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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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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对她的手法还算受用,闭起了眼睛,调侃道:“哀家至多也就你母亲那个年纪。若是像你祖母,你和皇帝不是差着辈了?”

青簪也觉出不妥来:“妾嘴笨。”

太后却不似生气,笑道:“嘴笨些是无妨的,巧诈者众,拙诚者殊。”

“妾受教了。”

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日头毒烈起来,伞帐就不那么得用了。太后要回殿里,青簪也回了自己住的偏殿。

才跨进门,却被一只手拉着趔趄地跌进了屋里,撞在一片胸襟上。

门就在下一瞬干脆利落地被关合,把身后跟着的婢女都关在了殿外。

青簪被人抵到门边,双手被他霸道地捉着,压在门扇之上,如同举手就降般的姿势。

“陛下!”

萧放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微微偏头,朝人一举伐进。

很快,二人之间就只剩下唇齿的纠缠较量,还有几息被这方紧闭的殿室密藏起的羞人水音。

青簪酥倒人在怀中,身骨已比太液池水还软。

“陛下怎么来了?”她软软地问。

萧放略一噙笑,哑声道:“不是要朕努力加餐饭?朕自是来,加餐饭了。”

青簪被堵在门与人之间窄窄的空间内,只觉眉眼都热昏昏的,看不清他,所以一味低着头,小心地问:“那现在……算是餐饭之前,还是餐饭之后?”

萧放愣了半瞬。

从她水润艳腻的唇上移开眼,压下才稍餍足又被挑起的更踊跃亢奋的心火。

“卿卿说起浑话来,青出于蓝。”

他用手掌裹住她的一只手,打开了

门:“你是朕亲封的盈美人,朕何必与你这样偷偷摸摸,走,去陪母后用膳。”

青簪便如个初初学步的弱子一样被他牵带着走。水殿的廊庑上,光影是鳞片一样的形状,晶晶明明地闪跳了一下。

又很快在她垂睫时分退场暗去。

*

含凉殿的天地之外。

宫中近来倒还算安定,只除了新晋升的赵美人,总到杨美人跟前晃荡。

起初,因为杨美人侍寝了几次都还是美人,赵美人却是没有侍寝过就晋升了美人的,虽然两人平起平坐,但赵美人总觉得自己略胜一筹。

但渐渐的,眼见皇帝迟迟不召幸自己,赵美人却也有些急了起来。

便同袁选侍抱怨,让她再出个点子。

这段时日,袁选侍其实发现了皇帝在男女之事上似乎心思很淡,否则宫中大约也不会至今只有一位皇子了。

她试图推敲着皇帝的逻辑,很快便察觉到,其实皇帝的封赏比起喜爱,更像是某种补偿——对于给不了宠爱的,又有可取处的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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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份上多厚待些,譬如昭仪和惠妃。

可惜这个道理,赵美人自是想不通的。

袁选侍依旧捧着人:“姐姐别急,陛下既晋了姐姐的位份,就是青睐姐姐,侍寝不是迟早的事么?也就是这些天不往后宫来罢了,杨氏已是昨日黄花,放眼阖宫,还有谁能和姐姐抢宠爱?”

赵美人倒也当真敢听进去,一心继续等盼起来。

待听到皇帝去了含凉殿的事,当即暴跳如雷。

赵美人想不通,为何陛下宁愿去含凉殿和那个盈美人干吃饭,都不愿意来她的春和斋?

偏偏盈美人住在含凉殿,还不像杨美人一样可以随时登门讨伐!

袁选侍只能在旁‘安抚’她:“盈美人恩宠正盛,姐姐且再等等,陛下总会想起姐姐的。”

赵美人已经攥得指节发白:“有本事,她就永远别出含凉殿,否则……”

否则,终于忍不住了吗?

