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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应聘了临时保姆的工作吧?”季银河拿出一张报纸,上面刊登着何菱大半个月前刊登的招人启事,“她们只见过一面,如今过去了好几年,只要稍作打扮,就不会被认出来。”
“你猜得真准。”姚秀兰垂着眼说,“我姐从小吃苦,干活利索,何菱那么挑剔的人,也对她十分满意。”
“所以是姚玉兰替你打抱不平,犯下的灭门案?”于京摸着下巴,“这也太狠了吧,三条命啊……”
秀兰忍不住哂笑一声,“警官,你这话说得可真轻飘飘!我失去了这么多,就不配生气,不配报复回去吗?”
“你当然配。”季银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但人并不是你杀的,或者说——不全是你杀的,对吗?”
“其实我姐本来也没想杀人,她就想跟何菱谈一谈……事情过去好几年,我现在的工作也很稳定,但挨过的欺负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希望为我争取点补偿。”
姚秀兰长
长吐出一口气,痛苦而用力地闭了下眼道:
“但是,就在那天晚上,我姐姐玉兰发现丰奇胜走进了丰小静的房间,对自己的女儿做了姚有禄那个禽兽曾对她做过的事……”
第104章
一个月前。
深冬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映出姚玉兰无比震惊的神情。
她跌跌撞撞后退一步,在卧室里女孩的啼哭中深深呼吸,然后抬起发麻的腿,缓步走下楼梯。
何菱正靠在厨房光洁的柜台上,跟着电视机里的晚间美食节目捣鼓一道美容养颜饮品。
看见保姆神情僵硬地下来,她诧异地挑挑眉,“怎么了?”
“……你听不见吗?”姚玉兰偏头向上一指,“你不去看看你的丈夫在做什么吗?”
“嗐,他们父女俩闹着玩呢!”何菱不在意地挥挥手。
“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作看不出来?”姚玉兰感到心脏一股久违的撕扯疼痛。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何菱不高兴地挑起眉,“就是个临时阿姨,摆清楚自己位置好吧?”
楼上断断续续传来女孩的尖哭声,姚玉兰站在原地,担忧地抬起头,目色满是痛苦与不忍。
“……”何菱放下手里的勺子,嚣张地打开大门,大步走上前拽住保姆的胳膊,“看不惯就滚!”
姚玉兰被惯性酿跄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一把抽回手,下意识拿起厨房岛柜上的菜刀。
“你要干什么?”何菱惊异地瞪大眼,转身去拿茶几上的大哥大,“我报警了啊!”
姚玉兰根本没有给对方按下号码的机会。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她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个夏夜,面沉如水举起菜刀——
一下。
两下。
三下。
何菱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便俯面倒在地上的血泊中。
姚玉兰舒畅地吐了口气,直起腰板,正对上站在门口的苍白人脸。
“姐!”秀兰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抬手捂住了嘴。
“……”
姚玉兰这才想起来,今晚是她和妹妹约定好,一起来找何菱摊牌的日子。
她用颤抖的左手擦了擦眼皮上溅起的鲜血,不用看镜子也知道——此刻在秀兰眼中,她一定比女鬼还诡谲恐怖。
“你快走!”地上的何菱还在抽搐,姚玉兰提着刀,没法解释什么。
然而秀兰已经毫不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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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地踏了进来。
“我听见了楼上的声音。”她反手关上大门,“是丰奇胜……和他女儿?”
“是!”姚玉兰目眦欲裂,咬着牙根说,“丰奇胜和姚有禄一样,都是畜生!何菱更不配为人母!你听我的,赶快离开这里,反正我已经沾了血,杀一个是杀,两个也一样,我这就上去把男的砍了,然后报警自首!”
说完她转身就要上楼,秀兰却快步上前,抓住姐姐的手。
温热滑腻的血,属于何菱的血,也溅上她的手臂。
“我绝不会丢下你。”姚秀兰凝望着姐姐的双眼,“就像小时候那次,你保护了我一样,我们一定能逃过这一劫!”
姚玉兰瞳孔狠狠一震,“好!”
