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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尸体身上脸上皆有好些凌乱的伤痕,庾祺待要拨开伤口验看,想起什么来,抬眼看向门外,“你们不是一力闹着要来?这会正是学本事的时候,还不来看?”
二人在门外听见,杜仲还未直起腰便先推九鲤,“你快去。”
九鲤横他一眼,“你怎的不去?”
“你本事大,你方才不是还笑我么?”
九鲤直起腰,狠咽了几回方将腹中那股翻江倒海的劲头抑下去,拉着杜仲一道进门,“一道去!”
两个人站得离那床板远远的,九鲤先指指那两个木桶,“张大哥,你把桶提开,我见不得那个。”
张达一头往墙根底下提,一头笑,“这有什么见不得的,你们没吃过猪下水?和猪下水不是一样?”
九鲤咽着恶心道:“我才不吃那些!”
说着与杜仲手拉手地挪过来,张达瞧他们像两只受惊后团在一处的兔子,十分好笑,“怪不得都当你们是对龙凤胎。”
“谁和他是同胎。”九鲤翻着眼皮撒开手,跑到庾祺身边,两手又紧抓住他的胳膊,脸也埋在他胳膊上,露着个眼角,要看不看地瞄那尸体,“他肚子缝上了么?”
幸好白布盖住了腹部,瞧不见腹上大开。张达走来笑道:“查验完仍把胃肠给他塞回去,到那时再缝。”
九鲤咧着嘴十分嫌弃地“咦”了声,并嘱咐庾祺,“叔父,您要掀开他的肚皮可得先告诉我一声噢。”
庾祺冷声道:“怕你还非嚷着要来。”
她讪讪一笑,“我不是怕死人,是怕看见那些肠肠肚肚的东西。”
庾祺退后半步道:“你来验伤口,上回在荔园就教过你。”
她放开他的胳膊,凑去尸体肩膀,先拨看着胸
前两道伤,后又看脸上,“咦,这些伤口都很浅,根本不可能致命。”
张达在对过道:“会不会伤口过多,所以流血过多而死?”
她抬起头来摇一摇,“不可能,这些伤口虽多,可加起来也不会流多少血,不会危及性命。”语毕便歪着脖子细瞅尸体的脸,“嗯,是像汤成官,他这瘦瘪瘪的模样我不会认错,像只大耗子。”
庾祺又吩咐,“你再看看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她又埋头细验,“不像是利器,好像是树枝石头一类的划伤。”
“是死者在河中漂流时的剐蹭伤。”庾祺点头道。
张达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瞅尸体,“仵作也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蹊跷,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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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我错想了,这人真是淹死的?”
惯常侦查凶案的人,一向有些直觉,庾祺看他一眼,拉开九鲤,自己俯身查,看一阵,索性歘一下将白布全部掀开。
杜仲与九鲤皆猝不及防,忙侧过身去捂住眼睛。九鲤嚷道:“您怎么不预先说一声!”
庾祺看她一眼,继续沿下查看伤口,“但凡死人,比这可怕的样子还有。”慢慢查看到那头去,渐将额心微蹙,“这些伤没有收缩情状。”
张达马上放开下巴,“收缩什么?”
他直起腰,又将白布盖至胸前,“人若受外伤,皮肤会因刺激而略微紧缩,伤口会有深浅不一的凝血状况。此人身上的伤口全没这种情形,应当是死后才被蹭破的皮肉。”
九鲤放下眼前的双手走来,“会不会是他掉进河里没一会就淹死了,尸体后在水流中漂浮,才剐了这些伤?”
庾祺稍思,点了点头,“有这可能。”
张达因问:“那确凿是淹死的?”
“的确是溺弊。”他又拉出尸体一只手给三人瞧,“从尸体的双手也能看得出来。”
九鲤盯着细瞅,益发觉得恶心,连声咂舌,一个男人家,偏留着两分长的指甲,指甲缝中又满是腌臜。她狠乜了两眼,“那绿油油的是什么?”
