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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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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梨莫名受他蛊惑,被崔珏按住雪白的颈子,强制压下。

她再一次吻住了崔珏,可他撬开她的齿关后,却只是暧昧地舔.舐她的唇瓣,并未更多动作。

苏梨静下心应对。

她好似对什么都好奇,故意去尝崔珏口中的味道,摩.挲他的舌.尖,推动他的唇腔,把那一点浅淡的、带有血腥气的酒水,让渡到自己口中,继而毫不犹豫地吞咽下去。

苏梨玉粉色的指尖,轻轻扫过崔珏骨感分明的背肌,她心中困惑,还在思考崔珏今天喝的是什么酒。

明明只喝了一点,为何连她也渐生燥热、

越尝越舔,越觉得崔珏唇瓣皮肉香凉,水汽泠泠,眉眼渗黑,犹如水鬼。

他捧着她,故意诱她溺水,招着她沉沦。

在苏梨眼前一黑,又被崔珏拉到怀里深吻的那一刻。

苏梨忽觉膝上微热。

她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

好似硬邦邦的石头。

如火在烤。

这一次,苏梨终于尝出来崔珏口中酒味了。

继而她头发发麻,鼻翼冒汗,整个人如坐针毡。

天杀的!

哪个挨千刀的,给崔珏喂的鹿血酒啊!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 崔珏反客为主。

苏梨的衣裙坠到了浴桶最底下,她像是一尾赤条条的鱼,融在温热的水中, 再没有丝缕衣布可以裹缠住她,阻碍她一寸寸溺进沐浴的池子里。

许是苏梨发软得厉害, 稍有不慎就会溺毙。

崔珏为了挟持住她,只能将苏梨抱出浴池。

崔珏胸膛平坦结实, 肌骨分明, 块垒之间的线条既明朗又浑实, 水流如雨幕一般,自他光.裸有力的臂骨涌流, 水泽湿了一地。

崔珏为了抱苏梨, 单臂揽在她的臀下,又将苏梨的腿.骨捞紧。

任她两条细白的腿盘到腰上,紧紧锁住, 如藤蔓般攀缠而上。

男人的掌腹捧着娇小的女孩,如抱一团软绵的白毛兔子。

雪股挤在修长的指节中, 偶尔漏出一丝软.肉。

被抓得太紧, 苏梨不由轻轻嘶了一声。

崔珏听她压抑的喘熄,又觉一紧。

蜂腰窄背滚过一道汹涌的雷电, 男人站直了高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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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躯, 嶙峋的喉结微动,沉下语气,不由蹙了眉峰。

“不想摔的话, 便抱紧些。”

崔珏手上稍微收了点势,好歹起了那么一丝怜悯的心绪。

苏梨咬唇,忍住摇摇欲坠的眼泪, 只能交抵着脚背,尽量不要落下去。

可她不知的是,如此依附崔珏,好似反倒让自己落入了陷阱。

她分明能被他压在怀中,绞进温热湿润的唇瓣,吃得更深了。

苏梨涌出一汪热气腾腾的眼泪,她的杏眸潮湿,打着颤,一心想躲,却被崔珏压到了香软的被褥之中。

男人高大巍峨的身躯覆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胸口,仿佛星火燎原,五脏六腑都焚着热意。

