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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 卫知言果真奉崔珏的命令,将几车装有金银珠宝、土产瓜果的箱笼,送往远郊一处山庄。
苏梨坐在一架华贵马车上, 随着山路,颠簸前行。
车帘被山风吹得翩跹, 抖进一缕一缕的花影日光,苏梨不免心中震惊, 崔珏竟没有命人蒙住她的眼睛, 他完全不怕她记下路线, 解救秋桂与祖母。
何等倨傲自负!
仔细想想,崔珏手掌万马千军, 她就是生出翅膀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单是此次护送她探望祖母, 崔珏都派出了五百精兵随行……他自然尽可放心。
苏梨颇感头疼,她便是想逃也得见机行事,可一日日蹉跎下去, 那种被崔珏挟持于幔帐中行房的苦日子,又不知还要熬上多久。
许是熬到哪天大房主母进门, 臣子献上美妾, 崔珏有了新欢,方能放她一马吧。
到了地方, 苏梨忧心忡忡地迈下马车。
在她看到祖母、秋桂的第一眼, 蓄满眼眶的泪花潸然落下。
“祖母!秋桂!”
秋桂也是红了眼眶,她顾不上害怕那些披坚执锐的精兵,快步上前握住了苏梨的手, “娘子,你受苦了。”
苏老夫人老眼含泪,手搭在苏梨的头上、肩上, 来回摩挲,咂摸孙女究竟有没有变得消瘦。
她远远见过那名崔家君侯,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肃着一张脸,也不知会不会打人。
苏老夫人心疼得要命,连连问:“梨梨可是吃了苦?”
苏梨笑了下,摇摇头:“没有吃苦……衣食住行上,君侯都没有亏待我。只是他要将我纳为妾室,今日特意差遣卫兄弟过来,随我一起送纳妾节礼。”
此言一出,苏老夫人怎么能听不懂孙女话中意思?吃穿用度上不苦,不代表心里不苦,想来委身给崔珏,她是不愿的。
苏老夫人想到苏梨郁郁寡欢的模样便难受,她切齿道:“若非为了祖母,你何至于、何至于……”日日受人摆布!
苏梨听出祖母话中饮恨的意思,她心慌意乱,生怕祖母真的想不开,想要帮她折断这一重软肋。
苏梨急忙握住苏老夫人的手,眼泪滚滚落下:“祖母,您可不能钻牛角尖!我就指望着您过活,您要是走了,我也下阴司陪您!”
这是劝苏老夫人不要起什么寻短见的心思,若苏梨唯一的一个家人离世,那她的日子也没什么盼头了。
卫知言不忍看到苏家三人哭作一团的凄惨模样,他摸了摸鼻子,好歹给苏梨行了个方便。
“苏娘子,主子既允你探望祖母,属下也不从旁叨扰了,属下去屋外瞧瞧,过半个时辰再回来。”
“好,多谢卫兄弟。”苏梨和卫知言道了谢,又拉着祖母和秋桂一起进了院子。
苏梨四处打量崔珏给祖母安排的住处,倒是画阁朱楼,窗明几净,庭院里种了两棵冠盖如林的桂树,厅堂里也设了乌木桌椅,日常用物一应俱全。
想来也是,崔珏虽奸恶,但好歹是簪缨世族的长公子,自小熟读四书五经,知书通礼。
他的心气这般高,若厌一个人,杀了便杀了,不会费心思折辱。
只要苏梨乖乖当他的侍妾,他自会保祖母和秋桂无恙。
如此一想,苏梨又放心了一些。
至少只她一个受苦,牵连不到家中亲朋。
苏梨松了一口气,又问秋桂:“可有人同你们说过,往后是怎么一个安置法?”
