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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小修) 你们黄家真有钱!……
地上手机坠着串编织挂饰,冯渐微拎着挂饰捡起手机。
活珠子检查遍屋子之后,来到覃方仪卧室,看见地上熟悉的竹筒,更加确定了猜想。从滚氏老宅离开后,闫禀玉就随身携带蛊虫,时常练习蛊术,从不嫌竹筒缠腰累赘。
“家主,三火姐好像……不见了。”
冯渐微猜到了,赶回时他恰好看到禁制术破碎,暗含杀机灭掉了卢贞鱼的魂魄。那些人的目的根本不是取走紫檀木盒,而是一开始就下了杀招,所以等到夜幕降临,阴魂出没,才发动攻击。再趁胜利前夕,他们警惕分散之际,掳走闫禀玉。
这局一开始就布好了,或许在更早之前,这些人未趁再生之力发动时偷袭,也是为了今天的一石二鸟之计。只是绑走闫禀玉,是为了什么?
“家主你看,竹筒动了。”活珠子惊声。
冯渐微低头看去,见蛊虫从竹筒爬出,有次序地排比划,组成一个“黄”字。
“是黄家掳走了闫禀玉。”
鼠兽侦查回来,危机解除了,祖林成跳下雨棚,向屋内走去。眼前闪过一道残影,有鬼比她更快,下一秒现形在覃方仪卧室门口,背影凝定成了一座沉寂的山。
祖林成奇怪地走近,听到冯渐微的话,才知道卢行歧为什么是这个反应。这鬼又骤然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踏步,面色平静,周身阴气却大肆外泄,凌厉如刃,反差之下,可怕得吓人。
望着卢行歧决然的背影,祖林成原先不想插手,可是他发辫上那添了一缕又一缕的白发,让她不由想起被老嬷嬷收养时,每日取血,生命一点一点地走向枯竭。
“卢行歧!”她迈步追上去,拽住他的袖角,他瞬息遁形,她抓了个空。
切!小小把戏!祖林成出了房子,在外面化妖成庞然虎兽,咧开巨口咆哮,啸声震得空气呼呼作响,一团阴气也被震出轮廓。没有禁制掩饰,在街市现形有风险,好在拆迁区没什么人车,她也顾不上太多。
卢行歧被迫现身,握住蓬山伞指对着祖林成,如手擎利剑,“让开。”
“以你此种心态去找黄家,分明是寻死,我偏不让!”
卢行歧冷冷地说:“我何种心态?你又怎敢笃定我是去寻死?”
心性一旦被磨损到最后,不在平静中爆发,就在平静中灭亡。祖林成想起自己刚化妖时,还无法熟练运用妖术,因为仇恨不顾后果与老嬷嬷决一死战,也是这般粉饰的平静,实则每走一步身心都在坍塌。她的仇恨未有此重量,怕他一旦撑不住心底那根弦,就会再次被反噬。
什么担忧,你现在状态不对,从长计议,这些煽情安慰的话祖林成说不出,她身为澄林之祖,上位者睥睨惯了,直言道:“你要离开,就踩着我的尸骨过去。”
卢行歧眼眸微眯,阴气贯注伞柄,一言不发地招呼上去!
祖林成现在为虎兽,体型优势在,摇头晃身就解了招式,再用虎尾一卷,将蓬山伞给打了回去。但卢行歧会闪现,并且手黑,蓦然消失又蓦然出现,掌风劈向她颈侧,脑顶百会,招招直抵命门!
祖林成不及灵活,险些招待在他阴险的掌下,同时也明白,这丫浑小子,为了闫禀玉是真想取她妖命。于是姿态再高,也不得已放低去说服,在抬颈躲过一招锁喉,她叫道:“卢行歧,你现在被卢贞鱼的背叛和对闫禀玉的担心冲昏了头脑,你仔细想想,闫禀玉能让蛊虫示警,难道没机会呼救吗?”