袁选侍走出春和斋后,吩咐身边的人:“这几日多看着些,赵美人若有什么异动,务必让我知道。”

*

六月伊始,人间如炉。

哪怕是最雕丽的皇宫,也像是要化在阳轮底下。

太后将青簪叫到了含凉殿后殿之一的殿室中。

这里的陈设像是间书房。只是左右两壁都是可以打开的一整面的朱红雕窗,开启时水风横穿大殿,几乎使人以为不在殿中,而是舫行水上。

没有打开的门扇上,则挂着许多的诗画,其中有好些都是帝妃日常起居的图景。

太后颇为幽深地慨叹道:“哀家去岁不曾过来,只是因为,这含凉殿里,有太多哀家与先帝的回忆——从前每到暑夏,先帝下了朝,便会来这含凉殿批折子、陪哀家,冬天呢,就一起去温泉行宫,彼时冬有灵汤溢,夏无炎暑侵,当真是神仙日子。”

青簪逐一地看过墙上的诗画。有几幅诗,前后两联的字迹不同,一看便是两人合写的;而那些画作,除了帝妃二人的合像,更多是太后一人的小像,留住了太后的颦笑百态。

她十分真心地道:“娘娘与先帝,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太后笑了笑。一阵静默的辰光后,忽道:“也不知道西南的旱情如何了。”

“春夏是西南最难熬的时候,哀家小时只是桑川县中的一个贫户女。当年西南大旱,全家都被饿死了,只有哀家活了下来,找到了赈灾的军队。军队大部分人和当地的人口音不通,哀家就跟着军队到处安抚灾民,后来,领军的小将军将哀家收作了义妹,哀家又跟着他南征北战,他打仗,哀家就在战事周边的县镇住下,探听可用的消息。”

太后转过头来,看向青簪:“你大约已经猜到了,这位小将军,就是先帝。”

她脸上的细纹忽因压眉深了几分:“哀家与先帝,曾经出生入死。可他当上了储君,太子妃却是别人,一朝新皇登基,皇后也是别人。”

太后取下一幅自己的小像,看着上面再不可复现的丹青之色,逐渐激愤怅惘起来,声音微颤:“元,看似是要以哀家为妻之意,没有人会小瞧它,可哀家心里却清楚……”

再如何,终究只是一个妾室的封号,不必小瞧,却也不必太高看它。

青簪从前虽知太后出身并不显赫,却不知还有这样一段旧故。温声宽慰道:“但至少之于先帝,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元妃。”

太后听出她话中的抚慰之意,慢慢平静下来。

与她把话说开了些:“青簪,哀家希望后宫安定,如此,皇帝的心才能安定,如果有人妄图生乱,哀家不会容许,皇帝也不会容许。你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不易,不要将从前的努力都断送了。”

青簪听着这声声告诫,唯能回应一句:“妾很感激太后娘娘肯与妾说这些,可……先帝爱重娘娘,旁人自不敢欺凌轻慢。您与先帝出生入死的感情亦是稀世之珍,妾却恐怕未必有这样的福气,只怕自己身在乱局,身不由己。”

“你不必妄自菲薄。哀家也知道,你受过不少委屈。”激恨过去,太后心头就只剩下感伤了:“可忍一时委屈,才有来日方长。那些年为了一时意气,哀家与先帝,何尝不是相失多矣。”

太后试图对人说加得更清楚,她一步步走向青簪,近乎逼视地道:“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哀家始终希望皇帝身边的人多让他舒怀,而少一些嫌猜和扰怀,你可明白吗?”