苏梨黑浓的眼睫扇动,她感受到炙刃莅临。

顷刻间膝盖发软,股战而栗。

偏生崔珏在床笫间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男人。

他的态度强硬,长指不容置喙地钳住苏梨脚踝。

粗粝带茧的指肚,轻轻扫过她脚背薄皮底下,那几根微微抽.搐的青筋。

不过虎口奋力一压,便将她整个人拖到身前。

苏梨吓了一大跳,她勉力承着崔珏的暴戾。

如同一尾被迫抛上岸的鱼,少女微启樱唇,胆战心惊地吸气。

屋内三足莲花香炉燃着一味雪中春信,如烟似雾,将整间屋子都笼罩上清冷幽静的残香。

苏梨被崔珏压着舔.吻、舐弄,饱满唇瓣一片水光莹润。

她有些害怕这样蛮横无理的掠夺,可她不敢触怒崔珏,只能竭力压制骨头缝里冒出来的酥颤。

如此不讲道理的相冲接踵而至。

加之鹿血酒助势,给崔珏带来的血脉偾张,使得他比寻常日子里的那副阴冷恶鬼面孔更加难缠。

不知是不是苏梨的错觉,她只觉室内的空气稀薄,崔珏一双墨瞳深黑,血气在他眼尾氤氲,鸦青色的长发垂落,每一丝都绞进苏梨白花花的臂弯、纤细的手指,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蛇蝎毒物,在雪肤上爬行,留下蜿蜒水迹,一点点将她蚕食,吞噬殆尽。

崔珏太凶了,令苏梨后怕。

她本就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情绪,如今还要被崔珏扣住伶仃的手腕,无助地压制在榻沿,迎接他。

崔珏餍足几次后,又自苏梨身后抱来。

男人结实沉练的手臂刚搂住苏梨不盈一握的软腰,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苏梨心里害怕,眼神迷离地唤他:“君侯、大公子……”

崔珏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慢了不少,他拢覆住她的手,又掰过苏梨的下巴,逼她交颈深吻。

男人冷意绵长的手,一寸寸侵蚀苏梨肌肤细嫩的指缝,直压进女孩的指根。

崔珏的掌心因泡过水的缘故,触感湿.滑,冷得令人心惊。

苏梨微微一怔。

她的余光瞥见他与她十指相扣的这一幕,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困惑感。

随后,水珠顺着灵秀的湿发,滴落在男人压着的手背。

打散了那一重微乎其微的旖旎。

……

苏梨浑身汗湿,她忍住腰酸腿疼,从绵软的被褥里爬起。

她要喝一碗避子汤,还得清洗干净。

苏梨落地时,腿上一酸,几乎跪地。

就在崔珏伸手要揽她的时候,苏梨悄无声息避开了:“多谢君侯搀扶,我没事……”

崔珏想到方才欢好的契合,掌心中黏腻的湿意仍存,他本以为苏梨应是食髓知味,可她清醒后却能迅速从帐中起身,还非要撑着腿软,寻汤饮下。

男人的凤眸泛起一丝冷意,轻轻扯唇:“苏梨,我允你停了避子汤药。”

崔珏的语气寒冽,隐有薄怒。

室内原本温和柔软的气氛顷刻间褪去,冷意覆没,犹如隆冬腊月,冻得苏梨不住瑟缩手脚。

细微的痛感与寒意涌上心头,惹得苏梨呼吸停顿,她想起崔珏的雷霆手段,惧意腾升,又不敢拿眼去瞧身后的男人。

苏梨只能僵硬地背对崔珏,着急地思索着应对之法……

今晚的汤药,苏梨必然是要喝进肚中的,崔珏来了太多次,她不能接纳这些雨露,否则定有怀子的风险。

苏梨咬唇,她想到祖母和秋桂,不敢和崔珏作对,只小声说:“多谢君侯恩典。”

话说到这份上,苏梨也不能明目张胆和崔珏对着干,既出不了门吩咐仆妇熬汤,那她先去一侧屏风后的浴桶洗漱,这样总能合崔珏的心意了吧?

怎料,没等她走向那一架十二折寿松青崖屏风前,崔珏又单臂捞过一袭鹤纹黑袍上身,从床侧站起。

男人缓步走向苏梨,步履四平八稳,并不急切,可每一声脚步,落到苏梨的耳朵里,都如阎王的催命符,震耳发聩。

直到崔珏在距离苏梨一尺远的地方站定,寂静夜里,她听到男人嗓音沉厉地道:“家中嬷嬷应当教导过你,妻妾为了怀身子,大多都会让夫婿于内滞留许久。你倒不同,极为爱洁,事毕之后,当即要去清洗……”