卢行歧不知有无听到,反正凌空一跃,蓬山伞削向祖林成后颈,要是真被击中,保不齐她要当场昏厥。于是头身转位,用厚实的虎臀去抵挡了这一削——真是汗颜,她毕竟是一女子。
“她从一介脆弱白身能跟你走到至今,就证明不是愚钝之辈,她有自己的考量,你就不能信她一次?”祖林成继续言说。
那蓬山伞忽而转向,阴力幻成锋利倒刺,附着伞尖直捅向她腹部!这一招不好躲了,卢行歧又如掩耳鸵鸟,怎么也叫不醒,兴许用个苦肉计能唤醒他的理智。
祖林成打算牺牲自己软乎乎的腹部,并不闪躲。不管是为了揪出掳走妖灵的凶手,还是报答卢隐松的恩情,还是还小姑娘送她漂亮裙子的好意,她都应该制止卢行歧飞蛾扑火的行径。
“历经艰难险阻,她数次将身家性命放在你手中,你为何就不能信她一次?!”
卢行歧动作猛滞,蓬山伞倏尔落地。
祖林成松了口气,肚腹保住了。
石击地砖,清脆如玉碎。
黄家掳走闫禀玉,定是知晓了共寿契约,想以此要挟。曾经谋略有多深,卢行歧现今就有多后悔,不该用契约去绊住她,将她拽入危险境地。
“卢行歧,祖林成说得对,闫禀玉不像这么没有危机意识的人。”冯渐微走出来,去捡起蓬山伞,递到卢行歧手中,“既然黄家掳走闫禀玉,肯定是想跟你谈条件,如此看来,他们忌惮我们,也不尽然有把握。”
祖林成变回人身,点头赞同,“我们这伙人,有鬼有蛊有妖,周伏道就黄家一个得力点的助手,当然敌不过我们。”
卢行歧低眼看着墨亮的蓬山伞,忽而想起那夜闫禀玉送他伞时的情景,她说要回他一件礼物,让他在此等她,那模样气势凛凛,无不自信。
卢行歧最终接下蓬山伞,冷声道:“我从不信奉敌不动我不动,既然周伏道想挟制我,那也得看他本事够不够。我们转道柳州,寻龙穴。”
永远将主动权抓在手里,这才是卢行歧!冯渐微说:“好!我立马给冯式微打电话摇人。”
之后他们去祠堂请人,安顿好覃方仪老阿婆,也看到紫檀木盒里的东西——几枚印着棠棣金铺的金锭,以及金铺旧地契与更名后的金铺新地契,原来之后卢府的家产,不知道被卢贞鱼用什么方法接手,更名处理掉了。
……
何盼星身子重了,冯式微还打算多陪陪她,接到冯渐微电话时,就马不停蹄去点人数。
冯守慈因着卸下权力,无所事事,就暂住在蓝家照顾蓝雁书。看到冯式微的举动,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其实冯式微不打算说的,但凭他这点伎俩玩不过他爹,只能如实回答:“是哥,让我带人去柳州帮他办事。”
“跟卢行歧那伙人有关?”
“是。”
前两日,黄尔仙传过消息给冯守慈,如若他肯帮忙对付卢行歧,以后流派内的聚会就由冯氏举办,明里暗里推冯氏为流派首领的意思。如今权势不在,鬼门关口安稳,冯氏族民生活无忧,他也看开了,便含糊其辞地不给回复。
“何家那孩子肚子大了,你就在家照顾她吧。”
“父亲,你不让我去吗?”冯式微看到冯守慈平和的脸色,又觉得不是,“还是说,父亲,你自己……要去?”
“嗯。”
“会有危险,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别奔波了。”
冯守慈瞪过去一眼,“我再年纪大,术法也比你强。”
“我不是这个意思……”冯式微缩缩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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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守慈抬手,重重拍了拍他背膀,说:“挺起胸膛,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你马上要做爹的人,别跟个立不起来的软脚虾似的。”
“哦!”冯式微立即梗起脖子。
冯守慈才满意道:“学学你哥,不要那么软弱,身为男人一点逆反血性都没有。”
冯式微心里叽歪:以前你不知道私底下骂过他多少次狼心狗肺,不顾家族,现在倒欣赏上他的逆反来了。
他清咳一下,“那父亲,你还去柳州吗?”
“去!”冯守慈说,“你阿公最疼你哥,我得去帮他,不然百年以后阴司相见,你阿公还会说我得志猖狂,心性极端。”
——
卢行歧那边经历过苦大仇深,回归正轨。
闫禀玉这里倒一派平和,她此时坐在宽敞舒服的车里,看车外夜色下反光的路标,正经过梧柳高速。
打扮时髦的黄尔仙就坐在旁边,闫禀玉没有被绑手绑脚,她也一点没有被抓的觉悟,摸摸橙色的真皮座椅,看看星空车顶,由衷地发出赞叹。
“这车真高级啊!是叫劳斯莱斯吧?一辆车能买我二十年的工作价值,你们黄家真有钱!”