青簪只一再敛眸:“是。”

她当然明白,太后想要教导的是一个合格的宫嫔,一个陪在帝王身边的解语花、知心人,以为她之所以爬上御榻,所图无非人前显贵、又或人后真情。所以哪怕委屈,也要沉住气。

却不知她要做的事,无论显贵还是真情,都只是不择手段的一部分而已。

良久,太后松懈下咄咄逼人的气势,苦笑了声:“罢了,难得皇帝喜欢你。”

“皇帝看似坐拥江山,实则他的父皇母后,甚至最疼爱的妹妹,对他却都多有辜负。若是哀家方才说的,你都做不到的话,哀家只希望你,至少勿再负他。”

说完这一句,她似乎不打算再留青簪。

不管是留在这书殿、还是留在含凉殿,都不必了。

“乘鸾宫中的莲花,该是盛放的时候了罢?也就是这两月的光景,若错过了这一季,就只有秋冬萧索可堪枯守了。盈美人还是及时惜花,早些归去罢。”

殿内,看着青簪离开的背影,连嬷嬷道:“娘娘这样与她剖心道诚,也不知她能听进去多少。”

“她眼里不够有野心。”太后摇头,沉思道,“要么,是真的没有,可那样也不会一朝从奴才变成主子了,要么……”

就是野心太大太荒唐,才不敢表露一丝端倪。

*

青簪回到乘鸾宫,才见这十亩方塘之中的莲花,果真已到全盛时了。

莲叶圆满如一把把翠青青的蒲扇,莲花清白娇粉,从中亭亭立起。

虽然虚担了害得一位宠妃陨落的罪名,而被屡屡诟病,但在这样的暑天里,这莲花池却实实在在守住了六宫独一份的清凉。

竟也不输含凉殿。

青簪不在的日子里,娉婷将抱玉幽馆上下打理得都井井有条,见人一回来,她便迎出来:“主子可别看花了,您快去看看,谁在屋里头?”

青簪猜到些许,一进屋,果然就见琐莺拄着两根拐杖站起来。

“青簪姐姐!”琐莺扔下拐杖就要过来抱她,又七歪八倒地被两个宫人忙乱地扶住了。

“怎么没养好就过来了?”青簪问人。

琐莺不好意思地道:“徐大监说,太极殿不养闲人,只有抱玉幽馆愿意养。”

她才不会告诉姐姐,徐大监还暗示了她是陛下想让她早日陪伴青簪姐姐,好教姐姐能够开怀一些。谁要在姐姐面前帮一个男子说好话?

青簪被人逗笑。夜里,两个人还像从

前那样睡在一张榻上,青簪如今的床榻何其宽敞,添放一套被褥有的是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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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睡得难得好些,却被人推搡醒了。

琐莺万分紧张地坐了起来:“姐姐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大夜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一两声鱼跃和蛙鸣,青簪摇头。

琐莺固执而警惕地拉着她不让她睡,青簪索性下榻点起了灯烛。

四下并不见任何异常之物,琐莺却越来越紧张,听了半晌之后,她忽然道:“有些像,像呼吸声……”

青簪登时被吓得睡意全无。

琐莺听了会儿,又拧着眉头道:“还有些像嘶气声。”

青簪对人的耳力极为信任,自不敢疏忽放过,叫了豆蔻和娉婷进来。

娉婷听了琐莺的描述,也紧张起来:“该不会是……不应该啊。”

“找。”青簪沉睫。

太后想让她静、让她忍,却忘了这种宫中从来就不是一潭静水,舟行险滩,又怎会一平无波。

但没关系,所有绊不倒她的绊脚石,就都可以变成,垫脚之石。

*

六月初三,朝来下了一阵小雨,天色黄浑浑的,比晴日凉快,也比晴日气闷。

青簪回到乘鸾宫已有三五日了,皇帝还没来过。

莲花池边有一只遗留的小舟,青簪估算着时日,让人扶着上了小舟,摘了片荷叶垫着,躺下看云天。

不一会儿,就听到小太监来禀告,说圣驾往这里过来了。青簪却只闭上眼睛,装睡。

豆蔻拉着小太监不让他吵醒主子。

再一会儿,圣驾已至,青簪依旧横身躺在船上,一片荷叶盖住了脸,身边多了个酒壶。

岸边,皇帝望见这舟中景致,驻足着,竟有几分不忍打破。

徐得鹿陪皇帝站着,极小声道:“陛下早就想盈美人了,何苦等到今日?”