苏梨的杏眸震颤,樱唇微张。但她再愚钝也知,崔珏这话里有嘲讽,也有怒意,他觉察到她不想怀上子嗣了。

一个嘴上说甘愿为妾的女子,却不愿夫婿的元阳雪津久留,那定是私心抵触崔珏,他定会以为她还想逃……

苏梨第一次知道崔珏能有这么难缠,她有些招架不住,又觉得同他聊这些私事太过窘迫。

苏梨忍住脸上的耻意,心里蔓延而出的战栗。

她还是没有回头,既不敢面对崔珏,又想捍卫自己的尊严。

思来想去,苏梨只能装傻:“我今日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倒是受教了……”

一想到那些事物还要留在她这里许久,苏梨的心中便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

她既不能清洗身子,又不能喝避子汤,崔珏分明是想把她往死路上逼。

可苏梨打心眼里畏惧崔珏,即便他沉沦夫妻间事,也断不会被苏梨迷惑,这样机敏清t?醒的男人,苏梨畏他至深,又怎敢长久留在他身边……

“苏梨,你既要服用避子汤,又马不停蹄赶去清洗,可是想避开大房子嗣?”

崔珏此时已然走向她。

黑黢黢的身影如山覆没,将苏梨整个人笼罩其中。

男人身上兰香幽谧,微湿冷硬的发丝垂至苏梨的肩头,掠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凉意。

苏梨听得男人语气威严,感受到他那犹如鹰瞵鹗视的阴沉视线,周身充斥疏离杀伐的骇人威压。

苏梨不敢动弹。

随即,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捏住了苏梨瘦小圆润的肩头,她听到崔珏鬼魅一般在耳畔低语:“苏梨,你莫不是还想逃?”

苏梨僵在原地,她强压住呼吸里的战栗,小声解释:“君侯误会了,只是我近日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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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君侯赶路,热毒积体,一直在服用养身清热的汤药。我熟识药膳,深知近日的药方子中,有几味不利于产妇的药材。”

见崔珏指骨力道松开一些,苏梨再接再厉道:“除此之外,行军途中吃的牛羊烤肉也掺杂了肉桂粉与丁香,几样药膳俱是催动胞宫之物……为了保证大公子的血脉安康,我还是先喝几日避子汤药,下个月再备孕。下个月起,我定会谨遵君侯教诲,迟些再去沐浴。”

崔珏记得此事,每三日苏梨请过的平安脉,自会呈于他的案前。

她并没有说谎。

只是既要子嗣,今晚开始停药便是,偏她谨慎,半点差池都不肯有。

这份纤敏心思,不知是真为孩子考虑,还是有旁的不良居心。

崔珏微微阖目,思索一会儿。

男人犹在思考,冰冷的指尖按在苏梨纤弱后颈,每一记细微敲动都令苏梨毛骨悚然,心跳如擂鼓。

良久,她感知到崔珏的指尖停住,那一缕如影随形的刺骨寒意缓慢消散。

崔珏不再煎迫苏梨,反倒是轻描淡写说了句:“随你。”

苏梨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咬紧牙关,拢好衣裙,又拉开门,唤来仆妇去熬避子汤。

旋即,她当着崔珏的面,蹑手蹑脚爬进浴桶,清洁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水声咕咚响起,苏梨偶尔抬眸,恰巧迎上崔珏那一双晦暗的凤目。

她能觉察到男人眼中情.潮褪去,留下的……唯有霜华素雪一般清冷的审视。

很明显,崔珏仍存疑虑,他不好骗。

苏梨垂下长睫,指甲掐在掌心。

往后应对崔珏,她得更为谨言慎行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崔珏并未和苏梨争那一个浴桶, 他淡看苏梨一眼,又穿衣起身,径直往屋外而去。