黄尔仙在吃棒棒糖,喷的香水也是甜香,闻言侧脸看向闫禀玉,甜笑起来,“你不像被抓来的,倒像是来做客的。”
闫禀玉本就不是被抓来的,她是自愿跟着走的,势弱,乖乖配合比较好嘛,她也深知,要表现得没有威胁才安全。她笑笑回:“有钱人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肯定彬彬有礼,我也没反抗,你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挺乐观的想法,但黄尔仙不置可否,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黄尔爻原本坐在副驾驶玩手机,听到有趣的话扭头,看见闫禀玉乡巴佬似的,观摩亮橙色的车子内饰,笑容可掬的脸蛋漾着谄媚的表情。但看着不讨厌,因为这媚钱中含着些许真诚,比那些表面仇富背地嫉妒的人磊落。
黄尔爻就侧着身子,视线透过敞开的隔断观察闫禀玉。听说她是卢氏那伙的,最近跟着他姐跑,他了解到一些门派内秘事,两方关系水深火热,她落入敌人阵地,居然还能如此悠闲。
因为前边那道不容忽视的打量视线,闫禀玉瞥了黄尔爻异域帅气的脸一眼,继而注意到车子中央的隔断,哇了一声,“这是大名鼎鼎的劳斯莱斯隔断吗?如果关上这里,是不是后面做什么前面都听不到?”
又是乡巴佬言论,诚实得有点可爱了。黄尔爻憋笑,多嘴道:“其实听得到。”
闫禀玉一副恍然表情。
黄尔仙挑眉,“你想做什么?还是想跟我做什么?”
即便不看霸总短剧,手机社交软件会矩阵推,难免接触到。这隔断一升,一般是霸总干些食色性也的事。因为打扮太过特异,经常有人误会,黄尔仙又补充:“我不是拉拉。”
想哪儿去了?闫禀玉也不是,不过听这语气,黄尔仙并不知道她和卢行歧的事。她忙解释:“我没想跟你做什么,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过霸总短剧,对这款功能好奇。”
黄尔仙看着她,目光不明,冷情而天然地散发出一丝勾人的气质。
黄尔仙有种独特的美丽,闫禀玉立场之外的在心里夸奖。她以笑回应,余光掠过始终盯人的黄尔爻,望向车窗外,不再开口了。
闫禀玉斜了眼后视镜,从镜中看到后面那辆埃尔法保姆车一直跟随,之前她看到有人叠轮椅放入后备箱,那里面应该坐着周伏道吧。看高速路线,是开往柳州,是预备再次借寿吗?
好车坐着一点不颠簸,很舒服,比五菱神车好太多,闫禀玉慢慢地就犯困了。眼皮好重,意识即将抚平时,她还在思索,既然在黄家的视角里,她和卢行歧不是重要关系,那抓她是想做什么?也不免想到卢行歧,不知道他在得知自己被抓走是什么反应……最终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因为睡过去了。
“姐,她居然睡着了!”黄尔爻乐道。
没有防范意识的女生,歪在座椅一侧睡了过去,黄尔仙也稀奇地哼了声。
黄尔爻说:“她可真相信别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黄尔仙提醒:“你才认识她多久,别轻易放松警惕。”
黄尔爻哦了声,看眼车窗外的黑暗,在高速绕来绕去,已经跑了三个多小时了,“姐,我们到底要去哪?”
“柳州。”
“去那做什么?”
“周公要办事。”
黄尔爻很怕这个周伏道,又有出于恐惧的好奇,“办什么事?”
黄尔爻瞟眼熟睡的闫禀玉,摇了摇头。
“她真睡着了,我们说话她听不见。”修术法能观人鼻息,所以黄尔爻确定。
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弟弟是脑回路跟常人不同,还是黄尔仙从小太宠他,导致他小脑容量萎缩,总记吃不记打,将人想得太过单一。她咯吱咬碎棒棒糖,咀嚼出声:“蠢东西,防人之心不可无!”