萧放掠了人一眼,默不作声,迈步过去。

舟中,青簪觉察到小舟晃荡了两下,骤然往下沉了些,缰绳也似乎被谁解了,失去了牵制,又被使力一推,欲往莲叶中间漂去了。

这才终于惊觉坐起。

睁眼时,皇帝已坐在她边上,屈起一膝,盘腿坐着看向她:“睡得这么香,嗯?”

青簪当即笑着抱上人的腰身,身下骨碌碌滚出个酒瓶,半瓶子酒晃荡不止,“妾喝了酒,难免贪睡些。”

萧放见人果真比平日娇憨了不少,捏了下她的鼻子,调侃道:“怎么,朕几日不在,卿卿就要借酒浇愁了?”

青簪一边躲他的手一边笑:“妾也不知道是应才人好看,还是赵美人机灵,又或者杨美人可心?陛下又不在,就只能问问这酒了。”

萧放按住她,让人安安静静躺在怀里:“吃的哪门子飞醋。”

“妾吃的是酒,不是醋。”青簪认真纠正。

她确然就如同喝多一般,醺红飞到鬓角,眼神都飞荡开来了,卧在帝王的膝上,一字一字同他讲:“含凉殿中,太后与妾说了好多,她让妾好好陪着陛下。”

“哦?”萧放仰喉灌下剩下的半瓶酒,笑意疏放,颇有几分宠溺意味:“怎么陪?”

青簪半天说不上来,无辜而无助地哑声看他,个中威力,不输帐中的含情款睇。看得她眼中之人喉中发紧,她却犹不自知。

“醉鬼。”萧放无奈,倒也不准备动一个醉鬼。

然而六月的莲叶高过人头,小舟漂进密密叠叠的莲叶中时,萧放俯身躲避了下,青簪竟顺势抱着他的脖颈一攀,先胡乱亲地吻在了他脸上。

萧放还不曾见过人这般主动的样子,只觉从所未有的奇妙情动。

仿如没有天地乾坤,日月寒暑,只有莲塘和妖女。

青簪很快亲完安静下来,转而夺走他手中的酒瓶,往唇上用力倒了倒,却只得几滴甘霖,不满地扔开。

“怎么喝完了?”

她娇声娇气,忽然歪着脑袋,瓮声道:“陛下。陛下是不是查到了我娘亲的事……娘亲,她是姓程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萧放用拇指腹擦了擦她唇边滴上的酒液,挑眉:“为何就不能是朕随口胡诌的?”

青簪再次双臂缠住人抱上,湿津津的红唇动了动,不依不饶道:“告诉妾好不好,妾很想她。”

帝王的气息晦沉了些许,捏了两下她的腰肉:“哦,不想朕?”

不等人答,他撤远了寸许,扳正她的两肩,凝眼注看了她一会儿。

她胭颊生娇,醉眼如丝,对他毫不设防。

萧放倏然低下头,含住人唇角散着幽香的莹艳酒浆,一滴一滴,全数卷走。

青簪闷哼了声,被亲得直发痒,笑着又要躲,整个人都快仰着腰栽倒在船边了。

“半瓶酒,如何醉成这样。”萧放只能握紧人的手,不让她在乱动时掉下去。

却也享受着此刻莲舟相嬉的纯粹安适。

可就下一瞬,醉晕晕笑闹颠倒的女子骤然回身,猛地扑进他的怀中,竟是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一手指着背后的水面,声音剧颤:“蛇,有蛇——!”

那些情合意蜜都荡然无存,只剩下她的颤栗恐惧,贴着他的胸膺传递,让指点江山的君王亦生出一瞬微不可察的心慌。

“别怕。”萧放往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清透的涟漪下,果有一条银环蛇在水中弯曲游行,幸而不知是因为声音还是因为酒气,此刻往远处逃去了。

却又有一条灵敏地从船底钻了出来。

剧毒之蛇,若一时不察被咬上一口,怕是性命垂危?

