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二皇子私养死士,勾结旧臣,确实该管。”皇帝的声音沉了些,“不过,这事朕会处理,你刚回来,先歇着吧,玉弦,你送黎将军出去。”
“是。”楚玉弦应了声,转身看着黎沉,“黎将军,请随我来。”
黎沉没说话,跟着楚玉弦往外走。
他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身后,带着点冰冷的审视,让他心裏很不舒服。
走出慈寧宫的范围,周遭的宫墙阴影淡了些。
黎沉盯着他的背影,方才在皇帝面前憋的话终于压不住:“‘玉弦’?陛下这麽叫你,你倒是应得坦然。”
楚玉弦的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时脸上已没了方才的慌乱,只剩惯常的清冷:“陛下赐的名,臣自然得应。”
“赐名?”黎沉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不足三尺,他能看清楚玉弦眼底未散的疲惫,“那你该叫什麽?楚大人?还是……殿下?”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轻,:“黎将军,慎言。”
“慎言?”黎沉笑了声,笑意却没到眼底,“方才在慈寧宫,你递纸条给我时怎麽不说慎言?知道太后要算计我时怎麽不说慎言?现在陛下走了,倒跟我讲起规矩了?”
楚玉弦抬眼看向他,眼底终于有了波澜,是被戳中后的无措:“我只是……”
“只是什麽?”黎沉打断他,往前又逼了半步,几乎要贴到楚玉弦面前,“只是怕我知道你是皇室中人,就跟你反目?还是怕我知道边营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就提剑杀了你?”
楚玉弦的呼吸滞了滞,后退一步想拉开距离,却被黎沉伸手扣住了手腕。
这次黎沉没用力。
“我没骗你边营的事,都是真的。”
“真的?”黎沉挑眉,“真的文臣会懂剑法?真的文臣能调动比边营精锐还厉害的黑衣人?真的文臣能拿到二皇子私养死士的证据,还能让陛下对你又敬又怕?”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楚玉弦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知道黎沉聪明,从边营时就知道,那些刻意隐瞒的破绽,早晚都会被看穿,只是没想到会这麽快,快到他还没准备好怎麽解释。
“说不出来了?”黎沉松开手,后退一步,“楚玉弦,你要是早跟我说实话,或许我还能信你几分,可你偏偏要藏,要骗,现在被我戳穿了,又摆出这副样子,你到底想干什麽?”
楚玉弦看着他,终于开口:“我是先帝的七子,楚玉弦。”
先帝七子,他在边境时听过传闻,
说是体弱多病,早年就被送出宫养病,几乎没在朝堂上露过面,怎麽会成了礼部的官员?
“怎麽?惊着了?”楚玉弦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一个躲在宫裏养病的皇子,不配跟你这个镇国将军称兄道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沉皱眉,心裏的怒意忽然散了些,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疑惑,“你既然是皇子,为什麽要去边营?为什麽要谎称是文臣?”
“因为我不想被卷进夺嫡的浑水裏。”楚玉弦的声音放低,带着点疲惫,“先帝在位时,几个哥哥为了太子之位斗得你死我活,我母妃早逝,没人护着,只能装病躲出去,去边营,是想看看真正的战场,看看你守护的那些土地,不是为了算计你。”
黎沉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裏,此刻盛满了坦诚,不像在说谎。
可他还是不敢全信:“那黑衣人呢?二皇子的证据呢?你一个‘养病’的皇子,怎麽会有这些东西?”
“我在宫外养病时,认识了些人,也攒了点势力。”楚玉弦避重就轻,“二皇子的事,是我查到的,他不仅私养死士,还想在老皇帝驾崩后夺权,我不能让他毁了这江山。”
“所以你就利用我?”黎沉的声音又冷了些,“让我回京,跟二皇子斗,你坐收渔翁之利?”
“我没有!”楚玉弦终于急了,往前走了一步,“我让你回京,是因为太后要对你动手!老皇帝病重,太后想扶持二皇子,怕你手裏的兵权碍事,早就想除掉你了!我让黑衣人送你盒子,给你证据,是想让你自保,不是利用你!”
黎沉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在边营时,楚玉弦也有过类似的模样。
“那你为什麽不直接告诉我?”黎沉的声音轻了些,“你要是早说你是皇子,早说太后要对我动手,我……”
“你会信吗?”楚玉弦打断他,“你对皇室的成见那麽深,要是知道我是皇子,只会觉得我跟那些争权夺利的人一样,怎麽会信我?”
黎沉语塞。
他不得不承认,楚玉弦说的是对的。
要是早知道楚玉弦是皇子,他绝不会跟这人走那麽近,甚至会把他当成敌人提防。
黎沉看着楚玉弦,忽然发现这人比在边营时清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
他想起方才皇帝看楚玉弦的眼神,带着忌惮,想来楚玉弦在宫裏的日子,也不好过。
“陛下……是你哥哥?”黎沉忽然问。
楚玉弦点头:“三皇子,楚玉恒,先帝驾崩前,把皇位传给了他,我只是个闲散皇子,在礼部任职,不过是为了避祸。”
“避祸?”黎沉挑眉,“你一个闲散皇子,陛下为什麽要忌惮你?”