姐妹俩就这么牵着手,一起上了二楼,向刚刚听见动静冲出来的丰奇胜举起刀刃。
几秒之后,男人也断了气。
*
“——那丰小静呢?”季银河冷着脸插话道,“她才五岁,她又没有得罪你们!”
秀兰顿了顿,凌乱的头发抵住身后的软包墙体,重重磕了几下。
良久她才张口:“我们本来没想杀她,但是走进卧室后却发现,那个小女孩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具相机,很逼真的模型……只是当时我和姐姐已经杀红了眼,没发现那只是玩具,事后想想,大概丰奇胜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不让她大声哭闹,才塞给她玩的……”
审讯室里一片沉默。
于京恍然大悟,“你们怕她把行凶过程都拍下来了,所以杀人灭口?”
姚秀兰低下头,发出悔恨的痛哭,“我和姐姐在世界上只有彼此,反正丰奇胜何菱都死了,我们不能带她走,又抛下她不管,还不如送她下去和父母团聚——”
“什么屁话!”于京气得半死,一掌重重在审讯桌上。
但旁边两个人却很冷静。陆铮盯着年轻女孩的双眼问:“是你杀的?”
姚秀兰用沙哑的哭声代替回答。
但季银河却沉声又问了一遍,“是你杀的吗?”
姚秀兰嗓音尖利,“——是!”
“你不会撒谎。”季银河轻声说,“丰奇胜是你杀的,但丰小静,是你姐姐动的手,对吧?”
审讯室陷入了长久的安静,只有低低的抽泣声回荡。
“……是谁有那么重要吗?”半晌后姚秀兰抬起眼,“我们被欺负了一辈子,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你们当然可以讨回公道,但是不能超出法律允许的范畴。”季银河往椅背上一靠,平淡道,“你别嫌我说教,但是姚秀兰,抓捕你们之前,我就见过你姐姐——她是一个很讲义气,也能吃苦的人,她含辛茹苦供你上大学,不是为了让你和她一起下地狱……你读过书见过世面,本该用你的知识和见识,阻止她双手沾血,坠入无间地狱!”
秀兰瞪着对面三位刑警,咽喉里像堵住了什么酸涩的硬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过了许久,她才痉挛似地抽了几口气,而后爆发出一声伤心欲绝的痛哭。
最后一个问题也问完了,大家收拾好物品,无声地走出审讯室。
站在走廊上,望着外面晴朗的阳光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三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比起终于结案的解脱,更多则是沉重的恍若隔世之感。
于京叹了口气,“姚玉兰、姚秀兰和牧辉,其实这三个人都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怎么就犯下了这么恶劣的罪行呢?”
陆铮沉声,“行差踏错,往往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在审讯室里一直冷静提问的季银河此刻也十分唏嘘。
“……人性是一门复杂的课题。”她抬手飞速掸掉了腮边的泪水,“但还是那句话,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姚玉兰伤势不重,当天下午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守在旁边的警察立刻打电话通知天都分局,季银河带人赶到医院,第一时间对她做了笔录。
玉兰听说妹妹已经交代了全部事实,只能无奈地认下罪行。
“……姚有禄是我母亲动的手,至于灭门案三人,都是我做的,和秀兰没有关系。”她躺在病床上,神情平静地说,“当晚我们一起把房间打扫干净,我以前就做过上门保姆,把屋子里的血迹以及我们能留下的指纹都给擦了,砍人的菜刀已经卷了刃,和小女孩的玩具相机一起带回了孤山,就埋在守山人院子里。”
季银河按下录音笔,忽然听见她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
“……现在天气严寒,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发现不了尸体,按
照计划,我们早就逃出汉东省了,谁知第二天你们警察就找上了门,后来竟然还挖出了藏了十几年的姚有禄,更好笑的是,我竟然在公交车上撞见你这个案件主办人……”姚玉兰弯着唇角,眼里却毫无笑意,喉头发出吓人的声响,“是我爸,一定是我爸……他做鬼也不愿放过我们!”