待崔珏在偏室沐浴的时候, 他难得想起了一些儿时的事。

崔家长房就崔珏这么一个嫡子,因此对于崔珏的教导也极为严苛。

父亲自小便告诉崔珏, 他是长房嫡长孙,往后家业定是要压在他的肩臂上, 因此他不能软弱, 不能妇人之仁, 更不能长于内宅,养在母亲膝下。

崔珏不过是个总角孩童, 便被慧荣带到外院。

他不曾体会过母亲的温柔细语, 长辈的关怀也最终也化作一碟碟糕点、一盅盅甜汤……

从前时常独处,崔珏早已习惯独自居于一隅,捧书独享清净, 听松涛,听风雨。

直到有一日, 一只折了腿骨的小雀不慎从屋檐跌落, 正好落到他的青袍之上。

崔珏静静凝视这一只伤鸟,他想到世人面对弱者应有的反应, 本能模仿出怜悯的表情, 他小心地捧起了这一只鸟。

崔珏喂它几碗清水、几捧米粟,还为它挑了一只紫檀木制的金贵牢笼。

他想着,相逢即是有缘, 彼此居于高墙大院,也算是陪伴。

可鸟雀不通人心,它不吃不喝, 在如此忍饥挨饿的第七日,它终是死了。

那是隆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天地银装素裹,屋舍鳞次栉比,白雪皑皑,崔珏捧着烘手的小炉,拾阶而上,专程探望小雀。

可他抬眼一看,那一只鸟笼悬在空中摇摇晃晃,没有活物在其中扑腾。

小雀不似往常那般挣扎,在鸟笼里撞个头破血流,反而是蜷缩在角落,乖乖巧巧,一动不动。

崔珏缓步上前,凑近了才知。

原来那只羽毛丰润的小鸟,早已僵直了身子,死在昨夜了。

崔珏仰头凝视,他仿佛入魇,死死盯了很久。

慧荣看着小主子这般痴态,以为小儿郎年纪太轻,被宠物的离世吓到伤怀,忙来哄劝崔珏,道是世间万灵,各有归宿,不必伤心,若是崔珏想的话,给它寻个好地儿埋了,再烧些金元宝、摆些瓜果,让鸟儿来世还能投胎,跳出畜生道。

闻言,崔珏只道了句:“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随意寻个墙根埋了便是。慧荣姑姑,你再去抓一些鸟儿来吧。”

慧荣领命。

慧荣知道那些山中野雀养不熟,被困樊笼受了惊,便会不吃不喝,直至死去。

既要小主子玩得尽兴,自是该寻一些驯化好的、声娇羽丰的家雀来。

崔珏至今还记得那一幕。

高高的屋檐下,挂了一排精雕细琢的梨花木鸟笼,粉的、黄的、青的、褐的,各色小雀在鸟笼里啾啁,叫声既清脆又甜美,待崔珏伸手,还会亲昵地拱来圆鼓鼓的脑袋,轻轻蹭他的指腹,同他撒娇。

所有家养的鸟雀都漂亮,亦比那只冥顽不灵的山雀要乖巧上千倍万倍。

崔珏有了许多替代品,他不再感到孤独,他递出去的好心也不会被不识趣的山雀辜负。

可明明有了那么多新欢的陪伴,他又为何会频频记起那只死去的鸟雀?

只因是他亲手驯服,却又独独死在他的掌中吗?

这一刻,崔珏忽感意兴阑珊,索然无味。

他再没有养过鸟-

今晚,苏梨睡得很不安稳,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竟频频梦到那一只烧火的竹笼。

大火焚在寂寂黑夜之中,汹涌的火势,带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吸引苏梨往梦的深处行去。

她既冷又热,浑身发抖,痛苦地蜷曲身体。

再后来,苏梨被一双结实的臂骨揽回原地,压进体温稍低的怀抱里,浓郁的草木香顷刻间漫上鼻尖,惹得她时而皱眉,时而小声呓语。

恍惚间,她好似感受到佝偻蜷曲的脊背搭上一只冰冷宽大的手,掌腹压在她的尾椎,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但最终,苏梨还是浸在这样幽冷的异香里,慢慢冷静下来。

她还是睡着了。

隔天醒来,床侧空空荡荡,崔珏不在榻上。

苏梨掀开被子,懵懵地坐起身,任由仆妇帮她梳发、挑选衣饰。

苏梨记起今日便是崔家军入城的日子,崔珏身为第一世家的尊长,兴许又要坐回那个高不可攀的神坛上去。

苏梨迷迷糊糊地想着,那她待会儿应该要另乘一辆车,不要不懂规矩,与崔珏同车而行。

然而,待苏梨梳妆打扮出门,那一辆芝兰紫华盖马车,仍是停在了她的脚边。

苏梨有一瞬错愕,抬头去看撩起的窗帘。

这一眼,恰好迎上男人那双冷肃深秀的眼。

“不上车?”