还不止一条。

萧放一下下拍着青簪的背安抚,动作温柔。看向水面的眼色却在一瞬时冻如寒冰,殊为狠厉阴鸷。

他抽下怀中瑟栗的女子的一根发簪,夹在指间,伺时一掷。

正中银环三寸。

莲叶交叠,岸上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到盈美人是被皇帝抱着下船的。

萧放抱着怀中娇躯的手紧了紧,一面问徐得鹿:“朕记得,内膳房有个擅捕黄鳝的厨人?”

徐得鹿隐约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原本是乡野间行走的,因做得一手野味,被聘入了宫中。

想了想道:“回陛下,好像是叫裴大的。”

“传他过来,不必声张。”

徐得鹿不确定地问:“是要……捉黄鳝?”

萧放抿唇冷笑。走进内室,将怀中人在榻上安稳放下,青簪已经酒醒了大半,默然望着他的眉眼现出几分清冷哀淡,还有茫然和后怕。

豆蔻和娉婷过来拥着她安慰,却都比她更紧张。

她们不敢看的地方,皇帝负立回头,眼中眯起一线锋光,对徐得鹿道:“不捉鳝。”

他自负掌握一切,却也会因一女子的脆弱易折,对她多几分克制压抑,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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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于受更多人算计仇恨的危险孤境。

可,还是有人不放过她。

想到这里,萧放声音更为冷峻森沉,使人纵在六月,亦觉天寒地冻:

“今日,捉、鬼。”

第24章

裴大在莲花池里下了装着鸡蛋壳的诱捕网,说是用这个法子,如果蛇的数量不多,几天就能逮完了。

他从前在山间行走,对蛇类还算了解:“这种白花蛇,也就是银环,性情温顺,只是咬了人之后几乎没有感觉,往往毒素蔓延之后才会发现,故才危险。按理说若是田地里出现一两条倒是寻常,但莲池中不应该会有这么多,莲池中的一般是无毒的泥蛇。”

皇帝下令:“即日起,你就在乘鸾宫的小厨房当差,听凭盈美人差遣。”

裴大又喜又忧:“是。”

能得陛下钦点差事,前途不可谓不光明,主位妃子的小厨房人员少,油水不用经过层层盘剥,到手的更多。只是这位盈美人,位份也太低了些……

但转念一想,能以美人的位份,破格拥有小厨房,不正是这位主子的厉害之处吗?

*

入夜,纱縠软亸,宛如雾露朦胧。

帐中,青簪散着发,身着的单薄寝衣,亦轻盈如雾缕。

她偎坐在帝王怀中:“妾宫里几时有小厨房了?会不会太僭越了。”

“酒醒了?”萧放先低头看了人一眼。

又疑心是否从前自己对人还不够大方,以至于此等小节,她竟也不敢安心受用。

他隔衣摩

玩着她的肩头,倒也愿意宽人一句:“乘鸾宫不会再有别人,小厨房若你不想用,就让它放着生灰。”

“那怎么可以?”青簪说罢,又闷闷地靠在他襟前:“陛下待妾这样好……会是什么人要害妾?恨妾的人,似乎也不少。”

萧放眯了眯眼:“也许正因朕对你太好了。”

青簪敏锐地觉察到他话中意思:“陛下不要疏远妾,妾早已一无所有,若陛下还要疏远妾,那妾岂不是太可怜了?”

“让妾证明给您看,妾有自保之力好不好。”

“卿卿是想自己亲手捉鬼?”萧放沿着她的瘦薄的脊背一点点往下,入喉的半壶酒渐在身中烧起:“朕几时说要疏远你?”

青簪回驳道:“这几日您都不来乘鸾宫看妾。”

刚说完,却被人自下方一托,整个人倾身前扑,倒入他身怀。

幽柔堆乱的裙纱之外,还有什么坚劲在暗里抵着她。

萧放抱着人卧倒。

又灵活地探入衣摆,窃玉偷香。

他骤然用力,声音却蛊惑一般地轻沉:“那你告诉朕,你是不是也喜欢?”