“……”
季银河缓缓摇了摇头,姚玉兰将落网原因归根于姚有禄在阴间的报复——认知已经偏差到如此地步,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劝回来的了。
尽管无人搭腔,但姚玉兰却越说越激动,演变成了难听的叫骂,将过去十几年讨生活时学会的脏字悉数倒出。
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准备给她打镇定剂,然而针头还没触及她皮肤,人却忽然盯着门外,安静了下来。
季银河顺着她视线转过头,戴着手铐脚镣的牧辉站在门口,泪眼婆娑。
旁边的警察站起身想把人带走,她却忽地抬起手,阻止了行动。
“谢谢你,季警官,我就说一句话。”牧辉转脸盯着病床上的人,声音颤抖但郑重,“玉兰,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死刑还是无期,我都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大滴大滴的泪从姚玉兰通红的眼眶中落下,随着牧辉离开的脚步声,濡湿了一大片床单。
*
从姚玉兰病房出来,季银河转头进了隔壁科室。
唐辞也在医院,除了爆炸引起的轻微脑震荡外,姚秀兰的子弹还误打误撞射中了他的——大脚趾。
他的妻子檀雅馨、市局重案一队众刑警,以及陆铮和于京都站在病床前。
除了小伍,因为行动中慌乱开枪,被饶正好拎着耳朵回去写检查。
“我没事,哈哈哈哈。”身穿病号服的唐辞坐在床上吃猪脚饭,“过几天就好了,我不在的时候都别偷懒啊!”
大家嘻嘻哈哈地聊案子,檀雅馨走过来拉了拉季银河的衣袖,“我要下楼缴个费,季队方便陪我一起吗?”
“好哇!”
季银河知道她有话要说,从善如流地就跟着出了病房。
果然,檀雅馨清清嗓子道:“听说是你和陆老师救了阿辞,我真的非常感谢……”
“大家都是革命战友,互帮互助是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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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的事!”季银河笑笑,“檀小姐不用客气。”
檀雅馨停下脚步,诚恳地抬起眼,“以前我不懂事,误会了你,我还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季银河也不扭捏,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我就收下啦,嫂子!”
“嗯!”檀雅馨亲亲热热地揽住季银河胳膊,“回头咱们一起逛街去!”
*
这边两位女士冰释前嫌,那边程漠接了个接警电话,带着一队众人匆匆离开。
于京说自己要出去抽根烟,病房里就只剩下唐辞和陆铮大眼对小眼。
尴尬地聊了两句后,唐辞忽然指了指旁边椅子上的公文包。
“里面有个东西,我想送给你。”
“……什么?”陆铮感觉有点莫名,但还是依着他的话,将包里的工作笔记本拿了出来。
唐辞放下汤碗,接过本子抖了抖——
一张对折的薄纸飘落下来。
他把那张纸展开,递给站在床边的陆铮。
“这是……”陆铮望着上面熟悉的字眼眉心微蹙,“季银河的字?”
“对。”唐辞言简意赅,“她画的第一张侧写草图,那会你还没来市局,气功大师张洪波那个案子……”
陆铮视线移向他,偏偏头,“留了这么久?那时候就……”
唐辞低头嗯了声,“抛开雅馨不谈,当时的我也不怎么信任她……所以这幅图,还是交给你做纪念,更合适。”
陆铮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几秒,唇角弯起,将草图珍重对折,放进外套内侧贴着心口的小袋,拍了拍道:
“收下了,谢谢。”
第105章
啪!
明亮的白炽灯光亮起,映出趴在办公桌上那道身影。
陆铮站在刑侦大队门口,带着弧度微弯的唇看了两秒,才迈着极轻极轻的步子走过去,给睡着了的小季同志掖紧盖在肩头的外套。
熟悉好闻的清冽气味钻进鼻尖,季银河猛地从美梦里醒过来,慌乱中抹了下差点流出来的口水,茫然抬头——
“啊,我怎么睡着了……”
“太晚了。”陆铮笑眯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不是。”小季同志看了眼手表上快逼近十一点的指针,拨浪鼓般摇摇头,扁着嘴说,“是我太饿了……还没吃晚饭。”
自打来了天都分局,季银河总像紧绷着一根弦,从没有放松的时候。
难得看她流露出一丝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有的情绪,陆铮的语气也忍不住变得柔软,“那很糟糕了……不过食堂已经关门,附近的小店应该还有开着的——”
“待会儿。”小季同志嘟嘟囔囔地拉住他袖子,“先帮我看看结案报告的草稿吧,我卡在这儿半个小时了……”
“……”陆铮无奈地摇摇头,看了几眼,“现在这个思路就很好,不过倒数第二段有个错别字。”
“喔——”季银河抓过别在耳朵后面的铅笔,用后面的橡皮擦去错字,“好想念省厅的计算机啊,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给祖厅打报告,给全省系统的兄弟姐妹们都配上这个好东西……”
陆铮笑起来,“卢局也真是的,这种事就应该让于队来。”
“嗐,今天大年二十八,就让于队他们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吧!”小季同志略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毕竟我当年在江潭市局做了不少幻灯报告,出了点小小的名气……再给我十五分钟,我一定能写完!”