崔珏问了句,复而垂头,取朱漆狼毫批注文书。

今日回城,崔珏定会于内廷面见文武百官,他早些批阅奏疏,也好趁机发落几个趁他巡狩、四处结党营私的鼠辈。

崔珏思忖公事,没有再管苏梨。

倒是苏梨心中一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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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这辆崔家君侯的车驾,困惑不已。

但她不敢多问。

苏梨老实登车,在落座的瞬间福至心灵——崔珏不喜仆妇近身,他既要人端茶倒水,自是该由她这个侍妾随侍。这不是什么恩典与体面,无非是崔珏想方设法让她尽一尽妾室的本分。

马车嶙嶙前行,凉风拂面。

九月初,已经开始入秋,建业郡好风雅,沿途多栽金桂、银杏、枫树。

每逢浓秋,市井街巷处处燃起一蓬蓬金黄景致,小贩推车挑担而来,沿街叫卖江州送来的菱角、藕粉莲子羹。这是庶族百姓的“啃秋”法子。

大户人家则是用姹紫嫣红的菊花来设宴,再将那些冰封的膏蟹送进家宅,宴请贵人与亲朋,也好迎秋。

苏梨好吃螃蟹,但她允诺崔珏下个月开始筹备生子一事,定是不能碰这些肥美性凉的秋蟹。

不能一饱口腹之欲,倒很遗憾。

苏梨想完了秋日的趣事,一撩车帘,看到那一座座巍峨的崔家宅院,心中又是阴云密布,愁眉不展。

待会儿她定会再见到崔舜瑛,想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依赖的小姑娘,苏梨顿生出一种莫名的难堪来。

在旁人眼中,都当苏梨千方百计使尽手段,方才攀上t?崔珏这样白玉无瑕的高枝,谁会怜她的苦楚?谁又知道崔珏这样的清风朗月佳公子,实则也有卑劣恶毒的一面?

特别是苏梨曾经信誓旦旦对崔舜瑛说过,她对崔珏毫无兴趣。

可现在苏梨不但成了崔珏的侍妾,还和崔珏同车回到崔家大宅,岂不是坐实了“红颜祸水”的罪名?

世家大户里难得有个合心意的小娘子,苏梨不想被崔舜瑛讨厌。

许是苏梨唉声叹气的模样太惹眼,一旁归拢文书的崔珏幽幽问了句:“你在烦忧?”

苏梨怨怼地看了肩背挺拔的男人一眼,小声嘟囔:“在愁一些私事。”

“何事?”崔珏取湿帕子净了手上墨迹,忙碌过后,他难得有一丝松懈,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点散漫与慵懒。

苏梨知他心情不算糟,犹豫一会儿,开口:“此事极难言明……”

“可慢慢道来。”

“既君侯执意要知,那我便打个比方。此事倒也不复杂,正如一名孀居的小娘子因家道中落,特意来亡夫堂兄家里做客,她在高门大院举步维艰,唯独与堂妹相处不错。”

“堂妹心善,甚至在众人都以为孀妇貌美如花定是个勾引爷们的红颜祸水时,挺身而出,为她作保,对众人辩驳,说这位堂嫂不过是看起来倾国倾城,明媚动人,实则最善心不过,决不会勾引家中兄长……”

崔珏闭目聆听,如玉指骨轻叩桌案,听到那句“勾引”,手上动作倏忽一顿。

苏梨并未觉察男人心绪不稳的小动作,她犹自胡编乱造,往下说故事:“可偏偏,这名堂兄心志不坚,竟被孀妇的美色吸引,将其强纳为妾……此举,可谓是狠狠落了堂妹的颜面,令堂妹心头火起。如此一来,二人关系定是会破裂,往后一个宅院住着,这名小娘子与堂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能如何相处?”