院子四角都守着低眉顺眼的仆妇,凡是苏梨所言,句句都会落人耳朵。
她也不敢问太多,只囫囵提上这么一句。
秋桂如丧拷妣,脸色发白地道:“我们似乎也要和娘子回建业郡。”
这是拿她们当人质,逼苏梨乖乖就范。
苏梨琢磨了一会儿,笑道:“倒也好,君侯不比周氏,虽平时言行举止气派威严了些,但只要我悉心侍奉,他还是极好说话的。等你们一同回到建业,我央求君侯,时常出门探望你们。”
“娘子,你受苦了……”秋桂欲言又止,为苏梨感到担心。
苏梨想了想,还是拉过秋桂的手,将她的手掌掩进袖里,亲昵地捏着。
她一边和秋桂说笑,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婢女的掌心划动字句,写下几个药材的方子。
秋桂会意,把那些药物记下,她琢磨出麝香、红花等物,一时悚然……这几味药合成的可不仅仅是避子汤那般简单,怕是什么断子绝嗣的虎狼之药。
秋桂目露惊讶,顺着苏梨方才闲谈的话,小声道:“娘子鲜少吃这道乌鸡药汤,怎么今日想尝尝了?不过我们初来乍到,宅子里不曾备下熬汤所需药材,待日后有机会,我去给您买。”
她在问苏梨为何t?忽然想要调配绝嗣药的药材,明明苏梨生下崔珏的子女,往后在后宅站得住脚,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但秋桂并不知道,苏梨最厌的事,便是被困于一方天地,当一只对主人摇尾乞怜的鸟雀。
她想逃出崔珏魔爪,再伺机送走秋桂和祖母,为今之计只能先蒙蔽崔珏,事事顺他心意,也好让崔珏尽快餍足,觉得她没了趣味,继而弃了她,将她丢在冷宫里头空耗岁月。
可两厢消耗的前提是,苏梨不能生儿育女……只要她生不出子嗣,崔家人丁凋敝,崔珏为了传承家业,总会娶妻纳妾,为大房开枝散叶。
崔珏重欲,只要他有了新欢,自会把心思放到旁人身上,对苏梨也会日渐生厌,意兴阑珊。
待崔珏不再宠幸苏梨的时候,便是苏梨逃出崔家的好时机……
只是如今的苏梨被崔珏日日监视,无从采买药材,只能寻秋桂帮忙置办这一张绝嗣药方的药材。
苏梨心意已决,她拍了拍秋桂的手,“时候不早,待下个月,我请示了君侯,前来探望你和祖母。届时我要喝这乌鸡汤,你可得给我熬好了。”
苏梨用乌鸡汤暗示绝嗣药,她会服下汤药,如此一来便一劳永逸,断绝子女缘分。
总有一天,崔珏需要子嗣传宗接代,他无计可施,总会宠幸其他女子,怀拥新欢。
男人素来薄幸,遑论位高权重如崔珏。
终有一日,崔珏会厌了她、弃了她、忘了她,而苏梨就能寻到更多出逃的机会……
她不会再被崔珏困住了-
然而,等苏梨被仆妇送回寝院的时候,她看到桌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乌鸡汤。
桌前,男人长眉入鬓,目似寒星,着一身远山紫广袖,端坐圈椅之中,周身气度疏朗从容。
崔珏目光平静,看她一眼,如玉指节轻叩桌案,发出沉闷的响声。
“回来了?”他问。
苏梨看了眼崔珏,又看了眼鸡汤,几乎是瞬间,她的汗毛倒竖,手心沁满热汗。
苏梨僵立不动,她意识到,崔珏在小心敲打她:别耍花招,他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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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安置在宅院里。
“君侯,您忙完国事了?”苏梨小心赔笑。
崔珏的指骨顿住,意味深长地道:“自然。只你白日高高兴兴地出去,夜里回来怎就一副老鼠见猫的可怜相?难不成……你有事瞒着我?”
苏梨轻轻摇头:“没有,我怎会有事瞒着君侯。”
“过来。”崔珏扬唇唤她,偏苏梨心有顾虑,不敢靠近。
直到男人再度眼风轻瞥,语带厉色:“不是想喝乌鸡汤吗?怎么不喝了?还是说,你待本侯亲手喂你?”
苏梨忙道不敢,她小步走来,坐到崔珏身侧的高凳上,恭顺俯下头,又捏住白瓷勺子,嫣红唇瓣贴近勺边,小口小口喝汤。
许是崔珏的视线太过炽烈,有如实质,呼出的气息也火热,喷洒在苏梨的后背,竟让她觉得那片肌肤滚烫犹如火烧。
苏梨感到局促不安,喝汤的动作放得更慢。
哪里是品尝鸡汤,分明是忍受一场酷刑……
屋内寂静许久,崔珏方才慢条斯理地问了句:“好喝吗?”