“是河中的泥藻,他在水中拼命挣扎过,乱抓一气,自然指甲缝里就会抓些泥藻。”旋即吩咐杜仲,“仲儿,把指甲缝里的东西都挑出来,包在纸里。”——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43章 螺钿香(〇六)
按说验毕,四人走出县衙,虽已见日薄西山,但夏日天长,离天黑还有一阵,街上仍是热闹,周遭店铺未关,摊贩未收,正趁着这凉风徐徐时候多做些买卖。
张达走在最尾,将手插.入斜襟,暗暗一数,身上所带银钱不多,根本不够请他一家三口下个好馆子的。他只得将手拿出来,默口不言,一路跟在他们后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
以为他三人已忘了他要做东请客之事,正暗暗庆幸,谁知走着走着,杜仲忽然扭头问他:“张大哥,咱们到哪里吃饭去啊?”
九鲤亦转头,“是啊张大哥,你常在这条街上行走,想来各家酒楼你都吃过,谁家好吃呀?”
张达心头又窘又慌,啻啻磕磕笑道:“要说哪家好吃呢,还真是,真是没有,你别瞧这街上开着五.六家酒楼,可都十分将就,要说好吃嚜——”
眼瞧着前头摆着个馄饨摊子,他心中算盘一拨,指着道:“那老妇人煮的馄饨不错,真的!你们别看它就是街面上的小摊子,手艺真是一绝!”
九鲤待要点头,谁知庾祺冷笑发声,“跟着张捕头跑这一趟,车马没有不说,连晚饭也要用几碗街边馄饨打发我们,张捕头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啊?”
这人说话真是不讨人喜欢!张达心里暗恨他一回,发讪道:“嗨,这是哪里话,庾先生想吃什么只管说,前头有家苏州馆子,要不去吃一吃家乡菜?”
想着与那家的掌柜还算熟识,了不得挂上账,下月再结。
不想庾祺侧过身,反剪一条胳膊,又道:“听说各地才子富商到南京都爱夜游秦淮,想必那一带有不少酒楼饭馆,我们自到南京还未去游过,张捕头既要做东,不如请我三人到秦淮小坐如何?”
此刻张达恨不能遁地而逃,可话是自己说的,这会再推,恐怕男子汉脸上无光,只得硬着头皮点头,“也好,也好。就是离得稍远了些。”
“远怕什么啦,反正天黑还要一阵子。”九鲤一听要往秦淮一带去,满心欢喜,从前总在书上看人颂赞秦淮风光,眼下终于自己也能去逛逛了!
四人便向着曲中一带去,约行小半时辰,渐见竹摇清影,兰街灯市,许多人家门前悬挂灯笼,仰头望去,楼上小轩窗内到处是金樽檀板,笙笛参差。
九鲤举着脑袋看个不停,一行看一行笑,从前还只有在大节下才得见这场面。庾祺斜眼留神着她,眼见她要撞到个相公身上去,忙一把将她扯回。
她“哎唷”一声,并未撞到那人,那人却朝她作个揖,“撞疼了小姐不曾?”
九鲤见他是个书生打扮,又如此有礼,便嘻嘻一笑,“没有没有。”
那人直起身来,还欲搭讪,不想庾祺将九鲤拽至身后,挡在前头冷眼看那相公。相公在他注视之下打个冷颤,只得悻悻走过去了。
九鲤走在旁边道:“您为什么一定要对人凶巴巴的?我看他很有礼,又不曾冲撞咱们。”
庾祺满心无奈,不欲理她,看见一家装潢清幽淡雅的酒楼,扭头与张达道:“我看就这里吧,懒得再往前走了。”
张达抬头一看,好嚜!岚松楼!这可是曲中一带最贵的酒楼,好些有名的妓家都是朝这楼里叫酒饭款待贵客,亦有许多外地富商才子在此摆席设宴。
他站在门前踟蹰不前,偏杜仲拉着他道:“走啊张大哥,师父都进去了。”
一进去,见店内四甃皆有各地才子题诗题字,一径题到楼上去,雅间内又挂着些名仕画作。推开几扇窗,秦淮河尽收眼底,河中画舫游船川流不息,沿岸行人熙来攘往。
九鲤站在隔扇窗前,欢喜得直叫庾祺来看,“叔父您看河里,好生热闹!瞧那些姑娘,打扮得真好看!”