苏梨说完,崔珏便徐徐睁开一双沉寂凤眼,他的墨眸冷意渐生,轻扯唇角:“倒是多虑。无非是孀妇大归回娘家,此后又予人做妾罢了,谈何引诱蛊惑一说。再者,你话中那名孀妇,说是容色倾国,却也失之偏颇,论姿色,不过是较之旁人,略胜一筹罢了。”

苏梨明白了,崔珏听懂她在指桑骂槐,顺道告诫她一句,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她长得不过尔尔,说他被佳人引诱,当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闻言,苏梨也心中冷哼。要不是她受制于人,实在想用昨夜的事来讽刺崔珏。

若她姿色不够出众,他又为何要将她强占,收入后宅?

要知道,昨夜崔珏不但在浴桶里来了一回。

就连抱苏梨上榻之时,崔珏还让她乖乖听话,盘着劲瘦腰身。

如此长驱直入。

苏梨只知腿骨也濡满了热汗,沾上了雪沫秽津。

这般纵欲,他哪来的脸面说自己没有被美色所惑?

苏梨大人不记小人过,只敢心中谩骂,面上不与崔珏作对。

马车停至崔家老宅门口,苏梨还没下车就听到车外熙熙攘攘的人声。

车帘撩开,博山炉里的烟絮尽数消散。

远处,迎君的号角声响彻云霄,气势雄壮。无数面镌刻“崔”字的帅旗,在苍穹翻卷,如鹰隼展翅,迎风飘荡。

一列列黑甲兵闻讯上前,逐一滚鞍下马,跪至崔珏面前,俯首称臣,以示忠诚。

连带着那些携家带口前来老宅恭迎的世家尊长,也纷纷下车行礼,对着撩帘而出的崔珏,恭敬唤一声:“君侯。”

崔珏一袭玄色礼服着身,广袖飘逸,玉带束缚劲窄腰身,当真是雪胎梅骨,器宇轩昂。

他是此行回城的中心人物,自然被一群达官贵人众星捧月似的簇拥。

趁着所有人都往崔珏靠拢,苏梨悄摸钻出车厢,想趁着人多,先一步回到崔家老宅。

然而,就在她快要逃之夭夭,迈进角门的时候,一声突兀的高喊唤住了人。

“苏姐姐!小嫂嫂!”

是崔舜瑛的声音!

苏梨顿感头皮发麻,如芒刺背。

她脑中混沌一片,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阿瑛唤她什么?

小嫂嫂?

她疯了吗?!

没等苏梨回头,崔舜瑛已经欢快地跑来,亲亲热热揽住她的臂弯,又笑嘻嘻喊了句:“小嫂嫂,可算等到你了!”

苏梨娇躯一震,尴尬一笑,心中欲哭无泪。

她颤巍巍回头,一双潋滟美眸恰好迎上崔珏寒着的一张俊脸。

崔珏最重规矩,必然不允崔舜瑛这般妻妾不分,僭越规矩,当众唤人。

她喊一名妾室为嫂子,即便是揶揄玩笑,也让崔珏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尽颜面。

“别、别这样喊。”苏梨脸色煞白,小声告诫崔舜瑛。

她等着崔珏的雷霆震怒,做好了被发落的准备。

然而,崔珏一言不发,只是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又垂眼去应对那些旁敲侧击的朝臣官吏。

苏梨心中松气的同时,不免又心生疑惑……许是今日崔珏的心情好,方才如此好说话。

又或者是此地人声嘈杂,他压根儿没听清崔舜瑛喊的那句小嫂嫂。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近乎半年不见崔舜瑛, 小娘子快要及笄了,身量也竹竿似的往上窜。