苏梨忙不迭点头:“好喝。”
“我尝尝。”
“什……么?”苏梨眼睫一颤,怔住了。
下一刻,滚烫的指腹已然贴上她的嘴角,掖那点黄澄澄的汁水。
崔珏换指,递到唇边,轻抿一下,冷嗤:“倒是好滋味,难怪你念念不忘,还要劳烦自家祖母炖汤。”
苏梨哑口无言。
她不免在心中揣度。难道崔珏知她要饮绝嗣药的事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当时的苏梨是在秋桂掌心写下的字,那点暗地动作藏在衣袍里,仆妇都瞧不清,崔珏又是如何知晓?
倘若崔珏知道,苏梨已成他侍妾,却仍不愿为他生儿育女,必会觉得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又怎可能是今晚这般心平气和的态度?
苏梨心神渐松,她想,崔珏应该只是出言试探,他在套话……
思及至此,苏梨以不变应万变,哀愁地开口:“君侯有所不知,我以前说自己少时家贫的话,并不是骗您。从前家里穷,只我与祖母相依为命。都是老人孩子,没什么赚钱的营生,莫说肉食,就是求一口温饱都难。但每逢我的生日,祖母便会凑钱去集市里,给我买乌鸡,炖汤庆生……祖母熬的汤品,总和外头滋味不同。”
她是因为思念家人,所以才会说自己要喝鸡汤。
闻言,崔珏没有再说什么,只微微阖目,沉声问:“你生辰在哪日?”
苏梨意识到,这好似是崔珏第一次问起她的私事。
小姑娘拧了下眉,细声细气说:“二月初六,不冷不热的日子。”
今年已是八月,早就过了,得明年了。
崔珏淡道:“下次生辰,可允你召苏家祖母来崔家小住几日。”
苏梨不明所以,但她看崔珏面无表情,也不似发怒的样子,便欢喜地道了声:“多谢君侯。”
“嗯。”崔珏不再理她,反倒是径直往屏风后头走。
苏梨听到屏风后响起宽衣解带的窸窸窣窣声,顿时后脊发凉,她想到今早小解的时候,她看到亵裤里的一抹红,分明是来了月事。
今晚她不方便伺候崔珏。
苏梨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君、君侯,我无意毁你兴致,只我来了月事,怕是不方便伺候您……”
果然,崔珏一心想着这等房事,听完苏梨说的话,他脱衣的动作顿了顿,停下了。
苏梨松一口气。
可没过多久,她又听到束腰玉带轻磕上屏风架子的骚动,崔珏竟继续解开衣袍,褪下外衫!
苏梨杏眸震颤,霎时方寸大乱。
这厮狗贼!居然半点不体恤侍妾身体,他、他这般急色……总不至于是想浴血奋战吧?!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说起来, 崔珏在房中就寝,竟没有仆妇贴身随侍,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仔细想想, 苏梨如今是他侍妾,自要侍奉枕席, 可崔珏没唤,她便也权当不知。
这碗鸡汤喝得实在煎熬, 等崔珏身穿雪色中衣, 手中执了一卷儒学经典, 拂衣落榻,她还在慢悠悠喝着, 埋头盯着鸡汤渐渐减少的碗底, 直到陶瓷碗底映出她一双澄澈杏眸。
“若是不够,我再命人给你盛一碗?”
崔珏的语气平平,但苏梨也听出了一点阴阳怪气的轻嗤。
苏梨不敢再喝, 只能推了下空碗,对崔珏道:“我去洗漱擦身, 再回房伺候君侯。”
“去吧。”崔珏低垂眼睫, 没有看她。
他都解完衣饰了,苏梨才想起她要替家主宽衣解带的本职, 是不是太晚了些?
没等苏梨抬步迈出门槛, 崔珏又临时想到什么事,唤住了她。
苏梨:“君侯有何吩咐?”
崔珏静看她一眼:“若是来日回到崔家,床笫之间, 我允你言辞随意些,但面见家中老尊长,莫要忘记自己的本分。”
崔珏早已将纳妾一事告知崔翁, 祖父虽不会干涉他的房中事,但到底有些不喜。
从前苏梨是二房孀妇苏幼荔,崔翁还会给些体面,如今知道兰河苏氏胆大妄为,竟敢偷天换日,从乡下找来一个农妇愚弄大崔家,甚至送上玉洁松贞的长公子的床榻!