“好。”陆铮说完走到窗边,担忧地抬眼看了看夜色。
一团深浓的乌云荫蔽了月光,寒风夹杂着生冷的气息。
——看来就要下雪了。
落了雪,那些小摊贩就会关门,季银河便只能吃方便面。
陆铮将脱下的围巾重新带好,看着埋首写作的人说:“我出去买点吃的,你就在这等我。”
“好哇。”季银河不疑有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奋笔疾书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就响起了簌簌声。
小季同志刚好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把笔扔下,冲到窗边一瞧——
外面已经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只是眨眼功夫,院子里的几台车都覆上一层浅浅的白。
而马路对面的斑马线上俨然有一道熟悉的颀长人影,没有打伞,雪粒落在他肩头,但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样东西——
是她的铝饭盒!
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季银河随手抓起椅背上的防寒服,一阵风似的跑下办公楼。
陆铮刚过完马路,远远看见她出现在分局前一团暖黄的灯光下,不由有些诧异。
“怎么下来了。”他快步走过来,垂下湿漉漉的睫毛,“在下雪,太冷了。”
季银河盯着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唇瓣微张,呵出一团白汽。
踌躇半天,憋出
一句,“你……是个好人!”
“……?”陆铮抿起唇角,“怎么感觉不像好话……”
“当然是好话!”小季同志盯着他暴露在外面的冰凉指尖,犹豫两秒后握上去,牵着他往办公楼里走,“那就……先帮你暖和一下!”
陆铮微微恍惚了一下,一只手抱饭盒的力气比刚才更紧了,另一只手却木在她滚烫的掌心,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咳。”踏进空无一人的分局,他才局促地找出一个话头,“那下次能不能……也给好人我带炸串啊。”
“炸串?”
季银河蹙眉想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上次回家,连女士带了自己做的小吃,只是刚好又去了江潭市局,把炸串都分给唐辞他们吃了。
事情过去了大半个月,怎么这人到现在还牢牢记着呢?!
陆铮看她半天没反应,脚步一顿,震惊地看着她,“你竟然不乐意?”
“哎呀哎呀!”小季同志鼓鼓腮帮,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怎么会不乐意嘛,能请陆大专家吃炸串是鄙人的荣幸~不过话说回来,还有件事——”
她脸色忽地一肃,陆铮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还以为他走的这会功夫又来了新案子。
“什么事?”
“那个……我看见你办公桌上的日历了,后天,也就是年三十上午回京州,对吗?”季银河偏着脑袋眨眨眼。
“对。”
“哦,那你明晚有空吗?我爸妈请你去我家吃饭!”
“……”陆铮心跳忽然变得快了起来,整个人一瞬有些慌乱,“我,去你家?”
“是啊,你以前又不是没去过!”
“去是去过,但是明天是年二十九……”
“嗐,千万别紧张,我爸妈做了可多好吃的,到时多吃点啊!”
季银河蹦蹦跳跳地上了楼,往办公桌后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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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陆铮买的红烧牛肉粉丝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而明天要去吃饭的人则在对面呆呆坐下,手心里冒出一层热汗。
……
这种紧张感到了第二天也没消弭。雪停了,大吉普在梅清苑小区外停下,季银河潇洒地从主驾下来,就跟坐在单元楼前晒太阳的陈妈和吴叔打起了招呼。
陆铮从后备箱拿出临时准备的节礼,微笑着寒暄了两句。
“哟,小银河,这个是你同事啊?”陈妈饶有兴致地打量他,“长得挺帅嘛,可谈朋友啦?”