此前,崔舜瑛的身高才到苏梨的耳朵过, 如今都和她一样高了。

苏梨看了一眼崔舜瑛揽得紧密的手臂,心中既欢喜又酸涩。

她怕崔舜瑛的亲昵, 无非是不知内情,还顾念着从前那点情谊。

苏梨也担心,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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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说出“冒名顶替苏家嫡三女”的事, 会惹得崔舜瑛生气, 往后两人生了嫌隙,分道扬镳, 再无瓜葛。

苏梨心里七上八下, 崔舜瑛倒是坦荡发问:“小嫂嫂,你进了大房的门,二婶没刁难你吧?还有, 怎么今天不见秋桂?她上哪儿去了?鸢春还等着她教授那些苏绣技法呢。”

苏梨恍然大悟,崔舜瑛居然什么都知道?此事可是崔珏漏出来的?又或者是崔翁告知她的?

苏梨小声问:“我、我不是苏三娘, 你不介意吗?你知我骗人, 不生气吗?”

崔舜瑛噗嗤一声笑,朝她俏皮地眨眨眼:“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左右是兰河小崔家和祖父的事, 又与我何干?我只知道苏姐姐于生死之际救过我, 还常给我送吃送喝,我与你相处得欢快不就成了?”

苏梨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添了几分, 忍不住道:“阿瑛,你真好。”

崔舜瑛揶揄地看她一眼:“那是,我可不似我阿兄, 嘴上说嫌恶小娘子,私底下竟这般手段阴险,敢把小嫂嫂藏家里。”

苏梨怔忪不语,她有点尴尬,也不知该辩驳什么……是争辩崔珏对她没那点情深义重的心思,不过将她视为玩物?还是夸赞崔舜瑛颇具慧眼,居然能看出崔珏就是个人面兽心、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崔舜瑛怀有一副玲珑心肠,她心计飞转,忽然拉住苏梨往崔珏所在的方向跑去。

小娘子撩裙跑起来没个安分,像一匹脱缰野马,苏梨来不及反应,已被崔舜瑛带到了崔珏的身边。

看到那张孤冷如霜的俊脸,苏梨吓得魂飞魄散,连呼吸都窒闷喉头。

苏梨嗫嚅:“君、君侯……”

崔舜瑛下一句话,更是令苏梨毛骨悚然。

她居然当众喊苏梨为小嫂嫂,还问崔珏:“阿兄,我盼你和小嫂嫂小半个月了,总算等到你们来建业了!我能不能带小嫂嫂出门逛逛?反正你待会儿还要进宫议事,照看不了小嫂嫂。”

崔舜瑛故意当众给苏梨做脸,当着那么多达官贵人的面,亲热地喊苏梨为嫂嫂。

此举颇有深意,落在那些跟随家中母亲前来瞻仰崔珏风仪的妙龄小娘子眼中,无疑是示威,以及为苏梨撑腰。

摊上这么个妻妾不分,一心只知庇护兄长宠妾的小姑子,恐怕人还没嫁到崔家当大房夫人,就得先受一肚子的闲气了!

崔舜瑛冒着大不韪行事,也是出于这一重考量。

她就是喜欢苏梨,也担心苏梨是庶族农女出身,地位太低,往后要受宗妇主母的气。

既如此,不如一早就出言护上。

这般一来,那些没点手段又爱拈酸吃醋的小娘子也可以趁机掂量掂量,小姑子太过难缠,自己还有没有进崔家大门的胆量!