青簪只能口齿轻弱含糊地回应:“喜欢,妾喜欢……”

萧放倏然闷笑,笑得愉悦,鼻息洒落在女子细颤的粉肌上,不输于轻细的咬啮。仿佛欲颤掉她最后的根骨,让她彻底吞化在自己怀中,密腻相融。

*

次日一早,该是去凤藻宫请安的日子了。

青簪只觉自己是一个搓扁揉圆了重塑过的泥人,恹恹地支不起身子,任由豆蔻给她穿衣服。

“主子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青簪知道豆蔻是说蛇的事情。第一条银环并非在水里找到,而是在屋外的墙根下。

后来她让人将蛇扔进水里,又在小舟底下绑了一兜蛋壳,行舟时蛇就觅食而来,出现在舟边了。

豆蔻心有余悸:“要是被陛下发现,主子本来是受害的人,反倒成了算计陛下的了,找谁说理去?”

青簪笑了笑,皇帝总不能翻到舟底去看,只要她身边人不说,他又怎么可能发现?她还特地饮酒装醉,看似把一切的主导权都交在了皇帝手里,就连舟入莲池,都不是她的吩咐。

而搅浑这池子水,其实一半是为了让皇帝亲眼看到有人要害她。半数则是为了试试娉婷和豆蔻,她们都是徐得鹿挑的人,又刚到她身边,倘或对皇帝的效忠远甚于她,用起来就要多加注意了。

这次即便皇帝得知了她使的那些小伎俩,倒也无伤大雅,往后却不好说了。

好在,豆蔻和娉婷都还算可信。

豆蔻给她梳了个柔艳清婉的倭堕髻,青簪对着镜子看了看,忽道:“穿那件杨妃色的罢。”

豆蔻当即依言去柜子里拿,却也不免问起:“主子不是一向喜欢清冷些的素色吗”

这件杨妃色的一直放在最底下,自打送来后就闲置至今,可见不得主人喜爱。

青簪侧着颈照镜:&quot;依稀记得,那件领子高些。&quot;

镜中女子唇色嫣红,眼尾吊春,可最惹眼之处,还要属雪颈之上的点点晕红。

如今她浑身上下却还有不少这样的痕迹,皆系一人所为。

豆蔻自打昨夜起就被吓得心魂不属,竟直到此时才发现这红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陛下这也太……她很快羞声说:“那奴婢再用粉给主子遮遮?”

青簪:“嗯。”

准时到了凤藻宫,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不少碎笑闲言声,像是听见了一窝叽喳的春雀。近来皇后脾气收敛,请安时众人便都放松不少。

可青簪甫一进门,直如有什么吸附之力一般,一殿的人都纷纷看向了她,大家嘴上都歇了,心思却越发的活转,于是这一瞬的安静,倒像是在蓄力谋划什么一般的森然可怖。

青簪毫不畏惧地羊入虎口,坐在了属于她的位置上。

羊还没坐稳,虎牙就露出来了。这是珍婕妤第一次如此正眼地看向这个出身微末的女子,她端着一把笑嗓:“听说,陛下把乘鸾宫的小厨房都给了盈美人了?”

吴嫔见珍婕妤打了头阵,立马跟上:“也不知道下一位住进主殿的娘娘是谁,到时候怕要吃心了,倘或不是个好相与的,翻起旧账来,盈美人可得仔细着赔不是啊。”

杨美人原本一看到青簪就气呼呼开始低头喝茶,这会儿见青簪这么被攻讦,却也不觉快意,自己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便对吴嫔道:“没准就是吴嫔姐姐呢。”

吴嫔不知杨氏怎么抬举上自己了,她自然是想当主位的,愣了一愣,颇不自在道:“杨美人今儿倒嘴甜。”

珍婕妤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弯着艳晶晶的唇挑破:“吴嫔倒很清楚自己不好相与哦?”