声狠,眼神能杀人,黄尔爻赶紧坐正回去,乖乖地说:“记住了。”
第142章 (小修) 情之一字,真是无解……
没舒坦多久,闫禀玉的苦日子就来了,被绑住双手,眼睛也用黑布遮蔽。她猜想应该是要到重要地点,黄家怕她记路透露出去。
很快,车速慢了,一会一停,下高速进城了吧。车内隔音好,几乎听不见环境音,闫禀玉无法靠耳力分辨这是哪里。
不知什么原因,车子猛的急刹,闫禀玉顺势撞到车门,手肘压上扶手旁的摁钮,一阵稍带热度的风夹杂着街市的热闹气氛吹入车内。仅仅两秒,风和声音消失,车窗被升闭了。
“这么贵的车,急刹也会推背啊……”闫禀玉看似不满地嘀咕,调整坐姿。
车上的人一言不发,车内重回安静。
嗯,浓郁的螺狮粉味,依旧熟悉的桂柳话,这不就是柳州么。怪不得要遮住双目,闫禀玉从小长大的地方,当然熟门熟路。
之后车子停了半个小时,才重新行驶起来,紧接着是频繁的六道大拐弯。之后车子平稳驾驶,像是再次进入高速。
出城进三柳高速前,要经过六道拐弯,方向是驶往三江侗族自治县。闫禀玉心下了然,脸侧向车窗,掩下嘴角一丝得意。
难不成龙穴在三江?黄尔仙抓她前的那句“我竟不知你与滚氏渊源颇深”,难道抓她,是以防她利用滚氏妨碍他们的计划?
又过去许久,闫禀玉双眼被遮,没有时间概念,约莫是两小时,车子才缓缓停下。然后有人开车门,她被拉扯下车,看不见,身体踉跄有如天旋地转,差点摔倒,还是有人抓住她胳膊扶了一把,才站稳。
“黄四旧,人家是女孩子,你动作能不能轻点?”扶闫禀玉的是黄尔爻。
“小爷,她会使蛊,不是一般的女子。” 叫黄四旧的,不以为然道。
“你未婚妻还养鸡鬼,也不一般,怎么不这样对她?”黄尔爻反呛。
如今行动视力被缚,闫禀玉依靠听力了解,这位黄四旧的对象就是牙蔚吧,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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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在大瓜酒店,牙蔚相亲的那位黄家人。既然联姻了,牙蔚可能也在。
黄四旧没再说什么,手指勾住闫禀玉绑手的绳结,拖着她走。虽然力道小了,但速度不减,也因着她心思不在走路上,不长的一段路,四脚朝地地摔了两回。
“台阶,三级。”一直沉默的黄四旧蓦然开口。
闫禀玉腾挪脚尖,慢慢踩上台阶,听到有推门的声响,然后黄四旧带着她进入一个封闭的空间。门关上,替她解开绳索和黑布,光明甫地袭来,刺痛眼睛,她眯着眼,再缓缓睁开,看见一张长相阳刚的脸——这就是黄四旧了,跟之前牙蔚形容的一样,是个壮实的男人。
“等会有人送晚饭,给你解绑是让你方便吃饭,别打什么歪主意,外面二十四小时有人把守。”黄四旧冷脸警告。
闫禀玉苦笑,“你也不看看,这里窗户都用防盗窗加黑布封死了,门外还有人把守。我现在没有自由,你们人多势众,我能有什么主意?”
黄四旧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没再吭声,然后开门关门走了。
闫禀玉目光目送,发现门外也挡了块黑布,一丝外部环境都看不见,防得死死的。她叹了声气,走到床沿坐下,挽起裤脚到膝盖,看到摔淤青了,周围皮下渗出紫点,瞧着触目惊心。
她双手揉着膝盖,猜测这里是山区,因为环境安静,有夜鸟和不知名的动物啼叫,再联系上走路的一段距离,也许是建在山上的别墅。再看室内装修,是很诡异的色彩繁复的南洋风格,瓷砖几何花色是骑楼里惯用的,砖缝沉淀黄褐,这房子年代很久远了。
按这保密程度,这里很可能是黄家的一个固定据点,时间跨度如此大,闫禀玉不得不联想到借寿。周伏道一把年纪,还跟着坐大半夜的车,将她绑来,又防得如此谨慎,难道龙穴在这个方向?