然而,崔舜瑛的袒护,却让苏梨的脸上血色尽失。

她忍不住抬头打量崔珏的神色,用眼神无助地表忠心……她可没有教唆崔舜瑛这般胆大妄为行事,完全是小姑娘突发奇想,执意要为她打抱不平。

苏梨生怕崔珏会当众发怒。

要是崔珏将她禁足后t?宅,那过两日苏梨去探望祖母,服下绝嗣药的事,便会被他耽搁了。

苏梨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偏偏崔珏长身玉立,静默不语,那双狭长眉眼只轻轻阖了下,并无过多的喜怒外露,教人捉摸不透。

他没应下,也没说不可。

如此僵持片刻,崔珏偏头,意味深长地瞥向崔舜瑛。

崔舜瑛的战意与士气,在无休无止的沉默中消磨殆尽。她素来畏惧兄长,如今又被递来这样凛冽的一眼。

崔舜瑛浑身战栗,小声辩解:““这么喊有什么不对吗?阿兄房中人,可不就是自家小嫂嫂?若是、若是阿兄实在觉得不合规矩,待日后正妻进门,我再改口便是了!好了好了,尽说这些让人不痛快的事!我可以带小嫂嫂出去玩了吧?”

崔珏到底没有在人前落亲妹妹的脸面,他漠然应了一声:“可。只是要将慧荣捎带上,也好有人从旁随侍。”

崔舜瑛吐了吐舌头,嘀咕:“知道了。”

崔舜瑛以为,崔珏是怕她又在外乱吃零嘴。

可苏梨却明白,崔珏分明是想让慧荣姑姑监视她。

他疑心病重,还是不信苏梨会安分守己留在崔家。

苏梨心知,她不能轻举妄动,得更为小心行事,以免祸及秋桂与祖母-

吴国皇城,金銮朝会大殿。

灿烂阳光倾泻卷棚式屋顶的琉璃瓦,辉照出一片明光煌煌。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青铜万佛炉檀香袅袅,烟雾迷离,玉阶至高处,摆着一把空无一人的紫檀升龙宝座。

李家已覆灭,如今执政当朝之人,乃崔家君侯崔珏。

高阶之下,一张堆满文书奏章的紫漆鹤纹桌案前,静坐着一名面容冷肃的男子。

崔珏身着庄重威严的峨冠博带,一双寒戾凤目酝酿狂风骤雨,手中奏疏猛然拍地。

崔珏骤然发难,吓得百官冷不丁跪地,一个个悸栗唇颤,犹如鹌鹑。

啪的一声巨响。

文书卷册随风散开,竟是无数墨字凝成的罪名。

那一页页罪证犹如巨石一般,压在殿内文武百官的心头,沉甸甸的威势,迫得人大气不敢喘。

崔珏微抬下颌,声音沉冷地道:“严大司徒,本侯对你寄予厚望,特此在出城巡狩之际,将监理国事之重责,担负汝肩。”

“你倒好,身为六卿之一,又掌吴国度支财经,竟容麾下官吏卖官鬻爵,私造身帖,以供前朝李氏逆贼私逃北地,酿出兵祸灾事。如今李家逆党集结西北氏族,挑唆各地王侯举事,已一路率军南下,攻下嘉善关、居延关诸多关隘,数十万兵马迫近都城,令吴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酿造百姓生灵涂炭之惨况!你该当何罪?!怕是万死难赎其罪!”

严司徒一听这等抄家灭族的罪名,当即跪地,唇瓣翕动:“君侯息怒!臣等不敢有此误国歹心,诸曹官吏欺上瞒下,将下臣蒙蔽至深,臣也是深受其苦啊!”

严司徒自然知道,崔珏哪里不懂朝政中事,官吏中饱私囊本就是常事,从前崔珏身为相公,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拿轻放。

如今成了摄政君侯,竟要罗织罪名,拿严司徒开刀。此子心黑,无非是看他们严家为官多年,掌控吴国庶族户籍,捞的油水最多!

崔珏要领兵征战,自然得充盈国库,他设计论罪,分明是想明抢世家钱财。

今日,严家必死无疑!

只可恨严司徒手上私兵不多,棋差一着,鹿死他手,不能与崔珏一较高下。

严司徒痛哭流涕,恳求崔珏饶过一命。

崔珏亦不是那等优柔寡断之辈,他列举了严家的十恶重罪,如谋判罪、大不敬罪、贪墨罪,诸如此类。

为防夜长梦多,诸事生变,崔珏假意在盛怒之下,执意对严司徒下达杀令。

不等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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