庾祺刚要完一席酒菜,缓缓走到窗前来,“真是时人不识苍生苦,那些姑娘未必想有这份热闹。”
九鲤原觉得他这话有些扫兴,可忽忆起荔园那位柔歌,又觉得他这话不错,再看画舫中那些歌伎舞伎,仿佛个个言不由衷笑不由心。
她拉下笑脸,“您说得不错,我不过是‘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①。’之人。”
因见她神色颓落,他又不忍心,转开话峰,“这回你总不会再怨我日日把你拘在家里了?”
她轻哼一声,向上抬着眼珠子,“那往后也要常许我出来逛逛才好。”
庾祺没奈何地笑一笑,朝河中望去。水流自西向东,稍有湍急,想是前夜下过暴雨的缘故。因而转头问张达:“此处离尸体打捞上来的地方远不远?”
张达正在桌前暗暗算账,算到心痛处,哪里还听得见人说话?还是杜仲走到他跟前敲了敲桌子他才醒过神来,“先生方才问什么?”
“我问此处离打捞起汤成官的地方远不远。”
他走到窗前来张望一会,朝下方不远一座石桥指去,“就在那桥底下捞上来的。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过是在想,他是从何处跌下河而已。”
张达摆着手往桌前走,“嗨,管他哪里跌下去的,反正不是他杀就不关我的事了。明日叫他老婆来把尸首领走,这事就算完了。”
九鲤忙跟去,“怎么就完了?我的东西还没找回来呢。”
他坐定了讪讪一笑,“不是我推脱,我看姑娘的东西八成都随汤成官掉到河里了,现今不知冲去了哪里,姑娘总不能叫衙门为了几件首饰把秦淮河捞一遍。再则说,衙门有规矩,替人打捞财物需得事主出银子,赔这许多人力财力,也不值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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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鲤无话能
驳,只得气呼呼拂裙坐下,“衙门里的人都是这样当差?”
张达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地笑道:“我还算尽职尽责的嘞!也不是我背后说人,我告诉你,从午晌我带了尸体回去,王大人不过随便吩咐了两句,根本不大放在心上。”
“那叙白呢?”
“齐大人不是这几日告了假嚜。”
杜仲呵呵笑道:“怪不得常言道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呢,上回荔园案发,王大人急着就要拿我和鱼儿过堂,这回又懒散懈怠,原来是因为荔园的死者家里有钱,而汤成官不过是个穷偷儿。”
张达笑叹:“小兄弟,你早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失为你的好处。”
说笑间,两个伙计敲门进来上菜,七个碟子八个碗的一摆上,张达就笑不出来了,心内又在盘算为这一顿饭,不知后头要打多少日子的饥荒。
九鲤喊了庾祺用饭,掣动碗碟,和张达道:“我那些东西不可能掉进河里。”
张达没应声,杜仲倒问了句为什么,她抬抬月眉,“你想,汤成官偷了东西,第一件事当是做什么?”
“自然是销赃囖。”
“那不正是了?他偷我的那些东西,都是头面首饰,曲中这地方妓家多,你看方才咱们过来,街上好几家打金银器的铺子,这些东西卖给他们,熔了另打,不正是个销贼赃的好去处?”
杜仲不住点头,“有道理,正是因他销了赃,手里有了钱,心里一高兴,这才吃得醉醺醺地跌进河里!”
两人趴在桌上相互.点头,九鲤一扭脖子,见庾祺还在那窗前站着不过来,以为他没听见喊,便起身去叫。到窗前一看,楼下靠岸边正泊着只花船,两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吃得微醺在船头嬉戏打闹,引得岸上也有几个相公驻足观看。
她当庾祺也是瞧这两个女人瞧出了神,便把脑袋伸到窗外,偏着脖子瞅他,“叔父,虽说秀色可餐,可终归还是饭菜实在啊。”
他斜睨下冷眼,看见她的发鬓在夜风中丝丝缭乱,映着星汉灯火,动了他的心魄,他又没奈何地笑了,“你这张嘴,到底是几时学得这样刻薄?”
