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遗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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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遗孀
江昭生看了眼手机时间——自己竟然睡了快一天。
商宴断腿的消息在脑子裏嗡嗡响, 不出意外,应该是托利亚干的......那麽,必须去确认他是不是真出事了, 顺便从商宴那裏套出些“托利亚”的信息。
屋外积雪很深,江昭生从衣橱裏取出常穿的驼色风衣和灰色高领毛衣。那件厚实的羽绒服还搁在干洗袋裏——自从江晚出国后, 就再没人盯着他添衣保暖。他天生手脚冰凉,江晚在家时总是一边嘟囔着“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一边把暖手宝塞进他怀裏。
如今没人管束, 他又恢复了能少穿就少穿的旧习。
刚拉开门, 脚边一团黑影吓了他一跳。
“谁?!”
那团黑影动了动, 缓缓抬起头,帽檐下露出秦屹川疲惫不堪的脸——眼中布满血丝, 脖颈上缠着的绷带还渗着血痕。他穿着一身廉价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下巴上泛着青茬, 活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江昭生分明记得让秦屹川等在宾馆,不明白他为什麽像狗一样守在自己门前, 还不敢敲门。
“你怎麽在这?”
秦屹川撑着墙站起来, 动作有点僵,哑着嗓子:
“我是来帮你看家的。”
他扯到伤口,倒抽一口冷气:“妈的......”
“怎麽弄成这样?”
“昨晚我碰上个硬茬, ”秦屹川眼裏还有些惊悸, 只有这个时候, 他才显露出自己特工的严肃,“一个黑衣人, 下手很黑...冲我来的,我差点交代了。”
他描述那人的身手,对方蒙着脸认不出是谁, 但快、准、狠,像个没感情的机器。
江昭生心脏一沉——应该是托利亚。
按照时间来看,他被托利亚送回家后,对方立马去找秦屹川,一副灭口的架势。
他想到对方可怕的占有欲......恐怕是去清算“碰”过自己的人。
杀光情敌吗?
这让他猜想浑身起鸡皮疙瘩,哪怕是沈启明都没疯狂到这个程度。
“让我进去冲个澡,”秦屹川没意识到他的走神,自卑地跟他保持了些距离,挠挠头说,“我一晚上没合眼了,脑子好晕。”
“你去洗吧,我得去医院看商宴。”江昭生压下心悸解释。
秦屹川皱眉,但看看四周,最后还是咬牙:
“行,那你等会我,我跟你一起去。那疯子说不定还在附近。”
托利亚的神出鬼没确实让江昭生心中忌惮,这次是莫名其妙被送回来了,谁知道下次呢?学校的偷袭怎麽能不发生第二次呢?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身手退步才被掳走,但看到秦屹川这副死裏逃生的狼狈模样,江昭生心裏反而好受了一些。
秦屹川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很快,裏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客厅裏只剩下江昭生一人,方才强压下的心悸再次翻涌上来。
脑海中的画面突然定格在一张灿烂的笑脸上——江晚。
他的晚晚。
如果托利亚连商宴、秦屹川这些人都不放过,那对于情感上紧密相连的“女儿”呢?那个他视若生命、倾尽所有守护的孩子?托利亚会怎麽看待她的存在?一个需要被清除的“所有物”的附属品?
还是一个......可以用来彻底掌控他的完美筹码?
江昭生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比窗外的积雪更白。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沙发旁的一个小边几,上面的杂志哗啦散落一地。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解锁,翻找联系人,点击视频通话——一系列动作因为指尖的僵硬颤抖而显得笨拙、点错了好几次窗口。
等待接通的提示音每响一声,都让江昭生的心脏被重重锤打,死死盯着屏幕,呼吸窒住,胸腔裏因为缺氧而阵阵发闷。
无人接听。
自动挂断后,他立刻又拨了过去。
还是无人接听。
再拨。
漫长而失真的等待音。
一次,两次,三次......