崔翁早已怒火中烧,若非时局动荡,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让旁的世家知晓此事,沦为望族污点,崔翁定会惩治苏家满门。
如今崔珏喝了苏梨的迷魂汤,不但不肯杀了苏梨,还留下这个女子,将她抬为妾室,崔翁得知此事,心中便有些不乐意了。
但他顾及祖孙情分,又想到孙子执政行军的雷霆手段,到底没有多加责备。
崔珏早知祖父心思,他想到这一点,为护苏梨,只能事先提醒她,切莫骄狂,以免日后落人口实,被崔翁责难。
即便苏梨恃宠生娇,也至少要先有保障。
譬如诞下大房子嗣,母凭子贵,稳固后宅地位。
可崔珏自诩好心的一番敲打,却令苏梨心中生出另一重抵触的情绪。
她明白了崔珏的意思,这是在告诫她,定要时刻谨记自己身为妾室的身份。
苏梨的五指攀在门板上,骨节屈起,指腹压在冰冷的木板上,泛起青白色。
她勉强微笑,言不由衷地道:“是,苏梨自当谨记君侯教诲,日后见到崔翁或是等大房主母进门,定会自称‘妾身’,处处礼数周到,不堕君侯颜面。”
苏梨说话语调温婉柔软,可崔珏还是听出她强颜欢笑的意味。
男人微蹙眉心:“你在t?闹脾气?”
“不敢。”苏梨眼睫轻颤,嘴角的笑弧弯弯,“妾身怎敢与君侯置气。”
一个随便主母发卖的妾室,不该要什么体面,也不可恃宠生娇,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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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在世家后宅待了这样许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崔珏冷冷凝视她,直到苏梨低眉走出房间,去往耳室唤婆子端水洗漱。
待苏梨换好夜里入睡的小衣,再次回到寝房时,崔珏已然将手中书卷放下。
苏梨的脸上痘印消除不少,夜里又涂上一层泛着梨花香气的脂膏,眼下女孩的乌发倾泻双肩,桃腮柳眉,纤腰温软,颇有种女儿娇态。
崔珏抬眸,递来一眼。
见她被崔珏微沉的目光看得瑟瑟颤抖,心知苏梨再犟也不过是个爱俏爱闹的小姑娘。
男人心中郁气稍缓,温声道:“睡吧。”
苏梨后悔方才使性子忤逆崔珏的事,她冷静以后,从善如流上榻,跨过崔珏,往薄被的里侧躺去。
灯烛被熄灭,苏梨与崔珏共盖一床薄被。
昏暗的寝室内,唯有二人细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苏梨与崔珏隔开一臂远,僵直着身子,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明知崔珏不会伤人,可她心中还是存有对于这个男人的畏惧。
思索良久,她悄声询问:“君侯,你睡了吗?”
崔珏默了默,嗓音低沉微哑:“何事?”
“我只是想着,我的寝房简陋,床榻也满是女儿气的燃香,从前慧荣姑姑告诫过我,说君侯不喜浓香,我担心床帐会熏着君侯。倘若君侯睡不习惯,日后还是分开睡较好……”
崔珏凉凉地道:“你多虑了。”
崔珏并未发表什么不喜的言论,苏梨拿捏不准他的想法,为了劝他离开,她又说,“我祖母说了,我的睡相不好,万一伤到君侯,便是我的过错。”
“已领教过……恕你无罪。”
闻言,苏梨也明白了,崔珏是铁了心要与她同榻,既然她劝不住,便也不再多说。
只是这一夜,苏梨睡得谨慎,一整晚都半睡半醒,不是梦到崔珏将她擒着鞭挞,便是梦到她也被囚进竹笼中被一团大火焚烧成灰……吓得她浑身冒汗,梦魇连连。
苏梨早晨起来精神不济,眼底浮起一片浓浓青灰。
崔珏淡看一眼,难得关怀她:“没睡好?”