想到这,闫禀玉兴奋地站起来,牵动膝盖的淤伤,疼得她龇牙咧嘴,又赶忙坐下,费力地搓揉膝盖。既然这里能成为据点,证明龙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本来就有意寻龙穴,这下得来全不费功夫,能大大缩减寻找范围。
可是一路被蒙蔽双眼,现在连外面景色都看不见,要如何确定位置呢?她重新理一遍头绪,目前她已知的:位置在山里,车子能开到楼前,别墅建造时间约为民国到上个世纪中——骑楼建造盛行的年代。
三江本就多山,符合这个条件的目标太大,筛选起来有难度。闫禀玉又犯起愁,躺倒在床上,安静了片刻。耳中忽闻嗡嗡不绝的声音,是电器响吗?她起身细听,发现是从外面传来的,并且距离不近。
山里的嗡嗡声是……是风力发电!这附近的有大风车!风力发电的噪音通常能辐射三百米到五百米,她耳力好,姑且算它一公里。再加上一公里内有大风车,那筛选范围又缩小许多。
有了新发现后,闫禀玉无比兴奋,也就忘了膝盖的疼痛,满心计划起如何将消息递出去。
她只忧虑门窗紧锁,好像并不担心用哪种传递方式。
——
闫禀玉的猜想没错,她确实被囚禁在一座骑楼。
这幢骑楼别墅,外观最有特色的是楼顶的山花和女儿墙,室内装修采用大胆的绚丽色彩,家具多用深色实木,宜动宜静。
骑楼客厅上首,一名穿着翻领睡衣形同枯枝的老人坐在上首,黄尔仙和黄尔爻各坐下首,再过去是牙蔚和黄四旧。
因着与牙蔚订亲,黄四旧的地位有所提高,已经不再是立在一旁伺候的身份。最近两人常一起相处,也发展出感情,牙蔚忍着害怕向他那边靠了靠,他接受到恐惧的眼神,冲她摇摇头。
牙蔚便故作镇定,眼神避开上首的周伏道,虚放在某处。养族仙的血腥她都能接受,但这样瘦成皮包骨、脸无面相的人类让她有种木乃伊成精的即视感,脱离常识外的恐惧。
今天黄四旧没有跟随黄尔仙去梧州,是有事要办,现在同周伏道禀告,便站了起来,“周公,我去过滚氏老宅,整座寨子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怎么会?”黄尔仙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
“你几时到的滚氏?”周伏道因脸上无肉,眼皮耷拉着,不辨眼神,显出一副不喜不怒的木偶表情来。
黄四旧回:“下午五点四十。”
周伏道说:“仙姐儿不到五点二刻带走的闫禀玉,应该是蛊虫示警,滚氏全族躲进九十九垴圣地了。”
黄尔仙道:“不是滚氏血脉喂养的蛊虫才有示警功能吗?周公的意思是,闫禀玉她……”
周伏道点了下头。
黄尔仙恍然。
黄尔爻惊讶,“那闫禀玉竟是滚氏血脉?她是谁的孩子?”
牙蔚更是讶异,想不到闫禀玉的身份大有来头,当初她就想不透这个喜欢挣钱的女生怎么会跟卢行歧这鬼搞在一起,原来是有渊源的。
“前些日子,滚氏圣地铜鼓敲响,恰好是卢行歧等人聚集在滚氏老宅的时间,按年纪推算,此人应是滚衣荣的女儿。”周伏道用他那把像压着痰的嗓子缓缓道来。
从得知闫禀玉可以控制沉冥蛊时,黄尔仙就有所怀疑,是以听到这个消息并无多少惊奇。
反倒是黄尔爻,对闫禀玉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黄四旧那张一贯冷硬表情的脸,浮起一抹担忧,这个女人藏得太深,不容小觑。
滚衣荣是滚氏家主,闫禀玉敲响铜鼓,便是下一任继承人。几大流派唯黄家马首是瞻,滚氏每一年都来参加聚会,为什么背地里背刺他们?牙蔚想不明白,打算待会离开问问黄四旧。
周伏道又问了刘家操氏,有无帮忙意向。之所以不问班氏,是因班仝才遁前生,没有决策能力。还有冯氏,家主易位,已成为卢行歧那边的助力。
去往钦州和河池的人也回来了,黄四旧禀报:“刘凤来女儿病情恶化,他并不在钦州,操氏家主也出了远门,看望其二儿子,暂时回不来。”
说是有事,其实借口也不定,当初流派内聚会,一个两个皆忧愁,现在卢行歧去了班氏,而班氏无恙,估计心里都活络了。人皆为己,那点恩过去一百多年,早就淡了,何必又束一强敌。
那就是只剩在场这些人了,周伏道下令:“派人守着滚氏,进圣地三日极限,三日后他们必出,若其不能予我助力,便控制住他们。”
“是。”黄四旧恭声。
会议到此散去。
牙蔚跟着黄四旧出了客厅,来到囚禁闫禀玉的房门外,把守的人说:“她不舒服,没有用餐。”
闫禀玉雪脸粉腮,就不似个生病之人,她想搞什么花样?此时已经深夜,黄四旧不耐烦地冷道:“不吃就让她饿着,看她有多大能耐!”
