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是小狗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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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你是小狗吗
自那日被边泊强行带去参观了所谓的“镜宫”, 见识了那张笼罩范围之广、令人窒息的控制网络后,江昭生感觉自己像落入蛛网的猎物。
......边泊的疯狂远超他最初的想象,和他意料的不同, 这并非那个疯子一时兴起的囚禁,而是一场布局深远、志在必得的狩猎。
如果用实际情况比喻现状——那大概是被投入一个巨大的玻璃迷宫, 看似有挣扎的空间,实则四面都是无法逾越的壁垒。
脑子裏总在想着如何扳倒眼前的人和他的一切......江昭生的精神不可避免地高度紧绷, 如同拉满的弓弦。
边泊理智的时候, 对情绪还是颇有洞察力......他察觉到了这一点, 没有再步步紧逼, 反而在某天早餐后,温和地告诉他:
“昭昭, 哥哥要离开几天,处理些小事。你就在这裏, 好好休息。”
他甚至体贴地没有设置任何明显的限制,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裏很安全, 你想要什麽, 都可以告诉仆人。”
江昭生清楚这种姿态背后的含义:如同主人放开宠物脖颈上的绳索,并非给予真正的自由,而是源于绝对的自信, 自信无论宠物跑出多远, 只需轻轻一拽, 那无形的鏈子就能将其拉回脚边。
——边泊就是那个自信能随时收紧鏈子的人。
“不过,你最近睡得不好?”
废话, 到底谁睡敌人老巢能放下心......尤其是眼前的人还搬出过惊人的“淫.邪”物品,前科累累。
食指在快要碰到眼下淡淡青色时,江昭生回避地退后半分, 他的睫毛很长,随着这个细微的动作扫过男人指尖,怪惹人疼的。
边泊有些失语——到底是什麽时候变成这样的?冷静下来后,他还是想替自己争取些好感,虽然现下看很“任重道远”。
“我不奢求你马上接受我,如果你原意,我可以这辈子都只默默守护你。”
说罢执起他的手,在手背上碰了碰,边泊亲完抬眼,果然,江昭生脸上写满了“你把我当傻子?”。
“你......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江昭生迅速抽手,用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背,仿佛上面沾上了什麽脏东西,“这样一惊一乍的,好吓人。”
“我和阿纳托利也算是同源,”边泊也不介意他的嫌弃,仰倒在椅子上,枕着手臂慢悠悠开口,“你都信他对你的‘诚意’了,我只是你哥哥,只会比他更忠诚。”
他难道连阿纳托利朝自己脑袋开枪都知道?......不过也不奇怪,拥有这麽多“教众”跟分身,阿纳托利在他身边的一举一动,恐怕都不能逃脱这人的眼线。
“我不会再逼你了,我不在的时候,好好休息好吗?”
“——你要不直接消失吧,对我比较重要。”
江昭生头痛道。
边泊忽然站起身,凑到他后颈附近——江昭生感觉后颈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立马直起身要离开,被男人按住双肩固定在原地:
“你是不是失忆了?”
“我没......”
江昭生说到一半愣住,他确实——失去了童年期之前的记忆,印象裏,记忆是从模糊的葬礼开始的,比正常人要晚很多。
不然也不会隐约感觉徐凛熟悉......下意识地想依靠对方,却回忆不出半分相处的记忆。
“据我所知,你用这个‘蜂后’体质影响了江挽澜和她的实验室?副作用是失忆,倒退回最有安全感的那段记忆,把自己封闭起来——大部分人都会退回相对单纯的童年。”
“你却是回到了,沈启明跟你关系破裂前的日子,据我所知,你并不十分依赖他,这已经是你最次的选择了。”
“除非,你比別人缺了一段童年的记忆。”
后颈被人轻轻捏了捏,以作安抚,江昭生依然不习惯地耸了耸肩,但没有出声反驳。
“可能是你之前被做了实验的缘故,离开江挽澜,你的病情得不到控制,那段记忆丢失了。”
边泊观察着他的反应,发现江昭生确实把他的话听进去,松了口气。
其实他还有一句没说——你是不是有段时间身体状态很差,那是“蜂后”的发.育期,需要大量Alpha的信息素,上供一样源源不断地提供,他根据江昭生的经歷看,恐怕是沈启明......非法拘/禁昭昭的那段日子。
但说出来给情敌减轻罪过就太犯傻了......他没必要提起。
“不过別担心,你先好好休养几天,会慢慢想起来的。”
边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侧脸冷淡,宛如空心人偶的江昭生,有些悲伤他的遭遇。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童年温馨记忆的庇护,成长过程注定动荡不安、要麽太容易相信別人,要麽太过冷硬,前者往往被频频伤害,后者则是心软一次就跌入无底深渊。
——昭昭这些年已经做的够好了,只是那些伤害他的人该死。边泊心想,现在自己应该放手,让他恢复记忆。
“我真的走了。”
江昭生依然坐在原位,闻言眼皮都没抬起。
这裏的“首领”离开,江昭生随意问了几个白袍下属,发现他们竟然真把自己当信任领导,下令关了对江晚他们的监视,他回到了那间属于边泊的卧室。