楚玉弦没回答,只是转移了话题:“你刚从太后那裏出来,太后肯定还会找你,你记住,不管她说什麽,都別答应,也別跟二皇子起正面冲突,先回驿馆,等我消息。”
黎沉看着他,:“你还想帮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死。”楚玉弦別过脸,声音有些不自然,“你要是死了,边境就少了个能打仗的将军,百姓会遭殃。”
黎沉笑了笑,:“楚玉弦,你还是这麽嘴硬。”
楚玉弦的耳尖微微泛红,没再说话,只是转身往宫门口走:“我送你出去。”
走到宫门口,马车还在等着。
楚玉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黎沉:“回去后,別乱跑,赵武和李默要是回来了,让他们小心些,二皇子的人肯定会盯着你。”
“知道了。”黎沉点头,忽然想起怀裏的盒子,“那个墨玉……”
“你留着吧。”楚玉弦打断他,“那是我早就雕好的,本来想在边营时给你,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黎沉的心裏一动。
“我走了。”黎沉弯腰上车,掀开车帘时,又回头看了楚玉弦一眼,“你在宫裏,也多保重。”
楚玉弦点头,看着马车缓缓驶动,直到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回走。
他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太监站在不远处,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李公公。
“七殿下。”李公公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点疏离,“陛下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楚玉弦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跟着李公公往御书房走,楚玉弦的心裏很清楚,楚玉恒找他,肯定是为了黎沉。
方才在慈寧宫门口,楚玉恒看到他跟黎沉在一起,心裏肯定起了疑心。
走到御书房门口,李公公推开门:“陛下,七殿下到了。”
楚玉弦走进御书房,只见楚玉恒坐在案前,手裏拿着奏折,却没看,只是盯着他,眼底带着点审视。
“臣参见陛下。”楚玉弦躬身行礼。
“免礼。”楚玉恒放下奏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楚玉弦没坐,只是站在原地:“不知陛下找臣来,有什麽事?”
楚玉恒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玉弦,你跟黎沉的关系,好像很好?”
楚玉弦语气平静:“臣只是在边营时跟黎将军有过交集,算不上关系好。”
“算不上关系好?”楚玉恒挑眉,“那方才在慈寧宫门口,你跟他说那麽久的话,还送他到宫门口,是为了什麽?”
“臣只是跟黎将军说些朝堂上的事,提醒他注意二皇子,毕竟黎将军刚回京,不了解京城的情况。”
“提醒他?”楚玉恒站起身,走到楚玉弦面前,“玉弦,你別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是不是想拉拢黎沉,跟朕作对?”
楚玉弦抬起头,迎上楚玉恒的目光:“陛下多虑了,臣只是个闲散皇子,只想在礼部安安稳稳地任职,从没想过跟陛下作对。”
“安安稳稳任职?”楚玉恒冷笑一声,“先帝在位时,你就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躲在宫外养病,避开了夺嫡的纷争,现在朕登基了,你又想借着黎沉的兵权,跟朕争皇位,是不是?”
楚玉弦却没反驳,只是躬身行礼:“陛下,臣没有这个心思,要是陛下不信,臣可以辞去礼部的职位,回府闭门不出,不再过问朝堂上的事。”
“闭门不出?”楚玉恒看着他,“你以为你躲得掉吗?黎沉手握兵权,又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你跟他走那麽近,只会让朕觉得你想利用他,玉弦,朕劝你,还是离黎沉远些,不然,別怪朕不念兄弟情分。”
楚玉弦的身体微微颤抖,:“臣遵旨。”
“你下去吧。”楚玉恒挥挥手,有点不耐烦。
楚玉弦躬身行礼,转身走出御书房。
楚玉恒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以后他想帮黎沉,只会更难。
他走到宫墙边,靠着冰冷的宫墙,闭上眼。
脑海裏闪过黎沉的脸,“楚玉弦,你还是这麽嘴硬”。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这麽做,是对的。
哪怕楚玉恒猜忌他,哪怕自己身处险境,只要能护住黎沉,护住边境的百姓,就够了。
另一边,黎沉回到驿馆,刚下车,就看见赵武和李默在门口等着,脸色都有些慌张。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赵武迎上来,“我们刚回来,就听说您被太后召进宫了,担心死我们了!”
“是啊,将军,宫裏没发生什麽事吧?”李默也跟着问。
黎沉摇摇头,走进驿馆:“没什麽事,就是太后想让我帮她对付二皇子,对了,你们查得怎麽样了?”
赵武和李默跟着他走进房间,赵武先开口:“我查了礼部的底细,楚大人确实是半年前才到礼部任职的,职位不高,就是个闲职,不过,我听礼部的人说,楚大人跟陛下的关系好像不太好,陛下对他一直很提防。”
黎沉点头,这跟楚玉弦说的一致。
“我盯着二皇子的人,发现他们在驿馆附近安排了眼线,好像在监视咱们。”李默接着说,“而且,我还听说,二皇子昨天晚上又斩了两个人,好像是因为黑石岭的事,没抓到咱们,气坏了。”
“他倒是心急,赵武,你去把驿馆附近的眼线都清了,別让他们盯着咱们,李默,你再去查查二皇子私养死士的地点,看看跟楚玉弦给的证据对不对得上。”
“是。”两人立刻起身,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裏又只剩下黎沉一人,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驿馆官员的声音,有点慌张:“将军,不好了!二皇子派人来了,说是请您去二皇子府赴宴!”
黎沉的眉头皱了起来。
二皇子这是想干什麽?刚在黑石岭想杀他,现在又请他赴宴,分明是鸿门宴。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走到门口,黎沉看着驿馆官员慌张的脸:“告诉二皇子的人,我随后就到。”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