

看她这样,辛眠反而放松了很多,抬手戳她的嘴角,想要在这苦哈哈的脸上强行扯出一个笑。

“我还没问呢,嘴巴就耷拉下来了。”

谈盈想也没想便说:“我都知道你想问什么了,无非就是段师兄……”

这三个字出口,她自觉失言,面上划过显而易见的慌乱神色,下意识拍打自己的唇,暗恼方才嘴快就说了出来。

辛眠却淡淡笑着,平静地点了点头:“嗯,段师兄,段南奚,他们现在怎么说他?”

谈盈心中纠结。

“我真的想开了,谈盈,先前只是太过突然,我有些难以承受。现在想想,既然事已至此,回避是最没用的,我也不打算一辈子避着他的名字。”

这番话辛眠说得很慢,但语气柔和坚定,虽是与谈盈面对着面,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谈盈,我避着他,他会伤心的。”

谈盈的眼眶唰一下变红,好不容易才忍住闪烁的泪花:“真是的,你看你,弄得我又想哭了……”

她把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揉干。

“沧浪峰那边的师兄师姐都不相信段师兄会为了峰主之位弑杀亲师,但既是周掌门发话,他们不信也没法子,有几人似乎想让周掌门彻查此事,但被掌门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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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会如何。”

说到这,谈盈担忧地看着辛眠:“怎么办眠眠,我觉得闻家那边定然也不会信的,万一他们找你麻烦——”

越想越觉得可怕,她猛地一拍桌,“不行,要不跟少掌门商量下,干脆将婚期提前吧!明天怎么样?或者后天?”

辛眠被她的突发奇想逗乐,调侃道:“本来就只剩不到一周——啊我知道了,你是着急将我赶出去好独占整间房是不是?”

“不是!”谈盈脸一红,“我倒是希望你别走呢。”

“婚后分房而睡也不是不可。”

她说得认真,反叫谈盈吓了一跳:“自然不可!就少掌门那个脾气,他定然不舍得说你,只会将我骂得狗血淋头!不行不行,你俩还是好好过日子……”

“好哇,又在说我坏话,嗯?”

周雪芥带着愠怒的声音突兀响起,惊得谈盈从凳子上跳起来。

窗扇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周雪芥前倾着身子,胳膊肘撑在窗沿,面色不善地盯紧了此时此刻坐立难安的谈盈。

“少掌门,你听人墙角!”谈盈弱弱抗议,“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周雪芥恨恨咬着牙:“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人。”

一抬眸见辛眠以手托腮,看过来的两只眼睛噙着清浅笑意,他顿时愣住,嘴唇翕张似是有话未尽,又似无从开口,最后化作同样的一抹笑。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分明就是。”

谈盈听他狡辩,直接向辛眠告状,“这几日,每次我从外面回来都能看见少掌门趴在咱们窗前,鬼鬼祟祟往里偷看。”

“太过分了。”辛眠皱眉。

“对,该罚!”谈盈愤愤点头。

辛眠笑:“好,罚。”

周雪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才说了三两句话就莫名其妙领了个罚,按他的脾气早该冒火了,但时隔数日听见辛眠的声音,心中却是怦怦然,欢喜得很。

再转念一想,对啊,怎么不罚别人就罚他?还不是仗着他的喜欢有恃无恐。

认了!

周雪芥手在窗沿一撑,动作利落翻身进屋,极其顺手地接过辛眠松松握着的茶盏,将里面剩余的半盏眉茶仰头饮尽,咧嘴问道:“罚些什么?”

目睹全程的谈盈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你你你……”

就这么把人家没喝完的茶咽下去了?

虽说修仙之人没那么多框框条条的礼法束缚,虽说他与眠眠还有五六日便要结为夫妻,但是,他堂堂朝天阙少掌门,竟然毫不避讳与人同喝一盏茶,喝完后脸颊还飞起可疑的红晕。

这对吗?

这合理吗?

谈盈好半天没缓过来。

许是这赤.裸裸的震惊让周雪芥略有些羞恼,他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客人进来了都不舍得给倒盏茶,还得亲自找,有你们这么待客的么!”

每个字都张牙舞爪,尾音却藏着窃喜。

辛眠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像是被热气腾了一会儿。

“那个……”

刚一开口,周雪芥就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辛眠不由停顿,清了清嗓子后,道,“上次去逆道十八境的时候不是遇到一只妖物吗,我突然想起来从那妖物本体中剔出来的二十一根细丝还没用过。”

“啊,我记得。”周雪芥眨眨眼,“就是咬掉卫栖山一只手的那个。”

“对。”

辛眠没有理会他提及卫栖山时的刻意与吃味,垂眸按住草木乾坤戒,莹绿光辉一闪,那二十一根细丝便搭在了她的掌心。

“所以你是要……”

“帮我把它们炼制成法器吧,你应当认识厉害的炼器师,我不懂这些,但我想,它们应当能够炼成绣花针一样的暗器。”

“为什么……突然要炼这东西?”周雪芥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辛眠笑了笑:“防身啊。”

周雪芥的眼神有些复杂,说是防身,可她脸上分明没有任何不安。

既然没有不安,为何想着防身?

他不明白。

辛眠见他面露犹疑,也不勉强:“你若是觉得为难,我另找人去做就是。”

说着就打算从周雪芥手里将那些细丝取回。

没想到周雪芥倏地把手抬高。

辛眠扑了个空。

“找卫栖山,是吗?”

周雪芥嘴角的笑有些发凉。

“我没说。”

“你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没有……”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你这张嘴最会哄骗人。”周雪芥无奈抬手,带有几分怨气地揉乱了辛眠的发,说道,“他卫栖山才认识几个人,交给我,我一定请最好的炼器师给你炼制,且等着看吧!”

抛下这句话,他起身离开。

辛眠和谈盈默默对视一阵,没再多说什么,将桌案收拾妥当后一起出门习剑,直到夜深才回来。

第二日,从齐云间那里取回断手,辛眠独自去找卫栖山。

断手上的黑色纹路已然褪去,从断开的无名指切面看,里头的混沌之气皆已去除干净。

好厉害。

应该要当面致谢的,辛眠想,奈何这位长老说了不见外人,但齐云间却见得,想是旧日故交,此次算是承了师尊好大一份人情。

很快,来到卫栖山院门前。

远远瞧见房门虚掩着,她没有迟疑,缓步踏进院内,忽而闻到浓重的血腥气自门缝间悠然飘出,细细听去,还有压抑的低喘。

第76章 舔净

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辛眠走到虚掩的房门前站了一瞬,听得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不由分说推开了门。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屋子中央。

卫栖山跌坐在地,身上的外衫松松垮垮搭在肩头,后颈连带着脊背上面的大片肌肤赫然裸露,他亲手挖出的坑坑洼洼被散乱的乌发掩映,看不分明。

“你在干什么?”辛眠问。

听见她的声音,卫栖山的肩头肉眼可见地颤了一颤。

“你怎么来了?”

他不答反问,嗓音沉闷潮腻,故作平静,却实在拙劣。

开口的同时顺手整理衣衫,伪装得就像是换衣时恰巧被辛眠撞见一般,可不够稳当的右手将衣襟一连抓了两三次才紧紧揪住。

还没来得及掩实,长靴踩在木地板上的闷响敲击耳膜。

慌乱间一个手滑,攥紧的前襟

从指尖松落,正好在辛眠绕到他身前时哗然展开。

卫栖山急忙屈起双膝遮挡,被辛眠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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