“……”季银河抓抓额角,“是我同事。”
“陈妈,我现在还是单身。”陆铮对上两位邻居八卦的眼神,下意识补充道,“是法律意义上的单身,不过我平时除了季银河外也没别的熟悉的异性……”
平时在官场上和领导们游刃有余打交道的人,这会却磕磕巴巴起来。
陈妈和吴叔对了个眼神,同时爆出一声大笑。
两个小年轻尴尬地恨不得钻进地缝,季银河回头看陆铮,朝楼上偏了偏头,示意他“快走”,然后打着哈哈飞快地钻进单元门。
上到三楼,还能听见陈妈和吴叔揶揄的声音。
陆铮十分赧然,生怕这些打趣让季银河还有连翘季建国不适,便询问道:“要不我下去好好解释一下,我们就是同事——”
“没事没事。”小季同志反倒大大咧咧,“陈妈记性不好,过几天就忘了……咱们到了。”
不等陆铮做好心理准备,她就熟悉地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十几种食物美味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伴随着叮叮当当手工活的声响。
“……嗯?”
季银河和陆铮呆愣在玄关,盯着客厅里的蹲在地上的季建国。
“季叔叔,需要帮忙吗?”陆铮立刻反应过来,放下节礼换了拖鞋,挽着衣袖蹲了过去。
“我给大宝贝松下彩电配了套立体声音响,可是这安装不对劲啊……小陆你来看看!”季建国对着说明书艰难地往墙缝里打螺丝。
“好,我来……”
连翘端着两个碟子走过来,拉了把季银河,“别管他们,你最近怎么瘦了,没好好吃饭?”
小季同志把桌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然后欢快地抱紧妈妈的胳膊,“没有您的菜我怎么睡得着……”
连翘差点跟着唱出声,好在旁边老季同志在陆大专家帮助下已大功告成,啪一声打开电视,找到音乐频道,高兴地说:“成了!还是这个HIFI听着舒坦!”
连女士连连摇头,想象着穿书前的季建国同志,该是一个多么能折腾耳机和黑胶唱片的发烧友。
一家三口和陆大专家在桌边坐下,就着悠扬的音乐开始吃饭。
陆铮一开始还觉得很拘谨,但对面三人完全没把他当外人看待,连翘不停地给他夹菜,命令他“吃!”,季建国则跟他聊了些和案子完全没关系的人事八卦书籍电影。
小季同志呢,则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面前的“满汉全席”上。她正左手抓着辣卤鸡腿右手夹了一筷子芦蒿腊肉,不知道该先对哪个下嘴时,余光忽然瞥见电视里的广告——
那是一款叫“摩托罗拉”的折叠手机,黑色的StrTAC系列,上面还有一方小小的屏幕,据说是现在沪城、香江乃至全世界最流行也最先进的通信仪器。
季银河盯着广告,缓缓放下左手的鸡腿和右手的筷子。
……这玩意,怎么越看越像五折叠啊!
用个比喻来说的话,如果五折叠是个成熟的大人,那么这款“摩托罗拉”则是刚出生的小宝贝,无论外观还是功能,前者都像是后者的……终极进化版?
她这一发愣,对面的三个人也察觉到异常。
连翘和季建国默默对视一眼,也许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而擅长察言观色的陆铮此时轻轻放下筷子,笑着站起身。
“叔叔阿姨,我吃好了……我看见楼下吴叔的轮椅坏了,要不我去帮他修一下,待会上来?”
“好好,辛苦你了。”连女士赶紧起身送陆铮到玄关。
大门一关,小季同志抱着手臂靠向椅背,一脸认真地看向心虚的父母。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惊天大秘密,瞒了我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说: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把下一卷的大纲弄出来了!
嘿嘿,我要玩把大的!
卷八之后的卷九应该就是最后一案了,让我来为大家揭晓这个世界的终极真相——!!![墨镜]
第106章
“……所以,五折叠就是未来的通讯仪器加计算机?”