吴嫔顿时窘迫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杨氏!”

余下又稀稀疏疏地进来几人,待皇后姗姗而至时,场子已经愈发热闹起来。

青簪随众人给皇后行礼问安。旧日主仆相见,分外眼红。

然而,皇后的佛口笑面早在与她暌别的日子里迅速成长。

被禁足和夺权的双重大辱、送出去的家书了无回音、背主的奴婢骑在自己脸上耀武扬威,桩桩件件,如箭同发。二十年都没受到过打压的脾气,一朝就能痛改,事教人,总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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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暴简单。

皇后坐在凤首宝座上:“含凉殿是个风水宝地,几日不见,盈美人出落得越发秀气了。”

青簪被点到名字,却是兀然起身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正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恨毒了她这般妆光丽衣,盈盈而立的模样,就听人道:“妾有要事要禀。”

青簪随后便说起了在乘鸾宫闹蛇一事,只不过将时间改成了今早皇帝走后。

“妾的人没能捉住那几条蛇,那些蛇受了惊吓,应当是逃了出去。”

这句自然也是诓人的。

吴嫔闻言,却是浑身都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摸着手臂,怯皱着眉:“逃哪儿去了?盈美人可要说清楚。”

她小时候在屋子里见过蛇,只是指头粗细的一小条,就足够她整夜多梦,不得好眠了。

皇后起初还担心青簪是故意在给自己下套,就像那天那杯茶水一样,若不是自己轻敌,焉能给这小小的魑魅泼了自己一身水的机会?

可听到这儿,却也不住提心害怕起来:“是什么蛇?好端端的,乘鸾宫中怎会有蛇?”

青簪不动声色观察着她们,不紧不慢地回道:“娘娘不必担心,是泥蛇,无毒。”

皇后瞬时松了口气,吴嫔也缓过来些许,开始幸灾乐祸:“莲池中有蛇再正常不过了,看来这福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的。”

却在这时,今日格外沉默的赵美人面色煞白地看向青簪,声音有些不稳:“盈美人可别是怕担上罪责,毒蛇也说成无毒的。”

青簪垂了垂睫,勾着淡淡的笑,抬头望向赵美人:“已让人看过了,确实是泥蛇。”

婢女急忙拉了下赵美人的臂袖,被不耐地躲开了:“盈美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从小就怕蛇,也分不清有毒无毒,只知道但凡是蛇就没有不可怕的,若是谁被咬上一口,你担当的起……”

“好了,也别在这儿危言耸听,盈美人都说了是无毒的泥蛇,你又没亲眼见着那蛇的样子,让底下人多注意着些也就是了。若真出了什么事,本宫和惠妃自会做主。”

皇后近来因为惠妃的事,对赵美人也没太多的好脸色。

“是。”赵美人怏怏不乐地安分坐好,面色却一直不大好看。

一时无话,茶余时分,皇后忽生感慨:“时间当真是快。”

吴嫔:“是啊,前不久进来的新妹妹们里,还是杨美人一枝独秀呢,一转眼,这宫里都有三位美人齐头并进了。”

杨美人登时反唇相讥:“美人和美人也是不一样的,什么齐头并进,妾可不敢当呢!”

吴嫔一听便乐了:“听说上回美人险些被猫儿挠破了相,就是盈美人挺身而出救了你,怎么瞧着

,你们倒像没做成相亲的姐妹?”