谁能想到这个庞大、有条不紊运行的地下“帝国”,如今暂时成了他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顽强地在地毯上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柱,空气中的尘埃在光线下无声飞舞。
江昭生仰面躺在宽大的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任由时间从正午滑向黄昏,再坠入夜色将至前的蓝调时刻。
就在这片寂静与放空中,一些被遗忘许久的、模糊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翻涌、拼接,最终汇成一股温暖而汹涌的潮水。
他好像逐渐想起来了。
而且他确信,不是边泊刻意引导或伪造的“兄弟情深”的虚假记忆,而是更早、更遥远、属于他真正童年的一片净土。
那是在他被接回江家之前,在外公外婆身边度过的一段时光。
记忆裏,他们似乎是为了躲避大城市和人群的熙熙攘攘,或者只是为了静养,带着他住在某个边陲,一个广阔的农场裏。
两位老人似乎雇佣了別人打理,农场是现代化的,大片大片的草场依靠电脑操纵的系统灌溉,青翠欲滴。
首先想起的,是记忆中最鲜明的、那些农场的动物。
江昭生记得小时候喝的牛奶,源自几头温顺的、花斑点的奶牛,还有几片雪白的绵羊......像滚动的云朵;有很多很多田园品种的猫咪,花色各异,它们优雅独立,或在谷仓顶晒太阳,或悄无声息地穿过草丛;还有一条极其聪明的边境牧羊犬,名叫凯尔,它有黑白分明的毛发和黑曜石般的眼睛。
那时的自己就像一头被放归自然的小兽,无拘无束。
他会光着脚丫......在清晨还带着露水的草地上疯跑,追着蝴蝶,惊起蚂蚱;他会偷偷去摸奶牛湿润的鼻头,被它们喷出的热气吓得咯咯笑;他会躺在草垛上,看天空流云变幻,听风穿过白杨树叶的沙沙声;他会试图模仿凯尔,跟在羊群后面跑来跑去,结果往往是羊群没被赶拢,他自己先累得瘫倒在草地上,被卡尔舔舐着手臂,哈哈大笑。
玩累了,困意袭来时,他甚至都不用回到屋裏。
外婆铺在树下阴凉处的、干净的格子午餐毯,就是白日裏最舒适的床铺。蜷缩在上面,可以嗅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沉沉睡去。直到黄昏降临,凯尔会领着一个高大的老人过来,用湿润温暖的舌头轻轻舔舐脸颊和手心,用粗糙舌苔将他唤醒。
睁开眼,就能看到牧羊犬忠诚的眼睛,和天边绚烂的晚霞。
记忆裏的外公身材很高大,即使年纪大了,脊背也挺得笔直,有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茍的银发,总是穿着熨帖的衬衫和马甲,神情严肃,但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很温和。
江昭生怀疑他年轻时很受欢迎,因为外公总是很优雅、平静,外公会在晚上抱着他,指着天告诉他星星的名字。
而外婆......外婆是个很特別的女人。
她总是穿着素雅的长裙,身姿挺拔,气质清冷而知性。
外婆有着一双和江挽澜极为相似的、翡翠般的绿眸,只是那裏面似乎总是凝结着一层淡淡的、化不开的冰雾,疏离,甚至有些冷漠。她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裏看书,或者打理她的玫瑰花圃。
比起总是带他去集市的外公,外婆跟他独处的时间有些少,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距离,好像还是短时间地拉着手。
和动物玩耍固然有趣,不过江昭生最牵挂的......还是农场的这两位老人。
他甚至想起了更多琐事,让人尴尬的——
年幼的他,內心深处无比渴望外婆能像电视裏或者动画片那样,慈爱地把他搂在怀裏,亲昵地摸他的头,用温柔的声音叫他“宝贝”。
但外婆从来没有......她对他的关心是妥帖的,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种“冷淡”,让敏感的孩子感到失落不解。
幼年时期的江昭生甚至开始暗暗嫉妒起那些能轻易获得外婆关注的猫咪。
他常常看到,外婆坐在花园的藤椅上看书时,会有猫咪轻盈地跳上她的膝盖,蜷缩起来,发出满足的咕嚕声。
而外婆那双清冷的绿眸,会微微柔和下来,细长的手指,会一下一下,轻柔地抚过猫咪柔软的背毛。
那一刻,外婆的神情是温柔似水的。
江昭生看在眼裏,一种幼稚的攀比心和渴望在心中滋生——为什麽猫可以,他不可以?
于是,在一个同样被金色夕阳笼罩的黄昏,他下定决心,要模仿那些猫咪。
他看到外婆正坐在惯常的位置上,膝上卧着一只慵懒的三花猫。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猫咪走路的样子,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在外婆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他像只寻求关注的小猫,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柔软的脸颊,贴上了外婆放在扶手的手臂,轻轻蹭了蹭。
甚至尝试着,从喉咙裏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带着试探和羞赧的:
“......喵喵。”
声音出口的瞬间,小江昭生自己先红了脸,耳根发烫。这太幼稚,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