“耳濡目染嚜。”
“家里都不是嘴巴尖利的人。”
九鲤歪着一双笑眼紧盯着他,他须臾会悟过来,冷哼着转身走了,“我也从不是刻薄之人。”
入席后,庾祺端起碗,看见张达的愁容,又看看满桌珍馐,笑道:“张捕头怎么对着这满桌的好酒好菜也像毫无食欲的样子?可见家中也是顿顿美酒佳肴,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张达别过头去抓耳挠腮,须臾回转脸来,提起箸儿豪情万丈,“唉,不说了,不说了,大家吃!先饱餐这一顿再说!”
待用完饭,叫来伙计会账,一顿饭竟吃去二两多银子,张达实在掏不出这些钱来,只得借故将伙计拉到一边,正欲悄悄商议赊账之事,谁知庾祺却掏了锭银子放在桌上。
张达惊愕一下,心弦一松,脸上忙笑,“庾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您瞧,说好是我做东的,何劳您破费?”
庾祺起身道:“不必客气,你若过意不去,明日你再还席,请我三人游河如何”
游河,开销岂不更大了?张达只好讪笑点头,“好,好,明日就请先生游河。”
次日一早,庾祺三人果然又雇了辆马车到这一带来,及至河背后的大街上便下车步行。此街相较夜间又是另一番景象,许多妓家尚未起身,到处是清和院落,别馆幽静,街上的铺子倒是都开了,以饭馆酒肆,脂粉头油,布匹首饰的居多,真是百宝争辉,琳琅满目。
九鲤看见家独占三个门脸的脂粉头油大铺子,里头也带着卖些头面首饰,因想到自己那些东西也大有可能销在这种铺子里,便和庾祺说了两句,捉裙走进店内向柜后那伙计打听。
那伙计倒伶俐,即便不是来买货的人也一样笑脸迎待,认真想了会道:“不认得什么汤成官,我们铺子里虽然收货,可一向收的都是老主顾的东西。”
“你再好好想想,那人是个勾肩驼背矮矮瘦瘦的男人,瞧着就没个好人样。他卖的东西里该有一支凤头衔珍珠流苏小串的金步摇,或是一对嵌粉碧玺的压鬓簪,又或一只——”
话音未端,就听见内室有个女人搭腔,“瞧着就不像好人的人,那就更不敢收他的东西了。”
旋即人打帘子出来,竟是关幼君。如今穿了些稍有颜色的衣裳,不过仍是淡雅得紧,她身后跟着个精明相的中年男子,想是这铺子里的掌柜。
“庾先生也在。”她含笑近前来向庾祺稍稍施礼,又问九鲤:“怎么,鱼儿姑娘是在找人还是找东西?”
九鲤眨眨眼,见礼道:“真是巧得很,姨娘也在这里,您是来买东西的?”
她摇头笑笑,“我是来查账的。王掌柜,这三位是我的朋友,有劳你上些好茶果来。”说着走去撩开那帘子,“庾先生,请内堂说话。”
三人进去,九鲤窜到庾祺跟前来,笑道:“原来这也是姨娘家的买卖。”
幼君一面邀坐,一面谦逊,“不过是在曲中一带开个小买卖凑个热闹而已。”
“这还是小买卖啊?”九鲤环顾着内堂落座。
“南京这地方,最负盛名的就属这秦淮河风光,外地商人到南京都不免要到这里逛逛,在这里开间铺子,不过想多结识几个天南地北的朋友,不是为赚钱。”幼君说着,看了庾祺一眼,又不与他多说什么,仍向九鲤道:“姑娘方才到底是想问人还是问东西?”
九鲤坐在庾祺旁边,向前欠身道:“既问东西也问人,是这样的,家中失了盗,那人偷走了我的头面首饰,昨日那偷儿在这附近吃醉了酒,跌到河里淹死了,尸体是捞上来了,却没找着我的东西。我想那偷既在这里吃酒,想必我的东西也是在这附近销的,所以就想着问问这些卖有首饰的铺子,没想到才进第一家,就是姨娘家的生意。”
恰逢那王掌柜亲自端了茶果进来,忍不住搭腔,“原来昨日河里死的那个人是个偷?昨日捞人时我也去瞧过,没见过那人。幸好姑娘先进了我们家,也省得后面虚费口舌了。”
“这是什么意思?”