“杨美人再不济,那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吴嫔这是羞辱我与杨美人呢?”赵美人只安分了方才小小的一阵,就又像是装豆子的布兜开了道口子般的收不住,加入了战局。

惠妃原打着在皇后面前慎小寡言的打算,此时终究不得不出声叫住人:“不得无礼,真论起来,盈美人比你多了个封号,位份竟还略尊些。”

赵美人横了表姐一眼,撇了撇嘴,干巴巴应声:“是。”

一直到请安结束,走出凤藻宫,赵美人都只觉一团棉花淤塞在心口,怎么都没法顺气了。

婢女顾不上开解她,一到无人处就急着问:“主子,咱们不是说好了,明面上尽量不要让他人知道您不喜盈美人吗,万一查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赵美人当即扬手给了人一巴掌:“瞧你那点胆子,还教训上我来了。没听吴嫔说么,池塘里多蛇本来就正常,再说了,蛇都让她赶出去了,还怕什么。”

婢女泪眼模糊地捂着脸:“那要是在外头咬了人……”

赵美人也不免打憷地环视周遭一圈,没见到蛇影,才道:“咬了人才好,那就是她放蛇出去之错,说来这几日,要是能坐表姐的肩舆就好了。”

婢女伺候了她十几年,虽然委屈,还是不得不替她考虑:“可盈美人不是说了,她赶走的是无毒的泥蛇。”

要说赵美人前两日,其实是有些担惊受怕的。她暗里做这些阴损的事,也实在不算太得心应手。

既怕蛇没将盈美人咬死,又怕蛇真的咬死了人。

但盈美人今日说把蛇打跑了,反倒给了她一剂定心丸。

她用鼻子看人道:“你是傻不成?她承认是毒蛇,不就真的成了放毒蛇害人的了?可就算咬定无毒,到时候若真有毒蛇伤人,她又哪里逃得了干系,谁都会知道她的那点心思。”

婢女嗫喏了下,远远见到袁选侍来了,不敢再说什么,捂着脸退后,低道了声:“主子英明。”

和赵美人一样如火沸煎般不好过的,却还有皇后。

纵使她学会了加倍收敛起自己的毒锋,可笑意终归是牵强的。这个皇后,当的也实在是没滋没味。

为什么连一个美人都能让她如此铩羽挫锐?

她要的是凤鸣高冈,翔于九天,而不是对着一个美人忍气吞声。

不多时,从外回来的宫人见到了廊下的浮翠:“浮翠姑姑,打听到了,确有其事,是泥蛇没错,就是水里最常见的水蛇。”

锦玉在门后伺听到,先浮翠一步去到了殿内,把这个消息禀告给皇后。

皇后含疑挑眉:“本宫不是让浮翠去探听么?”

锦玉当然不会说是为了抢功:“奴婢只想为娘娘多尽点心。”

皇后舒心了些许:“你近日倒是乖觉,去,想法子给本宫弄条一模一样的来。”

*

夏日的宫道上,仪仗遮盖出浅浅的影子。珍婕妤坐在肩舆上,姿情娇慵:“妹妹要往哪里去啊?天气燥热,可得小心着些,可别被自己放出去的毒蛇咬到了。”

她虽不算主位,却有坐肩舆的恩典,去哪儿都有人前簇后拥的抬着,当然不怕走地的小蛇。

青簪刚刚走出凤藻宫时,只觉逃出了一座黑压压的围城,如今宫道上逢人,才知自己不过是在原地打转。

她釉胎一般剔透雪白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敛眸道:“正要去太极殿。”

珍婕妤眼中犀光一寒,心口却有些莫名的发酸。她轻摇起一直闲在膝上的那把团纨小扇,扇手如玉,声娇态艳:“妹妹这样子,倒教本嫔想到了明昭仪,看似独立于世,卓然不群,其实比谁都贪呢,你说对不对,嗯?”

她说罢便慢笑着招呼肩舆走远了。

在这生长着苔色的青砖甬道上,婕妤的仪仗格外艳丽,让人想起才逝去不久的那个盛妍的春日。

失却烟花主,东君岂不知。

*

“小鬼捉到了?”

太极殿中,夏日的大殿增挂了一重重青竹堂帘,隔绝了炎炎风日,只余翠阴清深。

四角则都有锡皮的大桶,满放着新采的冰块。冰桶附近,宫人正持着比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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