苏梨老实点头。
哪知,男人并无怜悯体恤之心,只扯了下唇:“久了便习惯了。”
苏梨顿时如临大敌,脊背生起凉意。
这厮什么意思?他留宿一晚不够,还有下次?-
这厢苏梨还在想着如何应付崔珏,那厢崔珏策马前往就近安寨扎营的骑兵大营。
他忙着整军经武,陪同众将士演习战阵,练兵秣马,以防回城途中三军遭遇伏击,一时难以应对。
部将见崔珏趁着健马奔腾,单臂眼疾手快地揽来缰绳,利落翻身上马。
待崔珏驯服奔走的战马后,部将忙殷勤递上一把弓力高达三石的牛角强弓,请崔珏展示那惊为天人的超群箭术。
崔珏沉肃着一张俊脸,他颈发薄汗,抬臂接过弓弩。
男人正要试弓,腕骨却传来清浅的麻意。
崔珏神色微僵,下手迟滞了一瞬。
部将眼尖,当即瞧出崔珏的不适。
他小声问:“君侯怎么了?可是前些日子率军杀敌,伤到了筋骨?”
崔珏薄唇微抿,拧了拧腕。
几乎是瞬间,他想到昨夜在床上刻意拉开距离的苏梨。
苏梨自以为娇矜疏离,殊不知她一入夜便会变得脆弱,身子骨蜷曲,仿佛一只被裹在茧子里的蝶,她寻求依赖,不由自主往他睡的位置滚来,既要揽崔珏的劲瘦窄腰,又要将脸固执地垫上他的臂骨。
崔珏见她睡得极沉,呼吸放缓,长睫轻颤,不仅身体不再紧绷发抖,就连杏脸浮起桃粉春色。女孩身姿窈窕,甜香笼面,乖得不像话。
崔珏难得心软,竟没有搡开她,任她枕臂入睡。
自此,臂骨才会略有酸涩。
……
想起昨夜的事,崔珏的眉眼舒缓,淡道:“无事……递箭矢吧。”-
又过了两日,苏梨的脸总算好齐全了。
之前痘印疮疤狰狞,无非是用药反复刺激,如今停了那药,又用生肤养颜的药膏反复滋养,苏梨的脸已经恢复如初,如剥好的鸡蛋般无瑕光洁。
一行人启程回建业郡,苏梨左右张望,想看看秋桂和祖母有没有在此列,她也好与她们同乘一车。
可显然,崔珏并不想如她的愿。
华盖马车撩起轻薄帘布,端坐案前批阅文书的男人清冷抬头,一双凤目温润淡漠,他居高临下睥着苏梨,出声唤她:“上来。”
苏梨不敢和崔珏作对,只能不情不愿地撩裙,登上马车。
她不敢打搅崔珏忙碌公务,特地离他那张堆满信札牒牍、笔墨纸砚的朱色矮案远一些。
只是车内无聊,没什么逗趣的玩意儿,苏梨坐立难安,有时一回头,目光便会落到崔珏身上,偷偷看他一眼。
倒是奇怪,崔珏衣冠楚楚的模样极为唬人,单从他光风霁月的外表来看,如何能想到他内里是个如何逞凶斗恶的模样,又如何能知道他持剑杀人时有多么嗜血成性……
许是苏梨的打量太过醒目直白,崔珏笔锋一顿,继续笔走龙蛇,“何事?”
苏梨被抓个正着,讪讪一笑:“无事。”
她挪开视线,又转头偏向帘外。
纱幔轻颤,夏风习习。远处阳光明媚,翠色峰峦偶有一蓬蓬野风铃点缀其中,风景极美。
许是太过静谧,崔珏百忙之中抬了次眸。
只见苏梨侧身而坐,浸在灿烂日光之中。
桐花丝绦长长垂落女孩的肩背,随着山风与那一节玲珑腰肢一起轻灵晃动。
她的丰腴耳珠坠下一颗水光极足的粉玉宝珠,磕碰上骨相削瘦的锁骨,隐有一种缥缈无依的脆弱,仿佛不抓紧一些,这只艳妖便会幻化山中雾霭,随风逝去。
这一幕,竟与一年前,崔珏在琴课上不经意间朝苏梨瞥去的一眼相似。
那一日,所有小娘子都围着崔珏问东问西,请他指点琴艺指法,唯有苏梨对他全无兴趣,竟还感到百无聊赖,仰头望向学舍的廊庑,去看那跌落满庭的夏花。
如此生机勃勃,如此蛮横生长。
……
苏梨看完山花,又去看一旁阵列持刀的随行兵马。
应是日光太晒,不少兵卒军士,甚至包括卫知言都捋起袖子,露出布满热汗、肌理分明的蜜色臂膀。
苏梨看得发愣,心中思索,崔珏瞧着细皮嫩肉,但衣袍一脱,底下身躯倒也健硕有力,比之军士,不输半分。
下一刻,她的裙摆被人勾缠住,女孩回魂,错愕地望向崔珏。
那一条缠在苏梨腰上的窄细衣带,被男人递来的长指寸寸缠紧,绞在硬朗的指节间把玩。
似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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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趣,崔珏眼风撩来,声音寒戾:“月事临走……还要几日?”