十五分钟后,季银河盯着手中展开如奏折一样的手机,像第一次见到那样,好奇地翻来覆去。
虽然已经私下研究了一年多,但有些图标她不敢乱点,有些点进去只会提示没有联网,无法正常使用。
现在有了连女士和老季同志的讲解,她才发现自己对这台来自2030年智能手机的神奇功能开发还不足二分之一!
“对。”季建国随手点进一个绿色软件,“我们一般不直接打电话发短信,而是用微信……你看,可以发文字、语音、表情包,还能打语音电话和视频电话。”
“——现在没有5G网络,也没有信号基站。”连翘补充道,“但是你依然可以把它当成一个便携的个人计算机加相机来使用。”
“呼——”
小季同志翻来覆去地摆弄了一阵,忽地抬起头,“亲爱的爸爸妈妈,别想拿五折叠功能搪塞我……我就直说了,你们是未来人吗?”
“……”
她问得这么直接,想法如此跳脱,让连翘和季建国抓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季银河抱起手臂,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国家安排秘密执行任务的地下工作者,但是我看了几部特务电影,感觉又不大像,毕竟我妈全心全意扑在她的美食事业上,而我爸又专心致志于购买彩票和捣鼓家电……如果是未来人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连翘和季建国互看一眼。
“其实我们的真实情况,比未来人要复杂……一点点。”
季银河瞪大眼睛,“还要复杂吗,那难道……超级赛亚人?”
“不不不!”连翘摆手,正襟危坐,“我和你爸爸呢,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小季同志眼睛瞪得更圆,“外、外星人?”
“你可以理解为平行时空。”季建国无语地扶住额头,“这个世界的一切设定和时代背景,我们那个世界都经历过。”
“啊……”季银河掰着手指思考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蹦了起来。
“我明白了!所以连女士会做这么多别人听都没听说过的菜,老季你运气总是这么好,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对这个世界的必然发展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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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无意中发现的线索在此刻断断续续串起来,灵光像烟花一样从她脑中忽然炸开,“等等!五折叠上有个App叫绿江文学城,最近阅读的书架里有本叫《七零之走失的真千金回来了》,里面的人物叫苏月苏逸云丁同光……”
季银河挺直腰板深吸口气,“妈妈,这不会是一个书中世界吧?”
客厅安静了两秒,紧接着“啪!”“啪!”“啪!”地齐齐响起掌声。
季建国和连翘目瞪口呆,异口同声:“真不愧是我女儿!”“太聪明了吧!”
猜测得到证实,季银河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
……难道自己只是书中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配角吗?
可这个世界也太真实太细节了,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这远不是一本几十万字的小说所能囊括啊!
而且爸爸妈
妈又是怎么带着五折叠这种高科技玩意儿穿过来的呢?
连翘在她身边坐下,解释道:“现在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但是说实话,很多事我和你爸爸也没弄明白,穿都穿了,就只能先稀里糊涂地把日子过下去——”
季建国补充道:“对,而且这不止是一个书中世界,我穿进来的时候,这本书明明叫《江城风云,实业为王》,来自某点中文网。”
季银河缓缓仰头,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转不动了。
老季同志冷静地拍拍女儿的手,“还记得宫谐的贩毒案吗?”
“记得……”小季吸吸鼻子,“别告诉我他是主角……”
“不是。”季建国安慰女儿,“是他爸,宫成功。”
“……这也没好到哪儿去啊!”季银河吐出一口气,“爸爸,当时给我们警方打电话提供线索的,就是你吧?”
“咳,我用了电视剧里教的土方法变声!”季建国抓抓额角,嘿嘿嘿地笑起来,“这本龙傲天文里的法外狂徒也太多了,当然,你妈那本绿江文也挺疯的,银河我跟你说,未来的网文作者啊,为了吸引读者啥都敢写……啧,这种角色放在现实世界里,必须全给抓起来!”
小季同志用超载的大脑勉强理解了“龙傲天”“法外狂徒”“网文作者”这些字眼的含义。
——难道在这个世界里,其他恶性案件也是两本小说中出现过的人物吗?