黄四旧人虽冷硬,但平日较沉稳,不是个怒形于色的人。牙蔚想了想,没有向他问关于闫禀玉的事,随他离开。
——
因为没绕路,冯渐微他们比黄家早到柳州。
在下高速后,滚荷洪带着滚于风精准地拦截他们的车子。得知闫禀玉被掳走,他们并无多少谎色,表情虽凝重,但也透露出知情。
滚于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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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手闫禀玉留下的蛊虫,冯渐微让他到后备箱去,把竹筒拿给他。
滚荷洪留在原地,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前辈。”卢行歧冲滚荷洪拱了拱手。
“怎么?”滚荷洪看向卢行歧,暗夜中,只觉得那张完美面皮阴郁些许。
“你早知闫禀玉有危险,是吗?”
“是。”滚荷洪解释,“滚氏血脉喂养的蛊虫,于滚氏有示警作用,禀玉被抓前催动警示。也幸得如此,我们全族躲入圣地,才逃过黄家的围寨。”
卢行歧拧眉,眼露寒意,“黄家想对滚氏下手?”
滚荷洪说:“不知其意,若是他们发现禀玉的身份,恐怕会将我们视为敌对。”
祖林成也听到了,滚荷洪对她还有赠衣赠食之恩,便送给老人一把施了妖术的石子,“危机时刻,可撒石成妖兽,保护大家。”
滚荷洪接过道谢,将石子给了另一位滚氏族人,让其带回圣地。
滚于风清点过蛊虫,抱住竹筒回来,“祭师,小姐拿走了藏象,迷心音,以及千里。”
祖林成问:“黄家不搜身吗?怎么能容许她藏蛊?”
滚荷洪道:“禀玉的巫蛊术既然能控制藏象级别的蛊,那就已经学到了秘书的蛊虫藏身页。个别携毒和庞大蛊虫需要用竹筒存取,人体各处,发缝,耳道,口中咽颊,皆可藏蛊。”
冯渐微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喜色道:“那就证明闫禀玉急中有智,有条不紊,肯定能应对突发状况。”
“千里是否是千里传信?”卢行歧忽问。
滚荷洪点头。
活珠子插嘴:“那是什么?”
滚于风解释:“是信蛊,用以传踪传信。”
冯渐微激动地拍掌,“那不是说闫禀玉会想办法给我们传行踪信息?”
祖林成笑了,“这小丫头,真是聪明得可以!黄家这次以为抓到个把柄,谁知竟是个烫手山芋!”
卢行歧极轻地弯弯嘴角,“我们先找住处,一边寻龙一边等闫禀玉来信。”
众人同意。
滚荷洪带上滚于风和其余二十名使蛊好手,加入他们的队伍。
找到投宿宾馆,各人回房休息。
卢行歧跟冯渐微活珠子待在一屋。
冯渐微洗澡时,看到宾馆垃圾桶遗留上一任房客的垃圾,皱眉嘀咕:“为了不惹人注目,选的小宾馆,卫生就是……”
垃圾中有一道朱砂符,嘀咕打住,他忙穿衣服奔出浴室,“卢行歧,黄家掳走闫禀玉,是否是想用共寿契约要挟你?”
冯渐微记起来了,当初诓骗闫禀玉,就是在一家名叫“黄道仙”的解事铺里。黄家手底下有数间情报点,以解事铺做包装,只是他不知是什么名字,现在想来太巧合了!
卢行歧:“是。”
“那为何不斩缘,解除契约?”