苏梨听出崔珏话中暗示,不免大骂崔珏,怎么坐车还能起那种床笫兴致,不觉得有辱斯文吗?!骂归骂,女孩咬了下唇,老老实实回答:“还有两日。”
“甚好。”崔珏又鬼魅似的松开她,悄然收回手,跽坐案前,再度翻开公文。
男人衣冠齐整,伏案忙碌,不再和苏梨说那等房中闲话。
仿佛方才的戏弄不过是崔珏信手为之,他没有起那点侵占欲十足的私心。
诸军休息一夜,第二天整装待发,继续行路。
苏梨坐在马车上,如常探头探脑,观赏车外山景。
只是这一次,她发现……任卫知言他们热得汗流浃背,衣布尽湿,都能拧出水来,他们的衣袖无不捂得严严实实,一点皮肉不漏。再没有任何一名兵卒敢衣冠不整,打赤膊露胳膊示人。
苏梨心中纳闷,不免感叹:不愧是崔珏调教的兵马,军纪果然森严啊!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建业郡, 姚家。
议事厅堂,燃着几盏半人高的莲花青瓷灯。火光煌煌,亮如白昼, 也将堂上的御史中丞姚景泽的阴郁脸色,照得更为清晰醒目。
姚景泽脸色苍白, 他颓唐地跌坐在圈椅之中,听着堂前幕僚禀报崔珏回城的消息。
姚景泽身为纠察百官的宫正, 从前为李家效力, 一心对君主尽忠。
即便李氏王朝覆没之际, 他幡然醒悟,没有再与前朝站边, 但他为李氏君王犬马, 明里暗里帮着李家皇帝监察官吏德行功绩,还屡次弹劾过吴东崔氏居功自傲……城府深沉如崔珏,如今大权在握, 焉能不对他姚家秋后算账?
看着满屋子脸上愁云惨雾的幕僚,姚景泽长叹一声:“难不成我就眼睁睁看着姚家覆没, 一家老t?小俱死在此子手上?!”
幕僚们欲言又止。
谁都知道, 崔珏此番巡狩回城,定是要开始抓几个世家杀鸡儆猴了。
也是奸诈, 崔珏故意率军外出, 既震慑了地方枭雄,又让那些为前朝效忠过的世家留城“自省”,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一来, 名门大族为了表忠心,自会对琅山陈家投诚,甚至可能为了消灾避难, 咬牙献出家中钱财金银,用于讨好崔家。
特别是近日,他们远在建业都城,也听说了前朝太子李傅昀逃到边城的事。
李傅昀勾结那些野心勃勃的西北望族,集结地方郡望,意图囤积兵力,将一手遮天的吴东崔氏拉下马,再伺机瓜分吴国国域。
西北大族常与外族通婚,手上兵马强盛,交战时还有那些茹毛饮血的胡兵襄助,战势锐不可当。
而这些地方大族并非怜悯李傅昀,他们不过是借着李家灭国之名起事,战胜之后便自立为王,不会将王朝还给李家,李傅昀深知这一点,但他一心复仇,全然不顾自己死活。
因此,这一战并非是吴东崔氏与前朝李家的战争,而是他们建业一带名门望族,与那些胡蛮西北大族的战役。
此战不可避免,一触即发。
崔珏要应对这样一批不服管教的结党阀阅,当然需要事先解决“军需匮乏,银钱紧张”的问题。
加之战后民生多艰,国库贫瘠,国难天灾迫在眉睫……崔珏为了有更多银钱赈灾,战后重建屋舍,定会趁乱宰下几只肥羊,对建业几家存有异心的名门望族出手,从中横征暴敛。
如此取之世家,用之于民,方能给都城豪族一个警告,以儆效尤,还能防止麾下兵马作乱,积攒更多兵马、征集粮草,抵御那些南下犯境的西北大族。
到时候,崔珏爱民治国的贤名远扬,他不但收获民间声望,招募杂兵队伍,还顺道拉拢那些庶族寒门,巩固崔氏的国君地位……真可谓一箭双雕之神策。
既如此,已是监国摄政的王侯崔珏,定不会放过曾对李家忠心耿耿的姚景泽。
崔珏为了敲山震虎,逼迫世家万众一心,协力御敌,会先拿姚家开刀……
无论姚家有没有起过反心,他都能罗织罪名,让朝臣联名上书,弹劾姚氏,污蔑他通敌前朝,实乃逆.党谋臣!