散乱的蛛丝马迹在她脑中搅成一团浆糊,她刚想张口仔仔细细问一问,大哥大却在这时忽然“哔哔哔”地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陆铮,“银河,刚刚接到了于京的电话,一帮跨省盗贼在春运火车上行凶抢劫,甚至伤及无辜乘客的性命!列车下一站就在天都站,反扒和铁路让我们赶紧过去帮忙抓人!”
小季队长目色一紧,在案子面前,老季和连女士的那些大秘密必须往后让一让!
不管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情况,她只知道,每一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生命,而她既然身为警察,就有义务守护社会安定!
“我这就来,你在哪?”她朝连翘和季建国比了个“有案子”的口型,大跨步拎起背包,直奔玄关。
“我就在楼下,别急。”陆铮语调冷静,“先把吉普的发动机热上。”
“好。”季银河挂断电话,推开家门,“老季、连女士,我们下次回来再好好谈谈。”
“去吧。”连翘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嗯!”季银河小旋风一样下了楼。
季建国收拾着桌上吃剩的碗碟,连翘走到主卧窗户边,望着楼下女儿匆匆上车的身影,轻叹了口气。
直到大吉普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她才回身拉开书桌上方的布帘——
原本空荡荡的墙板上,现在挂满了照片和记事贴。
这些照片都是季建国和连翘这段时间蹲守两本原书的重要人物而拍下来的,旁边注明了时间地点和出现异常的情况。
每一个相关的人物或事件,都用各色棉线连起,此刻已是密密麻麻,织成一片!
甚至还有几个人已经意外丧生,换成黑白照了。
“……两个世界融合,到底会走向什么结局呢?”季建国看妻子对着思维导图发呆,走过来拥住她的肩膀。
“不知道。”连翘揉了揉眉心,“不过依银河的聪明脑瓜,要不了不久,一定会发现异常。”
季建国沉声:“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银河……”
他没把话说完,两人心知肚明地不语,气氛变得艰涩起来。
作为两个世界融合的产物,两个穿书者爱情的结晶——季银河身上或许背负了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联结。
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异常,但如果未来真的会发生什么,那么她要面对的,可能是首当其冲的灾难!
*
与此同时。
京州,汉东省监狱。
——“哒!”“哒!”“哒!”
管教的皮靴踏过水泥地,发出震耳的回声。
蹲在单人囚室里的宫谐瑟缩了一下,将写了一半的草稿本匆匆塞回床垫下方。
前几天上早工前,他的毒瘾又犯了,躺在大通铺上直抽抽。
同屋的牢头来看他情况,被他抬手揍在鼻子上,血溅当场。
牢头气得半死,嚷嚷着他不识好歹,屋子里也有几个跟他交好的,爱看乐子的,当即和牢头的狗腿子们分成两派,打了起来——
路过的狱警发现吵闹,提着警械进来,往每人身上狠狠抽了一棍子,这才停止斗殴。
宫谐倒在地上痛不欲生,眼神像冻硬的冰,看不出半点活气。
作为这场事件的始作俑者,狱警当场把他提溜进单人囚室,让他好好思过反省。
禁闭室小得连胳膊都伸不开,墙上是前人用指甲留下的刻痕,床头对着蹲坑,又不能出去放风和上工,除了暖气管道偶尔爆裂会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又归于死寂——
在这个连时间都冻僵的地方,连绝望和毒瘾都显得格外缓慢。
只有管教按时按点送来的窝窝头和咸菜,告诉他一天又结束了。
此时,铁门上的小窗口刷一下被从外打开,一方托盘塞了进来。
“吃吧。”
和平常不同的气味钻进鼻尖,宫谐抖着眼皮一瞧,今天送来的竟然不是窝头稀饭就咸菜。
而是驴肉火烧和豆浆!
尽管就两片肉,也足够让锦衣玉食大半辈子的宫谐口水直流了!
带着铁锈味的呼吸一喘,他饿虎似的弹起身,抓起托盘里的食物就往嘴里塞。
吃到一半才打了个嗝,猛然抬起头。
“……今天吃这么好。”宫谐茫然地盯着铁栅栏下的黑影,“断头饭?”
黑影只是笑了声。
“回答我!”宫谐激动地把托盘往地上一摔,“我明明是无期,你们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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