王掌柜挨桌奉着茶果,“我在这里看铺子看了七.八年,这一带的行情我最清楚,这街上的铺子虽多,三教九流的人也多,可没有哪家正经做买卖的会收来历不明的东西。您想啊,今日花钱收了,明日官府访来收缴了东西不说,还落个罪名,谁肯做这亏本的买卖?”
庾祺呷了口茶问:“照如此说,东西一定不在这条街上?”
“那也不一定。”幼君摇头道:“正经开铺子的不敢收,没准行院人家会收,那些钗环首饰本来就是姑娘家戴的,她们上哪里买不是买,若遇到东西好价格低的,自然就收了去,反正官府查访也不会挨个去查他们家中。”
九鲤重重叹了口气,“那就难访了,这里妓家如此多,我们也不能挨家挨户去问。”
幼君看一眼庾祺,笑说:“不过丢了几件首饰,庾先生又不是另买不起,姑娘何必一定要原来的?姑娘出去瞧瞧,看中了什么,我叫他们包了给你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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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鲤仍是失落摇头,“多谢姨娘,只是我那里头有件东西是世间再难求的。”
“世间难求?我倒想听听是件什么珍宝?”
庾祺咳了声,搁下茶碗朝幼君无奈一笑,“她是小题大做,这丫头就是这脾气,是她的东西,就是放着不使,也不能丢,即便另买新的,她心里一样疙疙瘩瘩不痛快。”
可见真是个常给宠着惯着的丫头,为几件她不戴的首饰,一家子陪她大热天里寻访。幼君心里如此想,也觉得要待她体贴点,大概如此,庾祺这人只怕也能变得亲切一些。
思及此,她便放下茶碗,“这样好了,我带你们去找个人,或许她能帮你们找着东西的下落也未可知。”
九鲤跟着起身道:“不会耽误姨娘的正经事吧?”
“不妨碍的,我这里的事情办完了。何况离得又不远,不耽误什么工夫。”
一行出了铺子,幼君见他三人无车可乘,道又近,便也弃了马车不坐,与九鲤并行前头,顺着大街朝前领路。未几踅进条小巷中,走不多时,来到一户妓家门前。
敲开门,院墙下千竿细竹,长得也不高,刚越过墙头,投下半亩翠阴,随下人蹙进前院
洞门,内院又有棵老榆树,枝影横参,直投在西厢门窗上。
那门旋即开了,只见一位二十岁出头尚未梳妆的娇娆女子走出来,拉了幼君的手便嗔笑,“唷,是关大姑娘啊,您可是难得肯上我家来一趟,想是有什么难应付的差事想起我来了?”
说话瞟见庾祺,立时羞红了脸,忙用手将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刮了刮。
幼君反握住她笑笑,“难道无事就不能找你?好些时日不见,我倒惦记着唐姑娘的好琴音呢。”
“前些时贵府的二爷没了,我还去了,只是大姑娘贵人事忙,略吊一吊就走了,不敢打搅。”
唐姑娘一面说,一面将众人请到正屋,不等他们开口,便急着回房梳妆。末了唐家妈赶来拜见幼君一回,寒暄几句后,又忙下去张罗好茶果。九鲤从未到过行院之中,看那些人只觉新奇,便在椅上伸长了脖子往隔扇门外看。
那头唐姑娘正好梳妆完进来,看见她掩嘴一笑,“唷,这是哪里的一位天仙似的小姐?让我都自叹不如了。”
九鲤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怎样答话好,却听幼君在上首椅上澹然笑道:“这是我的外甥女。”
竟成了她的外甥女?九鲤瞠目,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笑,“唐姐姐,你认得柔歌么?”
“她啊,听说她嫁人了。”唐姑娘拂裙坐下,扭脸问幼君:“你们是来找柔歌的?”