姚家是崔珏杀鸡儆猴的一步棋,姚景泽必死无疑!
姚景泽想到这里,心中一片凄凉:“天要亡我姚氏啊……”
只可恨姚家没有崔氏的门路,倘若他有一个能插.进崔珏后宅的女儿,吹一吹枕边风,说几句软话,倒也不至于这般任人摆布,狼狈等死。
“尊长,属下听说,此番崔家君侯回城,还带了一名极其受宠的侍妾……”
闻言,姚景泽忽从椅上站起,两步上前,追问:“崔珏竟也有青睐的女子?!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的,听闻君侯途径景州,为的便是追捕这名逃妾,还命当地刺史封锁城门,排查流民、迁居的庶族百姓……这般声势浩大,闹得人仰马翻。尊长,您想想,崔家君侯一贯做事沉稳,何时有过这般落人口实的鲁莽时刻?”
一想到崔珏在朝执政多年,从来都是高深莫测,喜怒难辨,他明明比崔珏多吃大半辈子盐,可栽在他手上的次数数不胜数!
姚景泽心思微微一动,他忙道:“来人,去给夫人带句口信!备好女子喜爱的金银绮罗,不拘多少,只管送到崔家去!如有花宴、酒宴,亦要殷勤赴宴,只期能够攀交上这名崔家妾室!姚氏的生死存亡,可都捏在此女手里了!”
只盼着崔珏当真对这名姬妾有几分疼爱,能够容此女枕边吹吹风,让君侯在处置姚家之前先消消火,留姚景泽一条生路……-
近日,许是苏梨足够乖巧,崔珏对她的看管的确松懈了一些。
至少苏梨独自留在军帐里休憩时,仆妇不会再来营帐监视,而是留在帐外聆听动静。
不过苏梨的一举一动,还是会被那些仆从记下,事无巨细统统汇报给崔珏。
就连苏梨在地方县镇落脚,外出买了一支绒花、一条帕子……都会被仆妇恭敬取来,然后里里外外地检验好几次,确认没有私藏害物,方才递还给苏梨。
苏梨微咬樱唇,她想,就这般严加看管的样子,又怎可能买得到那些绝嗣药的药材?
而崔珏这段时日带苏梨多有温存,允她事后饮用汤药,不同她计较避子汤的事……过段时间呢?若他为了困住苏梨,非要一个后宅的子嗣呢?
苏梨不能避孕,自己又买不到活血胞宫的药材,岂不是真要怀上崔珏的儿女?
苏梨自认不算心肠太硬的女子,倘若子女诞生,她舍不下他们,岂非一辈子都要被困樊笼?