心脏一路下沉,那种熟悉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慌感再次袭来——就像多年前,他失去最重要的亲人时那样。
无力,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
江昭生表面依旧维持着平静,甚至面无表情,他的背绷得笔直,好像一个浑身布满裂痕的瓷器。
视线茫然扫过,忽然,玻璃桌面上的袖扣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不是他家裏衣服上的...是他从托利亚身上拽下来,对方以为他喜欢赠予的东西。
幽暗的宝石光泽,像暗中窥视的眼睛。
肯定没事的......国外信号不好,江晚又总是喜欢静音。江昭生下意识地抬起修长的手指,将食指关节送入口中用力咬下。尖锐的疼痛伴随着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却难以维持摇摇欲坠的理智。
血珠从破口处渗出,染红了他的唇角,在那张苍□□致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手裏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江晚拨回来的视频请求!
江昭生像是濒死之人抓到浮木,猛地按下接听键。
屏幕先是一阵晃动,然后出现了江晚充满活力的脸庞,背景似乎是图书馆的一角。她扎着马尾,几缕碎发落在额前,看起来有些匆忙。
“我刚在图书馆静音复习呢,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折腾好久才开机!怎麽啦?连着打这麽多......”
她语速很快,带着撒娇的抱怨。
在看到女儿完好无损的脸、听到她熟悉声音的这一剎那,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猛地断开。
江昭生几乎脱力地弯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他张了张嘴,想如往常一般用平静语气回应女儿的抱怨,想说:
“没事,就是看看你。”
但喉咙像是被什麽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迅速低下头,避开镜头。
“爸?”江晚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声音裏的笑意褪去,“你怎麽了?脸色好像不太好?你那边很冷吗?”
“......江昭生?你哭了?”
一滴泪,仅仅只有一滴温热的水珠,在他低头之前,猝不及防地挣脱了控制,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了一道微亮的痕跡,迅速消失在下颌线处。
“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你出事了。”
镜头前的人是那麽悲伤,看得江晚心裏一紧——
“我要不请假回去看你吧?”
“没事,哪有这样的道理,”江昭生用完好的手指擦了擦眼角,“我只是一个人太想你了。”
画面中的女孩突然神色古怪起来,张了张嘴,吊儿郎当的安慰脱口就来:
“...没了我可怎麽办啊,我那脆弱可怜的妈咪。”
江昭生没有生气,反而粲然一笑,朝那边挥了挥手:“好了,我要出门了,拜拜。”
“江昭生,你多穿点!”江晚急忙叮嘱。
他赶在女儿喋喋不休前挂掉了电话,脸上的笑容维持了片刻,很快又被漠然取代。
浴室的水声停了。
门被拉开,氤氲的热气涌出少许。秦屹川一边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短发,一边走了出来,身上换了件干净但略显陈旧的T恤,总算去了点流浪汉的狼狈。
“我好了,我们走吧......”他的话戛然而止。
客厅裏的气氛不对。
对方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穿着风衣的身姿挺拔,却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拉满的弓。垂在身侧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袖口处露出一截白色的羊绒袖套,更衬得那双手纤细如玉。
“江昭生,”秦屹川扔下毛巾,大步走过去,“你怎麽了?”
他转到江昭生面前,看清了对方面容的瞬间,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江昭生脸上带着一种平静到近乎死寂的崩溃,眼底泪光细碎,唇角还留着未擦净的血跡,美得脆弱而又令人心碎。
“发生什麽事了?”秦屹川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他下意识地去碰江昭生的手臂。
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羊绒袖套,秦屹川轻轻抬起那只艺术品般的手,发现了上面带着血痕的牙印。
白色的羊绒衬着如玉的肌肤,本是一副金枝玉叶的娇贵模样,却因为那些自虐造成的伤口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秦屹川看江昭生这副样子,不再犹豫,伸出手将眼前这个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人一把揽进怀裏,紧紧抱住。
“没事了...没事了......”他笨拙地拍着江昭生的后背,“晚晚没事,对不对?她肯定没事。”
这个拥抱突如其来,带着刚洗完澡的温热气,以及家裏那股淡淡的、花果香的沐浴露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