幼君摇头,“我这位外甥女丢了几件要紧的首饰,想那偷东西的小贼大概会到曲中来销赃,我想你帮我留心看看这些东西都给谁买了去,若有了下落,我们自会出钱买回。”
唐姑娘正端着茶碗,一时笑散了,睃几人一眼,“你们说的那贼是不是昨日淹死的那个?”
幼君点头,“正是,你认得他?”
“倒是不认得嚜,只是前日下晌他曾到过我家,抱着些东西来卖,我当时正要出局子不得空,就没看他的。果然卖的不是正道来的东西,我说呢,看他长得就贼眉鼠眼的。没想到昨日听说河里捞上来个人,我家娘姨去瞧过,说身形和前日来的那人一样,十有八九是一个人。”
庾祺忽然插话,“姑娘能否帮忙打听打听,看这一带是否有人认得他。”
唐姑娘媚眼如丝地打量他几回,“先生是衙门的人?是为查东西呢还是查死人呢?”
“都为。”
那唐姑娘慢笑着点两回头,又把眼睛照到幼君身上,噗嗤一声笑出来,隐含意味,“那好,我打听到了就到府上告诉大姑娘,大姑娘再去告诉官爷。”
幼君看了眼庾祺,心中有些尴尬,脸上微红,只好低下头呷茶。
九鲤观着她二人神色渐渐领会,想是那唐姑娘误以为幼君与庾祺有什么关系,偏偏两人都不讲明,叫人要辩白也不知从何说起,何况主家还没开口呢。
她又暗窥庾祺脸色,他倒没什么,仍像事不关己。
这厢出来,告辞了幼君,三人沿小巷往河边走,去会张达。庾祺行在最前,九鲤盯着他的背影,想到才刚与关幼君道别时她眼中一丝若隐若现留恋。
正好杜仲凑过脑袋窃窃私语,“嗳,你说那关姨娘怎么会待咱们家的事那般热络?放着自己的正事不理,还亲自引咱们来托这位唐姑娘。会不会是因为在她兄弟的案子上,师父——”
连他都有所察觉,只庾祺像不知情,真不知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九鲤益发不耐烦听,甩了甩手,“哎呀不知道!人家肯帮自然是好,还管她为什么。”
他鬼鬼祟祟笑一笑,“有人帮忙嚜当然好囖,就怕不是白帮忙,日后要报答的。”
“什么报答?”
他朝庾祺的背影递个眼色,“我看她是对师父有意,不然这么位大忙人,会无端端为个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奔走?”
九鲤哼哼唧唧替人寻着借口,“万一,万一人家就是一副热心肠呢?”
“热心肠?”杜仲冷笑,“你忘了关展是怎么死的了?虽没有证据,可咱们都心知肚明。”
可不是嚜,哪有三番两次送东西帮忙的?何况关幼君又不是她,是个无事忙,就爱管闲事。她渐把脖子低下去,甩着手上细细一条竹枝,心里像倒了只醋瓶似的,汩汩冒着酸——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44章 螺钿香(〇七)
出巷子便是临河小街上,三人转向左行,和张达说好在碧青桥汇合。九鲤紧跑了几步,走到庾祺身边来,见他一双眼远近复睃,盯着河两岸在看。日头照着流水,斑斓地投映在河对岸那些人家的墙上,真是好一个“万树鸣蝉隔岸虹”。
不过她此刻是无心瞧那些花红柳绿光影斑斓的景致,满心只想着关幼君。庾祺偶然睐目,看见她一脸兴致索然,全不似早上出门时候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他心下一想,猜到个八.九分,却不愿分辩什么。
有时候某些误会的发生,恰好能妨碍某些心事的发展,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九鲤斜眼看见他莫名其妙在微笑,那微笑中似乎隐藏苦意,鼻腔里便哼了口气,将竹枝狠狠掷在河里,“您在想什么?”
庾祺笑着不说话,她愈发不高兴,“您不说话,是不是在想关大姑娘?”