“斩缘需要时间,并且斩缘了,怕没有利用价值,黄家会对闫禀玉不利,我也无法利用契约感知到她的安全情况。”卢行歧平静地说。
所以就任由自己被挟制?冯渐微默声。情之一字,真是无解。
当晚凌晨,冯守慈带上冯氏擅术法十人,以及蓝家携枪二十人,抵达柳州,与冯渐微等人汇合。
第143章 我去找她
昨夜,黄四旧为了让闫禀玉自打脸面,就未让人备饮用水,一直到早上十点。料想她又渴又饥,让厨房做了汤面送去。
隔了半小时,守卫进房收餐具,却见食物原封不动,而闫禀玉蜷缩在被子里,嘴唇干裂,脸色委顿,眉宇纠结,还真像不舒服。
守卫出门,让人去报告闫禀玉的情况。
“唉,难搞。”
“人真病了?”
“不知道,反正守不好我们也要挨骂。”
“唉~”
门口两名守卫对话,渐渐地没声了。
前院有些喧嚷,不知道在做什么。
“外边怎么了?”又说起话来。
“好像是要去将妖灵运过来。”声音低了。
“我们不是进山吗?要妖灵做什么?”也跟着低声。
“听说山里有条旱蛟,极为凶悍,需用妖灵去绊住,给我们开路。”声压得极低。
“妖蛟守穴,那地儿果真人世仅有……”
“嘘,别说了。”
对话结束。
原本闭眼假寐的闫禀玉倏然睁眼,手掌摸向耳心,再摊开在眼前,手中多了只比指甲盖小的飞蛾——这就是传信的千里。她将刚刚听到的言论复述一遍给千里,就跟昨天报完位置信息一样,再次放入耳中。
床头柜上,放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的汤面,闫禀玉咽咽口水,忍下食欲。她必须找机会将千里送出去,虽然可以使用迷心音迷惑守卫,但怕被发现,且她蛊虫不多,得用在刀刃上。所以只能用绝食的方法,来转移他人注意,找到机会。
周公要亲自去接妖灵,黄四旧目送他的车子开出别墅。
“这个人到底是谁?”
黄四旧回头,见是牙蔚,她不知道几时来的,“他很强大,不是我们能够置喙的。”
“既然强大,为什么还需要其他助力?我们到底要去办什么事?”其实牙蔚不喜欢黄四旧这种谦卑态度,像个下人,明明他比黄尔爻还要有真才实学。
以前这些行动是机密,周伏道与黄家密不可分,是以知道,但其他流派根本无从得知。现在出了一个卢行歧,以前的规律就破了,黄四旧没有解释原因,只说:“因为对方也同样强大。”
牙蔚还想说,黄四旧打断道:“牙蔚,要不你退出吧,回守烛壮寨去。”
这是关心吧,从黄四旧的口中说出不容易啊,牙蔚心底温暖,“说胡话么?我们亲都定了,既然对方强大,我更应该留下帮你。”
这时,传来闫禀玉拒食的消息,黄四旧面无表情地去往囚禁的房间,牙蔚紧跟上去。
黄四旧进了房间,便一把拽起闫禀玉,粗暴地捏开她口颊,直接端面碗灌了她两口面汤,呛得她吐了出来,因着胃里空空,趴在地上胆汁都吐了。满脸苍白,嘴唇因呕吐红得病态,人感到羞辱的气愤,浑身都在抖。这样的闫禀玉,他信了两分她确实病了。
牙蔚在后面,被他发狂的行为吓到了,愣在原地不敢出声。
黄四旧不知从哪扒出一板消炎药,扔到床上,“这里没有医生,药还是食物,你自己选一个,不然我帮你选。别耍心思,拖累我们。”
放完狠话,他大踏步离开,牙蔚追了出去,怎么喊他也不停。
“你要去哪?市区的解事铺吗?还是跟周公出去?”牙蔚被吓坏了,想到什么说什么,黄四旧蓦然停步,一个冷漠的眼神丢了过来,神色像压制着暴怒。她闭了嘴,也不再追着他跑。
屋内,闫禀玉擦干净嘴角,从地上爬起来。亏得牙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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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夜半尸语》 140-150(第5/22页)
得知周伏道不在,今天是极好的送信机会。还有解事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闫禀玉缓缓坐到床上,很快记起冯渐微在北宁路的解事铺里诓过她,店主好像是姓黄。那该不会是黄家的产业吧?是不是意味着共寿契约被发现了?那抓她的理由又多一个。
外面守卫进来收拾房间,又快快退出去,一个眼神都不多放。
黄四旧是个内敛沉稳的人,想不到行事作风这么雷厉风行,牙蔚也不是真被吓到了,仔细想想,如果黄四旧脾气好,还能压制牙天悯,保住守烛寨吗?她最终回去闫禀玉房间,找来椅子与其面对面坐着。
牙蔚没有黄四旧谨慎,她来闫禀玉很欢迎,可以趁机将千里送出去。可是她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只戴冠郎,红眼竖立地瞪着你,公鸡又是五毒的克星,叫人不敢有动作。
“闫禀玉,生病了更要吃饭,才能快点好。”
牙蔚看着闫禀玉,眼神轻轻的,有点过去在大瓜酒店时温柔的性格。其实到现在,她在面对牙蔚时,依旧没有他们是敌人的实感。
“我会吃,但现在有些难受。”渴,嗓子嘶哑,闫禀玉的声音听着也是抱恙的。
牙蔚点点头,默了默。威胁的话说不出,关心的话也说不出,最近她都待在黄家,除了黄四旧,基本没有能交流的人。
“闫禀玉。”她此时,奇怪地觉得,能跟这个立场相对的女生说这些话,“我姐疯了。”
“啊?”