崔珏如今待她有几分心思,无非是难能得手,好不容易捞到人,又是初次承过他雨露的女子,自有几分偏爱。
倘若崔珏日后迎娶正室夫人,而那些对于苏梨的情谊本就虚无缥缈,她定会慢慢被舍弃在后院……如同苏梨之前在苏家后宅见过的那些姨娘一般,一生只倚仗一个男人的偏疼,等不到苏家主的探望,又因妾室身份不能抛头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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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怀上前夫他哥的崽》 50-60(第5/18页)
,在外奔波,最终只能在那一座四面高墙的小院里,如花一般枯萎老去。
苏梨心中一悸,她不想沦为这步田地。
比起依附崔珏,得他天长地久的宠爱,她自是更喜欢在外自由自在地奔跑。
如逃跑那晚,苏梨骑在小白马身上,迎着清霜月华,持着马鞭,在黑夜里无拘无束地驰骋……
苏梨心中复燃希望,她只能寄希望于秋桂,盼着秋桂一定争气,为她买到绝嗣药材。
如此一来,苏梨此生都不会生儿育女,她没有负累,便永远都有出逃的希望。
这一次,苏梨会变成那一只渴望在蓝天翱翔的小鸟。
不论是被困崔家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终有一日,她会挣脱熊熊燃烧的竹笼,涅槃重生。
一个月后,苏梨跟着军队抵达建业郡。
进城前夜,苏梨与崔珏宿在建业外的一处山中私宅。
夜里,也不知崔珏忽然发的什么疯,竟在沐浴的瞬间,单臂强硬地揽住苏梨的纤腰,将她带到水桶之中。
苏梨轻薄的夏裙在水中鼓.胀,浮于水面,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浑身湿漉漉的,连同眼睫都被水渍黏连在一块儿,凝成一缕一缕。
她不得要领,扶住崔珏肌理暴起的肩膀发抖。
小衣早就被水濡湿,勾勒住浑.圆饱满的胸口,将那一缕春色衬得更秾艳。
苏梨受到惊吓,尾椎止不住颤抖,她被困在崔珏怀里,掌心紧贴崔珏块垒分明的胸膛,感受他磅礴的心跳,以及稍显急促的呼吸。
她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眼前的崔珏周身气息冷厉凶悍,迅猛如狼,静默之间,她嗅到了一股不算太浓的酒味,她靠近崔珏,小声问了句:“君侯饮酒了?”
行军一月,好不容易回到建业郡,这些兵马都随着崔珏上过战场,俱是奋勇杀敌的勇士,一连几月风餐露宿在外,自是要好生犒劳。
崔珏饮酒之后,那双凤目不再如往常那般冷峭,倒是隐隐蕴含一种目无下尘的桀骜与慵懒。
他倦懒地低低嗯了声。
似是想要逗弄苏梨,故意用修长指骨拨弄她鬓角发丝,又径直塞.进苏梨湿泞泞的乌黑发髻间,抽下她缠住发丝的那一支簪。
三千青丝散落,披拂少女圆润双肩。
苏梨一怔。
水泽如雨露,黏连苏梨光洁的下颌,剔透的一滴水珠凝在嘴角,要落不落,瞧着鲜嫩欲滴。
等不及苏梨悸颤一瞬,男人泛凉的手指已然擒住女孩清瘦的下颌,拉她靠近,逼她承吻。
苏梨被迫仰头,雪颈微微发酸,膝盖跪在崔珏结实的腿上,几次体酥腰麻,几乎滑落。
每逢她要落地,崔珏又会伸手捞住她,将她抱高一点,好方便承受他的恩宠。
苏梨无措地感受崔珏渐浓的兰草香气,她挨在男人腿畔,被他低头散下来的冰冷黑发冻得一个激灵。
不等苏梨偏头,崔珏的掌腹已经贴来,逼她对视。
男人目光微暗,告诫一句:“专心。”
苏梨只能乖乖张嘴,口中唾津交融,小舌被崔珏勾缠,抵着苏梨饱满的唇瓣吸.吮。
她的眼角酸涩,催出温凉的眼泪。
苏梨茫然地吞咽,又被迫困在崔珏的怀里动弹不得。
脑袋晕乎乎的,双手又被男人的虎口反剪在身后。
一时间,苏梨也不知是被浴桶里的水压得喘不过气,还是这个吻本就充斥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苏梨生了退意,又想t?逃跑。
但这一切,崔珏觉察出来了。
男人交吻的动作一顿,似是在放纵苏梨主动,不再横加干涉。
“苏梨,你自己来。”
苏梨自然知道,崔珏怎会善罢甘休,她躲不了。
一睁眼,苏梨又看到崔珏疏阔的眉眼,恍恍惚惚间,她想到从前有一次房事。
她被崔珏煎迫得厉害,垂眸的瞬间,从雾濛濛的杏眸里看到男人鸦青色的长发、狭长潮红的凤眼、轮廓锋利的颌骨,还有摁在她指肚下,微微鼓噪轻颤的喉结,苏梨懵懂地捻着他的脆弱喉骨,似乎也能感受崔珏的失控、胶着,以及蓄势待发的血气。
那一刻的崔珏,墨瞳幽暗,艳如厉鬼。
带着危险的凶光,却很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