“我想她做什么?”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心道没想最好,然而自己几句话总不离幼君,“您说,关大姑娘怎么连行院人家也有来往?”
“这有什么稀罕?关幼君常年在生意场上混,少不得要结交几个风月场中有手段的女人,好替她在席上应酬周旋,哄得那些人高兴了,谈起生意来更有成算。那些女子也不白帮忙,既能攀上些有钱的老爷员外,这头又得她的赏钱,是几方得利的勾当。”
如此说来,关幼君一个女人家,岂不是要忍受那些老爷在席上的放浪形骸?可见女人要做大生意,不单要有聪明的头脑,还得有不露声色的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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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是佩服,越有些不对滋味,唯恐庾祺也情不自禁对关幼君渐渐钦慕。但他从没承认过,当然也未曾否认,即便否认,也是些“不能高攀”的说辞,并不代表心里不喜欢。
她越想越忐忑,只得盯着他半边脸庞,生怕放过了什么蛛丝马迹。
缓步近碧青桥下,忽然听见有人喊“庾先生”,九鲤四下里张望,终于看见从桥底下划过来一只乌篷船,张达站在船头,方才喊的正是他。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忙靠近河边朝那船上打量,瞧着像是只寻常搭人渡河的小船,弯着腰往棚里瞧,两边只设有长凳,除此之外,连张矮几也没有,挤着大概才能勉强坐得下七.八个人,根本没地方摆茶果酒菜,和人家的画舫游船简直相差千里。
正觉失望,庾祺厉声拽她一下,“仔细掉下去!”
她给他一吼,虽然不高兴,倒不敢顶嘴,老老实实站得离河远了些。
说话间张达命船翁将船靠到前头石磴下,站在船头朝他们笑呵呵招手,“庾先生,快上船!”
杜仲先走下石磴,跳
上船去,而后庾祺跨上船头,朝九鲤伸过手来,生怕她站不稳跌入河中,另一条胳膊又来稳稳环住她的腰。
九鲤站稳后,弯着腰往舱内打量,“张大哥,这就是你包下的游船啊?”
“啊。”张达看出她脸上有些嫌弃,笑道:“你别嫌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看不是也有坐处嚜,也能遮阳挡雨!”
“这天又不会下雨。”九鲤低声嘟囔着,一屁股坐在船头,不肯进那促狭的船舱。
庾祺勉强躬腰进去,与杜仲对坐在舱头,笑了笑,“张捕头包这船一日,花费多少银钱?”
当着船翁面前,张达没好意思吹嘘,弯腰钻进舱内,笑道:“钱有什么要紧啊,既然做了这个东道,就要紧着客人高兴,只要三位高兴了,花费多少都是值当的。”
九鲤本想嘲讽两句,可转念又想,他虽是个捕头,却不是那种滥用职权欺民谋私的人,一月不过赚几两银子,还有家人要养活,真叫他赁一艘像模像样的船,只怕下半个月都不必过了。因此纵有一腔埋怨,也忍住了没再说。
船儿逆流而上,河道渐宽,未及半个时辰,便摇到捞起尸首的小石拱桥底下,只见那桥壁上题着“观月桥”三字,再往前行不多远,就是昨夜他们用饭的岚松楼。
这一带最是酒家妓家鳞次栉比之处,因而两岸游人集中,河中蓦地多出好些游船。九鲤坐在船头,有人朝她嬉笑着吹哨子,她先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直到庾祺将她拽进舱,才领会原来净是些不怀好意的轻浮之人。
庾祺原想训诫她两句,见她脸上给太阳晒出点汗,又不忍心,改口道:“把脸上的汗搽一搽。”
偏她找半天没找见帕子,他只得叹着气摸了自己的递去,“你现下知道了,到处是心怀不轨的人,还总想着往外跑。”
她板着脸咕哝,“难道坏人多了,好人就不该出门了?”
庾祺只好睇着她笑,笑一会没奈何,走到船头来与那老船翁攀谈,“阿伯,这逆流而上是不是十分吃力?”