“然后死了。”
“什么!”闫禀玉大声惊讶,嗓子都喊劈了,“怎么回事?”
牙蔚垂下眼帘,低声说:“孩子夭折,她精神失常,阿妈死了,她浑浑噩噩进了地宫,在山壁里的地下河淹死了,与我阿妈婆祖们团聚了……”
听牙蔚语气,闫禀玉猜到尸体被祭给鸡鬼,虽然原先的鸡鬼被卢行歧灭了,但牙氏肯定会再培养。她不由愤怒,“如果不是黑土,孩子不会夭折,牙岚也不会死。”
可牙蔚不愿承认,那是她们族人的信仰,否认就是否定数代人为之献祭的血肉。她接管守烛壮寨,就要信奉这一套规训。
闫禀玉看她神思哀哀那样,也没再说什么,心底替牙岚叹惋。
牙蔚再坐片刻,起了身,指那碗面,“你吃点吧,不然……黄四旧说到做到的。”
闫禀玉也想吃,可戏要做足,她点头,“我知道。”
牙蔚就带着戴冠郎走了。
闫禀玉独自发了会呆,口中血腥味重,她去卫生间漱口,冲掉口腔破溃的血水,然后还偷喝了一口水。不敢喝多的原因,是水管接的山泉水,不经过高温消毒,怕有山蚂蝗寄生虫那些。
好不甘呀!今天那么好的机会,却没有利用到。她捂住脸颊,要命,还白挨了那么一下!
回到房间,闫禀玉想着要不就用迷心音吧,再拖下去周伏道就回来了。她准备拿出蛊虫,门口又传来动静。
“你们是不是虐待人家女生了?不然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生病了?”
“小爷,没有的事,那女的装的。”
“昨天到现在不给吃喝,现在又拒食,你装一个给我看看?”
“小爷……”
“好了,开门!”
闫禀玉听到这里,赶紧半卧下,靠着床头。她现在根本不用装,因为又饿又渴,吐那么一下,折腾得真像病了。
黄尔爻推门进来,外面守卫立即将门关上。眼神刚跟闫禀玉对上,他就提了提手里的打包盒,“你是柳州人吧,我买了螺狮粉,应该合你胃口。”
酸酸辣辣的螺狮粉啊……闫禀玉吞了下喉咙,好馋呀……
“我歇会再吃。”还是得装模作样。
“那我就先放桌上。”黄尔爻放好螺狮粉,直接在椅子坐下,离床有两米半的距离,眼睛看着闫禀玉,“你没事吧?他们有虐待你吗?”
虐待有,但是闫禀玉故意的,她又装模作样地摇头。
黄尔爻不信,因为她脸上浮出几个红紫的手指印,可他也没权利做什么,只安慰道:“等事情办好了,你就能回家了,没事的……”
他眼神清澈,关心由内而外,差点让闫禀玉混淆,他真是唯利是图的黄家人吗?
她低眼沉思的模样,看着有力无力的虚弱,让黄尔爻大感罪过。说实话,最近他姐跟他讲门户事,他心里就两字:难评。他三观形成后才接触这些事,所以对卢行歧那伙人没有很分明的敌对心态,才会对闫禀玉产生怜悯,因为人家对他们家也还没做什么。不过,要真发生什么,他肯定向着黄家。
想想现在,黄尔爻也无法帮助闫禀玉,怏怏地说:“你先吃饱,再有不舒服,我给你买药。”