老船翁笑道:“倒也还好,这河道平,要不是前几天夜里下过一场暴雨,逆流也不费多大力气。老头子我就是吃这卖力气的饭嚜,不打紧。”
庾祺点点头,眼见那桨摇出水面,上头缠了些绿油油水草,因想起昨日汤成官指甲盖里的秽物,其中不乏一丁点嫣然之色,便问:“那是什么水草?”
“噢,那是寻常的金鱼藻,一般的河里都有。”
“金鱼藻——”他沉吟思索,“不知这河里有没有些颜色鲜亮的水草?”
那老翁摇头,“没见过,偶然倒见河面上飘着些白色小花,我也不认得叫个什么名字,不过这一段河道是没有。”
庾祺暗暗攒起眉来,举目一望,渐见两岸行人寥落,店家疏少,临河生长的树木枝丛愈发多。
前头正有几棵覆在河面上的歪脖树,掩着几个石磴,石磴上去搭建着一间草棚,那茅檐上挂着张旗幌,原是家小小的酒肆。
此刻午时已过,他便命船翁将船靠在石磴旁,叫大家登岸,踅入酒家,将就要了些酒菜,拣了张靠河的桌子坐下。展眼眺望,酒家前头遇两条支流汇合而下,而两条支流沿岸均显有些冷清。
那店家端上酒菜来,庾祺趁便问:“敢问掌柜,前面那两条河上去,分别是什么地方?”
店家搁下碗碟,热络指着道:“除了沿岸有些零散的人家,左面那河道上去,最近的是大柳村,这右面上去是小榕庄,那里倒有棵几百年的榕树可瞧,别的可再没什么热闹玩了。”
庾祺道了谢,店家正要走开,九鲤却将其叫下吩咐,“店家,再要一壶酒和两个小菜,烦你给船上那老伯送去。”
庾祺看她一眼,默然应允。
张达一面为众人筛酒,一面笑道:“鱼儿姑娘还真是个菩萨心肠。”
筛足了三杯,庾祺再不要他筛,只道九鲤不吃酒。九鲤偏不依,端起他的酒杯浅尝了一口,被辣得直吐舌头,“这酒怎的这样烈!”
杜仲乜她,低声道:“郊野小店都是烈性酒,本来也不是卖给你这样的姑娘家吃的,你凑合吃茶吧。”
说着将茶壶放在她手旁,她剜他一眼,将茶壶挪开,提起箸儿吃菜。这六.七道菜虽卖相平平,吃着倒还不错,像在乡下老家吃饭,吃得出一股乡野人家的恬淡新鲜。
张达望着她一笑,转头问起庾祺正经话:“我看先生今日游河是假,是不是还是为汤成官的案子有疑点?”
庾祺瞅他一眼,“你不是也有疑虑?”
“啧,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好歹我也做了多年的捕快,就是有一种感觉。”
“你感觉哪里不对?”
他呷了口酒,盯着那粗糙的酒杯道:“虽然尸体在河中泡过,验不出确切的溺弊时间,可我想,他一定不是死在昨日午间,午间那一带游人众多,怎么会一个大活人掉进河里没人看见?我推测,他是在早上人烟稀少的时候醉酒掉下去的,可谁会大清早的吃那么多酒?”
难就难在此处,夏日炎炎,尸体又在水中泡过,许多特征不明显,的确很难精确死的时辰,连庾祺也只能验算出是死于前一日和次日早晨之间。
他睇着张达狐疑的脸,半晌笑笑,“你不是说今日叫汤家把尸体拉走,这事就算完了,怎么此刻又发愁?”
他讪讪一笑,“嗨,话虽这么说,可我昨晚回去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大对。我们这些做捕快的就是这毛病,疑神疑鬼。”
庾祺微笑着提起酒壶,替他续上酒,“昨日我答应到衙门验尸,并不为别的,正是为你张捕头的这份认真。”
张达难以置信,带着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托起杯来就他的手。
他斟满了,搁下壶又道:“当今官场上,做大官的争大权,做小吏的争小利,头脑心肠都只为各自钻营,谁还像张捕头,肯为一个平头百姓疲劳费神?”
张达反很觉不好意思,摆着手直笑,“我也钻营的!我不是钻营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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